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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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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英伦和方骆坐在开往同城山的车上。从家里出来一直到上了车,她的脸上都没有表情,她坐着,眼睛看着窗外,似乎已经离开了他。

  他第一次领教了她沉默的天赋,她沉默着,为了避免对他的伤害,她假装去看窗外的风景。

  到了效外,视野逐渐宽阔起来。他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腰,把头俯下来,顺着她的⾝体滑到她的膝盖,吻了吻她的手背。她看着他后脑上的头发,等他抬起头,她还是没有说话。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她说:“看看外面。”

  他挺直⾝体坐了一会儿,忍不住喊她:“小乔。”

  “什么?”

  “我爱你。”

  在稍稍的停顿后,她说:“我知道。”

  他们下了车,她穿着一件黑⾊的线衫,看上去没有上一次明朗。同城山的九月,已经有了凉意。

  草地开始发⻩,山上树木的颜⾊也开始变得丰富,她喜欢它们,喜欢一个人走路,不知不觉,她把他扔在了⾝后。

  他突然停住了,站在山坡上,看着她的背影。她有点儿漫不经心,边走边看,一个人走路,显得更加悠闲。

  她走出去几十米远,发现他不见了,回过头才看见他站在远处。

  她朝他挥了挥手。

  他没有动。他想不通早上她的父亲和她说了什么,让她突然变了一个人,并对他只字不提。他很生气,想这样站着,看她有什么反应。可是她又朝他挥了挥手,阳光下她的体态生动而孤单,他叹了一口气,朝她走去。

  “小乔,”他问:“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她说。

  “是你父亲吗?”他问:“他说了什么?”

  “哦,”她轻描淡写地说:“他只是说了一句名言。”

  “名言?”

  “对,我们家的名言。”

  他看着她:“能告诉我吗?”

  “它只适合乔家的人。”

  “是吗?”他好奇地追问:“到底是什么?”

  她没有回答,懒洋洋地往前走。

  他们认识以来,关于她的爷爷和奶奶,关于她的父⺟和家庭,她基本上只字未提,她也没想过为什么不对他说。现在他问她,她忽然之间就明白了,她是不会告诉他的。他和他们,分别给了她两个世界,或者这两个世界她从小就有,它们跟着她,伴随她,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

  她的脚踩在草地上,草软软的,很舒服。她对从前的乔英伦早已厌倦,这些天来,她已经呈现出另外的面目。他从不叫她乔,或者英伦,他发明创造了另一个叫法——小乔。他一叫,她就真得成了小乔,至少她喜欢他把她当成乔英伦之外的女人,她借助他的发现,想从这里跳到那里,从右边跳到左边。

  他有些不⾼兴,问:“到底你父亲说了什么?”

  她调皮地笑了笑:“他说好女人要找一个好男人。”

  “真的?”

  “真的。”

  他伸手搂她:“我是吗?”

  “不是。”

  “喂!”他用力勒紧了她:“我是吗?”

  她贴着他,抬起头,认真地看了看,已经快到中午,阳光直射在他的脸上,他是一个好男人还是一个坏男人?她笑了,她知道她爱他,反正她爱他,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说:“我爱你。”

  他松开了她,叹了一口气,也回答她:“我爱你。”

  他们沿着山坡往前走,中午有点儿热,她把外套脫了,拿在手里。她还是没有办法集中思想,始终有点恍惚。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她笑着对方骆说:“挺什么的,这样吧,我们来讲故事?”

  “好啊,”方骆说:“你先讲。”他又⾼兴起来。

  “你想听哪方面的?”她问:“⻩⾊笑话?”

  “你只有⻩⾊笑话吗?”

  “我知道的故事可多了,”她说:“让我想一想…讲个犹太人的怎么样?”

  “外国人也有故事吗?”他笑着说。

  她噘着嘴:“你到底要不要听?”

  “当然,”他搂着她说:“要听。”

  “有一个小孩和父亲出去玩,”她边走边讲:“小孩想从⾼处跳下来,他让父亲在下面接住他,父亲同意了,小孩就爬到⾼处跳下来,结果父亲没有伸手去接,小孩摔在地上,疼得哭了起来,等他哭够了,他父亲才说,要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相信任何承诺,除了你自己。”

  方骆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意要讲这个故事。看她平静的表情,他想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吧。

  相信一个人是多么的难。孙婷、史号哲、张逸方,还有方骆…从前她不了解友谊,也没有“恋人”她时而热情时而冷漠,她只相信自己。方骆的爱动摇了她,她在想,她不相信别人,别人又怎么相信她?

  “小乔,”他打断了她的思路,看着她。

  “在啊。”

  “嫁给我!”

  “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再说一遍。”

  “行啊。”

  他盯住她,缓慢地问:“你想清楚了?”

  “是。”

  他们继续朝前走着,他又问:“不反悔?”

  “不反悔。”

  “肯定?”

  “肯定。”

  他觉得她虽然回答的肯定,但有些心不在焉,好像他们之间有了一种隔阂,他忽然把握不住她了,他也不知道如何去打破这种隔阂,重新贴近她。

  他问:“你会离开我吗?”

  “什么?”

  “你想离开我吗?”

  他的话让她心中一痛,是吗?她想过离开他?她看着他,他们站在阳光下。她想坐下来歇一会儿,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像拍着自己的脸颊:“不,我怎么会离开你。”

  她在心里接着说,我还要指望你、依赖你,把我的全部都拿来赌上去,方骆,她看着他,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吓我一跳,”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有三个多小时,你一直都这样,我以为你要离开我了。”

  “怎么会,”她说:“除非你爱上别的女人。”

  “不!”他说:“我不会。”

  “不会吗?”她轻轻地说:“前面的路,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

  “你保证?”

  “我保证!”

  她忽然觉得他们很可笑,这种事情也可以用保证来保证吗?她笑了笑,握住他的手,她说走吧,我有些累了。

  他们找了一块草坪,坐下来休息,商量到哪儿吃午饭,正说着,她的‮机手‬响了,是史号哲打来的,他问她在哪儿?她说在效外,他问是不是一个人?她停了一下,说两个。她问他有事吗?他说没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吧。

  挂了电话,她看了看方骆,像是自言自语地:“这个人,有事又没说。”

  方骆问:“谁?”

  “史号哲,”她说:“他好像找我有什么事儿。”

  他看着她,问:“史号哲对你挺好是吗?”

  “是啊,我们是好朋友。”

  他不再说话。

  她问他:“怎么了?”

  “我醋。”他说。

  “你乱吃醋。”她笑着说。

  “我就是要乱吃醋,”他一把搂住她,搂得紧紧的,在她耳朵边问:“说,有多少这样的朋友?”

  “无数!”她咯咯笑着。

  “好啊,”他一面用力搂她一面咬着牙:“那我也去找别的女人。”

  “你去啊,反正你找一个,我就找十个。”

  他搂得太紧了,使她的脸涨得通红,他松开了胳膊,坐在一边,他问:“我如果找一个,你真要找十个?”

  “当然!”

  “你要搞十个男人,”他试探着说:“那我们肯定完了。”

  她哼了一声:“当然,你以为我会原谅你!”

  “喂,”他说:“是你要搞十个男人,谁原谅谁?”

  “是我原谅你,”她说:“起因在你。”

  “可我是男人,”他只能这样说:“男女有别。”

  “有什么别?”

  “男人嘛,难免会犯错。”

  “是吗?”她笑了笑:“女人也会让男人犯错。”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如果容易犯错,我也容易让别人犯错,而且翻十倍!”

  “小乔!”他一把揪住她的胳膊:“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是你不要脸!”她忍住胳膊上的疼。

  “你呀,”他放开了她:“如果真有这样的事,请你原谅我好吗?”

  她看着他。

  “只原谅一次。”

  “你怕什么?”她问:“已经犯错了吗?”

  “没有,”他嘻嘻哈哈地笑着:“我只是求一次机会,求一块免死金牌。”

  她把头扭到旁边:“我不是皇帝,所以没有免死金牌。”

  “好吧,”他说:“我保证,从现在开始,永远不会出那样的事。”

  “现在?”她问:“之前呢?”

  “之前?”

  “对,就是从我们认识到现在。”

  “没有,”他说:“没有。”

  “肯定没有?”

  他又笑着问:“如果有呢?”

  “是吗?什么时候?”

  “唉,”他把她搂在怀里说:“脸⾊这么难看,我没有,没有。”

  “真的没有?”

  “喂,”他说:“你扳着脸的样子好吓人,应该去当法官。”

  “是吗?”她冷笑了一声。

  他果断地说:“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定要记住,我爱你,只爱你。”

  她没有说话,靠在他的怀里,阳光照着他们,她心里却涌起一股阴冷,她感觉方骆的话未必没有原因。她在心里说服自己,要相信他,一定要相信他,不管如何,乔英伦一定要相信一个人,至少一件事。

  山坡上没有其他的游人,只有蓝天和草地,只有他和她。

  他说:“亲爱的你知道吗,我为什么要到这儿来?”

  “为什么?”她问。

  他似笑非笑:“我是想起了你说的话。”

  “什么话?”

  他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在阳光下。”

  “你,”她恍然大悟,用手指着他:“你不要脸。”

  “我不要脸?”他说:“是哪个不要脸的说,在阳光下做肯定很舒服。”

  “反正我没有说。”她把头转到旁边,忍着笑。

  他把她的下巴转回来,对着她说:“你怎么能这样不要脸,嗯?”

  他吻她,狠狠地吻,而且,他分明是在‮引勾‬她。吻着吻着,他就有点晕了,他和她都浑⾝无力地倒在草地上。

  阳光照在他们的⾝上,他们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阳光的灼热。他们互相吻着,两个人的呼昅都有点急促,他想要她,她也想要他。他紧紧搂住她的腰,睁开眼睛,她的脸⾊绯红,睫⽑一根一根,就在他的眼前。他把手伸进她的衣內,她感到羞怯,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试图避开他的手。

  “小乔,”他说:“好硬啊。”

  她笑着离他更远了一些,但是他不⼲,凑上前,紧紧地抱住她说:“亲爱的。”

  “什么?”

  他忍不住问:“我们做吗?”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有点想也有点害怕。她犹豫不决的样子让他大笑起来,笑得前倾后仰。她抓着他问笑什么,他说不要脸,我们可真不要脸。

  “有吗?”她严肃地说:“我可没觉得。”

  “当然,”他止住了笑说:“我们好爱好爱。”

  有几个游人走上山坡。方骆看看乔英伦,乔英伦看看方骆,他们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游人,一起大笑起来。方骆一面笑一面把已经瘫在地上的乔英伦拽起来,他说走吧,快走吧,我们下山吧。

  “不,”她捂着肚子:“我要笑死了。”

  “你个不要脸的,”他骂她,也忍不住笑着。他转过⾝,在草地上蹲好:“来,我背你下山。”

  她站在他的背后,没有动,他又催促了一遍。

  从小,她骑自行车敢带别人,但不敢被别人带。在同城山玩的时候,她背过孙婷,还背过其他的朋友,但是从不敢让别人背。

  他回过头,见她在犹豫,就说:“愣什么?快上来。”

  “我害怕。”

  “怕什么?”他満不在乎地:“有我呢,摔不了。”

  她咬咬牙跳了上去,他两手勾住她的腿弯,顺着草地朝山下走。

  “还怕吗?”他一边走一边问。

  “不怕了。”她说。

  她俯在他的背上,东张西望,这里视野开阔,草地平缓地一直延续到山下。在他的背上,她感觉看出去的视线跟平常不一样了。

  她吻他的头发,吻他发根旁的‮肤皮‬,他缩了缩脖子,她知道他在笑。

  “我爱你。”她说。

  他背着她一直走下山,感到她的⾝体越来越重,但是不想放下来,她估计他累了,要自己下来走,他执意不肯,他说你不是害怕吗,我要你好好地害怕,直到你再也不害怕为止。她紧紧贴着他的脊背,她说谁害怕了,我已经好了。

  她真的好了,她真的在完完全全地爱着方骆了。她的勇气让她惊讶,她像一只⺟兽要保护自己的家一样,全⾝上下充満了一种动力,她要好好地爱一场,好好地和一个人在一起生活。

  从同城山回去的路上,她的手和方骆的手紧紧握着,她又恢复成了在沁里的那个小乔,他时时刻刻在她耳边低语,时时刻刻说我爱你。后来,当他提醒她时,她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光是回去的路上,他就不知道说了多少个我爱你。

  回到他们的房间,里面充満了温情,他们躺在床上,乔英伦由于那个决定了的勇气,整个人都处在亢奋状态,这亢奋又让她満怀温柔。她爱他,像一个女人,甚至带着一点讨好、献媚的意思。对于乔英伦来说这是不可思议的,乔家教她的,只有冷漠,这种冷漠表面上看起来坚強勇敢,实际上,它完全是生硬的、教条的。之前她一直觉得那是对的,是可以用来自我保护的。可是,她爱上了方骆,或者说,方骆让她发现,如果她爱他,她就不应该再那么自私地保护自己。她必须放弃乔英伦的冷漠,她必须真正意义上地来爱他,就像她的奶奶爱上了她的爷爷,执意要与他飘洋过海,来到这个与她生长的地方丝毫不同的‮家国‬一样。

  她躺在他的怀里。

  他菗着烟,是事后烟,他反复的说事后烟很香,她总是抢着给他点,然后,她依偎着他,整个⾝体柔软而充満弹性,她的‮肤皮‬磨擦着他的⾝体。

  她想,此前她是个自私的无情的女人,她对张逸方就是这样的,她并不爱他,却让他作了她几年的男朋友,回想他们的性生活,那完全就是公事公办。还有史号哲,她一直把他当成兄弟,事实上,她对他也是有好感的,可是她不想爱他,她从来不想真正地爱一个人。

  现在,方骆惬意地吐着烟圈,她终于可以爱了,她想,她终于爱上一个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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