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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少争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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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安之⼊职満两个月,关旗陆吩咐许冠清拿来转正表,提笔写下“工作表现佳”将安之的级别从助理调整为市场专员,薪⽔上浮百分之三十。

  许冠清从总经理室出来后,叫嚷“聂珠快来,我们让安之请客!”

  安之一怔,笑了起来“冠清你这么厉害,竟然知道我买彩票中了?”

  聂珠‮奋兴‬走近“安之你真的中了?!几等奖?多少钱?!”

  “当然是一等,五百万呢!”安之顿住,俏颜一垮“可惜——是做梦中的。”

  许冠清哈哈大笑,聂珠懊恼地捶了安之一拳“你耍我啊!”安之呼痛,抱着手臂避离某只⺟虎爪“哪有啦,我是做梦都想中彩票嘛!”

  “你还说!看我不K爆你!”

  正闹成一团,安之的分机响起,她向两女挥了挥手,跑过去接起。

  “请问是叶安之吗?”

  听筒里传来的陌生女声让安之不明所以“我是,请问哪位?”

  “我是集团人事部的Lily,是这样的,飞程光讯临时要招待几位从‮港香‬转道而来的法国客人,因为事出突然他们没有安排翻译,我们在集团的人才库里搜索合适人选时搜到了你,发现你的第二外语法语的程度是练,你能不能到四十六楼的光讯公司支援一下?客人十五分钟后到。”

  安之在十秒钟內接受了这个意外“没问题,我现在就下去吗?”

  “是的,我已经把你的简历发给了司总,你直接去他的办公室见他。”

  “好,⿇烦你给关总也写封E-mail说明一下。”

  “当然。”

  放下电话后,安之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敲开关旗陆的门,把事情扼要复述一遍。

  关旗陆轻轻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只是笑笑道“去吧。”

  在她离开后,他拿起电话拨给司寇“你搞什么名堂?”

  象这种客人不可能不事先预约,就算他们的行程确是临时起意,双方应也能用通行的英语沟通,何必找人在旁翻译那么隔膜?

  就听司寇轻笑出声“你这么紧张⼲吗?我又不是要吃了她。”

  “司寇。”关旗陆嗓音一冷。

  司寇笑意愈浓“亲爱的旗陆哥哥,我不是访姨,你别指望给我排头吃。对了,那天我也在餐馆,刚出包厢就看见你与新旧爱齐聚一堂,哥哥,我说实在的,你当众吃小美眉⾖腐时的浓情藌意,远远比不上小美眉的我见犹怜更动人心。”

  这出戏一个真情一个假意,却是配合妙极,演得恰到好处。

  司寇嘴间极尽揶揄,目光却始终落在手提屏幕上,一秒未移。

  那是叶安之的简历,⽗,叶荣中,远洋运输公司大副;⺟,彭皆莉,家庭主妇。

  记忆深处的某段影像劈⼊他的脑海,背景是他小时就读的幼儿园,那年他四岁,那个女人来看望他,他好奇地摸了摸她拱起的肚子“是和我一样的宝宝吗?”

  “是。”她笑着捏捏他的小脸。

  “那他叫什么名字?”

  “既来之,则安之…就叫安之吧。”

  叶安之,原来,她真的给女儿起了这个名字。

  电话另一头,关旗陆忽然微微笑了“寇弟,我也说实在的,这个小师妹很对我胃口,我不打算把她牵扯进来,诚心建议你也别那么做,不然,我遇佛杀佛。”

  那隐蔵在笑言下的一丝森寒,令司寇脸上的玩世不恭迅速褪去。

  他正起容⾊“旗陆,叶安之不行,你别搞她。”

  司寇语气中的急切令关旗陆心生忌意“你什么意思?”

  “你别问,总之她不行。”司寇的态度亦十分強硬“你想做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我对你的计划怎么走完全没‮趣兴‬,但是有一点,别碰叶安之。”

  关旗陆象是十分惊讶“请问司总,你和我的小师妹何时到了可以充任她护花使者的程度?还有,碰不碰她那好象是我的私事?不劳寇少挂心,你只要记住——少给我多管闲事。”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被噎到的司寇只得悻悻然放下话筒。

  梆梆梆,敲门声响。

  “进来。”

  安之推门进去。

  司寇抬首见着她,定睛看了好一会,目光极其复杂,带点审视,带点困惑,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意思。

  安之被瞧得一头雾⽔,然她內心坦,所以也只是忍不住微笑。

  “司总,你这里有没有镜子?”

  “镜子?没有。”他又不是女人,办公室里怎么会有镜子“你要那东西⼲吗?”

  “想看看自己今天是不是长得貌美如花。”

  司寇笑出声来,真个伶牙俐齿“你怎么会学法语?”不料他突出此问,安之一时不知如何应答,而这细微踌躇即时让司寇明⽩,定然不会只是出于爱好那么简单,他倏然想起“你们关总也会法语?”

  安之镇静下来,面容依然礼貌带笑,微挑的眸光似在说是吗?嘴里却不答话。

  那一年,关旗陆偕她游故宮,从后门出去时遇见几位外国游客,她在旁看着他以流利法语为‮际国‬友人指路,神态悠闲自若,咬字柔悦动听,在那一瞬间,她上了这种语言。

  “上次说打球一直没机会,你什么时候有空?”司寇问。

  安之不答反道“我还以为司总找我下来是为了翻译。”

  梆梆声响,门页被推开“司寇。”

  安之转头看去,进来的是一位看上去气度不凡的中年人,黑发中掺杂着几许银丝,穿着十分正式,铁灰⾊⽔纹衬⾐外敞着面料薄软而坚的西装外套,体魄⾼大,目光炯炯。

  见到儿子办公室里站着一道陌生的亭亭⾝影,司淙不噤多看了安之一眼。

  还没有谁来得及说话,虚掩的门扇又被推开,关旗陆温和带笑的面容出现在三人面前,眸光在现场一掠而过,他微翘角“姑丈也在?司寇,你的客人还没到吗?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含笑眼波转而停在安之微显局促的脸上,柔声为她解围“安之,冠清说塞曼提给你传真了一份协议。”

  “是,我这就上去。”安之忙道,朝司淙微微垂首鞠躬“董事长,司总,我先出去了。”说完匆匆退出房外。

  掩上门时不觉自嘲地笑笑,如此场合,实在让她这等小角⾊太不自在,原来——自己本出不得场面——所以说此生一早注定是升斗小民,又何必‮望渴‬不切实际的改变,幻想成为什么王子公主。

  她长长叹息,还是等下班回去,乖乖地爬那七层楼梯。

  司寇一直目送安之走出房外才收回视线,笑嘿嘿地瞥向关旗陆“老大你还真闲。”

  关旗陆连消带打“谁让是老弟你有事,我不闲也得闲。”

  一旁司淙不动声⾊地将整个过程收⼊眼內,这算什么?兄弟阋墙吗?他若无其事地出声“旗陆,她就是叶安之?”

  关旗陆轻笑“是,低我几届的师妹。”那浅温笑容形同承认某些不言自明的东西。

  心內却不无兴味地想,不知关访茗与这位集团最⾼‮导领‬人——都说了些什么?

  安之返回四十八楼,没看见桌上有传真,才要寻许冠清,办公室里却不见她的人影,她问聂珠“冠清呢?”

  聂珠不出声,却是以手指了指副总室,那里门扇紧闭。

  安之微微一怔,曾宏趁关旗陆不在把他的秘书叫进去密谈,这是为何?

  思忖间许冠清已拧开门球出来,面撞上安之凝定的视线,即时一笑“你回来了?”

  安之也笑“是不是有我的传真?”

  “对,在我桌上。”许冠清向自己座位走去“刚才拿回来顺手一放,给忘了。”将拿在手上的一叠报销单子随手反扣在电脑旁边。

  安之的视线从那叠单子上轻轻滑过,细心的她发现,其中一张纸沿背面隐约可见淡淡墨迹,接过许冠清递来的传真,她笑着道谢,转⾝时看见古励走了过来,冲她打过招呼后进⼊曾宏的办公室,门扉再被合上。

  安之回到座位,坐在椅子里,沉思了好一会。

  摊开塞曼提的传真,原来是厂商邀请一些主要的合作公司去鹤山两⽇游,一来为了推广新产品,二来算是酬谢各代理商的鼎力支持,是次活动给了银通公司两位名额,全程所有费用由厂商负担。

  看上去这周末游相当不错,不但包吃包住包玩包车,还可以认识不少同行,而且这种活动通常少不了派发一些价格不便宜的好礼品。

  安之却有点发愁,只得两个名额,除了自己给谁去好?技术部门和这块不沾边,古励所在的业务部门不会在乎这点小甜头,基本上也就是她们三个女孩子的事。

  按理说应该叫上聂珠,一方面两人的工作集比较深,常常不是我帮你就是你帮我,另一方面这种市场活动也确实和业务息息相关,可是,传真却是许冠清收的,她肯定早看过上面的內容,而且平⽇里在社保、报销等方面许冠清也帮过安之不少,如果开了口让聂珠去,只怕许冠清面上不说,心里却不定会有些什么想法。

  关旗陆回来时便是看到安之坐在座位里,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目光掠过她手中传真,他敲敲她的桌面,示意她跟他进办公室。

  旋过⽪椅坐下,看着安之把门合上,关旗陆笑道“怎么样,想好让谁去了吗?”

  安之点头“想好了,就让她们俩一起去吧。”

  关旗陆先是微讶,然后神⾊回复如常,很自然地接受了她的答案,原知她会这样,凝视她的目光不自觉带上一丝赞赏“为什么,你不想去吗?”

  安之耸耸肩“坦⽩说,我觉得无所谓。”

  让聂珠和许冠清一起去应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她品格多伟大或喜舍己为人,只不过是不想在办公室里无事生非,仅此而已。

  还是那句话,吃亏未必不是福,少争一着,大家和睦。

  “那就按你说的,让她们两个去吧。”关旗陆低头打开文件,漫不经心地道“周五晚上我‮人私‬请你去⽩天鹅的扒房吃一顿,当是补偿你好了。”

  安之抑不住颊边笑意“师兄你说的啊,到时候看我刀刀叉叉切穷你!”

  关旗陆不噤莞尔,抬首看她,再也不加任何掩饰,眸心似跳跃着一点火星。

  心口轻轻一颤,安之调开视线,推椅起⾝“我出去工作了。”

  开门出去,再把门页在背后轻轻拉上。

  那时和关旗陆失去联系已经很久很久,久到她几乎已将他淡忘。

  可是那两年里她却一直间间断断地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她穿着雨⾐,打着雨伞,却独自站在故宮的琉璃瓦屋檐下避雨,她在等雨停,梦中唯一的意识是,只有雨停了她才可以回去。

  后来有个心理学家来她们学校开讲座,散场时她在教室外的走廊等那位博士。

  听完她对梦境的复述后,心理学家让她不用过分担心,说这个梦反映出她的內心有很強的自我保护意识,当遇到事情时,她的第一反应首先会是不让自己受到伤害。

  她终于释然,庆幸自己不是心理有问题,之后梦境渐渐淡去。

  然而那个博士的说话,却至今仍深深刻在她的脑海。

  边轻轻跃出一朵笑容,由无人看见的自嘲,在眨眼后变成畅“冠清,聂珠,快来快来。”她扬起手中传真“关总说让你们两个去参加塞曼提的周末游。”

  “哇!真的吗?”聂珠兴⾼采烈地奔过来。

  许冠清说道“为什么会有我?我又不是做市场或业务的,应该安之你去才对。”嘴里说着客气话,脸上却露出笑容。

  安之对答如流“关总说你最近辛苦了,刚好有这个机会,所以犒劳犒劳你,姐妹们,你们一定要好好表现,就算搞不上NP也得试试‮夜一‬情,千万别丢银通公司的脸。”

  聂珠哈哈大笑,忍不住又捏拳捶她,惹得她呜呜直躲。

  把许冠清和聂珠的资料填好回传给塞曼提,再把其他事情处理一下,不知不觉已近下班时间,这时莫梨给安之打来电话。

  “靓女,好久没聚了,我的项目今天结束,晚上出来怎么样?”

  安之欣然应允“好啊,你几点能到?”确实有些想念露丝吧的悠然清幽了。

  “我大概还要过一个小时才能离开公司。”

  “那我在办公室待晚一点,你走时再给我电话。”

  难得晚上轻松一下,安之不想在⾼峰时段去挤公车,晚些去乘地铁一号线,从⻩沙站下来后散步十五分钟即可到沙面。

  朝聚暮散,办公室里的同事陆陆续续离开,不到一刻钟已空下来。

  关旗陆开门出来便听见旷阔空间里萦绕着低低的歌声。

  把万家的阑珊敲落

  把心间的希望点着

  爱情是一盏灯火

  结一温柔的

  蓝曳低萦至死方灭的承诺

  把透明的薄翼张开

  把深沉的向往背着

  我是一只笨飞蛾

  穿越时间轨迹

  漫长黑暗里寻求光明的依泊

  懒散地趴在桌面的安之,正握着笔在纸上闲涂,无意识地,似是习惯动作,写着写着就写起了关旗陆的签名。

  关旗陆无声无息地站在她⾝后,饶有兴味地看了一会,忍不住微笑“旗字不是这样写。”

  安之吓了一跳,骤然回首,关旗陆已俯下⾝来,菗过她手中的细笔一挥而就,温热的呼昅轻轻掠过她脸颊边缘“你看,最后的‘其’字是一笔到底,中间没有停顿。”

  ⾝子被笼罩在他半弯而就的怀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纯男人的气息没⼊鼻端,颈后某一点似有热源近在咫尺,引得⾎气急速倒流,令大脑在⾼热下几近晕乎当机,平时聪颖异常的安之此际完全失去反应,只结结巴巴道“师…师兄…”

  关旗陆慢慢直起⾝子,眸光与她耳后染出粉霞的凝脂嫰肤一丝丝地拉开距离,边浅笑略显恍惚,似在克制下仍抑止不了一抹向往,‮望渴‬知道将印下去会是什么样美妙的滋味“怎么还不走?”他柔声问。

  “我晚上有约。”话声未落‮机手‬响起,大脑仍有些糊的安之反接通“喂?”

  “安之?我是曹自彬,刚给我电话说晚上去露丝,我现在正好经过你公司附近,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用了。”安之直觉一口拒绝“这边下班时间很堵,你开车过来不方便,一会我自己去坐地铁好了。”

  “那行,晚上见。”

  安之挂掉电话,回首见关旗陆仍未离去,反而温和脸容上似笑非笑,显然听见了她‮机手‬中隐约传出的男声,上她慌羞窘的眸光,他略略挑了挑英眉,却不开口说话,气定神闲地似在等着她解释。

  她几乎要脫口告诉他那是死的男友,然而话到嘴边的一瞬,潜蔵在內心暗处细线一样的伤痕令大脑灌⼊一丝清明,为什么要解释?他只是她的师兄而非刀俎,她更非他之鱼⾁。

  她倏地展颜一笑“我佳人有约,先走了,师兄再见!”

  大踏步走出座位,抓在手中的包往背后一甩,安之头也不回地向关旗陆挥了挥手。

  不意她有如此反应,关旗陆愕立原地,盯着她渐远的洒脫背影,最后微一侧首,无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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