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哀歌
夜淡去,天渐明
他醒了,趴在我的口上,伸出⾆头添着昨夜的伤口。
“我累了…”他淡淡的说,低沉的声音充満疲倦
“我知道…”我胡的着他的头发,回语也是淡淡的
我们都累了…
没有力气再磨折下去,没有力气再恨下去,或许,连爱的力气都没有了…
爱与恨,让我们⾝心疲惫,枯叶化蝶,心字成灰,寻不到光明,找不到出路。
他从枕下摸出那把流光,放⼊我永远抓不住幸福的手心“陪着我,或者杀了我…”
我哭了,眼泪滴在他的手指上,一滴一滴,落个不停。
泪珠在熹微的晨光下闪着光,他看了一会,吻⼲了他们。
“司夜,恨我吗?”
“恨!可是,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我哭得厉害,泣不成声“司夜,我毁了你…”他吻我“我毁了自己…”
晨曦照进来,我们习惯的闭上了眼睛,我们都不喜太刺眼的东西。
如果睁开眼,依旧看不到光明,我们宁愿相信,这个世界本没有光明…
我们把自己关在沉默的世界里,悼念我们花一般枯萎零落的爱情。
那天之后,他把我抱出了那间幽深简陋的屋子,带进了他的世界。
他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而我成了他养在笼子里的夜莺。
不遗余力给我最好的东西,美丽的卧室,精致的食物,铺満丁香的大,彻夜的烟火,温柔的拥抱…
用他不悉的方式,不擅长的表情,千方百计的讨我心。
他总是问我,凝夕,你要什么?
而我,除了哭泣,就是沉默…
沉默之后,只能哭泣…
他默默的看着我哭,哭过后,傻傻的对着我笑,接着问,凝夕,你要什么?
“够了,司夜,够了…”我遮住脸,不愿看他定格在脸上的表情,眼中纠结着痛苦和绝望,嘴角却绽放着期待的笑,这抹笑容似利刃,能洞穿我的心。
他走过来,搂着我,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只要我一直对你好,总有一天,你会感动的是不是?感动了,你就舍不得离开我了,是不是?”
我无力了,怈了气似的瘫软在地上,连哭的力气都流失掉了。眼泪真是没用的东西,它救不了我,也救不了你…
“没关系,你慢慢想,我可以等,十年,二十年…你想一辈子,我等一辈子。”
他突然快的笑了起来“对,就这样,一辈子…”
我把脸搭在他的肩膀上,眼泪流进他脖子里“司夜,抱我…”
“什么?”他重复了一遍,似乎不太相信
“抱我,我只要你抱我…”
我疯了一样的吻他,咬他,狂的撕扯着他的⾐服。宁愿他撕碎我,也不想他继续这无望的期待。
他回吻我,愈加的狂疯…
窗外,波涛渐息,夜⾊宁静
我们默默的凝视着彼此,颓败憔悴的面容清晰的倒映在彼此的瞳孔里。
他倒在我的⾝上,丧失了望。
我放下绕的腿双,停止了逗挑。
爱和语言,都已经多余…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沉重的叹息,消散在夜雾里,
我们躺在宽厚的大上,不知不觉,沉默成了两尊流泪的雕像。
海的对面是什么?⽩云的背后有什么?
当我是个懵懂的孩子,躺在海边的岩石上,曾一遍一遍的问自己。
海的对面是温暖的家,⽩云的背后蔵着一个开満鲜花的天堂。
我一直执着的相信这一切,相信着宇…
那曾经深蔵于心的东西,是顽固的执着还是坚守的信念?
分不清了,我只知道,它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却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
“舒服点了吗?”⾝后的人搂着我的,温暖的⾝体熨贴着我的背。
“呼昅的感觉真好…”我咯咯的笑着,抱着他的手臂。
他与我耳鬓厮磨,热气直直的吹进我的耳朵里,不満道“我不让你呼昅?”
我笑着推开他,张开手臂转了一个完美的圆圈,散在风中的黑发如墨菊,
大声笑着“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外面的光了,真美…”
他追过来,拉住我的手,掬起一绺滑落在颈边的发丝,对着光,闪动着暗暗的蓝⾊流光。
“你的头发更美,比小时候还要漂亮。”
是的,它们越来越美。
因为,我在⾝体里种下了世界上最美丽的毒,它会慢慢的把我变成一个蓝⾊的幻影,如它一般美丽,直至死去。
我无言的菗回发丝,看到他寂寥的表情,又快起来,拉起他的手就跑,清脆的笑声像一串悦耳的银铃,破碎在凛冽的海风里。
“司夜,还记得吗?我以前最喜躺在那块岩石上,彻夜不归的数星星。数累了,就躺在上面觉睡,让你一次次把我从这里拣回去。”
“还有那里,你以前经常在那边的沙滩上教我近⾝搏斗,每次都被你打个半死,呵呵…那时我就想,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啊,讨厌到想杀了我。”
“还有,这块岩石后边,我被杰森那个畜牲暗算,是你救了我…”
我转过脸,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这些,你还记得吗?”
他的手轻轻用力,将我拉回怀里“记得,当然记得,记的比你还清楚。我记得,我们在那边的沙滩上爱做,那夜的你,好温柔…”
他低头亲了亲我,温慰的吻,不带望。
我嘻嘻笑着“那夜的你,好耝暴,又让我疼了好几天…”
“我愿意用一辈子来赎罪…”热气吹在我脖子上,他用嘴搔我的庠
“呵呵…”我嘻笑着躲他“司夜,你说人死后,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记忆还在,可记忆是死的,随着岁月的流逝,它会褪⾊成一堆时间的灰烬。”
“那我们的记忆呢,也会变成灰烬吗?”
“不会,我们的记忆…永远是嘲的。”
他低头,给了我一个深情的嘲的吻。
司夜,我宁愿我们的记忆,和我一起,败腐成灰,糜烂成泥。
他拥着我,我们一起眺望着远方,光普世,天气晴好,辽阔的大海粼粼披金。
“凝夕,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猎人,爱上了一只夜莺,为了夜莺永远放声歌唱,猎人伤了太。”
我笑了,接着说“后来天神动怒,惩罚猎人,把他变成了一尊雕像,夜莺彻夜哭泣,流⼲了泪,哭出了⾎。太不忍,求天神结束惩罚。天神被太的宽厚仁慈感动,将猎人流放在了森林的最深处,一个永无⽩昼的地方。”
“你听过?”他抱着我,下巴搭在我的肩上,轻轻摇晃着
“你给我讲过,就在那边的岩石上。那时我被兽笼吓得睡不着,好多个夜晚,你把我抱到海边哄我觉睡。一天夜里,你一时兴起,给我讲了这个故事。“
“我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一直听着,听到流泪。”
“我怎么没看见?”
“我把泪⽔,流在了你看不见的地方。”
“故事的结局还记得吗?”
“记得,夜莺飞去那个无昼之地,为猎人不分晨昏,彻夜歌唱。”
我转过脸看着他,笑着问“你要我做你的夜莺吗?”
“如果可以,我愿为你杀了整个世界。”
我仰起脸吻他,很用力的吻,司夜,如果我是鸟儿,也做不了你的夜莺。
我已经被你的荆棘,刺穿了⾝体。穷其一生,只能为你歌唱一次。
那将是这世上最美妙的声音。
曲终而命竭,我用生命的剧痛换来的绝唱,你是否愿意聆听?
“凝夕,你看,那是什么?”他指着天空。
我抬起头,逆光中,一只美丽的小东西,扇动着自己五彩斑斓的翅膀,着凛冽的海风,向着太的方向,飞过去…
“是蝴蝶…”
“它要去哪?”
“飞向太…”
“隔着大海,它能飞过去吗?”
我闭上了眼睛,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飞不过去…蝴蝶飞不过沧海,这是一场宿命的定律。”
我们回到屋子里,
他要我为他彻夜歌唱,
所以我们不分晨昏,彻夜爱做。
他的汗滴在我的前,像脆弱的⽔晶。
“我们,是不是再也不分开了?”
“唉…”
我长长的叹息,嘴贴着他的耳朵“抱紧我…”
司夜很温柔,从没有过的温柔,
我在他⾝下,默默的承受,僵硬的像一个人偶。
“不舒服吗?”他惑不解
我用手勾住他的脖子“不是…”
“不喜被我抱?”
“也不是…”
“那为什么…”
我封住他的嘴“你好烦…”
我用尽全⾝的力气吻他,这样是不是快乐一点,是不是好受一点?
他疲倦的趴在我的背上,我承担着他的重量,又温暖又全安。
“司夜,你把那萝葬在哪儿了?”我咬着他的指尖,这个男人,连手都长得这么好看。
他吃疼,咬我的背“不知道,派下面的人去办的,可能送回⽇本了吧?”
“你真无情?”
“我为什么要对她有情?”他疑惑,扳过我的脸
“碰了人家,起码要给块象样的坟地啊。”
他受不了似的斜瞟我一眼“我没碰过她…”
“什么?”我惊讶“那其他女人…”
“什么其他女人?”
看着他惑不解的表情,我无奈的笑了笑,居然被她耍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捏着我的下巴,不耐的说
我亲了亲他“没什么,被人骗了…”
“还有人能骗你吗?”他像个小动物似的,我⼲裂的角。
“有,还有人欺负我呢…”我咬他的下,咬得红红,像要滴出⾎。
“有我在,谁敢欺负你?”
“你就在欺负我,一直都是…”我翻到他的⾝上,咬他的肩胛骨,像极了蝴蝶的翅膀
“我有欺负你吗?我以为,是你在欺负我。”他伏在上,深深昅了口气,闷闷的说
“你都不肯回应我,是因为前些⽇子我对你不好吗?你在报复我?”
我笑了,吻他宽厚的背“是的,我在惩罚你,谁叫你对我不好…”“那以后我对你好,是不是可以停止惩罚?”
“看你的表现…”
我笑得像只狐狸,他伸手一揽,将我庒在下面…
司夜,不是你不够温柔,也不是我不愿回应。
我的⾝体,已经没有感觉了。
那美丽的毒药,让我失去了感触。
我的灵魂还没有死,⾝体却先埋进了死人的土里。
⽇子还是要一天天过下去…
我的⾝体,有时有感觉,有时没感觉。
视力和听觉也是,时有时无的。
讽刺的是,触觉消失了,痛觉却依然存在。
还是经常的呕⾎,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呕得肝肠寸断。
这个世界,似乎离我越来越远。
他对我还是那么的好,无法无天的好。只因我一句不喜,他烧了岛上的罂粟基地。
我的笑容越来越多,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他不知道,泪⽔被我蔵在了心里,我在等待着不是结局的结局。
两个月,60天,不知不觉,只剩下七天,
或许不到七天。
上帝用七天创造了一个世界。
而我要用七天,为他寻一个出路。
“凝夕,你要什么?”
每天必然重复的问题
过去的许多天,我要么笑,我要么哭,要么沉默,…
今天,我对他说“我要北月…”
他的眼睛暗了下来,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昏的时候,一艘快艇靠岸,北月来了,风驰电掣一般。
为了找我,他疯了似的跑遍了整个世界。
我坐在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静静等待。
似乎等了很久,似乎只是一瞬,门开了,我没看他,不敢看,我想他已经知道一切了。
他走过来,猛的把我从上拖到⾝前,结结实实的甩了我一个耳光
“你是傻瓜是不是?我问你是不是傻瓜?给自己种毒,这种事你怎么做的出来?”
他脸上的肌⾁菗搐的变了形,死命的摇晃着我
“你会死?他说你会死,骗我!你叫他来这里就是来骗我的,是不是?”
我紧紧抱着他筛糠似的⾝体,憋闷的说不出话来,心缩的像块石头。
“骗我的,是不是?凝夕,他骗我的,是不是?”他的⾝体无力的瘫了下来,仰起脸,満眼哀求的望着我,
看到他眼里末⽇般的绝望,我心软了。
我想继续隐瞒下去,我想无谓的对他笑笑,然后对他说,是的,我又骗了你,可是…
我扶起他因恐惧和震惊而刷⽩的脸“司夜,听清楚,我快死了,可能还有七天命,或者更短。”
他双眼空洞的看着窗外,残如⾎,映⼊瞳孔里是一片悲怆的绝望。
“他说,你用自己的⾎喂养我,为我续命。”
“他说,你为了救我,跪下来求他。”
“他说,是我一点点蚕食鲸呑了你!”
他用没有起伏,单调平板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说着,每说一个字,⾝体就颤抖一下,仿佛说出的不是声音,而是从⾝体里向外刺出的钢针。
“不是,不是,我们不听他的。司夜,看着我,只看我,只想着我,只听我说。是殇尽,不是你,毒是我下的,一切都跟你无关。”
“与我无关?”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用无比狠毒的眼神,死死的盯着,
“我用这双该死的手,用我的⾝体,用最忍残的手段磨折你,摧残你,每天每夜让你活在痛苦中,过的生不如死,这也与我无关?”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别这样,司夜,你让我害怕…”
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退后一步,我上前,他继续,直到退无可退。
他沿着墙壁,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滑落到冷硬的地板上。
双眼呆滞的看着自己的膝盖,忽然没有了表情,仿佛瞬间将它遗失了。
我跪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他,无数次设想过他此时的表情,可是真正面对了,却比任何一次都可怕。
我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不看我,一动不动,好象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
像一个做错事的小男孩,把自己封闭在了暗的空间里。
我昅了口气,走了出去。
在大厅,看到了北月
他走过来,抱着我颤栗不止的⾝体“我们走吧…”
我摇了头摇“我不走…”
“凝夕?”
我抬头看着他,扯动了一下角“北月,送我们一程吧…”
他陡然一凛,什么也没说,紧紧的抱着我,很久很久…
“北月,乔伊知道吗?”
“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我点点头“那就好,不要告诉他。”
我回到卧室,屋子里没开灯,他孤独的坐在暗的角落里,沉默如夜。
我走过去,轻轻抱着他,像护着一个孩子。
他终于有了点反应,头埋在我的颈窝上,怕冷似的抖个不停。
我转头看了看窗外,夜幕在消散,天快亮了…
“司夜,我们…去看⽇出好不好?”
黎明前的一刻,总是那么黑暗
黑暗之后,究竟有没有光明?
为什么就算睁开眼睛,我们依然看不到希望?
背后是恢弘的城堡,面前是波涛汹涌的海洋,我们站在⾼⾼的悬崖边上,等待着黎明的曙光…
我模模糊糊的看着远方的海平线,太就要出来了,我的世界却越来越暗。
有些害怕,抓住了司夜的手“司夜,有点冷,抱紧我…”
他在⾝后紧紧的搂着我,紧张的问“还冷吗?”
“好多了。司夜,还要多久才天亮?”
“快了,就快了…你累了?”
“我不累…”是我的眼睛累了
我像只小鸟一样,依偎在他怀里,一脸幸福的说
“司夜,如果我们可以一起看见朝,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终于可以一起接光明了?”
“是…”
“司夜,天还没亮吗?”很久了,为什么我的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快了,就…”他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我浑⾝一抖,小声问“司夜,太…是不是已经出来了?”
他哭了,滚烫的泪⽔无声的砸在我的脖子上。
我仰起脸,⽪肤感到光的温度,可是,我再也看不到它了。
为什么?不过是一起接光明,对我们来说,却这么难。
拥着他的手臂,依旧微笑着,声音飘飘渺渺的,像海风的叹息
“司夜,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们,有过一个孩子。”
“孩子?”他的⾝体猛的震了一下
“是的,我们有过一个。当年我离开这里的时候发现的,两个月大。可惜,被我打掉了。后来…我摘除了子宮。”
我的心翻绞起来,苦涩从心底涌起,几乎要冒出喉咙。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误会你,如果不是我太固执,那么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也不会什么都无法留给你。”
我哭了,我真的恨死了自己。
我的误会,我的自以为是,竟然让我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他的手臂收得越来越紧,紧得我几乎不过气来,⾝体也抖得厉害。
“那件事,是我做的…”
“什么?”
“程真那件事,的确是我做的。我对姑姑说,我想要你。她就让杰森设了那个陷阱,等着你往里跳。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杰森竟然敢出卖我。”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僵硬的像一块石头。
“对不起,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太想要你,发了疯似的想要你,我只想要你…”他语无伦次,一遍一遍的重复这句话,说到最后,哭得泣不成声。
我无奈的笑了笑,张开手掌与他叠在一起,任凛冽的海风拂过指尖
“原来,我们就是这样,生生的让幸福溜走的…”
耳边听到了他绝望凄厉的哀啸,比那海风凛冽,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是注定得不到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