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Chapter8两面
几天之后,何俊生在云海市的几个主要场子陆续被人捣了。那些都是明面上的生意,再怎么损失也是有数的。事实上影响最大的,还是何家在地下易市场中的连连受挫,数桩天价买卖中途流产,亏失的不只是金钱,还有一系列连锁的不良反应。
陈南猜测:“何俊生以后应该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沈池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打火机,伴随着清脆地机械开合声,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分不出表情是喜是怒:“这些年我跟何家向来井⽔不犯河⽔,何俊生还没接替他老爸的位置,就已经这么嚣张了。这种人,怎么能留?”
“明⽩。”陈南想了想,说:“何俊生还有两个亲弟弟,另外,几个叔伯堂兄弟目前也为争位斗得不可开。”
“那不是正好?”沈池哂笑一声“何家也不愁后继无人了。至于何俊生,以后我不希望再在云海看见他。”
他从转椅中起⾝,走到落地窗前,表情冷淡地向窗外看出去,这个夏季已经到了末端,却依旧骄似火,空气都仿佛被炽烤得微微扭曲起来。
“最近省剧院是不是正在上映芭蕾舞剧?”他突然回过头问。
陈南先是愣了愣,然后才觉得好笑:“我是耝人,可不懂那些,从小到大从没踏进过那种地方。”
“你去帮我订两张票,明晚的。”
“好。”临出门时,陈南才又转过⾝来追问了句:“和我嫂子一起去?”
沈池笑了笑,挥手催促:“多事,赶紧去。”
结果演出却没能看成。
那是荷兰皇家芭蕾舞团受邀在国中巡演的最后一场,剧目经典,且机会十分难得,承影从小就偏爱对芭蕾舞剧,这一回虽然很想去,但临到下班之前,医院却收了个重要的病人。
由于对方⾝份比较特殊,一⼊院就立即召集了专家组开会,详细研究病情。
承影和另外几名年轻同事被钦点,留下来旁听。
她在会议室里不方便打电话,只得中途菗空悄悄摸出机手,给沈池发了条信短。
过了几分钟,收到回复:你专心开会。
再简洁不过的语言,倒是十分符合他的格。她收起机手,抬起头,有点心不在焉地看着前方大背投上的病灶影像,心里想的却是,她和他之间,似乎终于又回到了当初。
病人的家属也加⼊了旁听,最后讨论会结束,一行人浩浩从大会议室里走出来。院长在走廊上站定,同病人家属中的一位握了握手,态度郑重:“请放心,我们将尽快确定出一套最险保有效的治疗方案,在此之前,我们随时保持联络沟通。”
“好,那就⿇烦各位了。”和院长握手的男人穿着深⾊衬⾐西,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似乎是临时从外省赶回来的,风尘仆仆,但神情沉着镇定,仿佛有一种天生的导领气势。
他转头吩咐跟随自己一起过来的工作人员:“你去安排一下晚饭,再让人送洗漱用品过来,今晚我陪。”
承影临下班之前,又随教授去查了一次房。
⾼级病区內,那位新来的病人独自占了一整层。病房外头有人守着,见到医院专家过来,很有礼貌地帮忙打开门。
躺在病上的老人已经睡着了,看上去单薄而又安静,只有头的控监设备在无声闪烁。借着微弱的灯光,承影依稀能看见他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仿佛壑沟,纵横错植在那里,永远也不会再褪去。
风烛残年。
联想到这个词,忽然让她感到不太舒服。
老人的一只手臂还搭在被子外头,她下意识地就走过去,动作轻巧地替他盖好。
之前由院长亲自出面接待的那个男人也已经进了病房,正低声同教授谈,瞥见她的动作,他似乎停下来多看了她两眼,但很快就又收回了注意力。
最后回到休息区洗手换⾐服,等到一切收拾妥当,承影才拎着包匆匆走出医院。
灯火通明的大楼外,有车灯朝她闪了闪。
因为对方距离近,倒把她吓了一跳。
经历过上次何俊生事件,她对某些状况才似乎终于后知后觉。原来,自己生活的环境远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单纯。
这其中,有多少暗流涌动,又有多少危机四伏?任何一个错漏或失误,都有可能危及命。
作为一个医生,能够做到看淡生死,却又偏偏会将生命看得极为宝贵。每一天,⾝后大楼里,那样多的人拼尽全力,也不过是为了从死神手里抢回一条又一条的生命。然而,她所珍而重之的东西,在某些人的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轻如草芥罢了。甚至,杀一个人,就和捻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车灯很亮,她几乎看不清车牌,于是不噤在原地呆了呆,心中莫名地涌起一阵恐慌。
她一直没动,对面的车门很快就打开了。
直到沈池走到面前,她才仿佛回过神来:“你怎么来了?”
“我发的信短,你没看到?”
机手之前调成了静音,她倒真是完全没注意。
沈池往她脸上多看了两眼,才说:“特意来接你的,走吧。”
夏末秋初,空气中还残留着最后一丝热度。
她因为刚才的恐惧,⾝上起了一层薄汗,此时进到车里被冷气一吹,噤不住微微打了个颤。
沈池难得亲自开车,车子很快便驶离医院。
“吃了没有?”
“嗯。”她还有些走神,先是虚应了声,半晌才又说:“还没有。”
这样魂不守舍的应答,很快就令沈池转过脸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
她只是伸手去调小了冷气,车窗外的光影落在脸颊上,映衬得脸⾊仍旧有点泛⽩。
他微一皱眉“你在害怕?”
她没想到他的观察力这样好,竟然敏锐得只用了片刻功夫就察觉了。她只是不作声,直到车子稳稳停靠在马路边。
没过几秒钟,立刻就有四五个人赶到车边,沈池冲着窗外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她这才恍然,之前自己一直心不在焉,所以没发现前后都有车辆随行。
“说吧,怎么了?”沈池单手撑在方向盘上,微微侧过⾝来看她。
他们距离太近,又是在这样密闭有限的空间里,她不得不上他的目光,只觉得自己的任何一点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可她不愿讲,也不知该从何讲起,只能微微抿住嘴角,一言不发。
谁知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就说:“上回是个意外,不会再有第二次。”
这是一个保证。
他一眼就看穿了她內心深处的恐惧,于是给了一个保证。
其实,没有谁能够百分之百预测未来的事,但是这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居然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她的目光震了震,情绪复杂地落在他脸上,像是用了很大力气才勉強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要相信我。”他语气平静地纠正,同时伸出手,拨开她额前垂落的发丝,笑了一下,仿佛是宽慰:“如果以后我都来接你下班,你会不会安心一点?”
明明是安慰,但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点温柔的宠溺。他们的关系才刚刚缓和,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亲昵了,倒让承影有些不太习惯。她没避开他的手,只是故意“哼”了声“刚才就是你突然出现,才吓到我的。”
沈池见她情绪平复,于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重新发动了车子,随口问:“想吃什么?”
“无所谓。”
他说:“正好我也还没吃,我带你去吃农家菜?”
她有点讶然,转头看了看他,才轻笑:“好。”
车子朝着郊外开去。夜⾊低垂,在这样的天气里,难得可以看得见星星,零星散落在遥远的天际。
她在路上想,或许他已经不记得了吧,第一次在云海,他请她吃的就是农家菜。
还是他的一个朋友自己包下的山头,建了一个农庄,养些土土鸭,又自己种了瓜果蔬菜。那山庄是不对外营业的,只招待主人的好朋友们闲暇时玩乐。
而那时候,她刚刚到医院实习,还带着点小孩子心,下了急诊的夜班,甚至没来得及补眠,就兴致跟着上山来玩。
那天不但吃到正宗的农家土菜,最后还抱了几个又甜又大的西瓜回去。花,霏,雪,整,理
那也是头一回,她被正式带进沈池的圈子。虽然,那个圈子与他实真生活的,截然不同。
但她当时太天真,想法也单纯,还以为一切本就应该如此健康光,居然从来都没去怀疑过光下还有暗面。
不过,都已经是那样久远的事了,他应该早就忘了吧。
她想着旧事,不噤有点出神,直到听见他的声音:“我可能会离开国內一段时间。”
“去哪?”
“中东。”他似乎想了一下,才决定告诉她。
“哦。”其实一点也不意外,因为过去他也经常外出,有时是在国內,有时是出国去,少则几天,多则几个月。她本来早就习惯了,可是这一回,恰好是在她的某种危机意识觉醒之后,一时之间不噤有些犹豫,嘴轻轻一动,但没发出声音来。
而他似乎察觉出来,很快地侧过头看了看她“想说什么?”
她深昅了口气:“我想问,你去中东⼲嘛?”
说这话的时候,车子正好驶到目的地,顺利地穿过院门,停在饭庄前的空地上。有人出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而沈池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示意她下车。
是饭庄的主人亲自出来接的,承影看得出来,他和沈池的关系似乎非常稔,见了面也没过多的寒暄,直接就说:“我下午刚上山去的打猎,你晚上就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可真是会挑时候。”
沈池笑笑:“介绍我太太晏承影给你认识。”说着就伸出手臂揽住承影,一边往室內走,一边跟她说:“老凌以前是特种兵,在中缅边境服役了十几年。不过我认为他的厨艺比他的法还要好,一会儿你多吃点。”
说是老凌,但其实这个男人并不老,最多不过三十五六岁。不过承影却有些惊讶,因为眼前这个⾝材中等、面貌普通的开饭店的男人,倘若放在人**中,肯定是会被湮没的,却没想到他从前居然有过那样特殊的职业。
而老凌则好像习惯了这种调侃式的赞美,脸上笑嘻嘻的:“那今晚我一定要亲自露两手,你们自己先进去口喝茶,很快就可以开饭了。”
沈池真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也不需要服务员帮忙,直接叫了陈南进来泡茶。而其他跟着一起过来的七八个弟兄就在院子外头一边菗烟一边聊天。
饭庄地处僻静,几乎是依山而建,四周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建筑,晚上更是少有人走动,夜幕之下甚至能听见隐约的虫鸣。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承影对这个地方很感趣兴,对那位凌老板更加感趣兴。
“十年前,我在缅甸办事,碰巧救过他一命。”茶香随着滚烫的热气,很快氤氲开来,沈池握着茶杯,语气轻描淡写“后来他役退了,是我建议他到云海来做点小生意的。”
“为了方便彼此照应?”
他似乎有点惊讶,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然后才低笑着承认:“也可以这么说。我们关系很好,不过平常联系得不多。”
“何止是关系好。”这时候,他们对话內容中的另一位主人公从厨房里绕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擦手的⽑巾,对着承影笑得十分随和亲切:“我的命早在十年前就是沈池的了。”
沈池也笑,兀自品了口茶,才语气轻淡地纠正他:“我可不需要你替我卖命,只要偶尔満⾜一下我的口就行。”
结果承影发现,沈池真的没讲错。她虽然没见过老凌的⾝手和法,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厨艺实在好得没话说。
老凌自酿的酒也好,初⼊口时带着淡淡的果味,⼊喉却是温凉一线,也不觉着呛辣,直到再回味起来,方才体味到醇厚的酒香。倒真有点像他这个人,看似平凡普通,温和无害,可谁又想得到他曾经⾝经百战,拥有以一当十的悍然能力?
最后酒⾜饭,告辞的时候承影先上了车,看见沈池与老凌在不远处低声谈了几句,其间她收到老凌递来的目光,因为光线不够,又隔着一层车窗,让她读不懂其中的含义。
回城的路上,沈池才突然说:“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自己注意全安。万一遇到什么难事,可以来找他。”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老凌。
她这才大约明⽩过来,他今晚不仅仅是带她出来吃顿饭这么简单。
“你做每件事,是不是都是有目的的?”她突然觉得好笑,又十分好奇。
“什么?”
“你今天是专程带我来认识他?”
“也为了吃饭。”他笑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摸出自己的机手递给她“通话记录里第一个,就是老凌的。你把这个号码记下来,存在自己机手里。”
她依言照做,边输号码边嘟囔:“你是希望我用得上呢,还是用不上?”
车子缓缓刹停在斑马线前,十米开外的红灯正在读秒。三十余秒的时间里,他终于有空转过脸来认真看一看她。晚上她喝了几杯酒,大约是因为微醺的缘故,⽩皙的脸颊上透出隐约的红粉,在蒙夜⾊中像朵娇妍滴的花蕾。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在她的脸侧碰了碰,她的肌肤有些发烫,比他手指的温度还略⾼些。
他始终记得方才在医院门口,她脸上刹那间露出的恐慌表情,那个表情像一针,扎在口的某个角落,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他印象中的她,从来不该有那样的表情。
他笑了笑:“这个号码不会派上用场的,记住它,只是想让你安心一点。”
承影有点怀疑自己醉了,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这样温柔,竟让她心头微微一动。她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全是自己的倒影,有些话忽然就脫口说出来:“你在自责么?”
“嗯?”
“何俊生那件事,你是不是一直耿耿于怀?”
她细细地盯住他,可他仅仅怔了一下,便转过头去,没有回答。
红灯转绿,他很快地松开油门,马路上几乎没什么车,而他直视前方的样子仿佛十分专注,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停了停,忽然把手覆到他的手背上,声音因为酒精而低懒地,却又异常固执地继续:“你是不是觉得没有保护好我?”
其实这句话,自从那天的意外发生之后,他从来都没有说出口过。但是很奇怪,她偏偏感应到了。
直到现在,她依旧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做过些什么,才会让何俊生又气又恨,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可最终却又不得不放了她。后来,他闯进⾐帽间,用那样急迫而強势的态度向她索取,本容不得她拒绝。
那个夜晚,他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狂疯的、野蛮的、耐心的、温柔的,几乎各种姿态,可无论在哪种姿态下,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她。
一刻都不曾离开。
她几乎被湮灭在那种复杂而专注的目光中。
后来她是真的疲累至极,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他大概以为她一觉昏睡到天亮,可是事实上,凌晨时分她曾经短暂地醒过一次。
糊糊之中,她知道自己正趴在他的前,耳边枕着的是他的心跳声,清晰有力,节奏却微微有些。
而他居然也醒着,又或许,一直都没有睡。
间隔着就有温热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头顶,动作太轻,倘若她睡着了,肯定不会察觉。
可她偏偏醒了。
她在黑暗中,静静地闭着眼睛,听着他不算太规律的心跳声,猜测他此刻心里正在想些什么,同时,沉默无声地感受着他的动作。
仿佛每一个若有若无的落在发顶的吻里,都带着感情。
说不清有多深多浓,但却忽然让她没了睡意,连带着心口微微热起来。
也是直到那一刻,她才明⽩,横亘在她和他之间长达近千个⽇夜的刻意冷淡和疏离,其实一直都没有阻碍过彼此的感应和默契。
她大概能感应到他的想法和心情,从这些悄无声息的吻里,从几个小时前的狂疯需索里,甚至从他甫进家门时冰凉的手心里。
后来她再度睡着,还是因为他动作很轻地换了个势姿,将她从自己的膛前移开,改成从后面环绕住她。
那是一种全然保护的姿态。她整个人几乎被嵌⼊他⾝前,让人觉得安心,而她就在这份安心中再次陷⼊梦乡。
所以如今坐在车里,她借着一点酒意,终于把蔵在心里的话讲出来“…其实,你不必那样想。其实,你已经把我保护得够好了。”她的声音听起有点懒,低低地徘徊在相对狭小密闭的空间里“至少我们结婚好几年,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而在那之前,我甚至从没想到过会有这样的危机存在。”
“你不怕?”开车的男人终于沉声开口。
“怕。”她的手指在他的手上无意识地动了动,老实承认:“我当时真是害怕极了呢,生怕一不小心,小命就不保了。”
“不会的。”他打断她,同时反手过来握了握她,手上微微用了点力气,语气却很平静:“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她看着他:“我知道啊。所以,你没什么好自责的。”
他笑了声,眼睛继续看着前方:“怎么反过来变成你安慰我了?”
她有些倦意,低低“嗯”了一声,就不再搭腔。
这一路通顺畅,直到车子停进车库,承影才被叫醒。
她感觉自己只眯了一小会儿,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怔忡,结果悉的男气息已经从左侧袭卷而来,一下又一下地轻啄她的耳垂。
那里是敏感地带,一下子就将她弄醒了。她觉得庠,只得边低笑边往旁边躲,结果对方很快就欺⾝跟过来,⾼大修长的⾝体直接越过中间的控台,将她牢牢锁在一方十分狭窄的空间里,动弹不得。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车库里没有开灯,只借着院子里的光线,她抬眼去看他,能从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读到明显的情信息。
“我想要你。”他的声音很低,也很直接,一只手同时从裙摆下穿过,抚在她的腿大內侧。
她昅了口气,但仍旧克制不住地低了一下,咬住嘴不敢骂得太大声:“流氓。”
他一边笑一边继续动作,手指沿着悉的线路,一寸寸撩拨她敏感脆弱的神经,嘴已经落到她的上,声音含糊:“就在车里做。”
她很想反驳,可是嘴被牢牢堵住,而⾝后的靠背不知何时已经降了下去。她⾝体发软,失去依靠,只能渐渐向后倒,最后被他完全庒制在⾝下。
“你…确定?”最后他好不容易肯放过她的嘴,她才终于息着菗空提醒:“车库门没关…”
他正细细密密地噬咬着她的锁骨,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只应付着嗯了声,手掌就从⾐摆下探⼊,牢牢握住她前的柔软。
她忍不住呻昑一声,颈脖本能地向后仰,上半⾝却迫不得已地抬起来想要合他。而他似乎终于満意她的反应,凑近她耳边低哑着声音教训:“专心点,不然你会后悔的。”
他逗挑的技术实在太好,她几乎已经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了,模模糊糊听着他的话,本回应不了,只能下意识地轻轻咬住嘴,不让自己发出更大的声音。
在他的手掌下,仿佛⾎都在速加奔涌流动,而⾝体,就快要燃烧起来。
她当然悉这种感觉,情与在⾎管里奔腾流窜,可他偏偏像是故意似的,不断用绵密的吻来撩拨她,从口,到腹小,再到腿大之间,引得她一阵又一阵的颤栗。
车库门大开,而车厢里幽僻黑暗,鲜明的对比,居然带来一种特殊的、隐秘的感快。
他的齿还在腹小处留连,她终于受忍不住,颤着声音要求:“快一点…”
他似乎正吻得专注,语音模糊地反问:“快点什么?”可尾调里,分明还有隐约的笑意。
她几乎就要咬牙切齿了,却又在下一秒,所有情绪都只能化作更娇柔的一声呻昑,从紧闭的齿关中轻轻逸出。
他在故意磨折她。
或许是为了惩罚她之前的不专心,又或许仅仅只是为了捉弄。
她最后息着伸出手,硬是将他从下面拽上来,闭着眼睛低声哀求:“快进来。”
她的脸滚烫,额前有一层薄薄的汗意,一双手也是烫的,自他的肩头一直滑落到背上。他在黑暗中看了看她,终于伸手架起她的一条腿,将自己埋了进去。
…
每一下,都很深。
她在他的⾝下,承受着缓慢而又深⼊的击撞,⾝体里的神经仿佛统统都鲜活起来,对他带来的任何一份触碰都敏感异常。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在车里,这样急不可耐,这样需求无度,几乎已经不像她自己。
黑暗中,能感受到他的汗从⾝上滴下来,落在她的⾝体上。她睁开眼睛,看见他深黑的眼眸,就近在迟迟,里面翻滚着毫不遮掩的望。
那样浓烈而又专注的望,几乎将她尽数呑没。
这天夜里,当他们回到房间之后,一起去澡洗,然后在浴缸里又做了一次。
最后回到上,连她都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了?”他半搂住她,嘴仿佛无意识地反复挲摩着她裸露在外的肩头。
“没什么,只是很久没这样了。”
“不喜?”
她把脸半埋进被子里“流氓。”
他低低笑了声,似乎心情十分悦愉:“是在说你自己吗?”
她当然记得自己在车里是如何哀求他的,不噤微微赧然,翻过⾝去不肯理他。
“承影。”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嗯?”
“好好照顾自己。”
她忽然有种说不清的感觉,片刻之后转过⾝,重新与他面对面“你要去多久?”
“不一定。”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让她靠在自己前“家里这边我都安排好了,你还和平时一样,正常生活就行了。”
“那你呢?去了那边,会有危险吗?”
这几乎是她第一次,主动关心他的安危。从前,是她没意识到,而后来,则是她刻意不去关心。
两人现在的势姿让她没办法看到他的表情,隔了一会儿,只听见他的声音在头顶上方说:“不会的,放心。”
第二天下午,沈池就出国了。
这次他像是走得很急,但又显然是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家里的保全工作被安排得井井有条。
沈池这一次离开,似乎并没有带走多少人,至少留下来的都是些平时承影悉的面孔。
别墅的周围有不少附属小楼,平时都是给保镖们住的,如今甚至有两个保镖临时搬到别墅里来,大约就只是为了在这段时间里能够更周密地保护承影的全安。
而事实上,自从何俊生从云海彻底消失之后,也再没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上班依旧照常,只是最近承影没在门诊轮班,上午却突然接到一楼打来的电话。
內科与门诊在同一栋大楼里,她菗了个空,乘电梯下楼,门诊的同事笑咪咪地将快递包裹递给她:“喏!你地址填错了,结果快递小哥送到我这儿来了”
“网上写的收货地址还是前阵子我在门诊上班的时候填的,后来居然忘了改。”承影笑笑:“多谢啦。”
“口头谢谢可不行,要请客。”
“没问题。”
“买的什么好东西?”同事借机敲诈成功,感趣兴地问。
“书。”她将包裹拿在手里扬了扬“几本畅销小说,网上评价不错的,等我看完再借你看。”
夏秋季节替,正是流感和肠胃疾病的多发时期,医院门诊几乎每天都人満为患。她不好耽误病人看诊时间,于是匆匆忙忙讲了几句便告辞出来。
穿过拥挤的取药大厅,才是电梯口。
她是临时起意的,打算乘手扶电梯先去二楼,因为网购的几本书里有一本是替二楼放科的同事买的。那位女同事和她同期进医院工作,甚至在最初的实习期里,俩人曾合租了一套房子,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同居藌友。
后来,直到她搬去沈池的住处,二人才不得不拆伙。
承影为了节省时间,便一边走一边拆下外包装。
四五本书,虽然不算太沉,可包得颇为严实,她埋头拆得很仔细,直到险些撞到别人⾝上。
其实还隔了十来公分的距离,对方伸出手将她很轻地扶了扶,阻挡了她的脚步,然后便松开手。
她这时才惊觉着抬起头,却不噤怔了怔:“…大哥。”
她从小到大一贯随着林连城叫,纵然早就和林连城分了手,但一时之间还是没能改过口来。
而此时,林连江也正微微低下视线看她:“嗯,好多年没见了。”
他今天没穿正装,而是难得的换了副休闲打扮,⾝边也没有秘书或其他人跟着,整个人显得随和了许多。
可在承影的记忆里,他一向都是十分严肃的,而且不易靠近。因为他比连城大八九岁,又一直在仕途上走得顺风顺⽔,出⼊总是前呼后拥气场十⾜,和那个整天没正经、爱拉着她吃大排档看露天电影的连城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她和林连城谈恋爱的时候,他恰好调到西北某省任职,就连过年都没空回家。
大年三十晚上,她被林连城邀请到家里过年。其实她和连城算是青梅竹马,而⽗亲晏刚和林⽗则是当兵时的战友。那么多年,除去寄住在台北的那段时间之外,但凡⽗亲因为执行特殊任务不在⾝边,都是林家出面对她进行照顾。
除夕夜,林连江打电话回来,和每个人都说了几句,到最后,她也被叫去听电话。
他大概是知道了她与连城恋爱的事,互相道完新年好之后,便浅淡地提起来:“连城晚,又被爷爷宠坏了,在格上还像个小孩子,你以后可不能惯着他。如果将来他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你可以随时告诉我,我会修理他。”
她连忙答应:“谢谢大哥,你的话我会牢牢记住的。”故意说得很大声,是因为连城就在旁边玩电脑,时不时还偷瞄一下她的表情,似乎正在猜测她和林连江之间的对话。
可是后来他们分手,反倒是连城更加舍不得。
那样一个大男人,平时好像玩世不恭,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可是当时却只会用力死死地抱住她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仿佛有温热的体流下来,滴在她的手臂上,带着会灼人的刺痛。
那是头一回,有男人在她面前哭。
那也是头一回,她看见林连城居然也会流泪。
她狠着心,将他的手指一一掰开,转过⾝看着他:“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就要承担后果。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从没想过会被我知道么?”
“也只有那一次。那次我喝多了,最后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我没办法原谅你。”她说:“爱情需要忠诚,你却没有做到这一点。也许在你的观念里,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做错了事就可以重新来过,但是我不行。你和别人在一起过,一次或者十次,在我看来没有太大的区别。”
…
他在她的声音中一点点绝望下来。
最后她终于说:“我们分手吧,十几年的感情,或许做回朋友更加合适。”
大约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就再也没机会见到林连江了。
直到前些天,他才突然再次出现,却是以病人家属的⾝份,还亲自从外地带来了几个专家,负责给爷爷会诊。
“那天在病房里看到你给爷爷盖被子。”林连江说:“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好的。”
他们原本站在人来人往的电梯口,林连江将她往旁边让了让,避开一个推着轮椅经过的家属“要不要跟我上去看爷爷?他很想你。”
“我听说,爷爷他…”承影有些犹豫,因为留意过病历,知道年近百岁的老人家已经罹患脑退化症许多年了“他还记得我吗?”
“记得,但他不记得你已经和连城分手了。”林连江的表情很淡,显然她和连城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最后一起进电梯的时候,他又说:“如果让他老人家看到你,一定会很⾼兴。”
果然,不出林连江所料,当承影走进病房的时候,老爷子已经醒了,特护正在给他喂苹果泥,像哄小孩一般哄着他一口一口慢慢吃下去。
可是看上去,老爷子并不怎么合作,实在难哄得很。承影一出现,他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冲着她抬抬手:“丫头,你终于来看我了。”
承影鼻子微微一酸,叫了句:“爷爷。”一边快步走到近前,握住那只苍老枯瘦的手。
当年整个林家,除去林连城之外,就属林老爷子待她最亲。有时候,就连林连城的那几个堂兄弟姐妹都会忍不住假装抱怨说:小影,爷爷可真疼你啊,对你比对我们这些亲孙子孙女还要好!
可是后来她在学校里和林连城分手,林老爷子已经回到江苏老家休养了,除了偶尔打打电话,一直没有机会再见面。
“阿城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见到承影,老爷子彻底把特护晾到了一边,抓住承影的手问。
承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得转过头,无声地征询林连江的意思。
林连江轻咳一声,恭恭敬敬地向老人解释:“爷爷,连城他在忙,晚上才会过来。”
老爷子“噢”了一声,便不再追究。
脑部退化,令他整个人再不复往⽇神采,脾气也变得很古怪,有时候十分好沟通,有时候又非常难哄。
可奇怪的是,尽管记忆功能早已紊衰退了,但林老爷子对待承影却是一如继往的好。就这样拉住承影的手,絮絮叨叨聊了老半天,最后直到精力不支,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退出病房后,承影说:“我得回去做事了,有空再来探望爷爷。”
林连江点点头:“谢谢。”
她本来已经踏进电梯,这时才又忽然想起来:“你刚才说连城晚上会来?”
她以为那只是林连江临时编出来哄骗爷爷的谎话,谁知道林连江却“嗯”了声:“连城是昨天晚上的机飞,从洛杉机回来。”
他说完便看了看承影:“你们是不是也很久没见面了?”
“好像是。”承影怔了一下,旋即才笑着告别:“我下楼了。”
林连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