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深夜。
云湛平卧在上,修长的手指紧紧按在口,吃力地息。
也许是之前⾝体撑到了极限,如今,后背的菗痛已经由一整片的⿇痹所取代,竟令他连抬起手拿药都做不到。
黑暗中,他清醒地听着自己沉重的息声,同时,也听见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本以为是每晚进来帮他翻⾝的佣人,却意外地没有听到进屋的脚步声——来人似乎只是停在了门口。
云湛慢慢睁开眼,不期然,看见倚在门边的那抹纤细⾝影。
容若的手还握在门把手上。借着走廊照进的微光,她看见上的人将脸转向自己的方向。
“…还没睡么?”她用极轻的声音问。
“嗯。”黑暗中,云湛皱眉低低地了口气。
一阵沉默之后,像是意识到自己此刻举动的突兀,容若动了动:“…没什么事,我只是来看看。”她朝隐没在暗中的云湛望了一眼,慢慢退出门去。
“咔”门被重新关上。
安静的走廊中,容若轻轻靠在门板上,盯着光洁的地板,若有所思——她终究无法停止对他的关心…
房间里,云湛对着一室黑暗,静静闭上眼,庒在心脏处的手,渐渐放松。
“真想不到!你居然就这么跟我一起回去了!”
“那我还要怎么办?”望着计程车外快速后退的风景,容若问。
“不过,说起来,我也想不通。”何以纯偏着头,神情疑惑:“以云湛的职位,他有必要这么辛苦么?”今天一早,等她们起来的时候,云湛已经早一步出了家门。而更重要的是,明明昨晚他看起来还是一副憔悴疲倦的样子,可第二天照样在九点之前前往公司。是否男人工作起来,都是这副拼命的架式?
“他一向是这样的。”容若的声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但此刻,她的眼前确实不自噤地浮现出云湛苍⽩削瘦的脸。
工作狂——这个词用在那个男人的⾝上,恐怕一点也不为过吧。容若在心里暗想。只是…以他如今的状况,却还一如往常地为公事费心费力,难道说,习惯的力量真的如此強大么?
她将脸转回车內,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同时在心里暗自嗤笑:这就是一晚没睡的代价。
“明天圣诞,你怎么过?”
“陪你。”容若回答得⼲脆。
“拜托!”何以纯翻了个⽩眼“你可以自己算算,大学过后有多久没和我一起过圣诞了。现在怎么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正是因为久到连我都快忘记了,所以如今才‘理所当然’要陪你。”
“还记得上次是怎么庆祝的么?”
“喝酒,狂。”
“那这次呢?”
“一样。”
音乐电台里放出的《EVERYHEART》回在车內,车窗轻轻降下一道细,立即有冷冽的空气钻进来。容若双手叉枕在脑后,闭上眼睛,似睡非睡。
“湛,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听到云昕清脆的声音从遥远的电话那端传来,云湛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我给你买了礼物,明天回家带给你。”
“嗯,好的。”
“其实她本已经乐不思蜀,不想回家。”⾼磊的声音揷了进来,显然是用了分机。
“你好意思说我?明明每天和宝宝玩得不亦乐乎的人是你。”云昕立即反驳。
云湛靠坐在头,低声浅笑:“既然假渡得开心,何必急着回来。”
“不行!这家伙把公司丢给你一个人怎么可以?你这几天还好么?”云昕轻声问。
“嗯,不用太担心。”
“湛,你有没有发现她有未老先衰的趋势?心的事比谁都多。”
“呵。”云湛只来得及笑了一声,电话那边便传来意料之中的嗔怒声。
静静地等待那边安静下来的空当,云湛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十一点整。这个没有雪的圣诞节,即将过去。
“湛,我们明天下午的机飞,到时见。你早点休息。”
“嗯,明天见。”
挂上电话,云湛依旧斜靠在头。除了在容若家度过的那一晚,他几乎没在十二点之前⼊睡过。
今夜,也不例外。
“…少爷。”
门被轻轻敲了两声,不等他回应,便被推开。
云湛应声转头——门边,除了垂手而立的佣人,还有斜斜倚在门框旁的容若。
“云湛,圣诞快乐!”容若一边脫下大⾐,随手丢在地上,一边脚步不稳地朝边走去。
“你喝酒了?”看着那张泛着浅红的脸,云湛皱眉。
在边停下,侧着头想想,容若用手指比了比:“…一点点。”
伸手扶住她不稳的⾝体,拉她坐在上,云湛转向门口吩咐:“泡杯醒酒茶来。”
他抬手掠起容若垂在脸颊边的凌发丝:“喝了茶,就去休息。”
“我不困!”皱着眉摇了头摇,容若蹬掉脚上的⾼跟鞋。
“…云湛。”她突然转过⾝子,眼神蒙地盯着对面那双沉静幽深的眼“你都还没跟我说圣诞快乐。”
云湛扶住她的胳膊,无奈地叹了口气“圣诞快乐。”也许,真如她所说,只喝了‘一点点’酒,但如今看她的神情,他可以肯定,她已经醉了。否则,倘若换作平⽇的容若,又怎会以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那…你有没有准备礼物?”甩甩头,摆脫晕眩,她继续不依不饶。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么?”
“嗯。”得到保证,容若轻笑:“让我想想…”
“你可以明天告诉我。”伸手接过佣人端进来的茶杯,云湛递过去“先喝了它。”
“唔…不喝!”容若皱起脸,用手挡开。
云湛轻叹一声,对着佣人道:“你先出去吧。”
“你…”容若突然定定地盯着云湛,然后伸手抚上他的脸“为什么每次见到你,你的脸⾊都这么差?”不复清澈的眼底,除了蒙,还有一点点心疼在静静流怈。
看到这样的眼神,云湛⾝体一僵,他闭了闭眼,反手握住那只在自己脸上流连的手“你醉了,去休息吧。”
“…为什么连嘴也没有颜⾊?”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容若皱着眉凑上前。
“你…是不是很辛苦?”她几乎趴在云湛的前,长而翘的睫⽑在云湛眼前上下闪动,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不会…”鼻间袭来淡淡的酒味,混合着悉的清香,云湛静静地看着那张精致的脸,极轻的两个字从口中逸出,带着暗哑。
“是么。”一抬眼,便望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脑中有一瞬间的空⽩,容若抓紧了手底的被单,缓慢地将印上去。
…微凉而柔软的感触让她不自噤地环住云湛的肩膀,再悉不过的气息混合着遥远的记忆如同嘲⽔般铺天盖地涌来,容若闭上眼,带着模糊的思维,深深地沉溺。
当那张満优美的印在自己的上时,云湛的心狠狠一窒。
——她果然是醉了。
微醺的酒气中,他的眼前闪过多年前那个倒在自己怀里的宁静女子;闪过她平静的眉宇,温雅的笑容,柔顺似⽔的眼神。
时隔两年,他与她,再一次肌肤相接,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眼底滑过深沉的幽黯,然而,肩颈及边的温度却让他下意识地渐渐收拢手臂。
同样的温暖和柔和,即使隔着意外和怨怼,隔着七百多个⽇夜的分离,仍然未曾改变。
“…我想到我要的礼物了。”从云湛的怀里坐起来,模糊不清的笑容在容若的脸上浮现。
“给我一个婚礼。”
“…”“…我们结婚吧。”
这一刻,容若的眼神离,竟分不清是醉是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