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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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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过了半晌,他才突然很随意地开口说:“这女人傻成这样,你当初怎么容忍得了?”他微微垂着眼眸,还在径自玩着打火机,仿佛自言自语,但又分明是对在场的另一人在说话。

  陈耀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不免一怔,继而才笑了笑,意味不明地反问:“那么你呢?能这样一直容忍下去么?”

  叶昊宁的‮势姿‬没变,只是在下一刻轻挑了角,盯住幽幽的火光,回以一个同样意味不明的低笑。

  冲了冷⽔,又抹了些服务员送过来的药膏,手背上顿时清凉一片。肖颖稍作修整之后走出去,这才发现今天的主要客人杨其山教授已经到了,三个人正在席上寒暄谈,气氛颇为融洽。

  她走过去,叶昊宁介绍说:“这位是杨教授,这是我太太,肖颖。”

  “你好,久仰大名。”她笑了笑,在叶昊宁⾝边的空位落了座。

  对方极有礼貌地朝她点点头,语调却轻松风趣:“被叶太太这样一说,除了愧不敢当之外,我还觉得十分荣幸。”

  真是凑巧,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今晚第二个因为她而感到“荣幸”的人了。

  而第一个,是陈耀,就坐在她的正对面,此刻仿佛目光灼灼。

  肖颖只好敷衍地微笑,轻轻垂下视线,只听见那道慵懒优雅的嗓音在耳边低缓地响起:“这可不是客套话。在整个C市的医院里,我估计能被我太太叫出名字的,只有杨教授一个人而已。而且,她从来没接触过心脏外科这一块,竟然也知道杨教授是这方面的权威,其实我当时听了都十分吃惊。”叶昊宁微微笑着,一只手不动声⾊地滑到桌下,低凉的指尖触到她的手背有意无意地轻轻‮挲摩‬,竟似比药膏更加清凉。

  “是吗,那我更是荣幸至致了。”杨其山举起杯子,笑道:“我从⼊行起就谢绝酒精,所以今天只好以茶代酒,先敬在座的唯一一位女士。”

  喝了那一杯,接下来便开始讨论手术问题。

  因为有导师曾院士的亲自待,杨其山对于这次的手术自然没有推脫的意思,席间很认真地询问了关于陈⽗的一些情况,然后应承转院之后,一应事项他都会全权安排妥当。

  事情几乎是以轻松而又完美的状态解决掉,最后走出‮店酒‬临分别之前,陈耀沉声说:“多谢。”他看着叶昊宁,径直伸出手去。

  夜⾊之下,肖颖只见这两人轻描淡写地握了手又道了别,然后便各走各的路,在‮店酒‬门口分道扬镳。

  车子一路疾驰。

  这个时间,路况算不上太好,但是叶昊宁仍开得飞快,在车阵之中左右穿梭。

  肖颖把窗户降下一点,结果夜风呼地一下灌进来,立刻便将头发吹得七八糟,只好又悻悻地重新升起玻璃。

  车速丝毫未减,她最后忍无可忍:“你今天没喝多少酒吧。”又指着前方正自闪动的醒目⻩灯说:“这样冲过去肯定要被拍照的,你现在很赶时间吗?”

  叶昊宁却不理她,脚下油门反倒轰地一响,终于还是赶在通灯变化之前冲过了空的路口。

  时间卡得刚刚好,预料之中的炫目⽩光在那一秒并没有闪烁,可是肖颖的心却急跳了两拍,不由得伸手扣紧‮全安‬带,又转过头去看他,车內光线明暗错,映照着叶昊宁下巴上那道坚毅的线条,似乎正自紧绷着。

  相处了这么久,她始终还是有几分了解他的,知道这是他正生着气的征兆。

  可是,为什么生气呢?

  她皱着眉疑虑,结果叶昊宁却很快转过头来,恰好瞥见她神⾊恍惚的脸,心中不噤怒意渐生,面上反倒极轻的一笑,问:“开得快了,你害怕吗?”声音淡淡的,又有说不出的温和,令她几乎忍不住怀疑方才不过只是错觉罢了。

  她被他的态度搞糊涂了,不知道该点头还是‮头摇‬,他却已经放缓了车速,转向灯咔嗒咔嗒地轻响着,车子被靠在路边停下。

  叶昊宁索偏转了⾝子,细细地盯住她的脸,嘴角边仍旧噙着一丝笑意,目光却越发幽深晦暗。

  “⼲嘛?”肖颖被这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明其妙,不由皱眉问。

  结果他‮头摇‬,慢悠悠地开口说:“这样的表情可不对。难道你就不该感谢我?”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问:“谢什么?”

  他却只是微微扬了扬眉,边的笑意在那一瞬间仿佛颇有些嘲讽的意味,又更像是戏谑,总之终于让她明⽩过来。

  脑袋里轰地一,她避不开他的目光,只得定了定神才说:“多谢你帮了我同学。”

  “哦?”叶昊宁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轻叩击,看着她的眼睛轻描淡写道:“只是同学而已吗?”

  原来他知道!

  原来他是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肖颖只觉得一颗心倏然急急地在跳动,就像小时候做了什么亏心事而被妈妈发觉之后一样,竟然有些忐忑不安。

  其实她为什么要怕呢?她只不过是瞒了陈耀的⾝份罢了,她只是没有料到他竟然这样敏锐,一眼就看穿了她与陈耀的关系。

  毕竟,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从没过问过一句半句。对于她的过去和历史,她一向以为叶昊宁本不在意。

  她甚至不知道是哪里露了痕迹,结果只见他突然伸出手来,不轻不重地抚上她的脸颊,低低地笑了一下,眼底似有讽刺的微光在闪烁,语气却平缓温和得令人发指:“这样蔵头露尾的习惯可不好。倘若你一开始就直说他是你的旧情人,说不定事情还能办得更快一点。”稍作停顿之后,也不等她开口,他又眯起眼,状似研究道:“他都已经不在这里了,怎么你的脸⾊还是这么差。难道那个人对你的影响力真有这么大?”

  明明是那样平和的声音,却又犹如无数支锐利的箭,只怪车厢太小,避无可避,便直直击中肖颖的要害,就连口都噤不住微微疼痛。

  她愣住,只有长长的眼睫在极轻地颤抖,半晌才懂得拍开他的手,咬了咬牙说:“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明明知道我是因为晕车…”她讨厌他此刻的腔调,轻漫,而又无限讽刺,仿佛又回到那段关系最恶劣的时期。

  “可我记得你过去坐车从没晕过。怎么就这么巧,偏偏今天晕了?”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难道一定要我承认什么你才会⾼兴?”

  结果叶昊宁仍是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觉得呢?如果你承认另一个男人对你有⾜够的影响力,甚至他的影响力都超过了我,你认为我会为此而感到⾼兴?”

  他再度伸出手,却是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与他对视,语调倏然冷下来:“知不知道,你本不适合说谎,因为这张脸太透明,什么心思都写在上面。我只是不喜你一副余情未了的样子,见到他的时候,脸⾊眼神全都变了,表现得那么不自然,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落荒而逃。他就那么可怕吗?还是说,他留给你的记忆让你既难忘又不敢再度触碰?”

  当初在B市公寓楼下的那一幕,恐怕他怎样也忘不掉。

  当时他分明站在不远处,而她却恍若未见,只因为那时的她眼中只有那个姓陈的男人。久别重逢,就连声音都失了控,拔得那样⾼而尖利,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他远远望见她语气僵硬地对陈耀说了句什么而后便匆匆逃走,一直到与他在电梯前面对面撞上,那双黑得像宝石般纯净的眼里仍有掩饰不了的慌和脆弱。

  在那一刻,他竟然也会觉得心痛。那样久违的感觉,全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明显还忘不了旧爱的女人。

  第三十八章

  叶昊宁想着,黑眸一凝,手下的力道渐重,扼得肖颖的下巴隐隐生疼,却又摆脫不了。

  又或许只是忘了摆脫,因为震惊。她竟然不知道,他将自己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点点小小的心思都看得如此清楚明⽩。

  如今被一字一句冷冷地揭露出来,连自己听了都觉得心惊。

  可是他凭什么这样一味地指责她?做出这种事的恐怕并非只有她一个人。

  于是便如同落⽔之人匆忙中抓住一救生的浮木,肖颖闭了闭眼睛,很快冷声反诘:“那么你呢?难道你的历史就要比我清⽩很多?你不是也有一直难忘的人吗,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请你告诉我,那块旧的女式手表背后有什么意义?和你现在戴的这块是情侣表吧!你这样一个连平时吃饭穿⾐都不肯轻易重样的人,居然一直收蔵着那样一件东西,这后头是不是有什么绵绯侧的爱情故事?我想一定是有的吧。那么你是不是也在对某个女人念念不忘呢?”像是赌气一般,她恶狠狠地下了结论:“所以叶昊宁,咱们俩是半斤八两,似乎谁也没资格说谁。”这样一长串说完,她终于停下来,兀自着气,心头在那一刻几乎痛不可抑,直视着他的目光脆得仿佛一碰即碎,却还在強自支撑,不肯移开。

  不是只有他才需要答案,其实她也一样。

  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不在乎,谁知道,终究还是失了控,如今和他相处的每一秒,她都会忍不住去揣测他和那个女人的故事。

  原来嫉妒是这样的可怕,就连当年和陈耀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没有尝过这种滋味。

  车厢內有一瞬间的安静,静到只听见彼此的呼昅声。

  肖颖的下巴仍旧被捏着,明明疼,她咬着却不肯再出声,只是看着他,只是看着叶昊宁,两人仿佛对峙,谁先躲闪便是谁认输了。

  外头灯火辉煌一路蜿蜒,道路左侧不时有车辆刷刷地闪过,又呼啸着远去。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叶昊宁才终于沉声说:“我知道你好奇,可我曾经给过你机会的,不是么。是你自己不愿意去,在中途下了车,那么现在还有什么好不満的呢?”

  “没错,是我打了退堂鼓。可是你当时一说完不也立刻后悔了吗?不要不承认,叶昊宁,否则你怎么可能任由我下车离开却不阻拦?”

  看,这就是时间的力量,虽然不能让她彻底忘掉一个人,但却能让她渐渐悉另一个人的格和脾气。

  或许有一天,也会同样的深⼊骨⾎永志难忘吧,只是恐怕他们并没有那样多的时间和机会。

  不知何时,车子已经在她轻轻的息声中重新启动,叶昊宁坐正了⾝子直视着前方,侧脸的线条有一丝僵硬,但转瞬即逝。在明灭的光线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平静地开口说:“我一直记着一个人,并不代表我还爱她。所以,不要拿我和你自己相提并论。”声音冷淡,一针见⾎得近乎‮忍残‬

  她却仿佛没有听见后半句,愣了愣只是冷笑:“你认为我很好骗吗?”这样没有说服力的话,当她是三岁的小孩子?

  握在方向盘上的修长手指倏地一紧,其实就连漆黑的眼底都迅速蓄起怒意,但是停了停,叶昊宁终究还是回以她一个不遑多让的冷笑,然后轻描淡写地说:“这话我只说一遍,相不相信都随便你,其实我也并非一定要得到你的信任不可。”

  肖颖第二天就飞回B市,销了假重新投⼊工作。

  没过多久就被许一心发现异常:“咦,叶昊宁好一阵子没来了吧?”

  肖颖只是仔细盯着电脑屏幕里的大堆数字,可有可无地“嗯”了声。

  最近休息不好,就连许久不见的失眠症状都再度重新显现,虽然轻微,但实在不是个好兆头,如今看着这些杂的数字符号,更是让人觉得头⽪发⿇,两侧太⽳跳痛不已。

  结果许一心又问:“怎么了?是不是又僵了?”

  虽然这是事实,她却还是忍不住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你可真是悲观主义者。或许他只是太忙没时间呢?为什么你就一定觉得我们俩是闹僵了?”简直是误损友,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是某人偏偏言之凿凿:“哦,那是因为你最近脸⾊黯淡双眼无神呐!十⾜的怨妇状。可是我看你们前一阵明明甜藌得人神共愤嘛。快,快来八一八,‮庆国‬回去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肖颖不肯说。

  许一心当然也不肯轻易放过她,直接将手提电脑抱得远远的,然后两人一起躺倒在大上。

  “哎,还记得我们上大学那会儿吗,也是这样并排躺在草地上,看月亮数星星的,畅谈人‮理生‬想。”

  “人‮理生‬想?”肖颖皱着眉头回忆“可我记得明明只是爱情理想吧。”

  “爱情不也是人生的一部分么,何必计较这么多呢。”

  “对,你曾经就把爱情当人生了。”

  “那时候小,幼稚,现在早不一样了。”

  “…嗯。”“其实除了爱情,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可是那时候偏偏以为那就是天底下的头等大事,比吃饭‮觉睡‬重要多了。要是换成现在,每次公司要加班的时候我就想,情愿每天能多睡两个小时,就算没有男人也陪没关系。”

  “真有道理!想当年和陈耀分手的时候我还哭得稀里哗啦呢,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可是现在和叶昊宁之间再怎样不愉快,也不会再哭了…”说到这里,肖颖的声音戛然而止,话题转来转去,怎么又绕到那个人的⾝上?

  明明不想提他的。

  明明连想都不愿想起他。

  她觉得气,虽然过了这么多天,但还是气,气到口都时常闷痛。

  当时他的语调多么蛮不在乎多么嚣张啊,就那样淡淡的解释一句,毫无说服力,居然也并不在意她是否真的相信。

  可是,她会相信才是真的傻。

  手表只是其中的一个线索罢了,另外还有许许多多,她说不出来,只唯恐说出来了,就连自己都会忍受不了。

  所以仿佛一直在赌着一口气,他不找她,她也不找他。

  ⽩天的时候肖颖会豪气万丈地想,没有谁离了谁是不能活的!在这样的大好年纪里,当代女应当把更多的精力投⼊到事业的奋斗之中去!所以这段时间⼲起活儿来特别认真积极,也仿佛因为那样,时间才能过得飞快,一眨眼一天便结束了。

  结果到了夜里,她偶尔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又或者本失眠无法⼊睡的时候,才会感到一丝害怕。

  和陈耀二十年的感情尚且抵不过一夕突变,那么与叶昊宁的呢?

  当年分手之后,她曾一度觉得陈耀说得极对,她不能总是依赖他,否则也不至于伤得那样重。于是她开始反省,并努力改正,并不是为了讨好什么人,而是为着自己着想。

  伤了一次之后,终归还是害怕的,所以才不敢再轻易地将感情依附于谁。

  就连叶昊宁也不例外。

  嗯,她以为他也不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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