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5章
十一
邱小曼眼睛通红,大滴大滴的泪⽔滚落下来,落珠子一般“你…我偏不!他送我的东西,我怎么处理是我的事!”
秦浩歌双目⾚红,咬紧腮帮。许诺一看不好,急忙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
“浩歌你别冲动!”她赶紧辩解“这不是给小曼的,是欧烈给我的!”
邱小曼一愣,⽩了许诺一眼,怪她这个谎言不⾼明。秦浩歌冷笑,更是没把她这句话听进去。
许诺急了“真是送给我的啊!”“别说了,诺诺!”邱小曼叫“这就是送给我的又怎么样了?我又怎么收不得人家的东西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收得啊!”秦浩歌咬牙切齿,指着邱小曼吼“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你男朋友!我就见不得你左一个右一个收别的男人送你的东西!你真是拣着什么都要啊?!”
邱小曼哭叫着:“我就要!我就要你管得着吗?有本事,有本事你买给我啊!你买啊!”秦浩歌恼羞成怒,大吼:“我管不着?你看我管不管得着?”
他转头就往屋后面冲去。许诺哎呀一声,赶紧去追。
邱小曼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大喊:“秦浩歌你敢!”
秦浩歌当然敢。许诺追上去,就看到秦浩歌把那耳环猛地远远扔进河里,然后把手链项链三下五除二扯烂扯散了,哗啦一下统统丢进了⽔中。再是昂贵的⽔晶,掉到⽔里,击起的⽔花也不见得不普通的石头大,就那么短短十几秒过去,⽔波消去,就了无痕迹,什么都没有了。
许诺吓呆住。她还头一次见到秦浩歌发这么大的火。他脸⾊乌黑,无⾎⾊,浑⾝发抖,太⽳暴突。邱小曼也是又吓又气,对着小河⼲瞪眼。
“好你个秦浩歌!你有种!你有种!”
邱小曼提拳在秦浩歌⾝上猛捶。秦浩歌眼神一神,抓住她的胳膊就把她往外拽。邱小曼叫骂着,一边对他拳打脚踢。
许诺来不及心疼落了⽔的珠宝,怕这两人真打起来不好收场,又赶紧追过去。
林天行暗叫你这个傻瓜,伸手想去抓住她。可是许诺胖虽胖,⾝子灵活,一下就窜了过去。
“别去!”林天行急得叫。
许诺已经冲了出去。
外面的两人已经停止了争吵。秦浩歌抱着邱小曼,一手搂住她的,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正狠狠地吻住她。邱小曼満脸晕红,犹有泪痕,双手抓住他前的⾐服,婉转相就。
许诺眼睛刺得疼,心口被什么东西狠狠捶了一下。
她转回⾝去。
林天行和刘锦程都一脸同情地看着她。连许妈妈和外婆都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许诺谁都没理,埋着头冲到屋后,沿着河边小道跑走了。
十二
月上柳梢头,人约⻩昏后。
许诺坐在桥下的影里,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大呵欠,然后菗了菗鼻子。肚子里已经打了好久的鼓,可是半点想走的意思都没有。
夜风凉慡,夹带着饭菜香。两岸家家灯火,时不时传来家长呼唤孩子回家的声音。这些声音都被风带着,顺着⽔面轻飞,飞出老远,然后沉浸在一片夜⾊之中。等到新闻联播的声音结束,再到八点档连续剧放完,这片民居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唯有月⾊皎洁一如往常。
有人走过来,在旁边坐下,然后兴致地开始吃起了西瓜。
许诺看了那人一眼,又茫然地把视线转了回去。
那人呼啦呼啦吃得十分起劲,然后又加⼊了一只狗。狗叼着鸭脑袋,在许诺脚下咯吧咯吧地啃得津津有味。
许诺脑门上暴起一筋来。
那人把西瓜吃了大半,这才想起许诺,友好地问:“你也要尝点不?”
许诺厌恶地背过⾝去“都是你的口⽔,恶心死了!”
林天行撇撇嘴“口⽔又怎么了?杀菌消炎促进消化。你看秦浩歌和邱小曼两个人抱在一起啃来啃去,这是什么?这就是一种健⾝运动!”
许诺被一块天石砸进土里,真是哭无泪。
“你,嘴巴积点德吧。不求你安慰我,少说两句总行。”
林天行哼了哼“实话总是不动听的。我好奇了,你到底喜他什么?”
许诺⽩他一眼“我喜他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看他这么人,我想学着点嘛。”林天行说。
“用不着了。”许诺鄙视了他一眼“你不用学就可以把女孩子勾得团团转。”
林天行二丈摸不着头脑“你发的哪门子疯,怎么又扯到我⾝上来了?”
许诺想起⽩天菜园里那一幕,就觉得怒火在熊熊燃烧,可是又不知道这把火该怎么施展出去。毕竟严格算起来,那也不过是简单的聊天而已。邱小曼和男孩子说话,永远带着一股媚意,那是她的天赋和本能。所以也不能把什么事都算在她头上。
许诺捏捏自己的脸,问林天行:“容貌对于男生来说,真的那么重要?”
林天行说:“举个例子吧。假如有三个男人,一个很帅,一个很有钱,一个人很好,你会选哪个?”
“当然是人好的。”
“瞧!如果是有三个女人,一个特漂亮,一个特贤惠,一个特聪明,50%的男人选漂亮的,30%的选贤惠的,剩下20%才选聪明的。”
“看来郭靖是那20%啊。”
“人家⻩蓉怎么说也是武林名媛,有钱有势又漂亮。郭靖傻小子运气好着呢!”
许诺叹气:“我又不漂亮又不贤惠又不聪明,更没钱。”
林天行点头“所以你注定当剩女了,所以现在挣扎也没用。”
许诺笑“道理真是一套一套的,那你呢?你女朋友肯定是个大美人吧?”
林天行随意地说:“当然,个个都是校花。”
“还好几个啊?”
“你也不看我这什么条件,自然走哪都有女孩追了!”林天行特得意。
许诺不屑“再好还不是做了别人的老婆?”
林天行一愣“胡说什么呢?谁嫁了别人了?你哪里听来的?”
“那天在桥上…”
“嗨!”林天行丢了西瓜⽪,拿袖子擦了擦嘴“谁和你说我女朋友嫁人了?那是我妈!”
许诺愕然“你妈呀!”
林天行挂着脸,冷哼了一声。
许诺笑了“你妈能再嫁也是好事。”
林天行说:“是哦,你妈就是再嫁的。”
许诺也不生气,还很⾼兴“我就觉得是好事啊。刘叔人多好的,我妈也不那么累了,有人照顾。两人以后老来互相为伴。你⽗⺟离婚多久了?”
“不是离婚。”这下反而换林天行不开心了“和你一样,我爸在我十岁那年死了。”
“哦。”许诺抿了抿嘴“我爸牺牲的时候,我也才八岁。”
“牺牲?”
“我爸是察警。”许诺说“那天本也不轮他值班,他一时热心帮同事替了一下。结果碰上有态变在大街上砍人。我爸为了护一个老太太,被砍了一刀,中在颈动脉上。加上抢救不及时…唉,都过去十二年了,我也不在现场,都是听别人说的。我和我妈那时见他时,他人都已经在太平间了。”她抱着膝盖,下巴搁在手背上。
林天行默默看她片刻,说:“我爸是病死的。”
许诺抬眼看他。
林天行继续说:“我记得很清楚。我爸喊头疼喊了好多天,后来说是睡一下,就再没起来。我等着他去参加我学校的运动会,怎么叫他都不醒。我记得我那时候脑子特别清醒,去和我妈说,爸爸死了。现在回想起来,还会浑⾝发寒。”
许诺也觉得⾝上发凉“是什么病?”
“脑溢⾎。”
“你爸那时多年轻啊?”
“可不是?”林天行轻叹“他太累了。起早贪黑地工作养家,我那时候也病着需要钱。我妈只是护士,工资不⾼。”
两人对望,气氛一时十分低靡。
许诺看着河面的月光,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妈带大你也不容易。”
林天行说:“杨叔这些年一直非常照顾我们⺟子。”
“这么说,你该祝福你妈妈。”
林天行沮丧地挠头,挠得许诺似乎看到了头⽪屑纷飞。
“我不知道,我也很喜杨叔,他也拿我当亲儿子。他是我爸揷队时的朋友,也是我⽗⺟的介绍人。”
许诺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说:“他别是老早就喜你妈吧?”
林天行的脸红得连夜⾊都遮不住。
许诺嗤笑“原来如此!我还当什么呢?”
“我就是觉得别扭!”
“是你自己别扭吧?你就对你妈这么没信心。”
“也不是!”林天行有点急“我就是想到这一层,就会想到我爸。”
“你爸要在天有灵,也会希望你们儿孤寡⺟有人照应。”许诺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寡妇还再嫁不成。你凭什么让你妈守着你过一辈子,她现在也不老,该有自己的生活。”
林天行抱着膝盖不说话,似乎在沉思。
许诺的心情,倒如拨开了乌云见了月⾊,明亮许多。
“走吧,回家吧。明天一早要大扫除,忙着呢。”
十三
次⽇温度摄氏三十八度半,南风一级,大宝都热得无精打采爬地上不动,可是云来客栈的老板和员工却依旧不得不挽起袖子拿起抹布扫帚除四害。
许诺一大早就打了⾎似的冲进刘锦程的房间,把两个男生挖了起来。然后一人丢了一快抹布。
刘锦程和林天行彼此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无奈和绝望。刘锦程找出两张头巾,两人分别绑了,然后下了楼,跪在地上撅起庇股擦地板。
许诺啃着油条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两个灰姑娘,大笑不止。直到许妈妈把盆子塞她手里,打发她去擦窗户。
林天行看着许诺笨拙地踩在凳子上擦玻璃,一晃一晃地,心也一紧一紧,真担心凳子一垮,她推金山倒⽟柱地掉下来,跪在地上的他和刘锦程都得被庒成泥。
许诺浑然不觉,晃悠着擦得很卖力。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夺了她手里的抹布。
林天行仰着下巴“你,擦地,我来擦窗户。”
许诺不⼲“想偷懒,可没那么容易。”
“去去!”林天行把她赶走“学过物理吗?知道重力速加度吗?你掉下来,就着那个坑就可以直接把你埋了。”
说完踩着凳子去擦玻璃。许诺听明⽩了他话里的意思,脸有点红,没说什么,挨着刘锦程擦地板去了。
等到一胖一瘦两个灰姑娘把厨房地板收拾完毕,许妈妈委派下一个工作“你们去储蔵室收拾一下吧。”
三人各拿一把扫帚,就像哈里波特三人组一样来到了神秘的储蔵室门前。
许诺一本正经地对林天行说:“林兄,这里机关复杂,你在右手边的墙上找找,摸到有突出的地方,就按下去。”
林天行于是真的在墙上摸啊摸,摸了一手石灰,终于摸索到一个突起,然后劲使按。
许诺和刘锦程两个混蛋在旁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储蔵室的门早就开了。
林天行气得拿扫帚要揍他们俩。
“你们两姐弟,消遣着我很好玩吗?”
许诺着气抹眼角“见过好骗的,没见过这么好骗的。还好咱家不是黑店。”
刘锦程很感慨“林哥你给我信心了。”
三人下了地下室,许诺拉亮灯。十五瓦的小灯泡,比蜡烛亮不了多少。屋子里堆満了杂务,平时人活动的地方还比较⼲净,死角里则全是灰尘。
“⿇烦哦。”许诺抱怨着,开始把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凳子椅子往外面丢。忽然悉索地一声,只见两个拳头大的黑⾊物体从杂物堆里窜出来,迅速消失在了储蔵室门外。
许诺脸⾊刷地⽩了,后知后觉地一声⾼分贝尖叫,丢下东西也跟着冲了出去。
林天行惊愕而不解“她怎么了?”
“冤孽哦冤孽。”刘锦程老成地摇着头“我这老姐,天不怕地不怕,惟独只怕——”
“老鼠?”
刘锦程点头“她小时侯跌沟里被老鼠啃过脚指头,心理留下了影。”
“女魔头也有害怕的东西啊。”林天行觉得很稀罕。
许诺后来改去后院除杂草,就再没进过屋子。林天行他们收拾了一半,又发现了一窝眼睛还没张开的小老鼠,数数竟然有八只。怎么办呢?请示了许妈妈和外婆,导领一致意见:丢远点,生死由命。
于是刘锦程装模作样念了几句早死早超生之类的废话,把小老鼠一窝端到了老远的河口杂树林里丢了。
林天行说给许诺听,许诺脸⾊又青了几分。
“赶走了人家爹娘不算,还把人家扔了。”
林天行故意刺她“这算什么?你知道不?有道菜名字还叫三叫…”
许诺満脸发紫冲去⽔池边。林天行终于扳回一局,得意地笑。
刘锦程头摇“你现在得意的,半夜有得你受。”
林天行不信琊“她还会半夜过来占我清⽩不成?”
刘锦程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事实也如刘锦程所说的,林天行很快就尝到了苦头。
半夜两点,睡得正的林天型被抓门声吵醒。说是抓门声,因为听起来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门上劲使地挠啊挠,又是夜半三更,这个声音听起来就像闹鬼。
林天行壮着胆子打开门,外面站着萎靡不堪的许大姐小,青黑着脸,抱着枕头,表情哀怨又不安。
“行行好,让我和你们挤一宿吧?”说着就主动挤了进来。
“你这是怎么了?”林天行被吵醒很不慡。
许诺上几脚把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刘锦程踢到一边“噩梦,老梦到耗子爹妈跑来找我要孩子…”
“你还真感。”林天行看她惊恐的样子,也有点內疚。不过这点內疚很快就在觉睡过程中化解为零。
许诺这丫头睡品奇差无比,翻⾝、踢人、推人、菗鼻子、呓语,而且往往都是在林天行将睡未睡着之际,许诺一脚或者一掌过来,又把他弄醒。如此反复了三五次,就是神仙也睡不下去了。林天行没有办法,只好卷起铺盖逃到了二楼平台上。
虽然是夏天,可是小镇后半夜已经退了凉,睡在外面不是明智之举。所以林天行⽇次醒来,发觉鼻子塞了,感冒了。
外婆哎呀呀地嚷了老半天,把家里什么板蓝冲剂、伤风颗粒、小儿感冒糖浆之类的东西捣鼓了一大盒子,轮着要林天行吃。许妈妈叫厨房熬了一锅⽪蛋瘦⾁粥,亲自端到林天行前。
许诺在旁边看着冷笑“他是感冒,又不是坐月子,有这么夸张吗?”
“还不都是你!”许妈妈训她“睡得好好的把人家赶到外面去。当别人都像你这么⽪耝⾁厚啊?”
“谁赶他了?阿程不是一觉到天亮吗?”
刘锦程感叹道:“我这门內家工夫可是修炼了多少年啊!”许诺用目光杀他,杀完了又去杀林天行。林天行不理她。他继续装出一副娇柔虚弱不堪病痛的楚楚可怜的模样,大有他家祖先林氏黛⽟姐小的风范。外婆心疼他,下令说他感冒一天不好,就一天不用⼲活了。
许诺叹气头摇“原当拣回来了一个壮丁,没想其实拣回来一个祖宗。”
店里客人没见着林天行,不少阿姨大姐都拉着许诺问长问短的,很是关切。许诺向林天行抱怨“有担心你残疾了的,有担心你失恋了的,甚至都准备帮你张罗找对象了。”
林天行有点发烧,说话没什么力气“我很喜这里,居民人好,游客人也好。”
许诺摸了摸他的额头“是有点烫,要不要去医院?”
林天行头摇“我没那么娇气。我多喝点⽔就是。”
许诺端起花菊茶摸了摸,已经凉了,递给林天行。然后她去打了一盆⽔,到进去许多冰块,拧了一条冰⽑巾,敷在林天行额头上。
“谢谢。”林天行觉得很舒服。
许诺看了看他通红的脸,轻声说:“你还是睡一下吧。”
林天行难得听她说话这么温柔,忍不住打量她。
许诺有点窘,耝声耝气地说:“你感冒也是自找的。楼里那么多空房间你不睡,偏偏要睡台,活该!”
“你——”
“睡你的!”许诺把冰⽑巾搭在林天行眼睛上。
林天行一肚子不服,但是此刻没力气和她争辩,只有选择觉睡,养精蓄锐,等待来⽇再战。
这一觉睡到⽇落西山才醒来。四肢软软的,头却不晕了,満⾝都是汗,不过应该不烧了。
⾝边传来均匀的呼昅声。林天行转过头去,看到许诺趴在脚,睡得正香,脑袋搁在⽩萝卜一样的胳膊上,脸上带着晕红,嘴巴微张,似乎流了口⽔。
林天行窃笑,悄悄爬过去,伸出食指,戳了戳许诺软乎乎的脸。
许诺菗了菗鼻子,继续睡。
林天行狗胆包天,又伸手去捏住许诺的鼻子。许诺不能呼昅,只好张开嘴巴,红粉⾊的嘴下露出瓷⽩的牙齿,倒可爱的。林天行看着她傻睡的样子嘿嘿笑,戳她的鼻尖,做猪鼻子。许诺不大舒服地哼了哼,突然一个巨灵掌招呼过来,一下就把林天行打趴在地。
许诺这才醒了过来,茫然四望,然后看到倒地不起的林天行。
“你怎么趴我脚底下,你又要⼲吗?”
林天行捂着脸,哀怨得不行“我…我捡钱,不行吗?”
十四
欧烈提供的报情十分管用,第三天卫生局的人就登门突击检查。别家店闹得飞狗跳,云来客栈却是淡定从容。
工作人员上下转了一圈,十分満意,重点表扬他们把死角都打扫得很⼲净。
林天行嘟囔:“许诺,你也真准,你怎么知道有检查的。”
许诺说:“欧烈告诉我的。他有门路。”
“欧烈?就是和邱小曼…”许诺捂住了他的嘴。
“别那么大声,让我妈听到这个名字,我又少不了挨一顿骂!”
林天行笑“这欧烈是什么人物,怎么人人防他和防非典似的。”
许诺坦⽩地说:“他背景比较复杂。”
林天行很聪明“别是混道上的吧。”
“差不多吧。”许诺说“不过他人好的。”
林天行觉得很有意思“明明是个小镇子,明明是个小地方,却有那么多有趣故事。”
许诺冷笑“所以说小城故事多呢!”
是呀,小城故事多,充満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
许诺依旧穿着T恤和棉布,抓着拖把当话筒,站在大堂正中间,満脸笑容地唱着。那声音,竟然出奇地悦耳动听,清亮圆润。
林天行的下巴喀啦一声掉地上。他扭头问刘锦程:“我没幻听吧?”
刘锦程很自豪“当然没有!我姐打小唱歌就好听,以前读中学的时候还拿过好几个奖呢!”完了补充“若不看人那就更好。”
那厢许诺唱完了小城故事,満大堂的客人哄然叫好,掌声如雷,直喊再来一个。
许诺落落大方,清了清喉咙,又唱起来: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郞奏琴。
客人们奋兴地打拍子,气氛热烈犹如开演唱会。有客人豪情一来,⾼呼道:“小二,上酒!”
“来咯!”林天行见机行事,赶紧开了一瓶⽩酒连着花生端过去。
那酒不便宜,客人只看了一眼,丝毫不介意,还笑呵呵地夸奖道:“你们这客栈服务真不错!小姑娘胖也胖得很喜气。”
林天行急忙笑道:“小的代她谢谢您啦!”
许诺唱完了天涯歌女,挥挥手要走,没想客人纷纷拦着不让,非要她唱民歌。许诺盛情难却。
当地有方言,外人不大听得懂,可是唱起歌来有股特别的韵味,轻轻软软又拉得长长的,听着就像是是小曲延着⽔路波流长一般。许诺说话声音清脆,唱歌的嗓子也是细而甜的,唱起民歌来,有种说不出的贴切。
小曲旋律快优美,林天行听着不噤跟着轻哼。这样看过去,许诺脸上泛着晕红,额角和鼻尖亮亮的想必都是汗⽔,可是笑容甜美亲切,眼睛明亮。林天行不由盯着她珍珠⽩的两排牙齿发愣。
出神间,闻到一股烟味。这悉的气息让他一下回过神来。
想不到在这种小地方还会碰到菗这牌子烟的人啊。林天行好奇地望过去。
客栈门口的银杏树下,站着一个⾼大的男人。光线昏暗看不清,只有那人指间如红宝石一样的光芒,时明时弱。林天行很确定,那人的目光,也是直直望着许诺的。
里面,许诺终于唱完歌,这下是怎么都不肯再唱,只承诺明天晚上准时准点再来服务大众。客人连声叫她再三保证才放她离开。
许诺跑出来透气,脸蛋红扑扑的,额头的汗顺着滑到下巴上,她一边擦汗一边对林天行说:“我说怎么没看到你,原来跑这偷懒来了。”
林天行想反驳。许诺却已经闻到了那股烟味,脸⾊一变,立刻四下张望。站在树下的男人往前迈了一步,许诺脸上大放光芒,喜地奔过去。
“烈哥!”她虽然⾼兴嗓音却庒得很低“嘿!你怎么来了?”
欧烈把烟头丢地上,笑着擦了擦许诺脸上的汗“有事过来,就想看看你。倒是有阵子没听你唱歌了。”
“这还不容易,回头上KTV给你唱专场。”许诺笑。
林天行被许诺这媚娇可爱天真烂漫的神态举止雷得魂不附体,觉得自己的眼睛耳朵齐齐背叛。欧烈走到光线明亮一点的地方,林天行才把他看清楚。这是一个⾼大年轻的男人,轮廓硬朗,气质深沉郁,和许诺那单纯光明没半点相似之处,偏偏两人相处十分谐和。
欧烈对这许诺,表情总是很柔和的,他说:“听说今天卫生检查了?”
“是啊。还多亏了你提前告诉我。”
“没什么,顺利就好。”欧烈说完,把目光投向了林天行。他也是现在才看清楚林天行。这个男生又⾼又瘦,眉清目秀,一看也是好家庭出⾝。
许诺介绍说:“新来的伙计,小林。”
欧烈只是点了点头。
许诺拉起欧烈的手“我们走走吧。这么热的天,去河边怎么样?”
“听你的吧。”欧烈低头笑了一下。
许诺吩咐林天行道:“我妈问起我你就说不知道。”
林天行道:“我还真不知道。”
许诺不和他废话,拉着欧烈就走了。林天行站在原地看他们俩背影一直走远消失在拐角,手都还是一直拉着的。他纳闷地抓抓脑袋。
客人闹够了,陆陆续续回房觉睡,留下満桌満地的花生壳瓜子⽪。林天行打着呵欠慢慢扫着。许妈妈果真在嚷着许诺那丫头又跑不见了,刘叔要她不要管太严。外公在后院菗烟被外婆抓了个现行,不停地数落着。刘锦程在跟他爹讨价还价要求涨零花钱。
林天行耳朵听着,鼻子里闻到了夜花的芳香,不由浅浅地笑。然后他看到了一份丢在凳子上的财经报纸,头条头版的图片特别大,几乎占了整个版面。
他愣愣地看着,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拿起来翻了翻,脸⾊一下红一下⽩。
“小林,怎么了?”店伙计看着纳闷。
林天行丢下报纸,平淡地说:“没什么。一地垃圾收拾起来真⿇烦。”
十五
许诺同欧烈没走太远。河边月⾊很好,两人就在岸边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英国怎么样?”许诺问
“没家乡好。”欧烈说“我先去的国美,治伤,复健。老头子坚持要我继续进修,又觉得国美花花世界只会方便我继续学坏,就下狠心把我丢去英国了。那个小岛国,三分钟下雨三分钟晴,十分锻炼人的忍耐力。而且沉闷,没有什么消遣。而且我也算死过一回了,觉得读书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没想到你还会有这样想的一天。”
欧烈笑道:“读书无非是要静下心来,持之以恒。我又不需要成为科学家,拿到凭文就算成功了。”
许诺也觉得,欧烈⾝上最大的变化,就是他原来的轻浮跳脫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和耐,整个人就像是深深沉在⽔底的一块基石。
“我觉得你变化真的有些大。”
“哦?”欧烈问“好的还是坏的?”
“当然是好的。”许诺说“你以前好多了。当然你以前也是好的,不同的好。”
欧烈笑“怎么语无伦次的。”
许诺想了半天,才总结出一句话:“你成了。”
欧烈大笑起来,搂过许诺,劲使她的头发。
许诺在他怀里哇哇叫,这情景倒像回到了几年前。欧烈心情好时,总喜把她抓过来温柔地躏蹂一番。
许诺问:“英国的姑娘漂亮不?”
欧烈说:“没有国美的姑娘漂亮。不过国美姑娘失之轻浮,而英国姑娘总有股乡土气息。”
“见识倒广的,”许诺酸溜溜地“继续说啊,还有其他国的姑娘吗?”
欧烈的手搭她肩上,慢条斯理地说:“法国姑娘热情浪漫,但是⾼傲,要她的爱情先得跪下来请求。德国女人壮得像牛,西班牙姑娘小巧可爱,当甜点十分合适。⽇本姑娘就像他们的寿司,规矩又漂亮,吃起来酸不酸咸不咸的,不过如此。所以还是国中姑娘好,漂亮大方,亲切稳重,吃苦耐劳…”
许诺笑道:“说的是我吗?”
欧烈捏了捏她软软的脸“你再减个十五斤,说的就是你了。”
“你倒真是瞧得起我呢!”许诺虽然知道他说的只是好听,心里还是很⾼兴。
回家还不到一个礼拜,除了觉睡没有片刻闲,放假比不放假还累。不过欧回来了,两人又像以前一样了,许诺觉得这个假期应该是美好的。
虽然天气预报一直在努力说服民众相信不⽇即有冷气流莅临,可是气温还是持续上升中。好在游客的数量并不受温度的影响,客栈生意依旧红火。
外婆家在乡下还有老房子,地并没有荒着,平时都是外公三天两头回去打理,种了些蔬菜。
许诺带着林天行去过几次。这城里孩子没下过乡,碰到什么事都新鲜又奋兴,到处跑,一下追一下赶狗的。
许诺带他去地里摘菜折瓜,林天行五⾕不分,闹了不少笑话,还踩了别家的田。
他摘了荷叶顶头上,在许诺面前跳来跳去“看一看呀,快看一看呀!像不像葫芦娃?”
许诺啼笑皆非“林天行你消停一下好不好?”
林天行反倒更奋兴了,跳得更起劲,忽然⾝子一晃,消失了。
许诺错愕,急忙站起来跑过去。结果只见一两米见方的粪坑里,林小生⽟体横陈,十分魂销。
许诺愣了半秒,随后笑得満地打滚。
好在粪坑不深,粪也并不多。林天行摔得半边庇股⿇木无知觉,动不了,只有嗷嗷叫:“许诺!许诺快救我!”
许诺立刻翻包“军座你要坚持住,下官这就来救你。”
结果却从背包里翻出一台数码相机,还喃喃:“幸好昨天换了电池!”
林天行惨叫:“不!你不能这么对我!”
许诺置若罔闻“来,笑一个!”然后举起相机对准林天行劲使按快门。
林天行两手挥大叫“姓许的,你会遭报应的,你绝对会遭报应的!”
许诺庒不信琊,连着拍了十多张照片才收手。她找来一长竹杆,把林天行拉了上来,坚决不肯碰他一寒⽑。
林天行全⾝上下都是人造⻩金,气味“芳香”扑鼻,狼狈两个字已完全不能概括他的状态。许诺啧啧有声,半是同情,半是幸灾乐祸。
老房子的浴室连着厕所都在猪圈旁边,一边是哗哗⽔声,一边是猪的哼哼,林天行这会也算是别开生面了。
林天行本来的⾐服在他本人強烈要求下丢去了垃圾堆。这边屋里只有外公的⾐服,许诺拿给林天行穿,明显大出好几号来,子不住往下滑。
许诺找了半天,只找来一塑料绳充当带。
林天行换好⾐服,往许诺面前一站,许诺笑掉大牙,直问:“大爷,西瓜多少钱一斤啊?”
林天行忿忿:“哼!想我林天行也有这么一天!”
许诺凑过去嗅了嗅“你洗⼲净了吗?怎么闻着还有一股味儿啊?”
“不可能!”林天行急忙闻自己“我都了四遍,⽪都脫一层了。”
许诺冷笑“让你再腾折吧!活该!”
林天行捞起⾐服给她看“喏,都青了,是真的疼。”
许诺看过去,⽩皙的⽪肤上果真有半个巴掌大的青印子。
“回家吧,找外公弄点药给你擦擦。”许诺提起菜篮子“明天店里要摆酒宴,你别想又找借口头疼脑热地旷工。”
“许扒⽪。”林天行嘟囔着,却一把夺过那个菜篮子自己拿着。许诺笑笑,跟在他⾝后走出院子。
中午⽇头正当中,晒得人张不开眼。两人慢呑呑地走,都无精打采地。回了镇上,温度好像更⾼了,汽车尾气熏得人脑袋发晕。
“歇歇吧。”许诺在树荫下坐下,打发林天行去买饮料。
“红茶是不是?”林天行问“我有和你说过,喝绿茶比较减肥吗?”
许诺不耐烦地⽩他一眼,就这一眼,她看到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