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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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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点钟,门又砰地一声打开了,把他从迷糊中惊醒,他双手紧紧抓住步,然后又放松了。他凑近菱形孔向外看。这次是四个人。一个是管理员,他的大衣领翻起来。另三个人套装外面穿着薄大衣。约翰尼感到心跳加速,其中一人是索尼·艾里曼,他的头发剪短了,梳得很整齐,但那湛蓝的眼睛没有变。

  “一切都准备好了?”他问。

  “你自己看吧。”管理员说。

  “别不高兴,朋友。”一个人回答说,他们走到大厅的前面。其中一人打开放大器,又关上,显然很满意。

  “这里的人们把他当成皇帝一样。”管理员咕噜道。

  “他是,他是皇帝,”第三个人说——约翰尼在特姆布尔集会上见过那人。“你还不知道吗,老伯?”

  “你到楼上看过吗?艾里曼问管理员,约翰尼一下子全身冰凉。

  “楼梯口的门锁着,”管理员回答道。“我推了一下,跟过去一样。”

  约翰尼默默地感谢门上的弹簧锁。

  “应该检查一下。”艾里曼说。

  管理员发出愤怒的笑声,”我不懂你们这些家伙,”他说。

  “你们怕什么?歌剧里的鬼怪?”

  “算了,索尼,”约翰尼认为他见过的那个人说。“上面没有人。我们到拐角餐厅坐坐,可以喝一杯咖啡。”

  “没有咖啡,”索尼说。“那儿全是他妈的泥。先上楼看看的确没有人,穆齐。我们要按规矩办事。”

  约翰尼,握紧步,他打量着窄窄的过道,他右边是一堵墙,左边通往那些办公室,如果他走动,他们会听见的。这个空旷的市政厅像个天然的放大机。他陷入困境。

  下面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大厅和人口之间的门打开和关上的声音。约翰尼全身冰凉,绝望地等待着。就在他下面,管理员和另外两人在交谈,但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的脑袋像个发动机一样在他脖子上慢慢转动,他盯着过道,等着索尼·艾里曼称为穆齐的人出现在过道头。他厌倦的神情会突然变成震惊和不敢相信,他的嘴巴会张开:喂,索尼,这里有个人!

  现在他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穆齐上楼的声音。他试着想别的事,随便什么事,但什么也想不起。他们将要发现他,不到一分钟就会发现他,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不管他做什么,他的机会已经快完了。

  门打开又关上,开门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一颗汗珠从约翰尼额头滴落下来,落到他牛仔腿上。他记得过来时的每扇门。穆齐已经检查过镇长办公室。行政委员办公室和税务办公室。现在他在打开男厕所的门.现在他在检查穷人救济办公室,现在是女厕所,下一个就会是通往过道的门。

  门开了。

  当穆齐走近过道的栏杆时,楼梯上又传来两人的脚步声。

  “索尼?你满意了吗?”

  “一切都好吗?”

  垃圾场。”穆齐说,下面爆发出一阵笑声。

  “好吧,下来喝咖啡吧。”第三个人说。真不可思议。门又关上了。脚步声又退回到走廊,接着下了搂梯回到大厅。

  约翰尼一下子全身无力,眼前一片模糊。他们出去喝咖啡时砰地关上门.这声音让他清醒了一点儿。

  下面,管理员评论道:“一群狗娘养的。”然后他也离开了。接着的二十分钟里,只有约翰尼一个人。

  上午九点三十分左右,杰克逊镇的人们开始走进市政厅。最先进来的是三个老女人,她们穿着正式的黑礼服,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约翰尼看到她们挑离火炉最近的座位坐下——几乎离了他的视野一一拿起放在座位上的小册子。小册子似乎全是格莱克·斯蒂尔森的照片。

  “我很喜欢这个人,”其中的一个女人说。“我三次得到他的签名,今天还要让他签名,一定要让他签。”

  对格莱克·斯蒂尔森就说了这些。女人们接着讨论即将到来的星期老人之家的活动。

  约翰尼差不多刚好在火炉上面,从太冷变得太热。趁着斯蒂尔森的保缥离开和第一批小镇居民到达之间的空隙,他去夹克和外面的衬衫。他不停地用手帕擦去脸上的汗,手帕上既有汗又有血。他的坏眼睛又出血了,他的眼睛不停地被血模糊。

  下面的门开了,传来男人使劲跺掉鞋上雪的声音,四个穿着格子羊上衣的男人从通道走到前面,坐在第一排。其中一人一坐下就马上说笑起来。

  一个大约二十三岁的年轻女人带着她儿子来了,那孩子大约四岁。小男孩穿着一件蓝色滑雪衫,上面是淡黄的条纹,他间仙,能不能对着话筒说话。

  “不能,亲爱的。”女人说,他们坐到男人后面。小男孩马上开始踢前排的凳子,一个男人回头看看。

  “恩,别踢。”她说。

  现在是十点十五分。门不停地打开关上。各种年龄。职业。身份的男男女女挤了大厅。传来嗡嗡的谈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期待的气氛。他们到这里来不是来嘲笑他们选出的众议员,而是等待一位真正的明星。约翰尼知道,大多数会见参议员或众议员的聚会只有少数人参加,会见大厅几乎是空的。976年选举时,缅因州的比尔·科亨和他的对手雷顿·库内进行辩论时,除了记者,只吸引了二十六个人。这种集会常常是装点门面的,大部分都没什么人参加。但是十点钟时,市政厅的每个座位都坐上了人,后面还有二,三十个站着的人。每次门一开,约翰尼握的手就会紧张一下。他仍然不敢确信自己能做到,不管这赌注是什么。

  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约翰尼开始想斯蒂尔森是不是有事耽搁了,或是不是不来了。他暗暗地感到一种轻松。

  这时,门又打开了,一个热情的声音喊道:“喂!杰克逊镇的人们。你们好!”一阵惊讶、愉快的低语声。有人狂热地喊道:“格莱克!你好!”“我很好!”斯蒂尔森回答道。“你们好吗?”

  人们热烈鼓掌,响成一片。

  “喂,好吧!”格莱克高声喊道。他迅速走向讲台,一边跟人握握手。

  约翰尼从小孔望着他…斯蒂尔森穿着一件生牛皮上衣,领子是羊皮的,安全帽被一顶带着淡红苏的羊滑雪帽代替。他在通道口停了一下,向在场的三。四位记者挥挥手。闪光灯啪啪作响,再次的掌声雷动,震得房梁都发抖。

  约翰·史密斯突然明白机不可失。

  特里姆布尔集会上他对格莱克·斯蒂尔森的感觉突然再次涌上心头,清晰得让人害怕。在他疼痛的脑袋里,他似乎听到一种单调的声音,两个东西可怕地同时冲了出来。这也许是命运的声音。这太容易了,不能再拖了,不能让斯蒂尔森滔滔不绝他说。大容易了,不能让他逃脱,不能坐在这里两手抱头,等着人群散去,等着管理员拆下音响设备,扫掉地上的垃圾,不能自欺欺人他说还有下一周,下一个镇。

  就在现在,在这个偏僻的大厅发生的事,关系到地球上每个人的命运。

  他脑袋里的咚咚声就像命运的两极连在一起。斯蒂尔森正在走上讲台的台阶他身后没有人。穿着大衣的三个人正靠在远处的墙上。

  约翰尼站起身。

  一切似乎发生得很慢。

  由于坐久了,他的腿有点儿疼。他的膝盖僻啪作响。时间似乎凝固了,掌声持续着,虽然人们伸长脖子,转来转去地看;掌声中,有人尖叫一声,但掌声依然继续着;有人尖叫,是因为上面过道有个人,这人手里举着一支步,这种情景他们都在电视上见过,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场景,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就像迪斯尼乐园一样是正宗的美国货:政治家和上面举着的男人。

  格莱克·斯蒂尔森转向他,伸长脖子,脖子上的皱成一团。他滑雪帽上的红带子上下摆动。

  约翰尼把放到肩膀上。它似乎飘到那里,咯地一声落在肩关节处,他想起小时候和他父亲一起的情景。他们找了很久了,但当他看到松时,却无法扣动扳机,他大紧张了。这是一个秘密,像手一样可,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又有一声尖叫。一个老女人捂住嘴吧,约翰尼看到她黑帽子边上缀着一圈假花。脸转向他,像大大的白色的零。打开的嘴巴,像小小的黑色的零。穿着滑雪衫的小男孩在用手指点。他母亲试图挡住他。斯蒂尔森突然出现在准星中,约翰尼记得打开步的保险栓。对面穿大衣的男人正把手伸进上衣,索尼·艾里曼的蓝眼睛闪闪发光,大喊道:“卧倒!格莱克,卧倒!”

  但斯蒂尔森仍然盯着楼上过道,有一刹那,他们的眼睛相遇了,似乎非常理解,斯蒂尔森只在约翰尼开的那一瞬躲闪了一下。声非常响,充了整个大厅,子弹几乎打飞了讲台的一个角,出里面白白的木头。碎片飞溅。一块碎片击中了话筒,又传来一声嗡嗡的怪声。

  约翰尼又把一颗子弹顶上膛,再次开。这次子弹在讲台灰扑扑的地毯上打了一个

  人群像受惊的牲畜一佯了。他们都跑到中间通道。站在后面的人很容易地逃了出去,但门口很快形成了一个瓶颈,咒骂。

  尖叫的男男女女堵在那里。

  大厅的另一边传来砰砰的声,过道栏杆突然在约翰尼眼前飞溅起来。片刻之后,什么东西从他耳边呼啸而过。然后一看不见的手指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衣领。对面的三个人都举着手,因为约翰尼在上面过道,他们的目标非常清楚——但约翰尼怀疑他们本来就不会考虑无辜的旁观者。

  三个老女人中的一个抓住穆齐的手臂。她在呜咽地请求什么。他甩开她的手,两只手握住手。现在大厅里充火药味。从约翰尼站起身到现在大约过了二十秒钟。

  “卧倒!卧倒,格莱克!”

  斯蒂尔森仍然站在讲台边,微微俯着身,向上看着。约翰尼把向下倾斜,斯蒂尔森正好在准星正中。这时一颗手子弹划过他的脖子,打得他向后退去,他自己的子弹也飞了。对面窗户玻璃哗地一声碎了。下面传来微弱的尖叫声。血到他的肩膀和口。

  噢,你这暗杀工作干得太了,他歇斯底里地想,又扑到栏杆上。他上了颗子弹,又把架到肩膀上。现在斯蒂尔森在动了。他跑下台阶,来到地面,然后又抬头看约翰尼。

  又一颗子弹飓地从他太阳边飞过…我就像一个被钉着的猪一样在血,他想,快点儿,快点儿结束吧。

  门口的瓶颈打破了,现在人们开始向外拥去。对面的一支手砰地一声响,子弹划破了约翰尼脑袋的一边。这没关系。只要杀死斯蒂尔森,别的都没关系。他又把向下瞄去。

  这次要中——

  斯蒂尔森个子很大,但跑得很快。约翰尼早些时候注意到的那个黑发年轻女人抱着哭叫的儿子,正走到中间通道上,离门口还有一半路,她仍用她的身体挡着她儿子。斯蒂尔森当时的行为,使约翰尼大吃一惊,差点儿把掉到地上。他从孩子母亲手里夺到小男孩,转向过道,把小男孩的身体举在他身前。准星里面再不是格莱克·斯蒂尔森,而是一个扭动的小小的身体,这身体——

  在滤光镜蓝色滤光镜上的黄斑纹黄斑纹——

  穿着深蓝色的滑雪衫,上面有淡黄的条纹。

  约翰尼的嘴巴张开了。对,这就是斯蒂尔森。老虎,但他现在在滤光镜后面。

  这是什么意思?约翰尼尖叫,但没有声音从他嘴里传出来。

  这时母亲尖叫起来·,但约翰尼以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汤·米!把他还给我!汤米!把他还给我,你这狗杂种!”

  约翰尼的脑袋像个气球一样起来。一切都开始消退了。惟一的亮点就是的准星,现在的准星正对着那件蓝色滑雪衫的口。

  开,噢,天哪,你必须开,否则他就要逃掉了——

  现在——也许是他的眼睛模糊起来——蓝色的滑雪衫开始蔓延,蓝色把一切都淹没了,那种黄的条纹也淹没在其中。

  在滤光镜后,是的,他在滤光镜后,但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意味着安全还是他已逃脱了?这是什么?

  下面火光一闪,约翰尼隐隐约约觉得那是照相机闪光灯的闪光。

  斯蒂尔森推开女人,向门口退去,他的眼睛恶地眯成一条。他紧紧抓着扭动的小男孩的脖子和裆部。

  不能,噢,上帝,原谅我,我不能。

  这时,又有两颗子弹击中他,一颗击中口,打得他撞到墙上,又弹了起来。另一颗击中他身体左侧,打得他在栏杆上转了个身。他模模糊糊意识到他的掉了。它掉在地板上,一打进墙里。然后他的大腿上部撞在栏杆上,摔了下去,市政厅在他眼前打了两个转,他哆地一声摔在两个凳子上,摔断了背脊和两条腿。

  他张开嘴要喊,但却出一大口鲜血。他躺在撞碎的凳子碎片上,心想:完了。我是个废物,砸了。

  手狠狠地抓住他。他们在把他翻过身,艾里曼,穆齐和另一个家伙在那里。是艾里曼在把他翻过身。

  斯蒂尔森走过来,把穆齐推到一边。

  管这家伙,”他声音沙哑地说。“找到拍照的那个狗杂种。砸碎他的照相机。”

  穆齐和另一个家伙走了。旁边什么地方黑头发的女人在哭喊:”…在一个孩子后面,躲在一个孩子后面,我要告诉所有的人…”

  “让她闭嘴,索尼。”斯蒂尔森说。

  “是。”索尼说,从斯蒂尔森身边走开。

  斯蒂尔森蹲在约翰尼身边:“我们认识吗,朋友?没有必要撒谎。你已经完了。”

  尼低声说:“我们认识。”

  “在特里姆布尔集会上,是吗?”

  约翰尼点点头。

  斯蒂尔森猛地站起来,约翰尼用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伸手抓住他的脚踝。这只不过一秒钟,斯蒂尔森很容易就挣脱了。但这已经够长了。

  一切都已改变了。

  人们现在开始围在他身边,但他只能看到脚和腿,看不到脸。这没有关系。一切都已改变了。

  他开始哭起来。这次摸斯蒂尔森就像摸一个空白。没电的电池。伐倒的树。空房子。光秃秃的书架。放蜡烛的酒瓶。

  消失,离去。他周围的脚和腿变得模糊不清。他听到他们兴奋的揣测声,但听不清在说什么。只能听到说话的声音,甚至那也在消失,成为一片嗡嗡声。

  他回过头,看到很久以前他走出来的那条走廊,他走出那条走廊,来到这个照亮的地方。只是那时他母亲还活着,他父亲在那里,他们叫着他的名字,直到他回到他们身边。现在该回去。

  我成功了。我不知怎么成功了。我不知道怎么成功的,但我的确成功了。

  他让自己飘向那个有着钢墙的走廊,不知道那尽头是否有什么,足于让时间来告诉他。嗡嗡的声音消失了。模糊的亮光消失了。但他仍然是他——约翰·史密斯——没有变。

  进入走廊,他想。好吧。

  他想,如果他能进入那个走廊,他就能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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