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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八章 无望之城竖降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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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北的重建工作,杨应麒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全面安排了,他能做的就是定下大方针,调能够信任的重臣来执行,之后的事情,便只能靠杨朴等人的努力了。不过让杨应麒放心的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培养锻炼,新汉政权早拥有了一个庞大的人才库,加上国家气象正新,所以很多事情待下去都进行得非常让人放心。

  折彦冲登台接受众王公、将帅的朝见后,杨应麒便匆匆赶往辽,在辽停留了几,又匆匆赶往辽口,五后又到达津门——接下来的中原大战,将有许多事情要准备!

  在宁江州时,折彦冲便和杨应麒、萧铁奴定下了攻略燕云的全盘计划。对于金军的路线,军方参谋本有人建议渡海奇袭,折彦冲却反对这样做,他认为汉军无论兵力还是兵势都已经大大优于金军,由于燕云金军已经成丧家之犬,汉军的士气也整体过了金军,在这种情况下当用正不用奇。诸将听了无不凛服。

  这时东北的战局已定,汉部的兵力相对来说已显得大大有余。如今汉部在东北的军力,主要可以分为六大部。

  第一是折彦冲亲自统领的北伐军势,这部人马除了前来会师的阿鲁蛮部以外尚有八万人:其中三万人是汉部主力军事系统历年磨练出来的兵,多年来南征北战,是汉部的中坚力量;两万人是攻打辽府时才上战场的“新军”但经过了将近一年的实战也已渐渐跟得上那三万兵的步伐;此外就是攻打辽府之后陆续收编了包括契丹、女真、渤海诸族的归降部队约两三万人,经过这半年多来的去芜存菁,战斗力也相当可观。在会宁覆灭以后,各地、各族投降归附的兵马又有将近五万人。

  第二部,则是是阿鲁蛮所率领的安东军团。安东军团的军官大多是从会宁时代就跟随阿鲁蛮战斗的汉部元老,而核心战斗力则是阿鲁蛮于曷苏馆部、东海汉部中挑选的壮丁,在上十二村成立以后,阿鲁蛮所部将领又大多进入其中重新训练,并以其中一部分兵将和辽口军进行换,所以无论在军制上、训练上还是补给上,都和辽口军十分接近。此外,安东军团还负责节制东海汉部各族人马。

  第三部分是折彦冲攻下辽河域以后,安排在显州、遂州一带以防备挞懒的兵马约三万五千多人。

  第四部分是扼守辽西走廊东部的兵马,人数约两万,由石康统领,是辽口军的一支。

  第五部才是萧铁奴所统领的漠南军团,包括他直系的四万萧字旗将士,以及他节制的四五万漠北诸部。其中萧铁奴为了攻打会宁带走了四万部队,剩下的部队以及漠北诸族的家眷都留在了临潢府。

  第六部,则是在这次北伐大战中一直没有用上,却对宁定辽南、威慑高丽起到极大作用的北海水师。

  这时汉部才取得一场决定的大胜利,兵将士气高昂,纷纷请战。折彦冲便命阿鲁蛮以本部镇守黄龙府,增益石康兵马两万人,让他在辽西走廊步步为营、反守为攻。主攻队伍以萧铁奴四万人为前部,折彦冲领五万人为中军,显遂战线两万人为后军,大军在十月于显、遂战线集合,直奔大定府。由副总理大臣韩昉全面负责这次战争的后勤工作。

  此外,折彦冲又从各军中调出大约四万人的兵力从海路进发,分别进入塘沽和山东。山东北方由王宣负责守护黄河、济水一线,以巩固面向金军的防线,山东南面由赵立负责监督徐州,以防南宋再次背后捅刀子,塘沽方面则由杨开远派遣兵力,一方面牵制宗辅对东北的增援,另一方面则派遣游骑从塘南出发进攻河北东西路,以削弱金军在这一带的控制力。最后四面兵力大合,先下燕京,再取云中。

  而早在萧铁奴从显遂战线出发之前,种去病就已经奉命率领胡汉兵马两万余人,占据了大定府北部的高州、惠州、恩州,又派出一部胡骑扰大定府西部的归化,其锋芒甚至在大定府还没攻下之前就近北安州,和银术可的前锋有了接触。

  萧字旗占据临潢府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将主要精力放在显遂战线上的挞懒都没有清楚他在临潢府的对手究竟是谁,而金人在燕云的两支精锐,也还没有及时而充分地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一开始虽然也有一些风言***吹到挞懒耳中说临潢府已被汉部控制,但挞懒也以为那是临潢府的汉民在响应折彦冲而已,等到他彻底明白了占据临潢府那支军队的来历,不要说惊讶,连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没过几天会宁陷落的消息也跟着传来!

  这时挞懒在大定府一带所控制的总兵力不过五万,除了分布各据点的兵力外,聚集在大定的兵力不过两万人。挞懒手下的兵马直系女真不过五六千人,加上关系较为密切的胡种部队也不过万人,而且他的部队又远不如宗翰、宗弼所部善战,所以布置在外的部队一遇到种去病要么投降,要么溃败,竟然未能形成比较像样的抵抗。种去病沿途南下,如疾风扫落叶般扫除了挞懒在旧辽中京道北部的种种布置,抵达大定府时城内只有守军一万多人,而且无论军民都是人心惶惶。

  而汉军的兵力则一拨又一拨地向中京道开来,种去病得到大量援军之后也不贪功,只是分遣兵力,以主力阻绝银术可和挞懒,以偏师监视大定府出入的交通要道,又传布檄文,要求大定府以及临近州县投降。大定府是折彦冲驻防过的地方,当地权势人物有不少都和折彦冲有过来往,这时东北会宁已灭,显、遂大军境,川、建、利、榆诸州先后易帜归诚。萧铁奴的前部大军在十月底便已抵达大定府城外,但他也不攻城,只是会合了种去病以及一路降伏的兵马围城。

  到了十一月,银术可眼见中京道势不可为,不进反退,缩至北安州一带,大定府便成了一座孤城。

  挞懒曾试图以精锐袭扰,但他的人哪里是萧字旗精锐的对手?一出城便被吃得干干净净,城内人见到萧字旗这等战斗力无不丧胆,从此不敢出城战。

  萧铁奴也只是围城,并不攻打,直到十一月间折彦冲引兵来到。

  折彦冲与萧铁奴会师后,带着萧铁奴到当初他被困的地方故地重游,叹道:“可惜,可惜”

  萧铁奴奇道:“可惜什么?”

  折彦冲道:“我是为宗翰他们叹息。若他们知道今之事,当初就该不顾一切杀了我,以绝后患!”

  萧铁奴哈哈笑道:“当阿骨打尚未成大患时,辽帝要杀他如屠一狗,可他也没杀!”折彦冲点头道:“你说的也对,当时我对局势也没有完全把握,只是冒险一博罢了。天下的事,又有谁能未卜先知呢?”

  萧铁奴道:“便未卜先知了又如何?杀了一个阿骨打,说不定还有另外一个冒出来啊!”折彦冲笑道:“不错!”便要下令攻城,忽然种去病派人前来,却是挞懒派人出城来议和。折彦冲哼道:“议和?议什么和!要么投降,要么受死!是死是活都是我们说了算,议什么和!”但仍然接见了挞懒的使者,见面后也不让那使者说话,只是冷笑道:“去告诉挞懒,看在一场亲戚的份上我且不攻城,再给他三的时间考虑,若不想死便投降!他是阿虎的堂叔,所以我不会杀他,还会让他做个富家翁。至于其它条件,半个也休提!若三后他不出城,那会宁便是大定的榜样!”

  使者入城复命,挞懒听了又急又怒,此时折彦冲手下有十几万的大军,单论人数,大定府城内连居民都凑上也没对方多,而且士兵的战斗力也是远远不如。挞懒知道,他无论如何不是折彦冲的对手,对方若是攻城,大定府的陷落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而更要命的是,挞懒完全看不出整个局势有扳回来的可能,若要叫他死守,他却为谁死守去?为宗翰?为宗辅?为宗弼?若是会宁还在,挞懒也许还会坚定些,可是现在整个会宁都已经在大火中消失了,连吴乞买都死了,他却还为谁守去?宗翰和宗辅可不见得就会对他多好啊。

  就战术层面来讲,这几乎是一场必死的战争;就战略层面来讲,这又是一场无论守不守得住都毫无希望的战争,对挞懒来说如此,对城内军民来说更是如此。折彦冲的条件,对挞懒来说是苛刻的,可对城内军民来说不是。这些将士、民众对折彦冲没有像辽府军民那样的心向往之,但也没有黄龙府、会宁那里的人那样有坚决抵抗的意志。如果他们还有胜利的希望,那他们也许还会守下去,可是现在他们却看不到这种希望。最可怕的是,一旦战败城陷,折彦冲会怎么样对待他们呢?从辽府的经验看来,投降是不会遭到报复的,但从黄龙府和会宁的情况看来,抵抗的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这场守城战争,要么就是胜利,要么就是全城沦亡!

  “我们还要守下去么?还要为谁守去?”

  城外招降威吓的箭书不断进来,惑着城内的军民,也打击着城内的士气,一些和折彦冲有过往来的权势者已经准备呼应城外军队了,就是一些兵将也出了反意。

  挞懒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知道自己必须赶紧决断:以雷霆手段镇城内的反叛,再与折彦冲决一死战;还是顺应“军心民心”开成投降呢?

  也许他该做个忠臣,可他该向谁效忠去?

  第一,第二,第三

  当汉军准备发起攻击,当城内权势者准备响应汉军时,城头竖起了降旗。

  折彦冲大军西进的同时,杨应麒也率众南下,整个军事布局是折彦冲在安排,而政务、后勤的统筹则是杨应麒在处理。在这个非常时期,杨应麒的五个副总理大臣除了要各自负责部分中枢政务之外,还要分别节制部分地区的行政权。

  东北二三千里的土地,这时以通州为界分为南北两部分。副总理大臣杨朴负责北部,针对这片地区在战火之后目疮痍,所以杨朴的主要任务就是安抚和重建。副总理大臣张浩负责南部,辽河域和辽东半岛是新汉政权最重要的经济命脉和政治中心,东北大军的后勤全从此出,虽然新汉政权在这里的统治已十分巩固,但仍然半点也马虎不得,因为这个地区一有动摇,那就是牵动国本的大变。副总理大臣陈正汇则负责山东方面的政务,东海经济圈的政令也多由其手,近年来山东经济发展迅速,所出赋税已经渐渐赶上辽南。副总理大臣陈显则已前往塘沽,他的任务也不轻,因为汉部上下从士人到商人都已经准备着进入燕云了,所以他必须为汉部经济力量、政治力量、文化力量和人才进入这片地区做好种种准备。新汉政权最后一个副总理大臣韩昉,才是直接负责这次东征的后勤,并承担部分参谋工作。

  在五个副总理大臣里面,韩昉正式进入汉部的时间最迟,但眼下却和折彦冲关系最为密切,这一点大多数人也都很能理解,毕竟,在折彦冲逃回归辽南这件事上,他可算得上是第一功臣,因此他一到辽南便居高位,就连杨朴、陈正汇也没话说。

  韩昉不仅功高,而且能力也极强。论学问底子,他是大辽的状元,文才便捷,经史娴熟;论行政能力,他既然做过地方官,行过枢密权,又做过使者,各种各样的内外事务都亲炙过,所以进入新汉中枢后稍加适应便得心应手;论权谋法术,他更是了得,光看他在辽政权、北辽政权、金政权底下都能左右逢源便可窥见一斑。所以这次折彦冲提议让他来主持整个东征的后勤工作,自杨应麒以下均觉得他堪当重任。

  韩昉又是大辽时代的北国文人中的魁首,他儿子又在几年前就易名进入管宁学舍读书晋身,再加上得折彦冲信任,新旧诸方面原因一凑,很快便建立起非常广泛的人脉来。这次东征时,他是带了一个不小的文官队伍和参谋队伍跟着中军走,大定府降伏以后,归附官员的去留、攻陷城池的委任,中枢对他的建议无一驳回。同时他又沿途招收北国俊秀,或推荐给折彦冲作参谋,或留在帐下任用,大多数都能做到人尽其才,因此他从显州走到大定府,一路提拔的人不计其数,所以只一月间旧辽中京道便都轰传道:“韩相过处,野无遗贤。”旧辽中京道一境,也赖韩昉而迅速安定。

  挞懒投降以后,金国燕云军势全面收缩战线,折彦冲坐镇大定府,萧铁奴进兵至北安州与在密云的银术可相持,石康也直到榆关关外,通过海路与塘沽相呼应。汉军军势大利,但严冬也已到来。诸将大臣分为两派意见,一派认为当趁着大胜之威急攻燕京,一派认为汉军已稳胜券不必急躁。折彦冲问完诸将后又问韩昉,韩昉道:“如今我军虽得大定府,但眼下冰雪纷至,道路艰难,辽河之钱粮难以转输至此,若是急进,恐有后勤不继之患。”

  折彦冲又问大定府存粮多少,民间是否富裕等等,韩昉一听就知道折彦冲准备因粮于本地,盘算了一下道:“秋粮已为挞懒耗去七八分,要想因粮于中京道,怕要等到来年。至于民间囤积,还是不要扰的好。挞懒在中京道数年,东防我辽南军势,西备宗翰、宗辅之叛,历年不以通政和人为务,但以搜刮屯聚为要,至今民力甚疲。民间尚需安定,否则必惹后患。”又道:“大将军,其实我们何必急躁?如今之势,金人已是强弩之末,四面受敌,我军便是稳扎稳打,困也将他困死了。宗翰、宗辅之根本在燕京、大同,粮草离前线甚近,我军在大定府,若是数百里奔袭,粮草既缺,路途又远,如非天助,恐无胜算。再说我军大胜来得甚快,如今河东、陕西方面也不知是否已经清楚我们的意图。若是消息阻隔,彼此耽误,便不能收取四面围攻之胜算。内外种种均非进军之利,何不坐待来年?”

  折彦冲叹道:“我担心的,就是拖得太久,宗翰他们有了准备,那时再要打下燕云就难了。”

  韩昉道:“从打下会宁到现在已有数月,宗翰、宗辅早该得到消息了,他们虽然来不及向东北增派援军,但料来在燕云的防范应该已经展开。便是此刻进兵,也未必能收奇袭之效。”

  不久辽府传来消息,却是大雪阻道,运粮颇难,杨应麒也劝折彦冲谨慎,折彦冲这才按下一鼓作气覆灭金国的打算,命各路将帅好生经营,勿要被金军踏雪所破。

  但命令才传出,汉军在北安州的部队便遭到了银术可的奇袭,萧铁奴见战事不利,一把火将北安州给烧了,领军退至泽州,同时传书各地警告各处戒备。大雪之中道路难行、后勤不继是金汉双方要共同面对的苦难,银术可的奇袭部队在中京道境内得不到补给,只要再次退回长城旧址以南,防守密云、遵化一线。

  折彦冲担心双方竟然在这里长期僵持,韩昉便建议用计。折彦冲道:“如今彼此防范正严,如何用计?”

  韩昉道:“上上之策,乃令人明知而不能防,此为直探死之策。”

  折彦冲便问金军有何死

  韩昉道:“宗翰、宗辅虽然足智多谋、勇猛善战,但无可救药之死也多。身在客地,老巢已失,此其第一死;燕云非其本土,汉儿多、契丹次之,女真最少,此其

  第二死;东北已为我所有,女真疆土不过旧辽西、南二京,燕云之士人无不知天下必属汉,残金必覆灭,甚至在女真人中,只要不是姓完颜的也多知归汉无妨,守金必亡,此其第三死;吴乞买一死,金人无君,宗翰、宗弼各不服气,此其第四死。金军有此四大死,纵然有雄兵百万、山河之险亦断不能久守燕云,我若能因势就利而用谋,则宗翰、宗望之灭亡亦不过反手之事!”

  折彦冲大喜道:“公美所论,与应麒略同。”便命各军固守城池以待来,许韩昉便宜行事。

  这时燕云士人大多早怀异心,见了韩昉在中京道的举措,都知道这个副总理大臣手握大权,纷纷与之暗通款曲。这种事情人人都做得绝密,但因为干这种事的人多了,慢慢就形成了一股大家心照不宣的潜

  塘沽离燕京最近,对燕云的风声反应最为迅速,冬至还未到,塘沽的说书人便都已在笑谈燕云的官场,其中一个说书人编了趣谈,讲一个人到市集买“燕云冠”(冠通官),负责买卖的中间人问买冠人是要买今年的“冠”还是要买明年的“冠”那买冠的人便问有什么差别,那中间人说要买今年的冠,可以直接去燕京找姓完颜的,要是想买明年的冠,那就得去大定府找姓韩的,那买冠的人又说他要买的是燕云的冠,不是大定府的冠,那中间人就笑道:“你怎么这么痴!明年的‘燕云冠’早就都揣在那姓韩的手里了!”

  从西边辗转东归的陈楚到达塘沽时听到这个趣谈后哈哈大笑,扔下几个茶钱,便朝副总理大臣陈显的府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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