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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章 却是自家掘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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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宣和二年冬,赵氏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次官民反终于爆发了。时江南困于朱勔花石纲之扰,无人不怨!睦州人方腊暗中聚集贫民,以诛杀朱勔的名义起事,不数间应者云集。方腊自号圣公,建元永乐,自置官吏、将帅,以巾饰为标记。起义军无弓矢、介胄,只是以迷信鬼神之事煽动民众。江南久不经兵火,方腊所部置牛皮大鼓擂鼓而行,附近百姓无论良无不闻声降附。

  不及一月,聚集在方腊旗下者已达数万。但是这群农民离旧秩序的约束后,由于缺乏政治能力和社会责任力,在达到他们的正义目的(诛杀贪官)之前便已开始制造新的罪恶:所过之处烧房屋,掠钱财,抢女人!手段之愚昧与残暴比之野蛮民族也不遑多让!于是起义军便迅速堕落为盗贼!

  十二月,方腊攻陷睦州,杀官兵千人,占据寿昌、分水、桐庐、遂安等县。跟着又攻陷歙州,临近的婺源、绩溪、祁门、黟县官吏集体逃亡。农民军转而南下,攻陷富、新城,直杭州。农民军凡捉到官吏,必断脔肢体,探其肺肠,或熬以膏油,箭扎尸,备尽楚毒,以偿积怨。

  正要北上津门述职的陈正汇听到消息后为之驻足,闻说官员被俘官员的惨状后更生兔死狐悲之感。而远在北国的杨应麒在收到消息后则大叹道君皇帝民过甚:“如此怨毒,岂是由来无因!”

  身在外国的杨应麒收到的消息,是从江南先到求,再从求转往津门、辽口、鞍坡、黄龙府,再转泰州最后才到达他手中。但作为大宋皇帝的赵佶对这件事情竟知道的不比杨应麒早!原来奏警传到汴梁,宰相王黼等怕影响北伐燕云建立大功的事情,竟然按下不表,直到封疆大吏连番求援,事态终于严重到遮掩不住了,才把道君皇帝惊醒,下令暂停北伐,以谭稹为两浙制置使,以童贯为江、淮、荆、浙宣抚使,率旅及秦晋蕃汉兵十五万(原来要用来北伐的)征讨方腊。

  在大宋朝廷还没反应的这段期间,江南百姓受尽了苦楚!起事的虽然是农民,但受苦最严重的也是农民!陈正汇在海外心急如焚,好几次几乎忍不住想怂恿欧适发兵去帮助镇,但每每在最后关头忍住了。若让汉部兵马介入大宋内政,那将来的局面肯定会复杂得不可收拾——这一点陈正汇还是知道的。

  欧适虽然没有出兵,但他能指挥的船只却夜夜在江淮两浙的海岸逡巡,抢救逃难的民众——他这行动或许有一点半点良心夹杂在里面,但以主要目的而论则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抢人”!

  对于这样的“义举”无论陈正汇还是林翎都鼎力支持,在这次方腊之中,迁徙到求的人口总数陈正汇直到好久以后才统计出一个大概!这次迁来的不再是单纯的贫民,连一些富农、地主、富商甚至士绅都被飘扬过海。而大求岛南部的开发进度,也在这次动后一千里。

  江南的这件大事发生时,杨应麒正远在临潢府,因此只能每等着消息辗转北传,根本没有手的余地。大辽的谍报系统没汉部发达,(汉部的谍报系统其实也没后世的间谍系统那么无孔不入,只是相对其它几个政权好多了)但耶律大石在南京向深通大宋形势的各种势力多方打听,终于约略知道江南有人造反的事情,也察觉到大宋近来在北边的军事调动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便搁浅了。

  这他回到中京,向北院枢密使萧奉先禀明经过,萧奉先听说南边暂时不会有战事便不再理会,顺口慰问了耶律大石两句。

  耶律大石道:“萧相,南朝虽然暂时无力来犯,但他们在几个月内聚兵积粮,显然将有所为!南京和西京的防卫可得小心为是!”萧奉先随口应了两声,耶律大石见他不放在心上,甚感失望。忽然萧奉先道:“南朝的事情且不说他,耶律将军,北边出事了你知道么?”

  耶律大石惊道:“女真人又打过来了?不是刚给耶律都统击退么?”

  萧奉先哦了一声道:“你也知道耶律都统的事啊。”

  耶律大石道:“耶律都统这仗打得精彩,中京、南京连坊间都在哄传,末将自然知道。”

  萧奉先眉头微微一皱道:“南京也在传?”

  耶律大石道:“是!”萧奉先哼了一声道:“但我刚才说的北边出事,却不是女真来袭,而是有人来向我告密,说耶律余睹私通女真,意图叛国。”

  耶律大石大惊道:“这怎么可能!告密这人是谁!萧相可查清楚了?”

  萧奉先问道:“耶律将军不相信耶律余睹会叛国?”

  “自然不信!”耶律大石道:“耶律都统乃我大辽宗室,国之栋梁!更是皇上的连襟!眼下他又刚刚打了胜仗,朝廷委以方面之重,他怎么会叛国降金?不可能!绝无可能!”

  萧奉先道:“可那人说得有板有眼啊!”耶律大石断然道:“萧相可否唤那人出来,待末将亲自质问他!”

  萧奉先摇头道:“这人现在不在相府。”

  耶律大石跪下道:“萧相!这必定是女真人的反间计!眼下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千万不能自毁长城啊!末将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耶律都统绝无叛国之事!”

  萧奉先看见耶律大石如此,心里反而更不高兴,脸上却没马上表出来,只是问道:“你和耶律余睹情很好么?这样为他说话!”

  耶律大石大声道:“这不是情不情的问题!耶律都统忠勇为国,天下皆知!不但末将,便是锡默、回离保等诸位宿将元帅到来,持论也必与末将相同!”

  萧奉先这才展颜道:“好,好!将军忠勇为国却也不在耶律都统之下!刚才我也只是试探!其实实情与将军猜测的差不多,来告密那人正是来使反间计!我已经将他拆穿,命人看押问罪了。”

  他态度转换得这么快耶律大石反而感到奇怪,却没说什么,只是站起来道:“萧相英明!”略一沉,说道:“北线有耶律都统坐镇,想来无大碍。南朝动态却是难测!末将想请令前往南京,请萧相成全!”

  萧奉先考虑了一会,说道:“好吧,我安排下。”

  耶律大石告辞后,李处温从屏风后转出,问道:“这人不能重用了。”

  萧奉先哼了一声道:“他要去南京,那是正好!我便遂了他愿,免得在跟前碍手碍脚!”

  李处温回到家中,把萧府见闻跟儿子说了,李奭听了道:“没想到耶律余睹这么得人心,看来不能轻易动他了。”

  李处温冷笑道:“你懂什么!他若是不得人心,萧相兴许还容他些时候!现在他势头这样旺,萧相想容他也不行了!尤其是军中宿将这样为他说话,那更是将他往坟墓里推!”

  李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处温道:“这件事情该怎么办萧相心里自有主意,我们却不能问太多!只要他吩咐了便做就没错。不过这事一起,中京免不了又是一场大!这样吧,你赶紧把还没出手的田产抛了!再把府中名家书画、周鼎汉碑运到南京老家去,以防这边有个万一!”

  李奭道:“最近路上只怕不是很清净,运这么多东西回南京怕会有闪失。”

  李处温道:“耶律大石那厮要去南京任职,干脆我卖他一个人情,把他调任的事情办利索些,再拨给他两千人马带到南京去。你到时就随他一起南下,路上多和他套情,将来若中京待不下去,我们到了南京老家还得依靠他呢。”

  李奭领命去了,挨个召来门人清客,代事宜。尤其要赵登赶紧收拾准备回南京。

  赵登答应了,离开李府,等到黄昏却从住处出来,东绕西绕,确定没人跟踪,这才往圣昭寺而来,他不走正门,却找到一扇甚为偏僻的紧闭小门,在门上敲了三长两短,呀的一声门才开了一条赵登便闪了进去,走入内室,一个和尚为他掀开炕上的草席,搬开铺板,出一个暗门来,竟是一条地道!赵登进了地道,地道的尽头一灯如豆,两个人正在灯下看地图,听到赵登的脚步声抬起头来,赫然是邓肃和赵观!

  赵登躬身行礼后说道:“李奭要我提前南下,不知是为什么事情。”跟着将见闻细细说了。

  邓肃点头道:“看来事情就要发生了!哼!我还以为要再推两把,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许多后着都还没用呢!”

  赵登问道:“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邓肃道:“你就按李奭说的办事。中京的事情不用你再管了。”

  赵登看了赵观一眼,赵观点了点头,他才应了声是,又道:“那两位大人呢?”

  赵观道:“我留在这里再看看。”

  邓肃道:“我也再等等。”

  “那太危险了!”赵登道:“若等大变发生,那时要出城便麻烦了!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

  赵观对邓肃道:“咱们一留一去,我留下,你走。若事情有什么反复,我自会应变!”

  邓肃沉道:“我怕的倒不是事情还有反复!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再下去就不是我们能轻易手的了。只是萧奉先既然要动手,那从现在开始,各方面势力必然外松内紧!只怕来往行人进城出城都会受他监控,现在就出城未必适宜。他要对付的虽然不是我,但若让他误中副车可就麻烦了!”

  赵登道:“我有个主意!李奭要我到时候随南行之军出城,不如先生就扮成我的帐房先生如何?”

  邓肃道:“据你刚才的说法,李奭到时也会一起走吧?若我被他注意到该如何是好?”

  “他在才好呢!”赵登道:“这人是个志大才疏的二世祖!好糊得很!有他在,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也能拿他当挡箭牌!”

  邓肃因觉赵登所言有理便听从了,第三耶律大石领兵南下,他却不过李处温的嘱托,只好让李奭一行随军。邓肃混在人群中暗中观察,见辽军出城时军纪颇为涣散,但一路南下,在耶律大石的统帅下竟一天好似一天,心道:“大辽虽当末世,但仍有人才!他们的兵将虽然比不上女真,但要是内部不窝里斗,女真人要打过来也没那么容易!”想到这里忽然心里一阵不安,只是不知为什么不安。直到他踏入南京道境内,想起这里本是汉唐故土,如今却被夷虏占了,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明显:“我到底在怕什么?在怕什么?”

  直到一听身边一人闲聊时提到大宋,邓肃脑中才蓦地炸了开来:“大宋!大宋!原来这么不安,正是因为担心大宋啊!大辽的这些毛病,大宋一样也不缺,甚至更加严重!他们有萧奉先,我们有蔡京,他们有李处温,我们有朱勔、童贯!就是当今圣上,又比耶律延禧这个昏君好多少?朝政如此,国家是否还有余力来开疆拓土呢?我们这次借助外力图谋燕云十六州,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脑子一片混乱,过了好久才理出一点头绪来:“看大辽如今的形势,就算没有大宋的助力只怕也难以抵挡女真人的攻势了!若是那样,则这燕云地面大辽迟早要丢!既然如此,与其让女真白白占据,不如争取让它回归大宋!若得蓟北诸关隘,只需屯雄兵数万便能扼得胡马难以南下!”想到这里决定不再彷徨,但那份不安却仍然盘旋在心中,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不说邓肃在南边办事,却说杨应麒在临潢府北部竟然赖着不走,萧铁奴心里有鬼,恨不得他早早回去,但又不好赶他。虽说卢彦伦在杨应麒来之前做过手脚,但杨应麒是什么样的人物萧铁奴比谁都清楚!若说这个老幺来了这么久对自己在临潢府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他是打死也不相信!

  幸好杨应麒似乎对他的劣迹半点也不在意,不打仗时他便着萧铁奴到处游玩,萧铁奴和耶律余睹开打时他就在后方算计着将来农场牧场的收益。这时那些跟来企图瓜分牧场的商家已经跑掉了一大半,只剩下十二家!其中竟有三家是畏兀儿人!但杨应麒对这些目人也不加歧视,相反还颇有照顾。他们要建清真寺杨应麒也不反对,只是要求他们必须和在辽南一样,放弃对“圣战功”的执着,尽量和佛教徒和平相处。

  东来的这些畏兀儿人个个是嗅着铜臭来的商人,大多没有狂热到要随时动刀动!再说圣战功又不是清真最为核心的教义,而这片土地其他宗教的势力又明显比清真来得大,动起武来他们没胜算,因此在汉部以政治力量提倡宗教和平的情况下,这些目人都非常聪明地顺应了,至少在目前还没引发什么宗教冲突。

  这杨应麒正在听一个懂汉语的阿訇讲解可兰经,南边一个他等了很久的消息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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