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八章 圈套内外险难知
那牧人托普嘉走了之后,种去病道:“这人来得蹊跷啊,可他说的又和六将军说的很契合。”
“嗯。他应该是想帮我们的。”萧铁奴说:“没想到漠北也有亲汉部的人了。嘿,那些商人,走得可比我们还快啊。”
种去病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萧铁奴说:“按原计划行事。等我们派出去的人一回来就动手。”
又过一,萧铁奴先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一部分,萧字旗也就忽然停了下来,乌孤山部族长派来的向导入内问故,蒙兀尔告诉他大帅忽然病了,必须停一停。
萧字旗在这里停了两天,到第三天晚上,萧铁奴在那次和乌孤山部族长约见之后就派出去的人全部回来了——这十几个人全是马贼、牧民出身的草原汉子,对漠北的地形十分熟悉,又懂漠北的语言,只要穿上牧民的衣服便全然看不出是汉军将士。这些人侦查到:乌孤山部一共派出八路人,分别前往八个方向而去。
“八个方向…”萧铁奴嘿了一声说:“这样看来,达旦九部可要到齐了啊。”
在这一点上,萧铁奴却猜错了,这次参加围猎萧字旗的漠北部族,除了达旦诸部以外,尚有南梅里急部的一支和北阻卜部的一支,此外还有其它几个势力参加,一共十四个部落,以乌孤山部、南梅里急部、北阻卜部和乌兰部四部为首,共凑齐了大概六万多人马,但他们仍然不敢正面阻截萧铁奴。因为他们知道萧字旗的战斗力!
萧字旗对这些漠北民族来说其实并非完全陌生。阿帕亚塔奇是一个畏兀尔人和契丹的混血,他那一脸无知大半是装出来的。这几年来金国正忙于南边的事情,无力来管漠北,只求这些游牧部落不要在这个时候南下扰就好,但萧铁奴却早在云内一带的时候,就常常派偏师越过山,用刀子加金钱的手段惑强壮的牧民加入其行列,一些部族也曾因此和萧字旗发生过冲突,但没有一次不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所以萧字旗进入漠北后,在前面一段行程中之所以没有遇见过什么阻滞,不是因为那一带不存在较大的部族,而是因为害怕萧字旗的部族全逃开了,直到这时才聚集起来准备对付他。
其中,乌兰部等几个部落一开始还抱有和萧字旗和平相处的希望,但大多数部落却对此抱怀戒心,北阻卜部和乌孤山部的族长又贪图萧字旗的财物,所以才定下计谋要覆灭萧字旗。他们的第一个计谋是打算约见萧铁奴然后劫持他,但在那次约好是少数人见面的会面中萧铁奴竟带了五千铁骑前来,这五千人可是在十万大军中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的,乌孤山部族长望见哪里还敢动手?于是又定下计谋要将萧字旗引向一处死地。
草原上的居民,老实的时候就是牧民,不老实的时候就是一群盗贼,盗贼的手段,来来去去其实也就那几招,虽然这几招在天时地利以及游牧民族特的配合下往往能收奇效,但是很可惜,他们这次遇到盗贼头子了,萧铁奴军中不但有人通晓前往蒙古部的道路,甚至连那个死地的情况也很清楚。
萧铁奴“中计”以后,萧字旗便朝着阿帕亚塔奇等人希望的死地走去,他们心欢喜地希望萧字旗踏入死地,可就在离那片死地还有几个山头的地方萧字旗忽然停住,这个松散的游牧部族这才有些急了起来,幸好过了几天,他们又动了,可没动多久,到了那个死地的边缘竟然找了个地方安营扎寨,乌孤山部的族长派人扮成过路的牧民去打听消息,这才知道原来萧字旗的大帅得了重病,所以才停军不行。
“怎么办呢?”
有人建议趁机进攻,然而现在那个萧大帅虽然病了,但萧字旗所占据的地形却颇利于防守,附近又有水源。再说如果现在发动进攻,那在死地的包围圈就用不上了。
“还是等等吧。”
“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放心,他总不能一直病下去吧。哼!最好病死他,这样他们内部可能会,我们就更好办事了。”
可是这一拖就是十天,十天之后,萧字旗还是不动,于是这个松散的草原盗贼联盟就都动摇了。
到了第十一天,忽然有个北阻卜部的伤病来报:他们的老巢被人袭击了,男人几乎全部死难,女人牲畜都被劫走了!
北阻卜部的酋长穆沁大惊,他这一部也算不小,加起来有六七千人可以上阵,是这次围攻的主力军之一,但他领来的人多了,留在老巢的便只剩下些老弱女人。他帐下一个智者询问详情,那突围来报的伤者道:“那伙人不错,大概不到一千人…对了,虽然是在夜里,但他们的衣服好像是乌孤山部的。”
“什么!”
穆沁叫了起来:“乌孤山部!”
“是。”那伤者道:“在混乱中我还隐隐约约听见其中几个说‘阿帕亚塔奇真是神机妙算’,对,没错,他们说的也是达旦人的话!”
穆沁一听咆哮起来,就要去质问乌孤山部,他帐下的智者阻止他说:“不能这么做!万一这真是个陷阱,我们就这样去质问他,反而可能会落入他们的圈套。”
穆沁问:“那怎么办?”
那智者道:“不如我们且装糊涂,打听打听看别的部族有没有发生类似的事情。同时我们还要先和一些部族打好关系,以便危急的时候有个呼援。”
穆沁说:“那老家怎么办?”
“被夺走的女人和牛羊,可以再夺回来,只要还有人有马,被夺走的草原也能物归原主,但如果我们都死了,那就女人、牛羊和牧场便都再也回不来了。”
穆沁以为有理,便按那智者说的做,对老家被袭击的事情秘而不发。结果第二天便听到塔拉古部老家被袭的消息,塔拉古部老家被袭是在北阻卜部老家被袭之后的五天,但塔拉古部的老家比较近,所以消息传得比较快。塔拉古部听到消息后不顾一切赶回去,然而他们竟没有走出多远便遇到了萧铁奴的袭击。塔拉古部三千人赶去,被杀得只剩下五十个人回来求援——其它两千九百多人,三分之一投降,数百人星散,剩下的全被杀了,塔拉古族长连尸体都不知何处去。
穆沁见到塔拉古部的惨状心中惕然,知道自己若不听劝告奔回去救援,下场多半也是如此。
“怎么办?”
北阻卜部几个知情的首脑都担心起来,而这时伏击萧字旗的部落联军已经开始出现紊乱!萧字旗的大本营还在伏击圈的边缘没有进去,但南梅里急部的首领窝多、乌兰部的首领达密、乌孤山部首领拖赭却都有些心慌了,他们隐隐感到他们这个伏击圈外还有一个更大的伏击圈正等着他们呢。
萧铁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带了八千人分批离开大本营,以五千人埋伏在伏击圈外围,以三千人先后袭击他已探到情况的塔拉古部、北阻卜部等的老巢,又故意放出一些漏网之鱼到伏击圈报信,果然塔拉古部听到消息后赶紧奔回老巢,被埋伏在路上的萧铁奴杀得七死三降。萧铁奴一击得手,随即又率众隐藏起来。他并不着急攻击,但那边伏击圈的联盟却已经了起来。
乌孤山部的首领拖赭本来就是一个以贪婪、狡猾闻名的人,加上萧铁奴故意布下的种种嫁祸疑点,北阻卜部的族长穆沁不免便怀疑乌孤山部是和萧字旗联手。眼见塔拉古部被灭,形势变得越来越不妙,穆沁便暗中窜连了其它三个部落,准备对付拖赭,结果这三个部落里有一个谋划不秘,在动手前竟被乌孤山部的人打探到消息,拖赭大惊,这时拖赭其实也不大明白穆沁为什么要对付他,不过事情紧急,也容不得他去慢慢打听,先求自保再说,他连夜联合了南梅里急部的窝多,也顾不上伏击萧字旗了,先与窝多约定:双方共荣共辱,若灭了北阻卜部便平分穆沁的财产、人口和地盘。
穆沁本是误会了拖赭,求的只是自保;拖赭也是为求自保,但情急之下只能用利害来打动南梅里急部。只是如此一来,双方的冲突便由为求自保的初衷,变成赤的争权夺利。种去病和蒙兀尔在伏击圈的外围防夜防,但没等到这些漠北强盗来攻击自己,这个松散的联盟自己就先了!
这时伏击圈外的十三个部族里,穆沁拉拢了三个,拖赭拉拢了两个,但穆沁拉拢的那三个都是小部族,而拖赭拉拢了的南梅里急部一个就顶三个,所以穆沁听到风声以后反而不敢动手了。在已经形成对立的七个部族以外,还有两个部族在听到消息后决定保持中立,而另外四个处于伏击圈另一侧的部族则还浑浑噩噩在等着拖赭、穆沁他们发动伏击的信号呢,这里边就包括另外一个大部族乌兰部。
这天乌兰部的首领达密派出使者去问拖赭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攻击,正好遇上穆沁派来拉拢达密的使者,穆沁的使者打听到达密向拖赭派遣使者,吓得连乌兰部的驻地也不敢进去了,直接回去告诉穆沁。穆沁一听也以为达密早和拖赭串通了,登时吓得手忙脚,几乎就想逃跑。
他部内那个智者道:“不可!我们的老家已被他们抄了,若是现在逃走,那只会成为丧家之犬!”
穆沁道:“但现在拖赭、窝多、达密他们连成一气,我们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那智者道:“当初我曾经想过抄我们老家的其实是萧字旗,但现在就算真是他们干的也没办法了。形势这样危险,我们不得已,只有一条路了。”
穆沁问:“哪条路?”
那智者道:“和萧字旗联手——我们只剩下这条路了。如果萧字旗肯做我们的靠山,那就算其它九部联手也未必能胜过我们。”
穆沁考虑了好久,终于咬牙道:“也只有这样了。”
当晚便派出使者秘密进入萧字旗的本营,种去病听说使者的来意后暗暗高兴,但也不敢轻信他,而是要求穆沁先动手袭击拖赭和窝多,又许诺:只要穆沁能以实际行动向汉部表明决心,那不管穆沁的行动是成是败,汉部都会做他的靠山,而且消灭拖赭以后,萧字旗还会帮他取回财物、女人、土地,并作主将乌孤山部的人口土地都给他。同时种去病又迅速将消息传到萧铁奴处。
穆沁对于这个答复并不满意,不过这时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当晚趁着天黑,按照种去病的指示在头上绑上作为辨识的布条,率领已经接受他领导的三个部落,连夜向乌孤山部发动袭击。
这时双方既然都显了敌意,乌孤山部在夜里也防备得十分严密。穆沁的夜袭不但受到了乌孤山部的反击,而且南梅里急部也闻讯赶来,穆沁马上便面临腹背受敌的局面。
萧铁奴在远处望见,暗喜道:“看来这穆沁的投降是真的了。”
穆沁接战不利,趁着还没被对方包围赶紧向萧字旗逃去,拖赭和窝多领了人马追来,追到萧字旗大营前天色已亮,种去病领了五千骑兵出来,对穆沁喝道:“逃什么!给我反攻!你攻右,我攻左!”
穆沁所率领的北阻卜等三部本已逃得人心惶惶,这时看见兵强马壮的种去病果然守诺出兵,均感到精神一振,种去病不等穆沁行动就先向左边的乌孤山部冲去,他的五千骑兵出击以后,营中又开出一万步骑作为后援。穆沁见了这等阵势,再不犹豫,听从种去病的吩咐向敌军右方的南梅里急部攻去。
拖赭和窝多一望见萧字旗大营,本来已不敢近,这时见穆沁听种去病指挥,均大怒道:“这个穆沁,果然是和汉部有勾结!”
种去病来得好快,拖赭和窝多还来不及想好对策,那五千骑兵已经冲了过来。双方论蛮力武勇各不相下,但萧字旗组织更为有序,兵器又更为良——这些漠北民族有些还是挥着木作战、使用骨镞箭呢,而且拖赭、窝多已经和穆沁打了半夜,种去病却是以逸待劳,无论体力士气均远胜,所以两军一接战,马上分出了优劣,附庸于拖赭的那个小部落见到那雪花花的兵器,还没打就先逃了,拖赭虽然挡住了第一轮的攻击,但整个阵势也已显得混乱。
忽然间背后噪声大起,那个逃跑的部族又回来了,拖赭心中一奇:“难道他们竟然这样义气,跑回来帮忙?”一念未已,便见那个小部落所有人都是抱头鼠窜,跟着转弯处又出现一彪极为凶猛的人马,原来这个小部落哪里是义气?分明是被那彪人马赶回来的!这彪人马,自然是萧铁奴的五千铁骑了!
拖赭这边本来就,窝多那边和穆沁正斗得难解难分,这时萧铁奴一加入,形势便完全是一边倒!萧铁奴和种去病南北纵横,没多久就将乌孤山部切割成一帮溃军,蒙兀尔的步骑趁机围上,将陷入混乱的乌孤山部一块块地吃掉。拖赭想率众突围,早被种去病领了一百精锐骑兵突近,双方马对冲,种去病和他的副将一左一右边分别从拖赭身旁掠过,拖赭躲开了种去病副将的刀,却躲不开种去病的铁钩!种去病这一钩贴身施为好狠好准,竟然在电光火石之间钩住了拖赭的咽喉!双方的马匹都在全力奔驰,相对速度相当于一匹马全力奔驰的两倍,所形成冲力可想而知!铁钩刹那间穿了拖赭的咽喉,拖着已不可能活下去但一时却还死不了的他又继续冲出了好长一段距离,这段路程里全是拖赭喉咙里洒出来的血,全是拖赭想叫却叫不清楚的惨呼!乌孤山部部众见了无不心胆俱裂,窝多在远处也为之心寒,不敢恋战,企图领兵突围。但这时他的人马组织已,所以只来得及带走身边十几个人,其他全被萧铁奴或歼灭或招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