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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七章 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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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部的庶政运作又重新走上正常的轨道,但这几杨应麒却变得更忙了他不是忙于政务,而是忙于指挥士人点看书目。自金兵东移以来,杨应麒便把抢救中原的文献典籍作为重中之重。津门财政虽然紧张,但杨应麒在这一块的花费上仍然毫不吝惜。每从汴粱运往登州的图书文献不绝于道,后来竞不知不觉形成了一条“书路”大宋此时道路不净,运书的队伍多了,防卫不免时有疏松,而运书途中又难免遇到盗贼。这些盗贼大多是吃不饭起来造反的农民无赖,没多少见识,抢了几次发现都是不能吃、不能花的“无用之物”从此看见运书队伍便都不抢了。

  大量的书籍运到登州后,杨应麒本想分为三部分:一部分藏登州蓬莱学舍,一部分藏津门管宁学舍,一部分藏求桃园学舍。但后来书籍越来越多,原来汴粱许多人家为了筹集逃命钱都将家藏图书价抛售,孔壁书社在一两个月间收到的善本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超过了以往六七年间的总和!由于书籍太多,所以别说进行细致处理,就是要进行大略安置也嫌人手不够再说此时正当世,处处都需要人手,杨应麒也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安排出更多的力量。最后还是一些浙东的商人出来主意:由他们花重金从山东、江南、福建延请博学之士到蓬莱学舍校书编排。杨应麒大喜,不但当即准了,而且还好加勉励。其时清港为了应付战争己极为繁忙,浙东商人又请求将书籍、人员的进出改在胶州湾附近的新码头淮子口(注:地理位置在后世青岛附近),至于码头的改建、升级,自有这些商人和本地士绅负责。这建议正合杨应麒心意,想也没想就批了,且准备多发行一批纸币来支持他们在淮子口的建设

  最近由于汉部纸币在汴粱供不应求,所以杨应麒早有心增发纸币数量了。

  增发纸币的提议在元部民会议通过后,杨应麒摸了摸比金汉战争前还要鼓的口袋,心中乐滋滋的,但微笑了一阵忽然呆住。

  陈正汇在旁边看见,问道:“七将军,怎么了?”

  杨应麒道:“最近两三年,浙东商人势头升得很快,而且做的事情也很合我们的心意。

  陈正汇点头道:“不错。”

  杨应麒道:“不过你不觉得太合我们心意了么?先是辽口,再是淮子口,再加上他们的老家江南这布局很了不得啊!嘿,如果连求、麻逸、塘沽也包括进去,那汉部就成了他们的天下了。”

  陈正汇微笑道:“他们在求、麻逸和塘沽势力并不是很大,再说他们毕竟只是商人,并未干涉政务军务,所以也不用太过担心。”

  杨应麒想了想道:“感觉还是有点问题,你去查一下,看看他们私下都和哪些人有来往

  陈正汇愕道:“这怎么查?”

  杨应麒道:“就是查查他们进出港口的记录。嗯,这事要悄悄来,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免得他们知道了心中不安也许这些事情都只是我在胡思想罢了。”

  当晚陈正汇在冗务之余命人到海关调出档案,清查所有元部民的出入记录,结果并未发现浙东商人有什么异征。

  杨应麒心中却反而更为郁闷,陈正汇也觉得不妥,杨应麒问他有什么不妥,陈正汇道:“不知道,但总是觉得不妥。”到了他们这个层面的人,常有超乎证据之外的直觉,而且这种直觉通常还很准。

  杨应麒想了想道:“今晚我早点走,去林府吃饭,政务上的事情你担待着。”

  那边林翎见杨应麒来,奇道:“最近不是很忙么?你怎么还有空来?”

  杨应麒笑道:“又不我了?”

  林翎笑道:“哪里会!”命人整治了几个清雅的小菜,与杨应麒就着粥吃。

  杨应麒一边吃饭,一边闲扯一些海外见闻,慢慢聊到生意上,说道:“温州、明州那帮商人可猛得很那!我想在他们的生意上投点钱,入点股,几年后一定大发!”

  林翎笑问道:“你说的是汉部的钱,还是你自己的私房?”

  杨应麒道:“当然是我自己的私房。”

  林翎冷笑道:“你才刚刚把淮子口一半的经营交给他们,现在又要入他们的股,小心被人知道说你假公济私!”

  杨应麒吐了吐舌头,笑道:“那算了,反正我现在的钱也够挥霍个十辈子了。”又问:“他们浙东帮兴起以后,你们福建帮有没有受打击?”

  林翎道:“当然有啊,特别是东海北路的生意,抢得可厉害了。陈家己经和他们达成了协议,把他们家原本在东海北路的商路都让给了他们,而那些温州人、明州人则保证不往大求、麻逸去。”

  杨应麒笑道:“陈家这笔生意做得值了!他家在东海北路,本来就没什么生意。”

  “那你就错了。”林翎道:“陈家来得晚,在北边原来没多少生意的。但欧家在东海北路还是占有一些份额的,虽然根基不如刘介、赵履民,但近年发展得很好。特别是你支持他们在率宾府(后世海参威附近)开港,他们趁机兜揽日本、高丽的生意,如今可吃得很开呢。”

  杨应麒恍然道:“怪不得最近他们不再抱怨我偏心了,不过欧家生意做得好,和陈家又有什么关系?”

  林翎道:“陈家和欧家这两年走得很近啊,你不知道么?欧济己把女儿嫁给了陈奉山的儿子,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没留意?啊一是了,那时正好遇上大将军出事,所以欧家和陈家都不敢大张旗鼓,估计你也没心情来理会这事。”

  杨应麒心中一凛,口中却笑道:“那他们这婚礼可选错了时机。要在别的时候,我非给他们送一份厚礼不可。毕竟陈家开发麻逸,欧家开发率宾府和虾夷,对我汉部大有功劳!特别是欧家,如果不是率宾府的开发,东海三十六部哪里会那么快就倾向于我们。”顿了顿又道:“现在欧家、陈家还有浙东诸商人势头这么猛,林家的生意会不会很难做?”

  林翎笑道:“我早不敢在这上面和他们争了。不过他们总算不敢太过迫我,就是有什么生意,也会给我留一点儿,我供钱,他们运转,我占小头,他们占大头,算是两全其美。”

  杨应麒笑道:“你占的虽是小头,但全东海所有生意都有你的一点叫、头?,加起来可也不得了了!”

  林翎笑道:“没什么不得了的,接他们的一点漏油罢了。如今便连岱舆制糖什么的我也不大管了,只占一点合伙股罢了。”

  杨应麒嘿了一声道:“你这么圈钱,是想把精力放在纸币、钱庄上么?”

  林翎淡淡道:“不好么?”

  杨应麒笑道:“没什么不好的。不过这门生意不好做,要小心些啊。”

  林翎道:“只要你不来和我抢,我便谁都不怕。”

  两人且吃且聊,这顿饭吃了两个多时辰,临别时林翎把下人支开,问杨应麒道:“你今天忽然来,是不是东海商圈出什么事情了?”

  杨应麒沉半晌道:“我见浙东商人势头这么猛,有些担心。”

  “原来如此。”林翎点头道:“我也见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但这事尚未明了,再说涉及到的人又太感,所以先前你既不问,我也就不好和你说。”

  杨应麒听到“涉及到的人又太感”心中吃惊,问道:“什么蛛丝马迹?”

  林翎道:“浙东九家在塘沽都没有很大的生意,但他们家族的二掌柜或三掌柜这两年都会定期前往塘沽,每次都是悄悄来往。我一开始也以为他们只是想在那边抢生意,但近来见他们迟迟不动,便有些疑惑了。不过这也许只是我多心。”

  “塘沽!”杨应麒脑中闪过一阵疑惑,随即变成一个惊雷,嘿了一声道:“原来还有这事!我手下那帮人,可盯不了这么细。”

  林翎道:“我是做生意的啊,所以凡是生意人都要盯紧的。你要想的事情比我多得多、大得多,偶尔忽略了一些在所难免。”

  第二杨应麒才起来不久,还没开始办公,忽闻完颜虎来召,杨应麒赶紧前往大将军府问出了什么事情。

  完颜虎因折彦冲尚未救回,本来一直有些抑郁,但今天看来却颇为开朗,微微笑道:“没坏事没坏事!嘿,是好事来着。”

  杨应麒奇道:“好事?”

  完颜虎道:“前几三弟妹和张玄征的夫人来,闲聊中,她们偶尔说起陈家——就是福建那个什么陈奉山,说他家有个女儿,长相人品都好,想和四弟结亲。这事本来己准备来跟我说了,但恰好遇上你大哥出事,事情便搁下了。我打听过了,这事确实是真的。四弟因你大哥还没救回来,竞说什么‘大哥未还,无以为家’。这话可见四弟是有情义的人,但对陈家的闺女来说却是混账话了。你大哥出事,那是国事!他自己成亲,那是家事——莫不他成了亲就会耽搁了救你大哥不成?所以我要派人去和四弟说了,若他本有心于那陈家小姐,就别耽误人家的青春了!婚事我来主持!”

  杨应麒心中早转了八十一转,问道:“那嫂子叫我来是…”

  完颜虎道:“问问你我的决定有没有不妥啊!若没有,我便这么做了。”

  “没什么不妥,没什么不妥。”杨应麒微笑道:“来一场婚事,给我们汉部冲冲喜,总是好的。”

  完颜虎大喜道:“那我就派人去说了。”叹了一声说:“这些年啊,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这些小子们的婚事。三弟五弟多好,半点也不用*心。其他几个,却恼得我白头发也多了十几,不知道你们究竟想结什么样的亲家-现在四弟的婚姻有了着落,也算了了我一件心事。”

  杨应麒点头道:“那我让正汇去说——他是从大求来的人,算是四哥的老部下,现在又是汉部重臣。由他去说,既显亲,又显贵。”

  完颜虎大喜,又问:“现在汉部事情多,听说这陈正{[肩头上的担子不比你轻,可别耽误了公事才好。”

  杨应麒笑道:“事情再大,也不到四哥的婚事上去。”

  完颜虎道:“那好,回头你让陈正汇过来一下,我吩咐他些琐碎事儿。”

  杨应麒到七将军府后便将事情与陈正汇说知,陈正一听皱眉道:“七将军,这事恐怕…恐怕有些值得推敲处。”

  杨应麒冷笑道:“还有什么好推敲的!事情己经很明了了!”便把昨从林翔处听来的关于陈家、欧家与浙东九家暗中联合的事情与陈正汇说了。

  陈正汇听得心惊道:“这样说来,四将军这盘棋可大得很啊!”杨应麒淡淡道:“咱们汉部的事业大了,各种各样的势力总要抱团的,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四哥这次的事情做得极漂亮一直到他把事情挑明前夕,我们才知道他居然布下这么大的局面!嘿嘿,正汇,这次咱们可大大落了下风了!”

  陈正汇点头道:“不错。四将军既己透过两位夫人将事情告诉虎公主,那么便是不怕我们知道了。”

  杨应麒道:“也或许是因为他知道不可能瞒得我太久了,于是干脆自己挑明,先发制人。哼-他们之前能瞒得这么紧,固然是他们做事小心,但和我们把注意力放在北方也有关系。现在北边形势绥了下来,我们要着手内部的事情了,他们便想再瞒下去也难了。”

  陈正汇沉道:“这件事我事先没收到半点风声,莫非…”

  “不用莫非了。”杨应麒道:“事情很明显,四哥己经不相信你了。”

  陈正汇叹了一口气,说道:“七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

  杨应麒思虑半晌道:“现在事情既己挑明,我们便不怕了。四哥在汉部各地扎越深,就越会把汉部的事业当作自己的事业来经营,所以就目前看来,我们和四哥的目标是完全一致的——这是好事来着。”

  陈正汇道:“那就长远来看呢?”

  杨应麒笑道:“长远来看,自然是我和四哥在汉部内部势力的消长——不过现在不用顾虑这件事情,因为目前咱们汉部向外拓展比向内拓展要容易得多,所以几年内不用担心我们会内讧。”

  陈正汇道:“那几年之后呢?”

  “几年之后?”杨应麒淡淡道:“若汉部大事己定,四哥要折腾就让他折腾去,我找个清静的地方钓鱼读书,乐得清闲。”

  陈正汇口中微笑,心中却颇不以为然。

  杨应麒又道:“不过这件事情,不太像四哥的手笔,他身后一定另有高人。正汇,这次你去塘沽好好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把四哥背后那个高人找出来。咱们总得知道跟我们下棋的人是谁,事情才好办啊。”

  陈正汇道:“我尽力而为。”

  杨应麒摇头道:“不,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势在必得!”

  陈正汇道:“七将军有什么主意么?”

  杨应麒道:“当初经营塘沽时,是二哥、四哥和我同时进入,所以那里的势力也是三分天下:陆军将领是二哥的旧部,水师都由四哥统领,文官体系是我一手打造。这几年四哥常驻塘沽,我们之间的势力对比或有消长,但他也没有达到在塘沽一手遮天的地步。二哥离开前关照过他的老部下支持我,所以只要二哥的旧部还能听我指挥,加上我有中枢的名义在,便是在塘沽也能拥有胜过四哥的优势。”

  陈正汇问道:“七将军,你要削四将军的权力么?”

  “这怎么能够。”杨应麒道:“那样会得四哥把精力转到内斗上来的。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陈正汇道:“七将军的意思是…”

  杨应麒道:“四哥大婚,必来津门。我们就趁着这个空档向他施他把筹码抖出来!”

  就在陈正汇出发之时,宗翰己围太原,而宗望更是绕过中山攻破信德府。信德府原为邢州,属河北西路,宣和二年改龙冈为邢台县,属信德府,全府领尧山、巨鹿、内邱、任县、南和、平乡、沙河诸县,北接真定,西傍太行,南邯郸。宗望一下信德府,离汴京便只剩下数之程!

  种彦崧闻讯大惊,他略加权衡,觉得河东路关隘名城较多,太原又扼险要,宗翰虽猛一时未必能克;而河北平原则是平川千里,除了黄河再没有能阻挡女真骑兵的屏障了。于是冒险率轻骑三千出击,被宗望败于内邱。种彦崧不得己再次退入太行,宗望迫来,他便率部转移,依山游战。在这里他占着地利,宗望能败他却无法灭他,只好任他离去。

  当此之时,中山、河间、太原诸重镇的军民虽能固守,但敢主动出击的便只有忠武军一旅了。所以忠武军虽然屡败,但因能败后再战,故而军中士气并不低,两河百姓亦颇壮之。平原百姓家园被破以后往往逃入太行山依附忠武军,主管民事的官员将大部分人编入工、农、牧,体格壮、动作灵活的则纳入军中,因此种彦崧屡败之下,兵力不减反增。即便如此,他的兵力相对于宗望、宗翰来说仍然处于大劣势,汴粱朝廷又迟迟没有全盘的防守、反击策略,致使忠武军变成一支没有战略目的、只能随机应变的孤军。

  宗望、宗翰连连得手的同时,欧适也心难搔,就想出兵把沧州给纳了。沧州地偏海滨,宋军守之不足以扼女真南进之路,金兵得之无益于南下之途,所以无论大宋朝廷还是宗望把这个无足轻重的地方忽略了。沧州百姓和汉部接触多了,常得汉部经济沾澜,对汉部抵触不大;李应古也不是良将忠臣——欧适这时要是动手,沧州多半可以传檄而定。但津门方面己有严命不许一兵一卒入侵大宋,而欧适的谋主也劝他不要坏了汉部好容易争取到的名声,这才让欧适强忍下来。

  但汉部官方不动手,却不止汉部的民间势力动手。塘沽发展到今时今,地方己不够用。一些商人眼见有利可图,早沿着大河南岸开辟了一些农庄、牧庄,雇用因战而逃到这里的百姓种植放养,为沧州供应蔬菜、牛等物。随着人口的增多,这个地方的商业也有所发展。世之中,天下并不是处处都、时时都,总有些地方因为各种原因而暂保安宁的——此时的沧州就是这样一个所在。宗望攻保定、雄州时沧州西部的百姓都己经听到马蹄声了,但女真兵马就是不到这边来,而是径往西南边去了。

  不过,由于战引起的治安问题——特别是寇问题仍然让沧州的民生受到威胁。为此一些商人便与本地的士绅联合起来,模仿塘沽的警卫制度雇人自卫。随着寇威胁越来越越严重,商人和士绅们又在得到李应古默许的情况下,建立起了类似于登州的民兵寨子,这些寨子以沧州部沿河靠海的东北角落为核心依地势高低分布,在此后的几年里慢慢形成了一个与北岸的塘沽城规模相当的定居点。这个定居点一开始被塘沽人称为塘南,后来慢慢的本地人也接受了这种叫法。

  塘南在名义上仍然属于大宋,每年也仍然向大宋朝廷缴纳一定的赋税——但由于大宋在河北的赋税转运体系因战争实际上己经作废,所以这部分钱便被截留了下来,由这个地区的士绅自治会议分摊了用于塘南的民政建设、水利工程和安置民。

  到了整个河北的局面完全糜烂的时候,李应古觉得沧州州城也没塘南安全,干脆带了细软逃到这里来,并下令修筑城墙——那时大宋己经全了,谁也没功夫来指责李应古僭越。相反由于李应古还能挂上大宋旗号表示拥护赵氏,着实得到不少士人的赞赏。

  于是塘南便正式成为沧州的经济中心和行政中心,其影响力所及,甚至到达临近的州府,乃至整个河北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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