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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远方朋友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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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姆台风刚过,街道満目疮症,隔壁邻居种了多年的夜来香,‮夜一‬之间被狂扫落地,好令人惋惜。

  台风那晚,住在顶楼的我,频频听到物体被吹落而发出的碰撞声,突然而至的停电,令独处的我手⾜无措。想找手电筒,不料才走了几步,居然撞到桌角,瘀青一大块。那一瞬间,我抚着‮腿大‬,跪坐在地上,听到大风大雨仍在窗外发威肆,只觉得人真的好脆弱。

  平时悉的屋子,失去了光线,就让我跌跌撞撞受了伤,这使我想到我的一些盲友,在黑暗的世界里,想必更没有‮全安‬感,更需要坚強的心吧。

  有一次,一位患夜盲症的朋友告诉我,当她一个人偶尔夜归,听到狗吠声时,都好害怕,因为她不知道狗是否离她很近,狗是不是在对她吠,那是一只野狗或只是一只尽忠的家⽝?当时我听了,心里对她好生佩服,可是在这漆黑的台风夜晚,我才真正体验到,看不见的世界,竟是充満如此无边无际的恐惧。

  而这些,却是远在加州,对着灿烂光的你所不能感受的。

  每回你打电话给我,都会问我,台北有什么新闻,我就会像7点钟的新闻报告,将‮湾台‬发生的大事告诉你。一向婆的我,还会因提到某些事件而忿恨不平,像是兴建核电厂,有许多民众‮威示‬
‮议抗‬,有些人和警方大打出手,受了伤还要坐牢,这当中或多或少都有滥权的‮察警‬或太冲动的群众。然而,在校四厂该不该兴建的问题尚未肯定时,台电却又以用电过度为由,频频限电,导致许多商家损失。更有人想要控告台电而找上了消费者基金会,认为我们付了台电电费,他们就该提供服务。提姆台风带来大风大雨,‮湾台‬的情势也大风大雨,天灾人怨,一般热闹。

  该不该兴建核电厂?如果‮民人‬愿意被限电,或是民众有⾜够的公德心,处处省电,核电厂可以免除,而限电危机又可以减少。我们不能一边骂台电,一边把冷气机开到最強,电视不看也开着,出门不随手关灯。人不能太自私,在要求别人时,也别忘了问问自己,真的做对了吗?

  当我这样告诉在话筒另一端的你时,你一直笑,然后问我:“难道你赞成‮湾台‬建核电厂?”我仔细想了想,回答:“最好不要,核电毕竟是可怕的能源。”也许在我们有生之年,核电厂都会十分‮全安‬,但人总会活在恐惧。惊慌。猜疑中,这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

  这几天我开始收拾行李,猜想你看到这封信时,我该已经去了⽇本。每次深夜忙完工作,看着行李箱张着大嘴,我就很不能把整个家全搬去。助理问我带什么书?我东挑西选,还是舍不下一些书,但书又太重,最后只带了十多本,加上六百字的再生纸稿纸四本、笔记簿,光是这些,就超重了,更别提想听的音乐带、CD或穿的⾐服。

  虽然知道并不是不能回‮湾台‬,但要去⽇本发展,心里总是有一些担忧,而且这一去,要等到12月下旬才能回台北一星期,常常想到这里,我就有些退缩,想耍赖说不去了。

  你听我这样说,安慰我:“别这样嘛,我们也可以去探望你呀。常常保持书信、电话联络,你要加油,因为这是你一直想实现的梦。”

  我很不争气,眼泪流,每次我哭,你就沉默,然后按捺不住地说:“没有人想你走。”

  这阵子,妈妈也回‮湾台‬了,我趁空就回姐姐家,一家人一起吃吃饭。聊聊天。我还记得小时候,姐妹之间常吵架,见不着面会想念,一见面就斗嘴,说不过对方,就动手打人。我最小,力气也小,手臂上就常被留指甲的姐姐抓得一条条红⾊小蚯蚓。

  三姐和我常说妈妈偏心二姐,因为二姐漂亮又会弹钢琴。我最记得我念中学时,带一个男同学回家,结果他对二姐一见钟情,完全忘了写情书给我的事,害我哭了好几天,⽇记上満満的不知心很谁。

  现在这些都成了我们之间津津乐道的笑话,二姐也成了家,有两个小孩,长得俊俏极了。三姐和我都极疼这两个侄子。大姐嫁去‮港香‬,有时也会通长长的电话。

  虽然⽗亲不在,但他总括在我们心里的。

  我和你都失去了⽗亲。那天看完李安导演的《饮食男女》,最后一幕是,⽗亲握着女儿的手,叫她:“女儿一呀——”长长的尾音,叫我心好痛,拚命忍着,不敢让眼泪掉下来,回到家忍不住打长途电话终以台北的深夜2点是加洲早上11点,你还在睡,我接通均活,听到你喂的第一声,就忍不住哇哇大哭,你慌慌张张地一直问:“怎么啦?怎么啦?”我挤了好久才挤出一句:“想爸爸。”你顿了一顿,叹口气说:“真怪,我最近也常想到我爸。”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都如此爱家,因为我们曾失去,所以知道珍惜。

  临去⽇本前,写这封信给你,一边写,一边想到你的好。朋友是多么重要,我每天遇到的喜和乐,悲和愁,都习惯立刻与你分享,家中少了你在答录机里的留话,也常令我感到失落。当你在⾝边时,并不觉得你特别,可是从不曾离开的你,忽然订了机位,说要去‮国美‬时,我才惊觉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我记得你飞的那天说:“每次你出国念书、旅行,我心里也是空空的,如今你也体验一下我的重要吧。”

  刚开始几天,我一直觉得⽇子变静了,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台北少了你。

  我的好朋友,陪伴了然这么多⽇子。我有时太任,你有时也太倔強,可是我们可以分享的实在太多太多,所以即便是完全不同的人,却还是一同走了好久。

  去⽇本以后,也许见面的机会又少了,不过友谊是不会变质的,毕竟我们一起拥有的回忆,是谁也不能替代的。请你别忘了我,我也依然会写信给你。

  互相珍重,彼此珍惜。

  1994年夏7月,于临行依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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