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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关 影斗·剑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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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雠皇催动必方攻击有莘不破,必方腾飞而起,突然在半空中一个盘旋,反而向雠皇扑了过来。

  芈挣扎于一片黑暗中。

  这里上不见天,下不着地,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只觉得四处都空的,连身体也空的,仿佛在不断软化、不断消失。

  “别睡着啊。小兄弟。”

  是谁的声音?芈仿佛看见一个影子,修长的身材,孤寂的白衣。

  “大头?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白衣人没有回答。

  “大头——回答我啊——大头!”

  见到白衣人以后,芈的神智渐渐清晰起来,季连城的童年,和有莘不破的初遇,离家出走,被桑鏖望所伤,水族,天山剑道,天狼的剑示…寒蝉!

  “呜…大头,我真没用。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是男子汉,可却眼睁睁看着要保护我的女孩子…在我面前被人害死…呜…大头,我真没用。”

  白衣人什么也没说,突然化作一道剑光。剑光突破了黑暗,让芈看见了这个空间之外的情景,看见了必方!

  “必方!必方!”

  芈呼喊着。但必方却没听见,祂正在雠皇的催动下向有莘不破等人袭去。

  “不!不!必方!回来!我在这里!”必方嘶声竭力地呼唤着,也不管必方能否听见,也不管自己是什么样的处境!

  “必方!必方!啊!你,你听见了,我知道你听见了!快!快回来帮我烧死那个怪老头!我要给寒蝉报仇!”

  看见必方以后,芈失落的情绪转变为高涨的怒火,燃烧得比重黎之焰还要厉害!

  见到必方向雠皇反扑,有莘不破大声叫道:“好,好!神鸟!把这老怪物从芈体内赶出来!”必方一倒戈“怪鸟”马上变成“神鸟”

  雠皇临时占据了芈的身体,刚刚把芈的元神压制下去就匆匆和有莘不破等动起手来,在这个身体中的根基并不牢固。这时见必方扑来大吃一惊,一时也想不起芈这个身体是不怕火烧的,内心因畏惧而退缩了一下,只这一下子,元婴在芈身体的统治地位马上动摇,芈体内的本尊元神趁机反扑,要把雠皇的元婴排除出去。

  必方悬临在芈身体的上方,照出一老一小两个影子,互相撕扭挣扎着,但小影子却始终处于下风。

  依然控制身体主导权的雠皇大笑道:“差点沟里翻船,可惜就凭你小子这点道行,如何能逃脱老夫的掌控?”

  那边有莘不破道:“情况似乎还是对芈不妙,怎么办?”

  桑谷隽道:“要是雒灵在或许有办法,但现在只能靠芈自己了。”

  突然徂徕季守捂紧了耳朵,叫道:“好厉害!”

  有莘不破一愣,道:“怎么了?”

  徂徕季守道:“剑鸣!是剑鸣!”

  有莘不破道:“剑鸣?我怎么没听到?”

  桑谷隽也道:“有么?我也没听到啊——咦,你们看!”

  芈那个小影子里又变化出一个颀长的影子,和小影子一起排挤雠皇的血影。这个影子一加入战团,形势登时逆转。

  芈的脸上一时沉静肃穆,一时暴怒如狂,一时惊疑加。血影已经处于下风,但另外两个影子无论如何进攻,却始终无法把它从芈的体内驱赶出来。

  有莘不破道:“那第三个影子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芈家的祖神之类的!像芈家这种渊源深远的大家族有这种事情并不奇怪。这影子很明显是在帮芈的忙。”桑谷隽道:“不过这样下去,只怕混战还没结束,芈的身体倒先垮掉了!”

  徂徕季守突然道:“我去试试。”

  有莘不破道:“你知道怎么办吗?”

  “那血影已经落在下风,其实是想逃跑的,只是现在却没有一个身体去承载它。那两个影子虽然占据上风,却一时没法把它消灭在身体内部。”徂徕季守道:“所以,我想了个笨法子。”

  桑谷隽脸色一变:“难道,你想…你想用另外一个身体去把那血影接引出来?”

  “对。”

  “我去!”有莘不破道:“这里我的命最硬!”

  “还是我去吧。”桑谷隽道:“山底下都是血蛊,你们俩过不去。”

  徂徕季守道“我可以御剑飞行。”

  桑谷隽道:“天狗,你连剑都没有!怎么御剑飞行?”

  “剑吗?”天狗右手手沿如刀,把左手硬生生切了下来。

  桑谷隽叫道:“你干什么?”

  “你们得成全我。”天狗说:“那天我看到哥哥的剑上存在着毁灭我的力量,已经逃避过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如果今天我不能奋勇向前,那改天再遇见我哥哥,我只怕会连头抵抗的勇气都没有。”

  他用牙齿咬住断手手掌,硬生生把骨头了出来,把失去了手骨的那截软趴趴的断手丢在地上。

  “我哥哥说,雠皇出他的骨头作剑。嘿,我也来学学。”突然把骨头往空中一抛,有莘不破和桑谷隽还没搞清楚他要做什么,徂徕季守已经跳上飞骨,如御剑飞翔一般向雠皇冲了过去。

  看到天狗坚毅的神色,两人也不知是否该阻止他。就在这时,鲜血淋漓的徂徕季守撞上了芈的身体。

  天狗的这个身体本来就是雠皇的遗骸,雠皇在芈的身体中被得急了,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领地,自然而然地就往那边撤,然而他一进入天狗的身体就后悔了。可是,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地上那个来历突兀的影子消失了,必方下面,只剩下芈的暴怒!

  “你为什么要杀她?”芈痛叫一声,仰头而,竟然把必方了下去。

  有莘不破大叫道:“好!”桑谷隽却道:“不好。”

  “不好?”

  桑谷隽道:“芈好像很生气,生气得好像连把自己一起燃烧也在所不惜。我怕他的怒火不但会烧化雠皇,连他自己也…”

  正如桑谷隽所担心的那样,空前猛烈的火焰把芈托上了半空。他不再是一个吐火的男孩——他本身就是一团火!怒火!

  雠皇本能得畏缩了一下。他的力量经过两次临时的元婴转移又弱了三分。何况在这个身体里面,还有天狗在拖他的后腿!

  雠皇心道:“不行!这个身体根本就经受不住重黎之火!”

  桑谷隽心道:“芈火,连天狗也得灰飞烟灭!”

  芈却什么也没想,他已经完全暴走了。手上是火,头上是火,鼻孔里哼出来的是火,连两颗眼珠子里也晃着火!他的喉咙一紧,就像给人掐住,肚子却涨大了起来!

  “不好!”雠皇和桑谷隽同时暗叫,同时行动。雠皇在瞬间决定逃离天狗的身体,而桑谷隽左右手一齐发动,飞出两道天蚕丝。左手天蚕丝化作一匹大布,拦在芈和天狗之间;右手天蚕丝则向天狗卷去,要把他拖回来。这个程度的天蚕丝没能完全阻挡住重黎之火,只消解大半的力量,天狗的身体在烈火中化为焦炭,而雠皇则在天蚕丝的掩护下逃走了。他的力量消耗严重,眼前无论是有莘不破、桑谷隽还是芈,他都已经没有力量再侵入他们的身体。更何况!芈的身体中还隐藏着一个更可怕的影子!

  桑谷隽右手的蚕丝化作一张网,把化为焦炭的天狗拖了回来。有莘不破看得呆了:“天狗…完了?”

  桑谷隽叹道:“血都死了。如果不是我那天蚕丝挡了一下,连灰都不会剩下。”突然见天狗丢在地上的那半截断手动了一动,灵机一触,道:“也许还有救!”用天蚕丝结成一个带子,把骨灰连同断手一起装了进去。

  “天狗真的还有救?啊,好热!”有莘不破转头一看,芈还在胡乱火,蓦地向这个方向了一条火龙,仅仅是从土山旁边十几丈掠过,便烤得两人眉发全焦。

  “妈的!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有莘不破叫道:“芈!停下来!是我们啊!我是不破哥哥!”

  芈听到声音,向他这个方向看来。有莘不破看不到他的眼珠子,只看到他眼眶里烧着两团火焰!

  桑谷隽惊道:“不破!他不认得我们了!这见鬼的重黎之火,我怕连你的金之芒也未必能挡住!”

  “那怎么办?”

  “他要火了,逃吧!回头再想办法!”

  桑谷隽张开天蚕丝,把有莘不破、天狗的那团焦炭连同断手一起卷了进去,透过土山潜入地下。

  幻之血池原来已经将土山包围,若有雠皇控制发动,桑谷隽他们在劫难逃,幸好这时雠皇已走,幻之血池失去了中枢主宰,慢慢涣散。芈一团火将出来,把土山冲塌了半截,把幻之血池蒸掉了半边。

  然而,若任他继续燃烧下去,最后的结局只能像桑谷隽所说的那样,连他自己也一起坟灭。可这个时候,还有谁能阻止他呢?

  桑谷隽带着有莘不破从远处的地面上冒了出来,远远望着火的芈。看着那火势,两人心下暗惊。

  “这小子发起狂来,比你还可怕!”有莘不破说。

  桑谷隽哼了一声不接口。

  有莘不破道:“喂,你好歹想个办法?这样下去不行!”

  火势越来越大,已经完全把芈的身形没。桑谷隽道:“我没主意。要是江离和雒灵在,也许能商量点什么出来。”

  “说起来,怎么一直没见江离出现!也不知道火山爆发有没有伤到他。”

  “你放心吧!你离那么近都没事,江离还用得着你来担心?”

  “那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见他的影子?”桑谷隽还没作声,有莘不破突然“咦!”了一声。原来裹着天狗断手和骨灰的天蚕绸缎一阵动,没多久绸缎破裂,伸出一只手——右手!跟着徂徕季守完好无缺地从里面钻出来,左手还拿着一柄从未见过的骨剑!

  有莘不破赞道:“他们还夸我防御力强呢!我看最厉害的还是你,被烧成这个样子也能复原。还是说…你被雠皇上了身?”

  天狗笑道:“放心!我是货真价实的天狗。我这破身体,雠皇大人哪里会要!”

  远处的于公孺婴抚着龙爪秃鹰的羽,也喃喃道:“桑谷隽、不破和芈的气势此起彼伏,怎么就江离没有半点气息!血池干涸之后他应该马上就能困才对。难道又出了什么意外?”转身对雒灵道:“能感应到他们在哪里吗?”

  雒灵犹豫了一下,手指一指。于公孺婴问道:“不破他们在那边?”

  雒灵却摇了摇头。

  于公孺婴道:“江离?”

  雒灵这才点了点头。

  雠皇的元婴在山野间窜。花了数十年的心血苦苦建成的血池一夜之间被那几个年轻人毁掉,连自己也被打回原形!

  他现在的力量不要说都雄虺,连有莘不破也斗不过了!

  “不能放弃!我不会输的!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能卷土重来。当年的景况比现在糟糕十倍,还不是一样撑过来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个身体。这个身体不能太强大,因为自己现在仅存的功力没法控制;但也不能太弱,否则不能走出天山大漠,逃离都雄虺的视野。

  都雄虺!

  一想到这个名字,雠皇就恨得牙,但又怕得浑身发抖。没错,就是因为这个人,他犯下了好几个错误!“算了,不想他了,先得找个人,得找个人!等完全复活之后再找他算帐!”

  找谁呢?一个身影闯入了雠皇的视线,竟然是他的徒孙血晨。

  “嘿!就找他!”

  血晨显得很狼狈。火山爆发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却也把他全身烧得破破烂烂的。

  火势收敛之后,血晨从石堆里爬了出来,跟着就看见远处一团更加热烈的火焰在燃烧。

  “重黎之火!”他马上意识到战斗还在继续。血晨深知本门功夫的底细,虽在外围也能推测出雠皇的景况。心想雠皇失去血池之后,情况只怕不妙。

  “当初还以为找到了一个好靠山!没想到!”

  他丝毫没有发现一个血影正慢慢从他的背后掩来,靠近他的右脚。

  就在这时山坡上传来七声怪异的剑鸣,把血晨惊得跳了起来。

  芈已经完全失控,火势越来越大,连有莘不破的护身真气、桑谷隽的天蚕丝、徂徕季守的不死尸身都开始抵挡不住那热气,节节后退。

  “妈的!这重黎之火太过份了!连石头也能点着!”

  从有莘不破的破口大骂中桑谷隽听出来的不是愤怒而是忧虑,毕竟,如果只是考虑困境的话,只要打倒芈就能切断重黎之火的热源。但要在这种形势下打倒芈又不伤害他的性命,却是困难重重。他自己也有相同的忧虑:再这样下去,芈的身体还能支持多久?他们想帮忙,却不知如何着手。到了后来,芈已经完全陷没在火焰当中,连影子也见不着了。

  就在这时,烈焰中响起了七声剑鸣。

  “剑鸣!”徂徕季守指着火焰道:“这次你们听见没有。”

  “当然,”桑谷隽道:“我们又不是聋子。”

  有莘不破道:“不好,难道是天狼!”咬了咬牙,张开气罩就要往火里冲。

  桑谷隽拉住了他:“你不要命了?”

  有莘不破吼道:“去晚了,没命的就是芈!”

  “放心。”徂徕季守竖起耳朵聆听着剑鸣,道:“那不是我哥哥…我哥哥还发不出这样的剑鸣。”

  有莘不破奇道:“不是天狼?这天山大漠还有谁的剑术造诣强过你们?”

  “不知道。”徂徕季守怔怔道:“这种境界的剑鸣…我不但从来没听见过,甚至…甚至出离我想象之外!”

  两句话功夫,火焰已经开始收敛。桑谷隽紧张地说:“芈多半已经倒下!”

  有莘不破惊道:“什么!”

  徂徕季守手一扬,新的天狗剑飞出,御剑而去。桑谷隽招徕幻蝶,跟着飞向高空。火海的中央,仰面倒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幻蝶怕火,停在三十丈高空不敢再往下一尺。徂徕季守在火焰上方十丈出低空盘旋,但也不敢再下去。桑谷隽抛出一蚕丝:“天狗!接住!”

  徂徕季守接过天蚕丝,飞出把芈卷了上来。三人迅速飞离火海,天狗让让芈平躺在一块岩石上。桑谷隽取出黄泉之泥,有莘不破右手抵住少年的天灵输送真气。

  “七道剑伤!”徂徕季守道:“让他一瞬间失血、昏倒!厉害!真厉害!”

  “厉害个!”有莘不破骂道:“让我知道是谁趁火打劫,我非把他宰了不可!”

  徂徕季守却道:“台侯你错了!这不是杀人的剑法!这是救人的剑法!”

  有莘不破愣了一下:“救人的剑法?”

  “不错!动手这人是好意。”桑谷隽道:“这伤口很奇怪!若再偏半分,芈早就死了。”

  徂徕季守仿佛在向谁诉说,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剑法割破血脉,令芈瞬间昏厥。但这剑锋尾稍一拖,竟然有止血的妙用!这…他究竟用的是什么手段!了不起!了不起!”随即又喃喃说:“但更了不起的,是他的剑意!一直以来,我们只想到用剑法来杀人,他却用剑法来救人!”

  有莘不破也觉得芈体内真气疲弱,其他却无大碍:“这小子的命可真大。唉,以后再不能让他冒险了。要真的出事,我可真没法向芈方代。”

  桑谷隽和有莘不破正一内一外地替芈疗伤,徂徕季守突然跳了起来,放声狂笑:“哈哈!哈哈!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桑谷隽怔怔看着他:“天狗,你疯了么?”

  “疯?”天狗大笑道:“疯了也无所谓!哈哈!”

  有莘不破道:“你到底找到什么了?”

  “剑意!”

  “剑意?”

  “对!”天狗指着芈的伤口,道:“剑意!”

  有莘不破和桑谷隽对望一眼,一起摇头。

  “你们不懂的,你们不懂的!”天狗大笑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懂。”走出两步,高声大叫道:“大哥!你出来啊!我从没像今天这样盼望你出来!”

  有莘不破精神一振,道:“你有把握打败他了?”

  “不是打败他。”天狗脸上的笑容充自信:“是拯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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