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神队友呀神队友
那喧闹声应该还在宅门之外,隔了很远,内宅之人浑然不觉。若非江承紫的耳力过人,也是听不见的。我兀自凝神,思量这杨恭仁与那杨博刚走,到底又是谁人前来了?
杨王氏看女儿兀自出神,便低声问:“阿芝,可是累了?若是累了,就去休息,这院落内的事,由阿娘来处理。”
江承紫摇摇头,对她笑,说:“阿娘,我只是在思量今晚的事。”
“是呢,若说这些贼人是知晓我们六房不在祖宅,是惯犯,可这钱婆子又如何解释,那贼人又是谁呢。”杨如玉也附和。
其实,杨如玉自己是理不出头绪的。
今晚,她本来已沉沉入睡,却被妹妹的二等丫鬟碧桃喊醒,说是九姑娘的意思,今晚宅子不太平,请她务必尽快去母亲那边,且说是一直睡在母亲那边。
她不信任碧桃,碧桃出示了阿芝的牌与信件,信件上只有两个字:闺誉。
杨如玉也不是笨人,虽然不晓具体的事,但这两个字已足够让她心惊跳。对于一个名门贵女来说,闺阁声誉直接决定着自己是否能嫁出去以及嫁什么样的人。
若是今晚,传出她杨如玉闺誉受损,那么,她非但做不了太子侧妃,甚至连一般有点头脸的小门小户都不会要她。
因为祖宅的各种争斗,她年岁不小了,还未曾有姻缘。这番因缘际会才得了太子侧妃这样的婚事。她绝对不容许有人来阻碍自己。
于是,她当机立断,依照阿芝的说法,收拾了细软悄悄去了杨王氏处。
杨王氏的住处与她的住处不过几步路,碧桃将她送入杨王氏处,又低声对杨王氏说:“六夫人,九姑娘命婢子将三姑娘送到你这里来。说今晚宅子不太平,那边厢已擒拿击杀了贼人。”
“什么?”杨王氏料想过杨恭仁回来之后,长老会定然有一番作为,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对方如何动手。结果竟然是最简单暴的手段击杀么?
“六夫人,九姑娘让你莫记挂,说让你与三姑娘喝一盏明前茶,吃些小点心才过去。”碧桃说。
“她可有受伤?”杨王氏急忙询问。
杨如玉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太自私,知晓走了贼人,却不曾问过妹妹是否受伤。
碧桃摇摇头,说:“九姑娘让婢子转告六夫人与三姑娘,贼人要取之物,她已写到纸上送给了三姑娘。”
杨王氏一时不解,杨如玉想起那两个字,将那张纸给了杨王氏。
杨王氏顿时变了脸色,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六夫人,九姑娘说她自由处理,让你先喝一盏茶,再到她那边去,务必携了三姑娘同去。”碧桃又按照自家姑娘的吩咐叮嘱激动的六夫人。
碧桃走后,不明所以的杨如玉迫不及待地询问母亲。母亲神色凝重,叹息一声,说:“咱们的敌人不想我们挡住他们的路。”
杨如玉抿了,问:“母亲,我们的敌人是?”
“旧联盟长老会。”杨王氏恨恨地说。
杨如玉看到母亲眼里的愤恨,吓了一跳。她印象里,母亲从来都是大气端庄,温柔贤淑,从未有这样的杀意浓烈。
“阿娘?”她不安地喊一声。
杨王氏已收敛了愤恨,平静地去洗茶杯泡茶。待第一杯茶放在案几上,杨王氏才开口向杨如玉讲起名门贵族的兴衰,以及长老会和联盟应运而生的作用。
“从前,帝王将相若是门第不高,自是要巴结名门。可是,自从东晋末年,寒门崛起,旧贵族忽然发现皇权正在摒弃豪门。帝王正在独立。”杨王氏的声音干净轻柔,像是在讲一场无关紧要的故事。
杨如玉从前虽也是族学的佼佼者,但毕竟入的是杨氏族学里的女学,学习的是杨氏的礼仪、刺绣,琴棋书画,家宴举办等。
杨氏女眷入的女学从来不会涉及朝堂与历史,除非要嫁入豪门官宦之家,才会在出嫁前,由族学德高望重的老师来教导。
若只是嫁入普通的富贵之家,连出嫁前的训诫都会省略了。
当然,在杨氏还有另一种女子,是自小就要学习历史、兵法、六艺的。这就是家族选中之人,肩负着家族兴衰。这样的女子聪颖美貌,将来的婚姻都是豪门贵胄或者皇家。
她这一辈里,大姑娘杨静与六姑娘杨静兰以及另一房的杨元淑都是其中这一类人。而杨氏元淑则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从前,杨如玉羡慕过她们。她也曾想过:若父亲真是老夫人所出,或者自己也可以是这样的人,自己甚至可以比杨氏元淑更出色。那么,自己就不会在这样的年纪还嫁不出去。
“这么说,他们是想左右,左右皇权?”杨如玉的声音低了。
杨王氏轻轻点头,叹息一声道:“阿玉,你即将成为太子侧妃。这些弯弯坎坷,你是绕不过去的,你总得要知道。”
“他们,他们这是大逆不道。”杨如玉气愤地说。
杨王氏看她一眼,没有评论,只添了一杯茶,才说起隋朝皇权更迭里,旧贵族的起起落落。
杨如玉从前就巴掌大的天,看的是宅子里的家长里短,各房使绊子争利益,也没有什么朋友,更没有谁要与她论一论天下大事。
杨氏每年的春日宴、荷花宴、秋月宴、围炉听雪宴,又都是闺阁女子与少年郎们分开举办。内宅的年轻女子们在一处,不过说的是吃喝、刺绣、诗词,又或者是哪一家少年郎英俊帅气,少有人说天下、兵法、历史。
如今,自己的母亲与她说起前朝炀帝与萧后以及之后的天下大,背后之力的角逐。她讶异得忘记了喝茶,只看着眼前这位衣饰简单的妇人,自己的生身母亲,她觉得要重新去认识她。
“所以,他们不想妹妹嫁给蜀王么?”杨如玉终于明白母亲讲述这么多,是在告诉她,六房眼下的形势。
杨王氏点头,道:“是,昔年,他们尚且不能控制萧后,何况是你妹妹。”
“可是,他们糊涂,即便妹妹是第二个萧后,蜀王却也不是炀帝呀。”杨如玉说。
杨王氏听到这句话,微微一笑,说:“我儿果然聪颖,那帮老家伙自以为是。”
“阿娘,哪里呀。”杨如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只是在晋原县时,蜀王常来作客,我自观察他眼里便只有阿芝。从前,我在春日宴上听崔氏有个女孩子说,这儿女情长,便英雄气短。男人若是瞧着女子,哪里还有什么出息。我不过是想到这句话,反着来想一想。”
杨王氏也是“噗嗤”一笑,说,就是这么个理。前朝炀帝是想要拿帝王之位,如今这蜀王是只要美人,不要江山,对于权力纷争是恨不得远离十万八千里。
“这帮人真糊涂。人家正主都不答应,来折腾阿芝,有什么意思?”杨如玉撇撇嘴。
杨王氏良久没说话,然后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吩咐丫鬟伺候梳洗。
梳洗完毕后,她对杨如玉说:“可是,对于这帮穷途末路,恐慌得要命的鼠辈来说,世上没有比蜀王更好的选择了。”
“可,我总觉得他们这样是缘木求鱼。”杨如玉蹙眉,想到在晋原县,那位英武不凡的少年皇子,看着阿芝时的眼神,那是世间万物都入不得眼,只此一人的眼神。
“阿玉,你是即将成为太子侧妃的人,你如今能这样想,我很高兴。”杨王氏替她整理好脖颈间大氅的带子,很严肃地说。
杨如玉一听,拱手拜道:“阿娘,六房原本像是破碎的风帆飘在暴风骤雨的海里,因了机缘,又因了我们同心协力才有了今。我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杨王氏摸了摸她的脸,激动地说:“好孩子,你明白就好。”
杨如玉极少与母亲亲近,此番便是心旗摇动。
“我们去看看阿芝吧。虽然,那些人想要对方的是她。她却怕连累了你,现在正极力周旋。而今,要娘带你去,不过是让人知晓事发之时,你与娘在一处。若事情发展得不可收拾,她一人承受后果,而不必连累你。”杨王氏缓缓地说。
杨如玉先前只想着自己的闺誉不能受损,并未细细去想阿芝的用意,这下听闻杨王氏的说法,她一下子愣住。
“阿芝她——,她——”杨如玉眼泪簌簌落下。
杨王氏拿了帕子为她擦眼泪,安慰:“你和阿芝都是娘的好孩子。阿芝自从仙山归来,就一直在以自己的力量保护杨氏六房。”
“我知道,她一直在想着让杨氏六房站在别人不能谋害的高度,所以在不断努力。”杨如玉眼泪簌簌滚落,任凭杨王氏如何拭擦也是止不住。
杨王氏默不作声,将杨如玉轻轻搂入怀中,低声安慰:“知道阿芝的苦心就好了,莫要哭。走吧,我们莫要辜负她的苦心。”
杨如玉点点头,好不容易止住哭,又洗了脸,补了妆,与杨王氏一并往自己妹妹这边来。
她微微紧张,这一次要与母亲和妹妹并肩作战。
今夜注定不太平,暗处的贼人还在涌动。
看着白布盖着的尸体,身血污奄奄一息的钱婆子,院子站得笔直的丫鬟婆子,杨如玉到底还是不能挥洒自如。
她好不容易配合母亲与妹妹向院落里的人告知了事发时,她与母亲在一处喝茶,并且歇息在母亲那边。之后,她便不上话了。
这番好不容易了一句,问那贼人是谁。
自家妹妹只说了一句:“长姐,莫管那贼人是谁,却已经死了。死人,是毫无意义的存在。”
杨如玉不知如何接话,只笑了笑。杨王氏在一旁,说:“甭管死的,如今是要将可能的同找出来。”
“等秀姨娘拿了图纸过来,可得仔仔细细都要搜个遍。”江承紫朗声说。
杨如玉则是叹息一声,说:“这祖宅的护卫也越发不成样子了。从前,弘农杨氏铜墙铁壁,哪能有这等小贼猖獗呢?”
“还不是这祖宅里跳梁小丑多了,总是养了些牛鬼蛇神的怪物?”江承紫撇撇嘴道。
杨如玉忽然“啊”一声,恍然大悟地说:“阿芝,阿芝,会不会,这些贼人不是来偷盗,却是来寻仇?”
“寻仇?”江承紫看了看杨如玉,她没想到一向子寡淡,不多言语的杨如玉在今晚居然开始飙演技了。难道杨氏六房的人都自带演技光环么?
杨如玉看江承紫回应,便郑重地点点头,严肃认真地说:“我先前也以为是小贼入了家宅,偷盗物品。但仔细想来,弘农杨氏有护城河,有高城墙,又有护院值守巡逻。哪能容许小贼入得宅子,还放出烟花信号通知同伙呢。”
“长姐,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是以偷盗为名,实则是来击杀我六房?”江承紫惊讶地问。
杨如玉一脸凝重地点头,道:“若没有护卫们放水或者这祖宅内的人勾结,这些贼人如何入得宅子?再说,我听张妈说那贼人招招杀招,这哪里是偷盗之人能做的?”
“长姐这样说,让我醍醐灌顶。先前我一直在想这些贼人的目的似乎不简单。现在长姐一席话,让我明白了。这些人怕是芳沁与崔顺的余,想要为他们报仇,这贼人定然是先要刺杀于我,却不料被张妈发现,被我六房击杀。死亡之际放出烟花,或者表明行动失败,让同伙收起痕迹,等待卷土从来;或者是召唤速战速决。这样一来,这一切就说得通了。”江承紫立刻就顺着杨如玉指的方向,推理出合理的剧情。
杨王氏听闻,也是一脸凝重,继而愤愤地说:“九年未曾归来,不曾想昔年荣光辉煌的杨氏祖宅竟已是寄了蛆虫,让人恶心。”
“确实恶心!谋害主人,破坏杨氏团结,驾私利于家族荣誉之上,其罪当诛。”江承紫冷声道。
“看来,我六房真是太仁慈了!”杨王氏缓缓地说。
“阿娘,此事,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得要找老夫人、长老会和掌管杨氏护卫队的人要个说法。”杨如玉鼓足勇气建议。
从前,她哪里敢说去质问老夫人长老会的话啊。
但是,她这一年在六房呆久了,已经见惯不怪了。清让与、阿芝,还有母亲,这一个个都是敢虎口随意拔牙的主。
这一次,他们一回来,就直接对付芳姑姑。她本来以为会费一番周折的,结果芳姑姑一伙儿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