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嫔妃争宠 2
第二章 嫔妃争宠 2
“我和岐的婚期将至,安府在江南有一处闲置的宅院,等我们成婚之后,会搬去那里。风光旎,景宜人。”提及今后的生活,芷楹郡主的脸上出幸福的笑容,“娘娘若是有机会,倒也可以过那边看看。”
我明白,她不愿安歧卷入朝廷纷争之中,她只是不想看到我和安歧还有纠。
浅浅一笑,我只开口:“这些是前朝政事,本宫却是后妃,郡主来找本宫,倒是叫本宫觉得突兀了。”
她的脸色略沉,继而道:“只需娘娘在皇上的枕边儿说句话,并不是难事。”
我笑道:“如今谁人不知,皇上宠着贤妃娘娘,留宿慧如宫,就是本宫要见皇上一面也不容易。”
安歧的事情,我也着急,可,这种事我不敢擅自开口。免得,帮不上忙,还徒给他增添了麻烦。
芷楹郡主重重地合上了杯盖,陶瓷的碰撞发出声响在耳畔愔愔回绕。
“这事,郡主其实最不该找本宫。”元承灏介怀着安歧,上回,他还差点就对他动了手。
她的怒气稍稍平复了些许,笑得有些无奈:“我又何尝不知?只是,谁都劝不回,我只希望他能听娘娘的话。可,您又不可能与他说得上话,我也只能让在皇上面前说说。”
她的心情,我其实明白。她并不是心狠手辣之人,用皇后威胁我,也不过是因为担心安歧。其实,我心里是高兴的,安歧有芷楹郡主在身边,一定会幸福。
终是点了头,开口:“好,本宫会尽力。”
她这才笑了,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
我感动着她的真情,笑着开口:“郡马不会辜负你的。”
她点了头,只脸上的笑意略隐去了些许,我皱了黛眉,见她起了身,往前走了几步,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低低地开口:“我王兄幼时进京做皇上的陪读,我也常年住在京中与他们玩耍。在宫外,皇上是不能出去的,我与王兄,还有一些富家子弟玩过。那时候,只岐一人,他从不过来,只一人远远地坐着。说不清为何,也许,从那时候,我就喜欢他了。你知道的,有时候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她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小女儿家的羞涩,“父王答应了我们的婚事,我高兴得几天几夜没有合眼。那时候还小,只想着高兴。可,如今大了,才知,并不是所有的喜事都是那么简单的。”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瞧见她手中的帕子被狠狠地握紧了,那背对着我的小小身躯分明微微一颤。
戒指的棱角刺痛了指腹,我不住猛地站了起来。
她的话,何意?
怔怔地站着,我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她终是转身过来,杏目转,启了菱开口:“娘娘是聪明人,不会瞧不出当年太皇太后命人接我王兄来真正的目的。皇上登基的时候年幼,朝中各势力蠢蠢动,太皇太后,忌惮着我父王的势力。而我与岐的联姻…是我父王希望的,却不是太皇太后希望的。”
她的话说得很明白,而我却在那一刻,仿佛听不明白了。
安歧,从来不在我的面前提及这一层。我还记得他笑着对我说,看他不把芷楹郡主制得服服帖帖。我以为,他们的婚期简单而纯粹。却还是我天真了。
太皇太后纵然不希望,也阻止不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望着我,神色严肃:“我今告诉娘娘这一些,只是为了让娘娘明白,岐,是不能入朝为官的。”
我明白,我明白。
否则,便是太过张扬了。太皇太后,会盯着安府不放。怕她方才的那一句,丞相疼他,故而不拦着,也只是一句敷衍的话。安歧若是真有此意,丞相怕是拦不住。
是以,芷楹郡主才要说,他们成亲以后,会离开京城,去江南安府的旧宅。她当真为安歧思虑得周全了,她甚至在做她父王不希望的事情。
有点想哭,因为感动,因为太多。
倒是我,该对她说声“谢谢”
抬手,握住她略带颤抖的双手,郑重地朝她点头:“你放心,本宫知道怎么做。”
“谢谢娘娘。”她的声音哽咽了,杏目微红。
握紧了她的手,我又一次重新认识了芷楹郡主,表面蛮狠霸道,内心却思虑周全。这一切,都只为了她爱的那个人。
我忽然恍惚,若然有一天,我也爱上一个人,也会为他赴汤蹈火吧?
眼前,竟是元承灏的脸一闪而逝。
心头猛颤,疯了…
芷楹郡主走的时候,天好端端地下起了小雨。我在长廊上立着,远处的西边,已经昏暗得分不出天地。汀雨取了披风给我披上,小声道:“娘娘,外头凉了,还是进里头去吧。”
我依旧想着安歧的事情该如何与元承灏说,芷楹郡主既然来找了我,怕是这事他已经知道了。
可,他现如今在慧如宫,叫我怎么去?
“娘娘…”汀雨又唤了我一声。
我猛地回头,口道:“皇上今儿依旧会留宿慧如宫么?”
汀雨怔住了,半晌回不过神来。我叹息一声,问了也是白问,她大约是以为我想着他来我宫里了吧?自贤妃复位后,我这个昭仪可是眼睁睁地被人看着失宠呢。
回房冥思苦想了一夜,终是没有个好的理由让元承灏来馨禾宫。我若是巴巴地等着他来,怕是等他来了,安歧都过太史院任职了。
前一的细雨下了一晚上,这的空气倒是新鲜。贤妃真的没有过郁宁宫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只皇后的脸色难看着。从郁宁宫出来,没有直接回馨禾宫去,携了汀雨的手在御花园散步。
太阳才在云端展了一角,偌大的内湖上朦胧的一片白雾,湖对岸的景致竟有些瞧不清楚。我们缓步走了一圈,隔着一侧的假山,听得有声音传来:“太皇太后,她这…请安都不来,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声音带着怒意,带着娇嗔,竟是皇后!
我吃了一惊,与汀雨对视一眼,她连着大气都不敢出。
太皇太后却是无谓地一笑:“贤妃如今怀了帝裔,身子自然娇贵一些。”
“姑…”皇后显得很委屈,也不再叫“太皇太后”了。
太皇太后的音却忽而重了些许:“蔓宁,你再不喜欢她,她也是你妹妹,也是我叶家的女儿。可别叫哀家知道你动她孩子的心思!”
皇后似乎吓住了,半晌才开口:“怎么…会?”
“呵,哀家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从小就不喜欢她,哀家心知肚明。只是蔓宁啊。”太皇太后长叹一声,“哀家何尝不是最疼你,可偏偏你自个儿的肚子不争气啊!”皇后的肚子不争气,如今贤妃有了孩子,太皇太后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幸好,两个,都是叶家的女儿。
“姑…”皇后的声音听着快要哭了。
“好了好了,有什么好哭的,哀家也就说说。”太皇太后安慰着她,继而又道,“皇上还算听哀家的话。”
我听着,忍不住想笑了,说元承灏听话?
“娘娘…”汀雨小声唤我,伸手指指不远处。我瞧见棠婕妤携了宫女的手走来,忙整了妆容,从容地离开。
棠婕妤抬眸的时候已经瞧见我了,我迟疑了下,终是面上前。她若再往前,便会听见太皇太后与皇后在那里了,那么,她一眼便会知道我站在那边偷听,倒不如,不让她过去。
她似乎并不怎么想见我,转身,往边上小道而去。
我笑着叫她:“这不是婕妤姐姐么!”要她不行礼都不行。
她的脸色白了一分,唯有那际的金铃依旧摇出悦耳的声音来。
她身侧的宫女忙朝我行了礼,我上前,站在她的面前。
“嫔妾,给娘娘请安。”她很不情愿,脸上一丝笑容皆无。
我也不叫起,就让她那么曲着膝。松开了汀雨的手,我笑道:“本宫还以为瞧错了,没想到还真是姐姐你。今儿天气不错,本宫得空出来走走,原来姐姐也很空。”
她不敢起身,嘴巴依旧厉害:“皇上不往馨禾宫去了,娘娘自然得空了。”
我不生气,棠婕妤,她其实不聪明,跟我对着干,对她真的没什么好处。挖苦的话,对我而言不痛不,管他元承灏去哪里。可是很不幸,我是昭仪娘娘,我的位份虽比贤妃低了二级,却比她高了二级。
“是了,姐姐不说本宫倒是忘了。姐姐素里与贤妃娘娘亲近,如今贤妃娘娘得宠了,姐姐倒是落得清闲了。”我看着她的脸色一点点地白下去,心下却升起一种胜利的快/感。怪不得棠婕妤那么喜欢损人,原来这感觉真不错。
她真被我气到了,好半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我还不能走,伸手拂了拂衣袖,皱眉道:“汀雨,这衣裳似乎没有洗干净啊。”
汀雨忙凑上来,看了一眼道:“真是呢,浣衣局的奴才吃了饭不干活么?奴婢一会儿去告诉管事的嬷嬷。”
“你看,还有这里。”我又指了指。
二人头接耳地说着,也不走,就这么站着。
“小主!”棠婕妤的宫女轻呼了一声,伸手扶了她一把。
我似恍然大悟,亲自去扶她:“姐姐怎的还不起身?”
她咬着牙,到底不敢造次。
“婕妤小主,原来您在这里。”身后,跑来一个宫女。见了我,忙行礼道,“奴婢给昭仪娘娘请安。”
我点了头,她才朝棠婕妤道:“小主,贤妃娘娘说,今儿请了皇上过您寝宫去呢,让您回去准备准备!”
棠婕妤一阵欣喜,口问:“真的?”
“嗯。”宫女狠狠地点头,“奴婢还要给我们娘娘回话,先告退了。”宫女又朝我行了礼,才退下去。
棠婕妤趾高气昂起来,回眸看了看我,笑道:“还真被娘娘言中了,嫔妾与贤妃娘娘就是走得亲近。娘娘若是还有兴致,就继续逛御花园吧,嫔妾得回了。”规矩地福了身子,转身快步离去。
贤妃还真的有那么大方么?
冷笑一声,不过也是,如今她怀有身孕不得侍寝,与其把皇上留给别人,倒不如是棠婕妤。她好歹是她的人,后,也会念着她的好的。
回眸,朝假山那边看了一眼,并不曾见太皇太后与皇后出来。不过现下棠婕妤也走了,我也不必留了。
“娘娘别伤心。”汀雨低语着。
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回馨禾宫的路上,瞧见几个太监着一个宫女自我们面前而过。我吃了一惊,定定地看着。汀雨瞧了一眼,小声道:“前些日子,传闻尚宫局有宫女和侍卫有染,皇后下了令,定要查出那宫女是谁呢。”
是么?这事我倒还真不知道。
不免笑问:“传闻的事能当真么?”
“当不当真,得看上头的人,这几,皇后娘娘心情不好呢。”汀雨倒是一语言中了皇后的心思。这种小事,她不过是想出口气罢了。
所谓的迁怒,不过是这个样子。
传闻的事情,最是虚无缥缈了。
走了几步,我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此刻,也不多逗留,急急回了馨禾宫。
遣了汀雨下去泡茶,叫了拾得公公进来。将准备好的银票给他,他吃了一惊,哆嗦着手不敢接。我给他,低了声音道:“这也不是给你的,要你帮本宫去办点事。”
他跪下了:“娘娘有什么事,奴才一定尽心尽力,这…这银票就不必了。”
我笑了,他不要,可有人要呢。
“拿这去兑换成碎银。”我也不说去哪里换,宫里,有很多给他们“方便”的通道,我也许不是很清楚,可,公公一定清楚。很多宫人,会通过那些通道,把自己的俸禄送出宫给家人,或者将一些珠宝首饰换成现钱拿回宫里打点。
银票的数额太大,还是碎银好使,量也多。
他点了头。
我又道:“找些人,放些话出去,银子,便是赏金。”招呼他近了些,附于他的耳畔轻言一番。
拾得公公略怔了怔,终是谨慎地点了头。
汀雨进来的时候,恰巧见他出去,她也不多问,只小心地将泡好的茶递过来。
轻呷了一口,较之云眉泡的茶,她泡的,味道要更浓一些。我没让她换得淡一些,这样的茶,喝起来,越发地提神。
喝了一杯,汀雨问我是否还要续。我摇了头,她将桌上的杯子收了起来,继而又道:“奴婢帮娘娘收拾屋子的时候,瞧见您搁在柜子里的一团宣纸,奴婢帮娘娘收拾进一边架子上的盒子里了。”
我怔了怔,她不说,我倒还把那纸给忘了。
如今她既说收起来了,我也不说话。
未时时分,外头的天气一下子冷了起来,风也大了,吹得窗户“噗噗”作响。汀雨过去拉紧了窗户,才回头问我:“娘娘,可要添件衣裳?”
我摇了摇头,外头的风听着倒是大,不过我坐在屋子里,倒是也不觉得冷。
一个人坐在房内无聊,让人端了棋盘上来。独自坐着,一个人把玩。
常言道,一子错,盘皆输。
想想,的确也真是这样。
人生如棋,世事无常。轻叹着,棋盘上的智慧,又何止仅在棋盘上?
也难怪元承灏喜欢下棋。
到了晚上,外头的风似乎更大了,关着窗,依旧挡不住烛光摇曳。长廊上的灯笼晃动得越发厉害了,将映照在窗户上的树影扭曲。
我有些烦躁地握着手中的棋子,下一步不知该往哪里下。
忽听得“啪——”的一下,似乎是什么东西砸下来的声音。我吃了一惊,听得外头有人跑动的脚步声,汀雨推门进来。
“何事?”我问着。
她疾步上前来:“外头吹落了一个灯笼,吓着娘娘了吧?让人收拾了,有公公过内务府去借梯子来,灯笼太高了,否则挂不上去。”
我点点头,将面前的棋盘退至一旁,朝她道:“叫人收拾了。”
“娘娘不下了么?”
“一个人,没趣。”摆摆手让她收拾。
她笑着上前,一面又道:“奴婢也不会,否则可以陪娘娘下。不过,娘娘可取本棋谱来看看,或许会有意思。”
我的眼前一亮:“还有这种东西?”
“宫里就有,明儿奴婢给您去取。”汀雨收拾了棋盘下去了。
我起了身,踱了几步,实在无聊,外头又冷,我也不想出去。寝宫很大,我忽然,想跳舞了。
往前跃了几步,地上,是茸茸的地毯,触着鞋底,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干脆褪了丝屡,赤足踩在地毯上,倒是也不觉得冷。转了几圈,心情跟着愉起来。
哼着一曲《江月》,缓缓舞动起来。
闭了眼,仿佛又回到还在渝州宫府的日子,练舞的时候,姐姐会来看,还有安歧。
不一样的是,姐姐总说我跳得好看,安歧却会说难看。
抿笑着,又黯然。
睁开眼睛,看清楚了面前富丽堂皇的寝宫,才猛然发觉,那些过去的时光再不可能回归。好大的一阵风吹进来,在我**的足上,惹得我哆嗦了几下。才想着门怎么好端端开了,已经听得有脚步声跨入的声音。
了口气,回身看着他。
门还没有关,依旧有冷冷的风从外头吹进来。我本能地用一脚踩上了另一脚的脚背,真冷啊。目光,落在离自个儿半丈远的丝屡上,白色的袜子被我丢在一旁。
看起来,很是不文雅。
他的脸色沉沉的,不知是因为看见这样的我,还是因了外头传的话。我要拾得公公放出去的话。
没有行礼,就这么呆呆地站着。
他也不上前来,冷冷地看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外头的声音热闹了起来,他皱了皱眉,我忙道:“外头一个灯笼吹落了,宫人们找了梯子来挂。”
他这才朝外头道了句“关门”上前来,一脚将我的丝屡踢得更远了些。
半张着嘴,男子已经近前。
目光凌厉得如利刀一般,直直地落在我白皙的双足上。我被他看得局促不堪,偏偏,又无处去躲。把我的丝屡踢开了,明摆着就是不让我捡的。
他终是笑了声,开口道:“怎么,朕的昭仪就是想这样等你的情郎来?”
情郎?我想笑了。
忍着,声音细细的:“皇上说什么?臣妾听不懂。皇上,先让臣妾把鞋子穿了。”往前挪了几步,方才被风吹得真冷啊。
“急什么,朕觉得好的。”他笑着又上前了几步,用他高贵的御靴踢踢我**的脚,“跳得不错啊,继续跳啊。”
“臣妾穿上了跳给您看。”朝我的丝屡走去,他却拦着。
“跳给别人看赤足的,为何朕得看你穿了鞋子的?”他的手伸过来,摸着我的脸,力气真大,像是要擦掉我一层皮。
我低了头:“这瞧见的,不就皇上一个么?”
“这么说,朕还来早了?”他笑得诡异起来,“朕先前还说他勾引朕的女人,没想到,还是你想勾引他啊。”
“谁呀?”
“别跟朕装蒜,安歧!”
银子就是好使,几句话传起来真是快啊。
“谁准你传他入宫来?”终于进入正题了。
我假装怔了下,摇头:“臣妾没有。”
“朕听说了。”
“您也说是听说,这宫里传的能有多少是真的?”悄然地躲过他的手,接着道,“臣妾还听说郡马要当太史令了呢,若真的是,臣妾何必要在这个时候叫他入宫来?今后见着的机会,不多着么?”
他的目光略紧:“谁跟你说安歧要当太史令?”
“外头,不都在传么。”我接着装傻。
他眯着眼睛笑:“当朕傻子。楹儿来过。”
法力通天的元承灏,他原来都知道。知道也好,那么他定会以为我传了安歧进宫来相劝的,劝他不要入朝为官。是以,他才会急急来的。
不过,我才不过这种给自己添麻烦的事情。届时,他不找我麻烦,皇后、太皇太后,一堆人指着我呢。我要的,不过是元承灏来我宫里。不过他来得这么快,倒是我没想到的。
忽而,想起他今夜是要过棠婕妤那边的,此刻,却来了我宫里。
回想起白里棠婕妤趾高气昂的样子,我想笑了。
“楹儿让你去劝他,不要参政。”他笃定地说着。
我点了头,继而开口:“郡主是这么说的,不过臣妾告诉她,后宫不得参政,这事儿,臣妾也管不了。”
“哦?你会这么乖巧?”他不信我,“安歧为了你可是什么都不顾了。”
我仰着头:“皇上您知道他入宫是为了臣妾啊?”只此一句,我再无需说得更多。
“他休想!”他脸上的笑容不减,只是脸色沉了下去。
之后,良久良久,他一句话都不说,我这才觉得脚上越发地冷了。动了动双脚,他似乎注意到了,咬着牙开口:“成何体统,朕不罚你,让你越发没有规矩了!”
“臣妾做错了什么?”望着他问。
“可以啊,再演试试?”他的目光真凶狠。
我努力地憋着笑,他用力踢着我的脚。
“痛。”本能地躲,身子却被他拉着:“宫里的女人,没有人敢**着双足。念你初犯,朕今略施惩戒就算了。”他推了我一把,“在窗口给朕站好,朕不叫动,不许动。”
我瞪着他,他却又道:“常渠,给你妡主子开窗透透气!”
不会吧,元承灏?
窗户被推开了,好大的风一下子卷进来。我抱紧了双臂,最冷的还是脚,什么都没有穿上。深了口气,我后悔了,后悔在寝宫内跳舞。
我等着他走,他却不走,转身行至内室去了。
不过我心里还是高兴的,元承灏其实知道,我关心安歧。芷楹郡主能分析得出来的事情,他必定也知道。可他由着我闹了一回,来了馨禾宫,跟我天马行空地唱了一出戏。
罚我,只是因为他是皇上。
那,他曾对我说,我的沿,除了他,不能让第二个男人坐。
那么如今,我明目张胆地关心安歧,他必然会生气的。
那就罚吧,如果能阻止安歧入朝为官,就罚我一次又如何?他为了我,确实做了太多的事了,我不能在让他为我以身犯险。
他不走,我祈祷着风小一些,可它却刮得愈发快了,我开始有些怀疑是否连老天都与元承灏串通好了的。
咝——
冷得我直打哆嗦,双脚已经麻木了,隐隐的,辣辣的疼。我不动,我忍着。
打开的木质窗户一晃一晃的打在窗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响声。外头的灯笼已经高高地挂起来了,影子晃动得厉害。有宫人站在外头候着,却是谁都不敢说一句话。
连着牙齿都打颤了,发出“咯咯”的声音,勉强笑了下,就当听了曲子算了。
从内室,传来茶杯破碎的声音。
还发着火呢。
叹息着,我不会悲惨得要在这里站到天亮吧?我甚至有些希望棠婕妤冲来馨禾宫请他走了。不过,这显然不可能。
不止是脚了,浑身都麻木了,不住地颤抖着,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有声音自内室传出来,脖子还能转,看了他一眼,见他得只剩下亵衣亵了。看着那明晃晃的颜色,我都能感受到被窝的温暖了。
他在我伸手站住了,沉沉地开口:“过来。”
心下一喜,动,才发现整个身子都僵直了,一步都动不了。
“还不过来?”他倒是不耐烦了。
“皇上…动不了。”声音颤抖得厉害,差点就说不出来了。
他碎碎地骂了一声,上前来抱我。冷得厉害,靠着他的身子,我竟也感觉不出暖意了。只是抖,一直抖。
“很好,很有骨气。”他是说我不求饶。可,我能吗?我一求饶,他就会拿安歧开刀。
努力说着话:“臣妾以…以为,皇上会让臣妾站…整晚。”
“朕倒是想,可你那动静太响了,朕睡不着。”他说得一丝愧疚都没有,把我丢上。
很冷啊,他睡过的被窝也不够暖的。
“皇上,让人打桶热水吧。”我好想一头扎进盛热水的木桶里面。
他沉了声开口:“泡进热水里,你这双脚要不要了?”
要,我怎么不要。
拼命地扯过被子,将自个儿的身子严严实实地裹住,可还是冷得不行。似乎什么暖意没了,呵着气,奈何双脚太远了。我的身子软,弯就能够着,可,让他看见那样的我,我不愿。
躲在被窝着颤抖不已,他就那么站着,我瞧见窗前还有被他摔破的茶杯,带着一滩茶水在地上。他的靴子半边了,他也不为所动。
我不知道他一个人在里头会怎么生气,此刻见了,也只见他在笑。
“安歧真有福气,楹儿向着夫君也罢了,朕的妃子也向着他。”他不紧不慢地说着。
我也不想和他多说,只道了句“待人好,人才会带你好”
他又站了会儿,嗤笑一声过来。略缩了缩身子,他的大手一扬,竟掀起了被子。
“皇上…”我惊愕地看着他,牙齿冷得“咯咯”想,说话也费力,他倒是好,还来欺负我。
才想着,见他踢掉了靴子上来。吃了一惊,见他伸手解开了亵衣上的扣子,那只大手伸过来抓住我的赤足。本能地缩了缩,他手上的力道更大了,竟握着我的脚,将我整个人都攥过去。
“啊。”那么用力捏住我的脚,好痛啊。
我正诧异着不知他要作何,他竟把我的双脚纳入怀中,连带着被子一起裹了起来。
本来僵直着身子,这一下,竟连着呼吸都不顺了。
“皇上?”他这是做什么?
“别动,咝——真冷。”他皱了皱眉低声说着。
呆呆地看着他,亲口罚了我,冻坏了我,他却愿意遭这份罪。元承灏,我怎的越发看不懂他了?
“皇上…不是要过棠婕妤那边去么?”
他哼了声:“你消息倒是灵通。”
我的脚丫动了动:“皇上还是快去吧,说好要去的,在臣妾这儿算怎么回事?”这消息拦不住,明儿棠婕妤得扎我小人了。
他不动,笑道:“你会怕她?”
我不怕她,可我怕他。
冰冷的双足在他的口缓缓暖和起来,麻木的感觉正一点点地消失。疼痛的感觉上来了,脚底板,犹如千万的针在刺。痛,说不出的痛。
比方才赤足站在那里的时候还要痛。
方才还能跟个烈士般,此刻倒是忍不住哭起来了。
他仰头看着我,呵斥着:“不许哭。”
“疼的。”叫他赤足往风口上去站那么久试试啊,真是站着说话不疼。
他也不安慰,清冷着声音开口:“往后再蠢,还有更疼的。”
我见识了,要不是为了安歧,我才不找罚。
“再要让朕瞧见你赤足,朕会叫人剁了你的双脚!”声音森森的,还用力在我大腿上拧了一把。
我痛得嗷嗷叫,他又道:“叫什么,死不了。”
我知道死不了,最多的地方多疼啊。噙着泪,在心里骂着他。
他似是承受不住了,将我的脚丢在上,按了按口道:“朕过灵萱阁,朕的婕妤会给朕暖。朕肯定是中了,来这里受罪。”
我马上道:“那皇上快去吧。”人家棠婕妤暖好了等着他呢,我的脚也好些了,针刺的感觉也不似之前那么痛了。
重要的是安歧的事情解决了,我心头悬起的石头也放下了。
他伸手扣上了亵衣的扣子,我以为他真要走了,却不想,一扯被子,他又躺了进来。我浑身还抖着,倒是没有之间那么厉害了,身体也不僵直了,总算觉得是我自己的身子了。
他仰面躺着,也不闭眼。
好一会儿,我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暖起来,倒是觉得身侧的男子温暖起来。有些本能地往边上挤了挤,他突然开口:“离朕远一点!”
叹息着,喜怒无常的元承灏。
擦了擦脸颊的泪,翻了身睡。
安静了下来,才发现风声不那么大了,想来是有人关上了窗户了。我蜷缩着身子躺着,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什么时候真正暖起来的。
迷糊糊的,感觉有人翻身,动静很大,我一下就醒了。睁开眼,才想起元承灏睡在我边上,回身,见他依旧睁着眼睛,怔怔地盯着透顶的幔帐出神。
意识到我在看他,他只飞快地扫了我一眼,开口道:“朕睡不着。”
“还为了…郡马的事?”小心翼翼地问着。
他猛地坐了起来:“朕没那么无聊。”被子从他的肩头滑下来,落在他的口。他微微着气,似是烦躁。
我撑起身子,替他将被子扯了扯。他忽然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又生生地咽下去。他不说,我还是不要问的好,免得,又自讨没趣。
他坐了会儿,突然翻身下。才落地,突然叫了一声,又跌回上。我吃了一惊,见地上被他摔碎的茶杯碎片正划开了他的脚,殷红色的血沿着他的脚跟下去。
他发了火,一脚把自己的靴子踢得远远的。
我才要叫太医,他却说不要。披了衣裳起身,我才想起我的丝屡还在外间,只能赤着脚跑出去穿了,又过柜子里找药。一般的药各宫还是会备着的。
取了纱布和金疮药来,他还坐在边,紧皱着眉头。
俯下身用干净的棉帕擦干净了血,上了药,又用纱布了好几层。没有血再渗出来了,才终于松了口气。报应真快啊,前半夜他才让我赤足冻了那么久,后半夜就报应在他脚上了。
“皇上。”我推推他,在他面前我不敢幸灾乐祸地笑。
他侧脸看看我,冷笑着:“你敢笑一声试试。”
我不敢,所以我不笑。
他翻身上了,又道:“给朕倒杯茶。”
替他将靴子捡了回来,弯放在边的时候,忽而想起底下安歧给我的药。悄悄取了一颗,行至外间。外间的茶水,会有宫女定时来换,是以,整夜都是热的。
倒了一杯,将药丢下去,很快便化开。混着茶叶的味道,竟也闻不出药味儿了。我也不知为何要给他吃这药,只是会无端想起他的病。他若知道是安歧的药,必然是不要吃的。
端给他喝,他看看我,果然没笑,这才接过去喝了。
我爬上,他还是没有躺下。我躺下,却被他揪着拉起来。
“朕在西南修了一条路,其中有一段通过了禹王封地一片良田,他上奏,以百姓良田不易挪用为由,让朕绕道。”他突然和我说起政事来。我才想起,禹王封地一座桥塌要他拨款的事情来,他可是股一拍,直接丢给了景王处理。这件事,禹王心里必然不舒服的,百姓、良田只是借口。
“朕思来想去,绕道经费必然加大,朕又不能落得弃百姓于不顾的下场。”
原来,让他睡不着的是此事。
喟叹着,加上安歧的事,我原来是在他气头上惹恼了他。这么说来,他只罚我站着,倒还真算轻的了。
那么,此刻和我说了出来,是想叫我给出主意么?
在他身侧坐着,二人沉默了良久,我忽然想起一个主意。
抬眸看着他,笑道:“那皇上就在那片良田上造一座桥啊,行人车马桥上过,既不会影响下面的良田,也不必绕道了!”
他的眸子微微紧缩,开口问:“谁告诉你的法子?”
我有些不悦了,他想不出,就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么?坐得近了些,才说道:“皇上是不曾在民间走动过,所以才不知道。臣妾在渝州的时候,那里有条凉河。臣妾小时候,凉河还没有桥。船夫会把好多条船绑在一起,连成一座桥。没有行人的时候,就分开做船用。那是船桥两用。其实,是一样的道理。”我不过挪了过来,现在变成了桥路两用罢了。
他有些激动,膝盖架了起来想坐过来,不慎踩到了脚底的伤。他皱眉叫了声,我忙扶住他,不失笑:“皇上没想到也不会很丢脸啊。”
他有些尴尬,又道:“修路变成造桥,花费也是要翻倍的。”
“收过桥费啊。臣妾在渝州的时候,凉河上的船桥就是要花钱才能走的,船夫们很精明,连成了船桥,他们只需坐着收钱,再不必摆渡了。收的钱,各个船夫可以平摊。”我说得高兴,“皇上就问过桥的人收钱啊,既是在禹王的封地,那势必也是他封地的百姓走的最多,您就把这笔钱,从禹王身上再捞回来。”
我说得热火朝天,他忽然不说话了,就那么怔怔地看着我。
良久良久,我才觉出不对来。
抬手,摸了摸自个儿的脸蛋,我的脸上…有东西么?不然,他为何这般看着我?
“皇上…”我被他看得心里有些犯凉,不免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声。
他似乎才猛地回了神,目光快速地从我的脸上移开,低咳了一声道:“方才安歧的事情还一本正经地说后宫不得参政,此刻倒是说得快。”
我怔了怔,刚才说的时候倒好真忘了。
此刻听他提及也不惧,只笑道:“臣妾没参政,不过是说了一个小时候在渝州时候的故事罢了。皇上听过也就罢了,不必当真。”
他也不说话,低头看了看被纱布住的脚,我的水平不怎么样,只是看着血不再出来就算了。良久良久,才听得他道了句“睡吧”
打了个哈欠躺下去,他却没有睡,坐在沿俯身下去取靴子。我吃了一惊,他背对着我,隐隐地似乎听得他骂了一声。撑起身子,我忍不住“扑哧”笑出来,我把他的脚得太“臃肿”了,那靴子竟穿不进去!
“皇上…”我才要说是不是解掉几圈,他却是一用力,狠狠地了进去。
起了身叫:“常渠。”
进来的,却是拾得公公。我皱了眉,他隔着屏风回话:“皇上有何吩咐?”
他有些不悦:“常渠呢?”
“回皇上,常公公说过灵萱阁去一趟。”拾得毕恭毕敬地说着。
怕是常公公见元承灏没有要去灵萱阁的意思,便过去通报一声,也免得棠婕妤一直等下去。只是谁想到,这么晚了,他不睡,倒是又起了。
他迟疑了下,却是道:“让人进来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给朕备轿过御书房去。”
“是。”拾得退了下去,很快便有宫女进来收拾。他回眸看了我一眼,抬步出去了。我只躺着,望着他的背影,一拐一拐的样子看得我想笑。
想来,我的法子是可取的。他为了这个睡不着,此刻,也定要过御书房在斟酌斟酌此事才会睡得着。
禹王封地塌了一座桥,给他造两座。
呵,翻了个身,忍不住就笑了。真奇怪,才被他狠狠地罚过,方才还痛得直哭。现在,心情又异常地好。
宫女收拾了地上的碎片下去了,隔了会儿,听得汀雨在头唤我:“娘娘,皇上还来么?”
我也不翻身,想了想,开口道:“皇上不来了,外头候着的人也都下去休息吧。”
我想这一次,他不管睡在哪里都香了吧?这次,若不是因为安歧的事情,他才不会来馨禾宫,如今我的事情解决了,他自然不会再来。
不过,他会去灵萱阁么?
大约,也不会去吧?
将被子拉扯得紧了些,身子蜷缩了起来,有些本能地往外头挪了挪身子,他坐过的地方,真暖。
外头的风声依旧大得可怕,我却真的困了,不消多时便沉沉地睡去。
梦里,我竟真的看见那座造在良田之上的石桥,看见禹王捧着一大叠的银票,看见元承灏站在桥上得意的笑。
“扑哧——”
“娘娘。”耳边,传来宫女小心翼翼的声音,我睁开眼睛,见汀雨的脸红红的,小声道,“娘娘,该起了。”她说着,上前来扶我。
我还未收起脸上的笑,就着她的手臂做起来,她蹲下身取了我的丝屡过来,也跟着笑:“何事让您这么开心?”
我抿着笑,总不能告诉她我梦见禹王和元承灏在桥上的事吧。其实,禹王长什么样我还不曾见过呢。
宫女伺候着我起了身,汀雨又问我:“娘娘,昨收拾出去的碎片上瞧见血了,您的前也有。是您受了伤,还是…”后头的话,她识趣地没有问出来。
我朝她瞧了一眼,只道:“皇上不慎割到了脚。”他那是自己摔了自己踩的,不过见他一拐一拐地出去,又觉得有些同情。
汀雨只“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元承灏的事便不必她心了。
去郁宁宫的时候,忽而听得里头热闹至极。进去了,才知原来是贤妃来了。忽而想起昨听闻太皇太后和皇后的话,莫不是她也知道了,故而今早来请安么?
棠婕妤和郑贵嫔坐在她的身侧说着话,我倒是觉得新奇了,这郑贵嫔不是皇后的人么?难道是看贤妃有了身孕,便巴巴地上来讨好么?
“妹妹来了?”姚妃起身叫了我。
众人的目光这才朝我看下来,我只得上前给贤妃行了礼。她也不说话,只轻抬了抬手示意我不必多礼。棠婕妤看我的眼神分明的震怒了。
想想也是,若换了我,我也会的。
直到丝衣扶了太皇太后进来,皇后依旧没有来。我也觉得奇怪,见郑贵嫔起了身道:“禀太皇太后,皇后娘娘昨夜里着了凉,今早才宣了太医。”
太皇太后点了头:“此事哀家已经知道了。”她示意众人坐了,才又转向贤妃,“最近这天气忽冷忽热的厉害,贤妃如今有了身孕,可得谨慎着些。”
贤妃忙点头:“请太皇太后放心,臣妾会注意的。”
太皇太后笑道:“前儿皇上还高兴地来告诉哀家,说贤妃腹中怀的,定然是皇子呢!哀家听了,心里也高兴,皇上也不小了,膝下是该有皇子帝姬了。”
贤妃的脸颊升起了温愠,浅浅地笑起来。
众嫔妃开始七嘴八舌开始说着奉承的话,说的什么恭喜贤妃怀上皇子云云的。其实,有几句真话谁也不知道。
而我,独独觉得奇怪,元承灏突然和太皇太后说,贤妃怀的是皇子究竟是何意?贤妃怀孕不过个把月,肚子都没有凸显,他就知道是皇子了?
摇摇头,谁知道他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从郁宁宫出来,贤妃突然叫住了我。
“妹妹回馨禾宫还有事么?”她依旧换上那温柔的笑来,跟在她身边的棠婕妤看我的眼神里依旧是不怀好意。
我低了头:“嫔妾倒也没什么事。”
她笑着上前,又道:“都说妹妹你最有本事,皇上对你可真真是不同的。”她淡淡地说,可我听出来了,她也是在暗指昨晚元承灏没有过灵萱阁的事情。
棠婕妤凑上来说了句:“娘娘可得小心了,如今娘娘身子不便,多少人想着法子把皇上骗进她们宫里去呢!”
骗?她可真会措词。
贤妃瞧了她一眼,低声道:“本宫不便伺候皇上,皇上去别处也是应当。再说,妡昭仪原也是比本宫现有孩子的。”
她倒是真不惧的,那件事又提了起来。
棠婕妤低哼了声道:“那件事怪不得娘娘,是昭仪娘娘自个儿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硬是要替那婢女受罚。看来昭仪娘娘也是心狠之人,不顾自己有孕之身,也敢替罚。”
贤妃的脸色微变,低斥道:“不可胡说!”
不可胡说?呵,贤妃想要说的,不也就是这些话么?她大约以为,我想用自己的孩子拉她下位,我一个连自己的骨都不顾的女人,她如今倒也不敢怎么得罪我。
她怀孕了啊,也怕产。
我不说话,贤妃倒是又平了脸色,轻握着我的手道:“对了,方才听闻皇后娘娘凤体不适,本宫想着去关雎宫探望。想来妹妹也是要去的,不如和本宫一道吧,路上,也有个伴儿。”
微微吃惊,她想探望必然不会出自真心。而我,根本没打算要去的。皇后拨给我的宫女给元承灏重罚出了馨禾宫,此事,不管是谁下手,皇后必然以为是我使的计。她还没找我麻烦呢,我怎么会自己送上门去?要说做伴儿,谁能比棠婕妤更好呢?
贤妃也不顾我应不应,径直拉了我转身。
棠婕妤的嘴角浅笑着,抬步跟上来。
汀雨的脸色似乎有些担忧,她踌躇着,却听棠婕妤道:“你家主子过关雎宫去,不必伺候着么?”
汀雨应了声,这才匆匆跟上来。
关雎宫内,宫女见贤妃进去,怔了下,忙跑进去禀报。
不一会儿,见浅歌亲自出来相。
贤妃只问:“娘娘如何?”
浅歌低头而答:“娘娘方才歇着,听闻贤妃娘娘来了,忙差了奴婢出来请。”
贤妃点了头,也不说客套话。我与棠婕妤一前一后跟着,入内的时候,瞧见郑贵嫔坐在皇后的边陪着说话,我才想起浅歌方才的话来,到底还是假的。
不过看来,叶家姐妹也不需要在乎这些真假了。
皇后半倚在软垫上,我们上前行了礼,她咳嗽了几声,朝浅歌道:“还不扶贤妃娘娘起来?如今贤妃娘娘有了身孕可得小心伺候着,若是在本宫这里出了事,皇上和太皇太后头一个怪罪的,可就是本宫了。”
浅歌抬步,却见菱香已经上前扶了,一面小声道:“不劳浅歌姐姐了。”
郑贵嫔笑言:“瞧皇后娘娘急的,贤妃娘娘又没下跪什么的,怎的就会出事情呢?”
“本宫可也不敢叫她跪的。”皇后说着,轻笑起来,“都别站了,都坐吧。”
她们说的,不就是我在慧如宫“产”的事情么?
都坐下了,才听贤妃又道:“臣妾听闻娘娘病了,特地来探望。太医怎么说?”
皇后又轻咳了几声,道:“不过就是些卧休养之类的话,本宫正无聊着,倒是你们都来了。”
棠婕妤忙道:“嫔妾与贤妃娘娘听贵嫔娘娘提及的时候,还担忧着,如今见了娘娘您,这心才算放下来呢。”
皇后笑了,目光瞧下来,落在我的身上,她也不说话。倒是郑贵嫔笑道:“昭仪娘娘怎的也不说话?让嫔妾以为你来这里,倒是不愿意的。”
了口气,我只起了身,跪下道:“嫔妾是没脸见皇后娘娘。”头深深地低下了,让皇后来点破,不如我自己先认错。汀雨也跟着我跪下了。
“娘娘这是…”郑贵嫔不站了起来。
皇后皱了黛眉:“这是做什么?还不扶你主子起来!”她喝斥着汀雨。
汀雨忙起了身来扶我,我怎么能起?依旧跪下,谦卑地开口:“皇后娘娘赐给嫔妾的宫女…”说被元承灏罚了出去,倒显得我在挑拨帝后关系了。若说是伺候不好我,那便是指责皇后没有眼光。
我正上下不得,皇后倒是开了口:“墨荷的事,本宫已经知道了,她既是冒犯了皇上,本宫知道你也救不了她。这又有什么关系,那也是本宫的人,出去不会做事,丢的还是本宫的脸。”好一句她的人啊。皇后似乎意识到说错了话,忙又转口,“看看,怎的倒是说起这个来了。大家高高兴兴的,可不说这个。还不起来?”
她都如此说了,我忙谢了恩起身。
贤妃盈盈笑着:“娘娘真是大度。”
皇后微微撑起了身子,这才开口:“本宫是皇后,还知道何为母仪天下。”她在用身份她,告诉她,即便她真的诞下皇长子,也得喊她一声“母后”
贤妃的脸色有些微微难看,却也还是笑道:“如此,是西周之福。”边说着,便起了身,“太皇太后嘱咐着臣妾要多加休息,臣妾便先回宫了。”
菱香扶了她走,她却又停下,回眸道:“明臣妾就不过郁宁宫去了,想来娘娘的病也就好了。”
皇后的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也不发作,只淡笑一声以作掩饰。
我忙跟着告退,到了外头,才听棠婕妤小声道:“娘娘,皇后娘娘真病了?”
贤妃只道:“皇后的事轮不到你我议论,走吧。”
棠婕妤又朝我看了一眼,才跟上贤妃的脚步。我在关雎宫的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抬步跨下台阶。
今贤妃引我来,不过也是为了牵出墨荷的事。此事皇后虽然嘴上不表态,我亦是不知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如何。总之,后还是需小心的。
回去的路上,隔着一片花圃,远远地倒是瞧见元承灏。
他只顾抱着怀中的女子,倒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我。看着,似乎在笑。我看不清那女子的脸,却是瞧见跟常公公立于一道的宫女无双。
这倒是叫我吃惊了,竟是年嫔啊。
那最不会讨好人的年嫔,被元承灏在光天化下这么抱着,也难怪要将脸埋得如此低下了。
看来他脚上的伤是小事,才下了朝呢,就兴致地带着嫔妃来逛御花园了。我也不过去,径自绕道走来了。
汀雨给我带了本棋谱来,我闲来无事便翻着看。每一页,都会带给我新的惊奇,从没有想到这么小小的一盘棋也能有那么多奥妙在其中。
此后,连着半月都不曾见他过馨禾宫来。慧如宫也不常去,倒是各宫主子那边去的多了。去郁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瞧见棠婕妤,她际的金铃声也仿佛愈发地响亮了。
转眼,已入十月,正值深秋,天气越发地冷了。
元承灏果然在禹王封地的良田之上动工造桥,常公公取了圣旨来给太皇太后看的时候,各宫嫔妃们都还在郁宁宫说着话。太皇太后看了一眼,突然大笑起来,称道:“皇上真的长大了。”
皇后听了,不免小声道:“太皇太后,明年,真的会给皇上行冠礼么?”她是怕,皇上一行冠礼,太皇太后再也不住他,再加上贤妃若是一举得男,她这个皇后就更加显得有名无实了。
殊不知,这一句话,触到了太皇太后的底线。她的脸色阴沉了下去,半晌,才道:“皇后还是想着如何让自己的肚子争气一些!”
我心里却是高兴着,不为别的,就为他真的采用了我给他的法子。
安歧要入朝为官的事情也不再有人提起,听说太史令一位已经有人过去任职了。隔芷楹郡主入宫的时候,专程来谢了我。
元非锦入宫的次数少了,我不知道是因为那次元承灏差点打了他,还是因为景王也在京的缘故。
偶尔,会瞧见杨将军,问及云眉,他总说是好的。如此,我也便放心了。
秋去冬来,日子蹉跎得飞快。
说来也奇怪,我竟怕冷起来,夜里了,需要抱着暖炉才能入睡。回想起那一,元承灏还要我赤足站在风口上,每回想,每回都忍不住要哆嗦。定是那一次站怕了,让我现在想起风就觉得冷。
我无数次地想起将要入宫的姐姐,她在渝州的日子,不知该怎么挨过来?想必这一次,老爷和夫人定会看管得她极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跑了。
或者,她也根本不会再跑了。
那一,安歧说,她说对不起我的话…
每每思及,总忍不住要润了眼眶。
十一月十三,离大选还有两。
宫倾月必然也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
我抱着暖炉坐在被窝里,汀雨进来添了灯油,小心地将灯罩罩上,才问:“娘娘晚膳用得少,现下可要吃点什么?”
我摇头,哪里还有心情吃什么东西?
汀雨也不下去,在我边站了会儿,才又道:“那奴婢伺候娘娘休息吧,今儿皇上过储钰宫姚妃娘娘那儿去了。”
她以为我是因为等元承灏才不睡的,摇头苦笑,哪里是为他呢?
是了,前几就传来了消息,说他临幸嫔妃不再赐药了。太皇太后也没说什么。而我终于知道那时候他为何要跟太皇太后说,贤妃腹中怀的是皇子了。只有太皇太后坚信皇长子是由叶氏所出,才不会管其他的嫔妃们。
想起被太后赐了绝育药的那个美人,心下不免暗叹。
汀雨扶了我才躺下,便听得外头传来常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心下一惊,他不是去了储钰宫么?汀雨也有些惊讶,忙扶我道:“娘娘快些起来接驾。”
他是摆驾来的,馨禾宫所有的人都得出去接驾。
了出去,他却还站在院中。一个宫女颤抖着跪在他的脚下,他抬脚踢踢她,趾高气昂地叫着:“你主子被废了不成?用得着你来讨好朕!”
那是原先在外头做事的宫女,我也不知犯了什么事,只上前朝他行了礼。
他的眼皮略抬了抬,径直入内,一面道:“来人,拖出去,别让朕再见到她!”
侍卫们应声入内,宫女颤抖得几乎发不出声音:“皇上…奴婢不敢了,皇…”
他头也不回,侍卫的动作很快,转眼已经不见了人影。我怔了怔,忙跟上他的脚步:“皇上这么喜欢处理臣妾宫里的人?”
他笑着反问:“你不舍得了?”
我只问:“犯了什么事?”
“她踩了朕一脚。”他淡淡一句,常公公已经接了他身上的裘貉。我倒是想起来,方才似乎是瞧见那宫女一手搭在他的御靴上,看来是帮他擦鞋。
皱了眉,我其实有些不解,他却已经大步入内。
汀雨忙小声提醒我:“当年姚妃娘娘便是如此与皇上撞见的。”
本能地回眸看了一眼,那宫女早就被拖得无影无踪了。原来如此,看来那宫女是想效仿当年的姚妃了?那,这可算勾引皇上?
跟着进去,见他拂开了珠帘自顾在桌边坐了,嗤声道:“东施效颦,只会贻笑大方。”
帮他倒了茶,递至他面前:“学姚妃娘娘,她确实不该。”
“不会再有第二个姚妃。”他抿了口茶说道。
我点头,自然不会。三年前,后宫那么女人,也只出了一个姚妃,只有她愿意抚养尚在襁褓中的帝姬。几年如一,给帝姬无限的关心和关爱。
元承灏心里对她是感激的,我明白。
“皇上今晚不是过储钰宫去了么?”在他身侧坐下了。
他“唔”了一声,才道:“玉儿染了风寒,嚷着要她母妃陪着睡。朕原本打算再多陪陪玉儿,姚妃硬是说怕玉儿的病过给朕,央了朕出来。”
“帝姬不要紧吧?”说起来,我也是甚久不见她了,这么冷的天,小孩子最容易病了。
他点了头:“倒是无碍,就是生病了,就爱撒娇。”他说的时候,眸中溢出柔情来。
听他如此说,我也放了心。迟疑着,终是问:“皇上如何来了臣妾这里?”我是最不会给他暖的妃子,况,今还这么冷。
想起我的暖炉搁在被窝里,他坐着,我也不好意思起身去拿,我想念它了。
他抬眸瞧了我一眼,开口道:“既是冷就多穿点。”
怔了怔,不明他是如何看出来的。只得小声道:“臣妾都上了,皇上突然来才从被窝里爬出来的。”
他听了,笑起来:“倒是朕的不是了。”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拉了我起身,“那再躲进去。”
我被他拉过去,一面爬上,一面问:“皇上还没说怎的来了馨禾宫。”
他也上来了,脚上没有再裹纱布了,看来那伤是彻底好了。见我抱了暖炉,他的眉头皱了皱,却是开口:“朕来赏你的。”
大半夜地跑来说赏我,倒是让我惊疑不定了。
他解释着:“朕在禹王封地造了座桥。”
我“嗬”了一声,说来说去,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不过,此事都过了快两个月了,他此刻才来说赏赐我。我不知究竟算意外的惊喜还是如何。
心头想起再过两天就是大选的事情来,心知要姐姐落选的事情他不会答应,便想着等秀女入宫,先见一见姐姐。他既说要赏我,也还没说赏什么。
动了,才开口,他却道:“你这么怕冷,这样吧,朕赏赐你一百个暖炉。”
已至喉咙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他的眼神,悉一切的眼神。
我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睑,只瞧着怀中的暖炉。不知为何,想起他那时候说的话,我就不能想着点自己的事情,每次,都要先想到姐姐。
暗叹着,从知道他要着姐姐入宫那一刻开始,我想,我已经近乎本能了。
“不够?”他轻轻问着。
咬着牙:“几个铜暖炉算什么,皇上真想赏赐,就给臣妾镶金吧。”不如此,怎么显得他财大气?反正我心里有气没地方撒去。
他愣了下,随即笑起来,叫了常公公进来,开口道:“传令下去,叫内务府准备一百个暖炉给你妡主子,都要镶金的。”
那最后一句话,叫常公公的脸上出惊愕的颜色。不过他也不敢说个“不”字,只应了声下去。
躺了下去,他却夺了我手中的暖炉,甩手丢了出去。我吃了一惊,听他道:“朕睡觉不喜欢闻着炭味儿。”
钻进来,仰面躺着,他又道:“过两就选秀了,别叫朕知道你过雏璟院去。”
他果然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
“后宫的嫔妃谁都不得过雏璟院去,都给朕矜持着点。秀女还没入选,没那么快抢了你们的恩宠。”他自顾自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若这些是那些妃子的心思,却不是我的。
缩了缩身子,我不想说话。
良久,他也不再说话,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一呼一,一重一轻。
他说,他会宠着宫倾月。他还说,姐妹之情根本不重。
咬着牙,我有些烦躁,平静不下来,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全是他的话。
他忽然转了身,有力的双臂伸过来,将我揽过去。他的身体很温暖,我被他抱在怀里,突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不睁眼,也不说话,就这样紧紧地抱着。
我想起了他说要赏赐给我的一百个镶金暖炉,可是为何,我隐隐的,有些贪恋这个怀抱了?比起那一百个镶金暖炉,还要贪恋。
贝齿用力地咬下去,真疼啊,我好傻。
还是一百个镶金的暖炉比较值钱,安歧说了,钱是最好在宫内疏通的。而我,也尝到过甜头了不是?
一遍一遍地安慰着自己,金暖炉比元承灏好,比他贵。
他依旧抱着我,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手臂倒还是能动,我试了试,竟大胆地抚上他肩头的那道伤。分明,瞧见他拧了眉心,却没有把我踢下去。我不知他是真的睡了,还是醒着。
隔着薄薄的亵衣,那道伤还是很明显,指尖传来的感觉,有点慌。
记得在将军府的时候,我曾问,是谁伤了他。他说,他们。
他是皇帝,能让他不敢指出来的人,普天之下怕是也没几个。而我无端地,臆想出了好多的人,各位王爷,丞相,或者…杨将军。
猛地握紧了他前的衣襟,我多想问,元承灏,这么多年,你究竟是怎么撑过来的?
凝眸瞧着,他似乎是睡了,常常的睫散下浅浅的影,不经意间,微微动了一下,只是一下。而后,又是乖戾的安静。
贴在他的口,听着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很有规律。
睡意上来了,撑不住,眼皮终于搭了下去。
却感觉他的身子猛地动了动,听他嘶哑地唤了声:“祖母…”
迷糊地看了他一眼,那半截睫上,竟似乎有一滴半滴的晶莹。睡意一下子惊了去,那是…眼泪么?
抬手,却又停下了。
祖母…他从不会这样称呼太皇太后,私下,他连“皇祖母”都不叫,他会说“太皇太后”那么,是当年的许太后?
我不敢吵醒他,再不敢动。
只觉得心无端地紧张起来,他一直觉得十六年前的事情另有隐情。而我,渐渐地有些开始相信。
云滇郡,那个所有的纠葛开始的地方。
他与皇位,我与他…
靠得他很近,隐约地,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龙涎香中那抹淡淡的脂粉味儿。
女人的脂粉。
也许,是姚妃。
皱了眉,是否后,我也会在他的身上闻到属于我姐姐的味道?不知为何,想到此的时候,心里无端地觉得伤感。总觉得我们不该如此。
而我始终不明白的是,他既然知道我是代替姐姐入宫的,他不该离得我远一点么?可,他并没有。并且还一次一次地来招惹我。
翌,他照常去早朝,不同的只是,他在御书房处理完事情,会过馨禾宫来。认真地叫我识字,和云眉在的时候一样。我学得很快,不太会写,不过好多字都认识了,还能自己看书了。
关于姐姐的事,对着他,我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而他,总会恰到好处地堵住我的嘴。
越是这样,我越发觉得尴尬。我有些无法想象,等姐姐入宫来,他宠着她的日子会是如何?
那些从我指尖越过的时间,我无法喊停。
十一月十五,各地秀女都进宫了,直接安排住在雏璟院。那是宫中一处独立的院落,在内湖的那一边,元承灏说了话,后宫嫔妃们谁都不敢私自过雏璟院去。
在郁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我从她们的脸上,看到了太多的表情。
谁都怕失宠,谁都怕再来一个新人,得到元承灏的专宠。不管怎么样,如今的西周后宫,可算是雨均沾了。
从郁宁宫出来的时候快至午时,外头竟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不大,飘曳在空中轻如鸿。回宫的时候,路过内湖,目光投向对岸,雏璟院在朦胧的天色中若隐若现。琉璃的瓦砾上已经涂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雪花渐渐地密集起来了,风倒是小了下去。
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伞,裘貉上的雪花越来越多了。
汀雨在我耳畔道:“娘娘回去吧,雪大起来了呢。”
不甘心地又看了一眼,雏璟院的外头依旧不曾瞧见半个人影。哪怕,只是一个宫人。
回到馨禾宫的时候,裘貉上已经积起薄薄的一层雪了。汀雨忙叫了宫女取了帕子为我擦着头发,又命人送了暖炉过来。捧在了手里,才瞧见不是原先的那个。
这一个,通身金灿灿的,镶了金。猛地,才想起前元承灏说要赏赐我的事情来。
拾得公公上来禀报道:“娘娘,内务府送了一百个镶金的暖炉来,奴才正要问问您,搁哪儿去?”
不过两的功夫,内务府的动作倒是快。
不过,我哪里又真的用得了这么多?
捧着暖炉,双手渐渐地温暖起来,我忽而想起姐姐车马劳顿的,可有记得带了暖炉进来?元承灏只说不能过雏璟院去,却没说过不能送东西过去。
起了身,开口道:“拾得,去请常公公来。”
常公公来了,朝我跪了,又道:“娘娘有何吩咐?皇上还在御书房,奴才得回去伺候。”
我点了头:“公公放心,不会耽误你太久。”将桌上的遮布取下,开口,“想来公公也还记得这一百个暖炉,本宫要你送去雏璟院,给各位小主用。”我派谁去都不合适,免得还让后宫中人以为我想拉拢那些秀女们。常公公是皇上的人,他去,她们会以为这是皇上赏赐的。那么多人都有份,皇上的这份宠爱,没有偏向了谁。
常公公略吃了一惊,忙道:“可这是皇上赏赐给娘娘的。”
我笑笑:“既是赏赐给本宫,就是本宫的东西。本宫替皇上送给各位小主,让她们都知道皇上体恤。”
“娘娘想的真周到。”常公公点点头。
叫了人,将厅内的暖炉搬出去,送去雏璟院。我站在门口,看宫人们进进出出地忙。汀雨也不阻拦我,只小声道:“娘娘,这次是因为皇上即将弱冠才举行的大选,怕是…一百个暖炉还不够分的。”
我抿一笑:“此事,常公公心里有数。”他跟在元承灏身边那么多年,我倒是不担心。姐姐是丞相的外甥女,必然不会被落下的。
目送着常公公离去的时候,瞧见几个太医从不远处走过,看那方向,是过雏璟院去的。我皱了眉:“太医院添新人了么?”
汀雨忙道:“上回皇上将俞太医逐出太医院后就进来了两位新太医,娘娘没有传召过,故而不知道罢了。”
我细细地应了声,我确实不知道的。
真正的选秀要明才会开始,这次秀女多,大约要选个三才会散了。
下午的时候,独自在房内翻着书籍,有些心烦意,只随意地盯着手上的书,殊不知究竟看了些什么。暖炉里的木炭换了好几回了,天色终是缓缓地暗沉下来了。
今十五,元承灏是该过关雎宫去的。
回想起月夕的时候,本该过关雎宫的他却带我出了宫。摇头苦笑,往事不堪,我又何必去想这个?
合上了手中的书,拉紧了披风起了身,行至窗口,伸手推开了窗户。外头的雪依旧还下着,一整天了,院中早有了积雪,宫人们走过的时候,还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没有风,开着窗倒是也不冷,真正冷的时候,是化雪之时。不管怎么样,姐姐有了暖炉,必然不会冷了吧?
这样想着,才放了心。
转身的时候,瞧见有宫女自外头进来,头接耳地说着话:
“听说了么?皇上今儿过雏璟院去了!”
“傍晚时分就有人说了,那位小主真是好福气,这大选还不曾开始呢,皇上就接她过乾元宫去了。”
“那也得看看人家什么身份啊,丞相的外甥女啊,还是我们娘娘的姐姐呢,多显赫的身份!”
我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凝固了,她们…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