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嫔妃争宠 11
第十一章 嫔妃争宠
丝衣姑姑也还未走,忙朝姚妃行了礼。萱儿扶了她过来,我觉得尴尬,此刻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拦着元承灏不让他抱帝姬,我还有什么比争宠更好的理由么?
身侧之人却是笑道:“姚妃来了?妡儿还抢着和朕抱玉儿呢。来,玉儿,等父皇抱了,再让你妡母妃抱不迟。”他笑着,弯将帝姬抱起来。
我动了,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远处的常公公急急往前走了几步,却终究是不敢上来。
帝姬“咯咯”地笑着,小手勾住他的脖子,粉/的脸蛋儿贴在他的脸上。他亲亲孩子,低声道:“几不见,朕的玉儿又重了些了。”
我忙道:“皇上,让臣妾抱吧。”伸手过去,谁知帝姬却抱紧了他的脖子,撅着小嘴道:“玉儿不要!”
孩子不懂事,好久不见他了,好不容易见着了,不舍得松开。可,我担心他身上的伤。
姚妃已经进来了,却是看向我:“前两妹妹从郁宁宫回都是直直回了馨禾宫休息,如今见你出来,本宫倒是也放心。想来,是伤势没有大碍了。”
我略笑了笑,听元承灏道:“姚妃有心了,今儿空气清新,朕就想着带她出来走走,老是闷在房里也不好。对了,朕想着明年,给玉儿找个师傅,得让她学点东西了。”
姚妃低笑着:“此事,皇上决定就好。”
他点了头,帝姬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从他的怀里猛地转身,我一惊,见他没有站稳,一个踉跄就要倒下去。心仿佛跳至了喉咙口,丝衣姑姑恰巧站在他的边上,忙丢下了手中的小狗扶住他的身子。
姚妃也是大吃一惊,只听帝姬小声道:“玉儿,想拿球球…”
我忙伸手抱了帝姬,勉强笑道:“本宫给你拿。”
“皇上…”姚妃担忧地唤他。
却听丝衣姑姑笑道:“今儿地上滑,皇上可当心点。”她似是叹息,“真快啊,皇上都这么大了,也怨不得帝姬长得快。皇上小时候奴婢抱您的情形也还历历在目呢。”
听了丝衣姑姑的话,姚妃回头看了一眼帝姬,这才笑道:“是啊,本宫每天抱她都觉得她长得快,别说皇上多不见她了。玉儿,别着你妡母妃,你妡母妃得休息呢。”她说着,走上前来抱她。
此刻,帝姬已经完全被地上的小狗吸引住了,也不管那花球了,挣扎着从我的怀里出来,追着那小狗就跑着去。
“玉儿!”姚妃一个转身,她已经一溜烟儿跑着出了亭子。
小狗也似乎被惊吓到了,跑得飞快。帝姬紧紧地追上去,却是一个不慎,猛地跌了一跤。
外头的萱儿忙跑上去,姚妃的脸色一变,也跟着出去。我见元承灏的脸色苍白,他叫了一声“玉儿”也想过去。我忙跑上前:“姑姑说的还真是,路上滑着,姐姐还是看着帝姬小心点。”
此刻姚妃也不顾什么,只抱了帝姬回去。
孩子倒是坚强,咬着没有哭出来。伏在姚妃肩头,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是看着亭中的元承灏。
我回身:“姑姑,太皇太后的小狗跑了。”
她却只看着元承灏,低声道:“皇上真是长大了,姑姑也再抱不动您。”
我一惊,也已经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常公公上前来,我使了个眼色制止了他,自己疾步过去,扶住他的身子,低声问:“还好么?”
扶他坐了,他的脸上终是出痛苦之,一手抚着口,苦笑道:“小丫头的力气真大,朕快痛死了。”
“可…裂了?”颤声问着。
他却摇头:“不会。”
丝衣姑姑低了声道:“皇上真的受了伤么?”
她的话,叫我和元承灏都吃了一大惊!丝衣姑姑怀疑过么?不,或者说,太皇太后怀疑!
元承灏抬眸朝我看了一眼,我猛地想起什么,朝常公公道:“公公,差人去找太皇太后的小狗,御花园那么大,也不知道小东西躲去哪里,姑姑一人找起来慢,多叫几个人一起找。”
常公公虽不明白,却也只能点头。
才回了身,听得元承灏问她:“太皇太后说了什么不曾?”
紧张地看着丝衣姑姑,她是太皇太后的人,被她知道皇上受伤的事真的不要紧么?可,方才她明明就是已经怀疑了,她却没有问他怎么了,而是用了路滑来搪。
想到此,紧张的心情才稍稍平息一些。
她低声开口:“太皇太后曾派奴婢暗暗打听,问皇上是否受了伤。从安府回来的时候,隋太医只说皇上受了惊吓。”
“那么,姑姑打听到了什么?”他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从容而答:“奴婢什么都没有探听到,皇上照常上下朝,太皇太后也终于相信那是谣言。”
他似是放了心,又问:“隋华元既说朕只是受了惊吓,太皇太后为何还会觉得朕受了伤?”
“是皇后娘娘,娘娘那过乾元宫看皇上,说看了皇上的神色,不像只是受了惊吓那么简单。皇后娘娘过郁宁宫的时候,特意说了此事,说怕皇上是为了避免让太皇太后担忧,才故意不说。”丝衣姑姑轻声说着。
而我,微微怔住了。
是了,我想起来了,那一夜,我从乾元宫出来的时候,恰逢皇后从凤驾上下来。她见了我,第一句话便是问元承灏伤得如何。那混乱,因为安歧的事情我有些心不在焉,倒是也没有注意。此刻想来,她的话倒是奇怪,怎的如此问?
只因,随后赶来的姚妃,却只提了元承灏受了惊吓的事情。
皇后,为什么会觉得元承灏受了伤?
脑海里,不知怎的,响起我的那句“皇上中箭了”!
浑身一颤,我不退了半步,男子伸手拉住我的身子,听他皱眉道:“怎么?”
胡乱地摇头:“没什么,只是…头有点疼。”这个发现,我还不能说。尤其,此刻丝衣姑姑还在,我不敢说。
他推了我在一旁坐下,轻言着:“回头让隋华元看看。”
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丝衣姑姑开口道:“皇上既是伤着,怎还能抱帝姬?”她的眸中,全是担忧。
元承灏却不答,只开口道:“朕受伤秘而不宣,却也不只是因为怕太皇太后担心,姑姑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我倒是吃惊了,他何以将话说得这般直白?直接顺着丝衣姑姑的话说下去,岂不顺理成章?
丝衣姑姑的眼底略微笼起一抹光,却是低了头道:“皇上放心,奴婢知道。”
他点了头,又言:“方才的事,朕还得谢谢姑姑。”
她似是惶恐,忙道:“皇上如此说,可真是折杀奴婢了!”她说着,便要下跪。
他忙拦住了她:“姑姑不必如此,是姑姑带大的朕,朕心里,记着。”
诧异地看着身边的男子,原来,是丝衣姑姑带大的他。此刻,若不是他提及,我是真的不知道的。难怪我刚入宫的那一次,被太皇太后宣去郁宁宫,她会偷偷地告诉元承灏来救我。
不过此事,她既然不会和太皇太后说,我心里也放心了。
远远地,瞧见常公公回来了。那雪白如球的小狗此刻正被他抱在怀里,常公公三步并两步地跑着,瞧着,他的帽子竟也歪了,看着有些滑稽。
跑着过来,着气道:“皇上,找…找到了。”他只说着,也不敢太用力,怕伤了太皇太后的宠物。那小狗却是一蹭一蹭的想要从他的怀里跳出来。
元承灏点了头,朝丝衣姑姑道:“姑姑该回了,久了,太皇太后会有话要说。”
丝衣姑姑这才点了头,转身从常公公的手中接过小狗离去。
常公公上前来,担忧地劝着:“皇上该回了,奴才方才叫人抬了御驾过来,很快便到了。”
常公公真会做事,我也正想着这事呢,他倒是先做了。转向元承灏,他似是还思忖着什么,此刻听常公公说话,才抬头随意地应了声。
扶他上了御驾,他终是长长地松了口气,身子朝我靠过来。
“帝姬还小,皇上哄她几下就好了,何苦非得逞强去抱她?”方才我还真怕他摔倒,隋太医是要他卧休息的,他不听,还跑出来,出了事可怎么好?
他闭着眼睛,只那长睫微微抖动着,薄微启:“朕知道你和姚妃素来要好。”只此一句,再不曾说其他。
而我,到底还是惊愕了。
他抱帝姬,原来,是怕我和姚妃生出间隙来。
感激的话,此刻却突然不会说了,良久,也才道了句:“皇上太胡闹,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好?”
他低低一笑,握住我的手:“真的心疼朕,还是在讨好朕?”
忍不住,被他握着的手也微微一颤,心头问着,到底也每个准信儿。说不清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也许,都有吧?
不免,又自嘲地笑了,这二者,又如何都有?
回了馨禾宫,隋太医听了常公公的话急急入内来。替他看了伤,倒是真的没有裂开,只看他的脸色也知疼的厉害。
“隋华元,你是否给朕开些止痛的药?也省得朕连走几步都得当心着。”他靠着垫子说着。
隋太医却一本正经地开口:“那种药可臣可不能轻易给皇上用。”
“怕毒死了朕?”他倒是说得轻快。
隋太医只又给他把了脉,倒是什么也不说。
吩咐了常公公取了几本书来,他看了会儿,靠着垫子睡去了。
小心地将他手中的书出来,喊了阿蛮扶他躺下,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到底是没有醒来。我迟疑了下,转身出去。阿蛮跟了出来,小声问:“娘娘去哪里?”
站住了脚步,我只是回想着方才在御花园丝衣姑姑说的话。很显然,皇后口中元承灏受的伤指的并不知芷楹郡主刺他的那一刀。否则,不会是在从安府回来她就紧张地问他伤得如何。
回想起那一晚安府发生的事情,心头的愤怒和悲伤一下子升起来。握紧了双拳,低声开口:“方才在御花园,丝衣姑姑说皇后娘娘自我们从安府回来的时候就怀疑皇上身上有伤。”
丫鬟怔了下,没有理解我的话何意。
我哼了声走出去,她追上来,外头隋太医和常公公只起了身,看我们出来,到底也是不说什么的。
“娘娘又要出去么?一会儿可要冷了。”拾得公公上前来小声说。
我只道:“本宫有事,若是一会儿皇上醒来问本宫去哪里,你只回他不知道。”
拾得公公吓了一跳,叫他回皇上不知道,他定然是怕的。不过看我的脸色,他也识趣地什么都没有说。没有乘轿子,只与阿蛮一道出来。
阿蛮似是想了好久,才低了声问我:“娘娘,您的意思是…”后头的话,她没有说出来,想来是思忖着,才能想到那上面去。
其实,她能想到我并不惊讶。她对安歧的感情匪浅,她对他的死,亦如我一样耿耿于怀。
“那晚在安府,那些刺客迅速撤去,是因为本宫情急之下喊了皇上中箭的话。”话说出来的时候,声音跟着颤抖了。那晚上混乱惊险的情形仿佛又一次历历在目。
“娘娘。”阿蛮顺势扶住我的身子,沉思了片刻,她才又开口,“奴婢不明,皇上若是出事,对她又有什么好处?”我听出来了,她也是勉强想要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而她扶着我的手,分明也已经微微颤抖起来。
是的,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一点。
如果是皇后,她怎么会要杀元承灏?因为元承灏是皇上,她才是皇后啊。还是说,因为她三年未有所出,而如今贤妃、冯婕妤相继怀孕,她心里生出了恨,才要痛下杀手?
咬着牙,还是不对的,若然真的如此,那一晚,她急急过乾元宫的时候,不会是那样的神色。那种神色,真的是担忧,担心他真的出事。她甚至还旁敲侧击地要太皇太后相信元承灏受伤,那也是因为怕他瞒着不说出来。
二人缓步走着,良久,才听得阿蛮开口:“若是正如娘娘心中所想,娘娘就无法解释那两个酒杯。”
脚步微微一滞,我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阿蛮抬眸看着我,小声道:“娘娘不是这样认为么?若然此事和皇后娘娘有关,她要杀的,又怎么可能是皇上?”
丫鬟的话,让我犹如醍醐灌顶!
我是因为先敬了安歧一杯酒,而让他先饮了毒酒,然后,众人都在庆幸着我的举动而使元承灏免遭劫难。是以,我心心念念便是想着有谁要杀元承灏,为何要杀他。
他是皇上,要他死的人,多的是。
而我独忘记了,若是目标根本就是不元承灏,而从来只是安歧呢?!
阿蛮的话,让这个想法一下子从我脑海里蹦出来。手握得太紧,指甲都嵌进里了,那种疼痛却让我的心一寸寸地明白起来。
皇后,有了下手的动机。
因为丞相和景王联姻,不是叶家所希望的。
诚如阿蛮所说的,如此一来,唯一不能解释的,就是那两个酒杯。我一开始,以为是下手的人怕分不清哪杯是毒酒而都下了毒,反正,要杀的是元承灏,搭上一条命亦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现在,目标变成安歧,元承灏的命是绝对不能搭进去的!否则,皇后就是白忙活了一场!
猛地回了神,口道:“上回常公公说,从安府取回来的证物都移宗正院了?”
阿蛮没想到我突然这么问,怔了下,才点头。
宗正院设于皇宫的西三所,宫里或者朝中有大型案件,都会放在那里审理。更有一些逾年大案,一直破不了,所有的证据也都会存放在那里。
没有任何迟疑,我带着阿蛮去了西三所。
侍卫将我拦在外头,毕恭毕敬地开口:“娘娘,这里没有皇上准许,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
我冷声道:“敢拦着本宫,回头本宫告诉皇上,让皇上好好地治你的罪!”
侍卫的脸上并不曾瞧见些许的惊慌,依旧是从容而答:“娘娘还是请回吧,属下不能让娘娘进去。”
其实,如意料中的一样,这样的地方本不该是我能来的。而我只是,迫切地想要进去看看。哪怕,进去了亦是徒劳,可,我至少努力过。
侍卫见我不走,正要劝,他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却是一凛,随即正了身,行礼道:“将军。”
回眸,瞧见杨将军与苏太医过来。
他们见我在此,显然都有些惊讶。
朝我行了礼,才听杨将军问道:“娘娘何以在此?”
我怔了怔,说迷路的托词也太可笑了些,倒不如便直说了:“本宫是想来看看当从安府取回来的证物。”
他的眸光一闪,却是低声道:“此地,不是娘娘该来的地方。若让皇上知道了,会怪罪。”
“皇上,也想尽快查明事情的真相。”我记得的,他说不会让安歧白死,若是抓到凶手,他会严惩不贷的吧?
杨将军依旧不松口:“此事,末将会尽力的。请娘娘回宫吧。”他说着,转身入内。苏太医看了我一眼,也终究是抬步跟上去。
“杨将军!”我依旧不死心,“本宫只进去看一眼。”我知道,此事去找元承灏,他不会同意让我来的。
和安歧有关的事,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会让我碰手。他由杨将军查,而我也相信杨将军会尽心尽力,我只是进去看看。
我也不能告诉他们我怀疑皇后的事情,多可笑呢,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又如何能说出来叫人家笑话?
倒是苏太医说了一句话:“将军,让娘娘进去看一眼,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杨将军停下脚步想了想,终是点头:“娘娘需得早点回去。”他说着,已经抬步上前。
我感激地朝苏太医看了一眼,他只微微一笑,跟上杨将军的步子。我虽终究没有得到元承灏的准许,可杨将军是有的,此刻他带我进去,侍卫也不敢说什么,忙让开放了行。
携了阿蛮的手入内,宗正院内,一路排开的侍卫,个个都只威严地站着,不说一句话。自他们中间进去,让人觉得那气氛沉沉的,有种说不出来的闷。
在这里,是看不见一个宫人的,除了我们,也不曾瞧见其他人走动。
跟着杨将军和苏太医进去,瞧见那大型的桌面上,摆放着好多的东西。细看了一眼,都是那晚从安府移过来的。那些箭矢上,甚至还站着褐色的东西,我知道,那是血渍。
耳畔,似乎响起汀雨的那声“娘娘”然后,我仿佛又瞧见她中箭倒地的样子。深了口气,上前,目光落于那些箭矢身上。
箭头上,隐隐地,似乎还能瞧得见字。
凑上去,伸手,已经有人伸手拦住了我:“娘娘当心,上头还有毒。”
他的话音才落,身后苏太医的声音已经传来:“血杀的毒经久不衰,倘若拿这里的毒血出去,亦是可以毒死人。”他的话,说得我一惊,几乎是本能地缩回了伸出去的手。
阿蛮上前细瞧了一眼,突然脸色都变了,颤声道:“娘娘…是辛王府的箭!”
目光,又随着她的话看向那些箭矢,有几支箭头上的字确实要清晰一些。不过,此刻我听到了,也没有多大的惊讶。只因那晚上,我就见识了辛王府的令牌。
嫁祸,绝对是**的嫁祸。
嫁祸给辛王府,倒真是一场笑话呢。
回眸,问杨将军:“此事,太皇太后怎么说?”她必然也是知道的。
“太皇太后很是震惊,倒是不曾说什么。”杨将军缓声说着。
当然会震惊,我还记得那晚上元承灏瞧见那令牌的时的表情。
往前过去,瞧见一个盒子,盖子打开着,那两只白瓷杯子被安稳地放在盒中。疾步过去,目光直直地落在那两只杯子上,端详着看了许久,依旧瞧不出什么东西来。我不免有些失望。
苏太医上前来,轻声问:“娘娘看什么?”
猛地回神,略摇了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看什么。依旧瞧着那对杯子,不免开口:“这杯子…”想问什么,出了口,又觉得脑子空白了一片。
苏太医只道:“这杯子自安府取过来之后,一直搁在盒子里,也不曾有人动过。”
回了身,却听得外头传来声音。
杨将军的脸色微变,朝我走来:“娘娘请到帘子后躲一下,似乎…太皇太后来了。”
他不说,我亦是猜到了。只因,那几声清脆的狗叫声早已经传进来。我与阿蛮忙入了后头,单是奇怪着这个时候太皇太后怎么会来?
此刻,也不敢说话,连着呼吸都得放轻了。
有多人的脚步声传进来了,然后听得杨将军和苏太医都行了礼。
太皇太后开口:“不必多礼了,哀家就是想着,来看看。此事,到底关系到皇上和丞相的,怎么也得给丞相一个代才是。”
“太皇太后说的是,末将心中有数。”杨将军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的恭维。我越发地相信他并不是太皇太后的人。
太皇太后应了声,又言:“杨将军也抓紧办了此事,也好了了皇上心头的结。”太皇太后说着,又“哎哟”一声,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
只听得似乎有脚步声朝我跑来,听着,又不像是人的步子。
心下一惊,太皇太后的小狗!
是了,我怎么忘了,今在御花园的时候我还抱过它的。狗是很有灵的动物,它怕是闻到了我身上的味道了!
握紧了阿蛮的手,倘若这个时候让太皇太后看见我在这里,就是有理,话也不好说。否则,我躲起来做什么?紧张地想着,听苏太医道:“太皇太后还是不要让它跑,这里好多东西上都还沾有毒,若是误食了可就来不及了。”他说来不及,太皇太后必然听得出什么意思的。
那步子已经止住了,小狗“汪汪”地叫着。我这才松了口气,不敢探出去看,也猜得到顶是苏太医抱起了那小狗。
太皇太后低咳了一声道:“丝衣,把雪球抱回来。哀家就先回去了,哀家希望尽快听到结果。”
隔了一会儿,听得那些脚步声纷纷出去了。
好险。
长长地松了口气。
从宗正院出来,走了一段路,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来。回头的时候,见是苏太医,怔了下,本能地放慢了步子。他见我如此,快步上前,开口道:“说是静远阁的冯小主身子不适,微臣赶着去看看。”
我笑:“冯婕妤怀了龙裔,苏大人可小心伺候了。”
他的脸色未变,只道:“娘娘是真心喜欢冯小主好么?”
望着身侧的男子,我猝然而笑,轻声吐字:“苏大人放肆了。”他这种话可谓是大逆不道,是在暗示什么吗?
他倒是也不惧,只轻声一笑,低了头道:“如今娘娘圣宠,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他的话,他人听起来倒是奇怪。我圣宠,又何故还要去不舒服一个小小的婕妤。可我却明白,他在暗指当年的皇后娘娘。三年五所出,如今这样的机会,她怕是就难了。
而我现在,亦是。
可谁都不会知道,我为何不孕的原因。
抿而笑,我看着他:“苏大人你说,若是本宫真的做了什么,你是给冯婕妤请脉的太医,你会告诉皇上么?”
他显然没想到我真的会这么说,那眸子微微收紧。而我身边的阿蛮亦是惊讶地撑大了眼睛,她扶着我的手略紧,低语道:“娘娘说的什么胡话?”
我不以为然:“怎么是胡话,方才苏大人也说了,本宫心里若是有嫉妒,也是人之常情。”
苏衍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亦是跟着他停了下来。他竟笑道:“娘娘若是有那个本事不让微臣发现,微臣,还能告诉谁去?”
我的黛眉微佻:“哦?莫非苏大人还有那种杀人于无形的法子?”
他依旧笑着,却是不答:“娘娘这是给微臣下套么?微臣是太医,只会救人,不会杀人。再说,这个世上,能有什么是杀人于无形的呢?无论掩藏得再好,终有一,是会真相大白的。”
真相大白…
嗤笑道:“苏大人真的这么认为么?可是很多的痕迹,时间久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就如同安府出事,那么多的疑点,我纵然怀疑了,却苦于没有证据。正如元承灏说的,现在前朝后宫很多的人,都怀疑这件事是他做的。他们,也只是没有证据不敢说罢了。
却不想,苏太医却肯定地开口:“自然,都会在的。”
我怎么会相信呢?
直直地看着他:“苏大人还记得安府那一晚的场面,如今你若再去,还能看见么?”尸首纵横的后苑,鲜血洒的后苑,如今,还会有么?
他答得肯定:“娘娘错了,什么都还在的,只是你不想去还原那样惨烈的场面罢了。人死了,尸首也还能告诉你很多信息。那些现场,娘娘若是说那鲜血横的场面,微臣只能说,您若想看,依旧是可以的。有一种药,可以还原血渍。”
他的话,说得我一阵吃惊,还原现场…
苏太医又道:“微臣得走了,冯小主还等着微臣。”说着,朝我行了礼,抬步离去。
见他走得远了,阿蛮才紧张地上前来问我:“娘娘不是真的想打冯小主的主意吧?”
这才回了神,我略摇了摇头,我和冯婕妤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打她的主意?
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想着苏太医的话。与阿蛮一道回馨禾宫去,行至门口,心下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阿蛮见我突然站住了脚步,皱眉道:“娘娘?”
回了头,此刻,还皱眉可能见着苏太医?张了口,也觉得不妥。如今隋太医在我馨禾宫呢,我若是说身子不适宣苏太医来,到底还是不合适的。
我有事想问他,却也只能从长计议。
入内的时候,不慎瞧见那被挂在门上的面具,此刻瞧着,竟觉得有些滑稽。
常公公端了的一盆水出来,见了我,忙放下行礼。
我上前问:“公公这是?”
“哦,皇上说身上不舒服,隋大人又说不能碰水的,奴才就让人打了水给皇上擦了擦身子。”常公公朝我说道。
“皇上醒了?”边说着,边进去。
常公公唤了宫女将水盆端走,跟着进来,小声道:“醒了会儿,此刻又睡了。”
“那…可有问及本宫?”
“皇上问了,奴才说娘娘在院子里头。”常公公一笑,“此刻娘娘不是回来了么?”
送至珠帘前,他也不再入内,阿蛮也识趣地没有进来。我独自进去,他果然还安稳地睡着。帮他掖了掖被角,在边坐了。
脸色已经好了很多,这几倒是睡得多了,我也知是隋太医在药里掺了东西的。目光,落在一侧架子上,他那被挂起的龙袍上。
贴身的玉佩已经换了,上次的那一块,他给了芷楹郡主。而那玉佩边上,是一块金牌。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金牌,皇上的金牌。
拿着它,无论去哪里,都是畅通无阻。
不觉起了身过去,伸手缓缓地抚过那块金牌,心微微沉下去。
“妡儿。”身后,突然传来元承灏的声音。我吃了一惊,忙松开了握着那金牌的手,回身看着他。他自个儿坐了起来,又道,“看什么?”
住紧张的心情,我勉强笑道:“臣妾是看皇上的玉佩,瞧那穗子,到底还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好看一些。”
他的目光随之瞧来,却是笑道:“那你也给朕做一条,比比谁的更好一些。”
朝他走去,坐了下来,才开口:“臣妾可不敢跟皇后娘娘比。”
那大掌覆盖上来:“朕觉得你什么都敢啊。”
微微一愣,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他坐直了身子,我忙起身取了外衣给他披上:“皇上不睡了么?”
他应了声:“睡着也不舒服,浑身都痛,妡儿,给朕。”
我点了头,褪下丝屡上去。双手搭上他的肩,我忽然笑道:“皇上曾说,后宫那么多嫔妃,独贤妃娘娘指柔。这会子,倒是要臣妾给你了。”
他也不恼,只低笑一声:“吃味了?”
脸一红,我哪里就是这个意思?手上不自觉地用了力,他也不吭声,是真的没有感觉还是忍着?存了坏的心思,又加大了力道。
他重重地哼了声,身子直倒下来,我忙接住他:“皇上…”
他仰头看着我,浅浅地笑:“朕还以为你是故意的。”
原来不过是吓唬我,不过…我还真是故意的。
他却也不闹了,又坐起来,喊了常公公去取了他的奏折来。常公公进来的时候,顺带又让阿蛮拿了吃的进来:“皇上先吃点东西再忙。”
他却是遣了他们都下去,依旧坐在上没有动。我端了吃的过去,我朝我看看,轻声道:“喂朕吃。”
不知为何,这样的他,又让我想起那天晚上他呢喃地叫我的名字那一次,还说他很痛…
元承灏,他在这个时候却又让我觉得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叹息一声,喂他吃。他皱眉问:“叹息什么?”
我怔了怔,转口道:“臣妾只是在想,皇上小时候,姑姑是否也这样照顾皇上?”
他却是不过来吃了,半晌,才冷笑一声:“朕小时候,太皇太后管得严。”
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颤,他的话,并不说得十分明确,可我还是能想象得出他话里的意思。嘴角扯出笑容,又将勺子递过去,小声道:“皇上还是多吃点。”
他这才又低头吃了,抬眸直直地看着我。
吃了东西,他批阅奏折,却不让我走。我只能坐在他身边陪着,待他看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了。外头常公公进来,说是郁宁宫的钱公公来了。太皇太后请皇上过郁宁宫去。
我猛地,想起丝衣姑姑。
他已经起了身,脸色并没有担忧的样子,了口气,大约,还是我想的多了。太皇太后请他过去,也不一定就是为了此事。不免笑了,我真傻,若是因为这个,太皇太后不会差人来请他,只会自己亲自来探他。
送了他出去,回身入内,瞧见他的玉佩忘记戴了。同样忘记的,还有挂在它边上的金牌。那一瞬间,我只怔了下,疾步上前将那金牌握在手中。
出了馨禾宫,让阿蛮宣了苏太医来。
在西三所的外头,苏太医匆匆而来,显得有些惊讶:“娘娘怎的又来了此处?”
迟疑了下,终是开口:“白里苏大人曾说可以有药能让擦去的血渍显形,那么,如果是毒药呢?”我也不知为何一定要看这个,就像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驱使着我来。
苏太医似乎不明白我的话,我也没有时间多说,元承灏过郁宁宫的时间不会太长,我必须快点回去。径直朝宗正院的门口走去,苏太医急急追着上来:“娘娘,没有杨将军,微臣也是不能入内的。”他以为,我叫他来是为了让他带我进去。
侍卫正要拦我,我一亮手中的金牌,那两个侍卫忙跪下了。
苏太医更是一阵惊愕,阿蛮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三人入内,我行至那对杯子面前,伸手取出一个,又朝他道:“苏大人有办法让本宫看看这杯子上的鸠毒么?”目光,直直地落在杯沿上,想起当安歧仰头饮尽的样子,手一颤,杯子滑下去。
苏太医眼疾手快地接住,一面道:“娘娘可当心了。”将杯子又放回去,他沉思了下,开口,“可以。”他没有问我为何要这么做,只转身取了银粉来。
是了,银针可以试毒,银粉自然是同样的功效。
阿蛮凑上来,站在我的边上,我见他将银粉洒在两个杯子的边沿。
很快,那些有毒地方的银粉便成了黑色。
而我,惊得撑大了眼睛。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如此!我终于知道为何我一直想不通这一点,我终于知道那那丫鬟为何迟迟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