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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空头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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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尘都不确定徐蔓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一直脑子一片空⽩地坐在那里。徐蔓之的话都变成一个个词在她的脑子里面蹦,她想将这些词重组成句子,却力不从心。

  尽管落尘力不从心,但是落沙还充満疑问地坐在那里等她解释,这是不容她逃避的。

  “落沙,姐姐也不知道这个阿姨会来,很突然吧?”

  “有点儿。”落沙知道姐姐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清楚,所以并不催促她。

  “落沙,事情是这样的。姐姐认识了那个阿姨的儿子,他人很好,已经工作了。他知道咱们家欠了很多钱,就帮姐姐还掉了。姐姐打算跟他结婚的。因为你还小,他们认为我不能够好好地照顾你,所以想领养你,送你去‮国美‬读书,你愿意吗?”

  “你不是刚认识那个阿姨的儿子吗?为什么这么快就要结婚?你不是还要读大学吗?”

  “因为他对我的帮助很大,他又希望我可以和他结婚,所以姐姐就答应了。大学姐姐会继续读的,你不用担心我。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去‮国美‬读书就行了,姐姐要你考虑清楚后再回答我。”

  “你不去‮国美‬吧?”如果继续读书,那么落尘就还是留在这里,落沙这句询问,其实是知道答案的。

  落尘点点头,说:“徐阿姨带你去。”

  “那我不去,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出国的话你可以学到很多,也会增长见识,这些在国內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落沙不出声了。

  落尘以为他在考虑,自己明明不想和他分开,现在却又极力游说他去,真是违心。

  过了一会儿,落沙瓮声瓮气地开口:“你想让我去吗?”

  “你想不想去?”

  “你让我去吗?”

  “落沙,我是在问你的态度,我不想支配你。”

  “你想让我去‮国美‬?‮国美‬那么好,你怎么不和我一起去,你怎么让我自己去?”

  “我不想离开这里。”

  “你不想离开,我就想离开吗?”落沙一听她的话,瞬间怒气盖过了之前的委屈“你说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现在就不要我了?爸妈才去世多长时间啊,你就要把我扔了,你的心怎么那么坏!”

  落尘并没有反驳落沙的指责。

  “落沙,没有人要勉強你。你不稀罕去‮国美‬,可有很多人想去。去了也不是就不回来了,那里是穷乡僻壤吗,是要你去那里受罪吗?你这么大了,连这个都要姐姐跟你解释吗?”

  “你不用说了,反正我不和你分开。”

  “分不分开,我都是你姐。”

  “不,我不。”

  看着落沙倔強的样子,落尘⽳:“落沙,我们现在是‮儿孤‬了,你知道‮儿孤‬意味着什么吗?那意味着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没有了依靠,再没有什么是天经地义属于我们的东西,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去争取。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天天照看你了,比你小的时候,也是不哭的。哭没有什么作用,没有人会在意。伤心有什么用呢?伤的是自己罢了。

  “你认为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要死抓住我不放,是吗?落沙,我会在我能力范围內照顾你,但我不是你的⽗⺟,不可能如他们般无私地只爱你,为你牺牲什么都在所不惜。你不能对我期望太⾼。

  “我没有把握能控制现在的情况。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你有选择的权利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选择。以后不要再跟我发脾气,我对你尽心,不应该再承受你的哭闹,只有懂事听话的孩子才会讨人喜。”

  落沙已经平静下来了,他觉得姐姐对自己特别冷淡,像变了一个人,他有些害怕。姐姐说的话他能听懂,但是还转不过弯来。他知道,想留下的话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开口。

  落尘说完转⾝进屋了,她现在只觉得特别无力。说了那么多,半是气话半是心声。她在‮儿孤‬院学会的生存法则就是这样的,没有什么是别人应该做的,没有什么是别人应该给的,得到什么都应该感恩。小孩子能做的就是努力成为乖孩子,可以不聪明,也可以不漂亮,但是一定要乖,一定要听话。“明天吧,明天再说,我现在需要我的。”这么想着,落尘昏昏沉沉地抱着被子睡了。

  第二天,落尘睁开眼睛就看到落沙正惴惴不安地站在边,想靠得更近,却又不敢过来。看来,她昨天说的那些话对他有很大影响。

  见落尘醒过来,落沙把手背在⾝后,说:“尘尘,别让我走好不好?我不离开你。‮国美‬再好,我也不离开你。”

  尘尘是落沙小时候对她的称呼。长大后,由于养⽗跟他说不能叫,要叫姐姐,所以落沙已经很久没这么叫她了。这两个字,表达了落沙对她的喜爱和依赖。落尘的眼眶马上就润了。落沙还是个小孩子啊,她昨天那么说,对于这个在健全家庭长大的孩子过于‮忍残‬了。

  见落尘不回答,落沙有些急了:“现在恐怖分子都在‮国美‬呢,‮国美‬人自己都怕,我不去挨子儿。”

  落沙的说法让落尘觉得有些可笑。但是,‮国美‬现在的确不太平、不‮全安‬,她觉得也是自己考虑不周了。

  “你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再好也不去。”见落尘不说话,落沙以为她还在犹豫。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我不和你分开。”没得到保证,落沙还是觉得不踏实。

  “我尽量。等你晚上放学回来就知道去不去了。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一时也说不清楚。落沙,我不会丢下你不管,正如我不会左右你的决定一样。既然你决定留下来,我就尽我最大的努力去争取。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接受。等你变得強大,自然不会再任人‮布摆‬。当我们不能选择时,我们就要去适应。但是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要让自己过得更好。”

  “尘尘,我害怕。”落沙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虽然他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強,可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现在姐姐也并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失去了⽗⺟,再失去姐姐,落沙觉得自己要一无所有了。

  “吃点儿东西去上学。别怕,我们还有机会的。”落尘有些话还是没有告诉他,因为不管怕不怕,事情都会发生。她不想再说教、再刺落沙,应该保护他单纯的美好。可落尘并没有強大到可以保护他,相反,这些事情不都是她招来的吗?对于落沙,这真是无妄之灾。

  没有时间再安抚落沙,落尘简单地洗洗就出门了,打车直奔林绪的公寓。隔着徐蔓之,落尘始终觉得还是不方便,两个人的事情,还是两个人当面谈清楚比较好。

  落尘在车上不断地催促司机开快些。如果他不在家,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他,总不好为了这样的事情找到华林去。

  到了小区门口,落尘被保安拦了下来,要她说明找哪位住户。

  落尘只来过一次,要她进去慢慢找,她相信自己能找到,可是要她说具体的哪幢楼哪单元之类的,她哪里说得清楚,当时也本没注意过。

  “我找林绪。”她只好试试他的名气是否够大。

  “‮姐小‬,您同林先生有预约吗?”

  “我叫凌落尘,⿇烦你帮我联络他。”

  没容她多等,保安很快就出来了:“林先生在家,他请您直接上去。”保安虽然不知道这个女生找林绪有什么事情,但林绪肯见她,就说明关系很不一般。要知道,每天有多少人想见华林的太子爷啊!

  落尘很快找到林绪的公寓。他的房门虚掩着,落尘推门进去,把门关好。

  她走进房间,没看到林绪,只听到⽔声,估计他在洗漱。落尘退回客厅。知道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就在屋子里,落尘的心就放下了。她坐在沙发上,平复急促的呼昅和快速跳动的心脏。

  又过了一会儿,林绪只套着一条松松垮垮的运动,擦着头发走进来。

  落尘看着他裸露的⾝体,忽然感觉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都很遥远,不很‮实真‬似的。她现在没有心思想那些旑旎的事情,还是直奔主题吧。

  “您好,我今天来,是想重申我从未想过要和我弟弟分开。你妈妈这两天找我,说周末要举行婚礼,那之后我要搬到这里来,而落沙她要带去‮国美‬。不论这些事您是否清楚,我都想说我对这件事的态度不会变。”

  听落尘说徐蔓之是自己的妈妈,林绪并没有纠正她。有些事情他不介意她知道,但并不意味着自己有同她解释说明的必要。

  “这件事她同我提过,我不反对。”

  落尘心想:你当然不会反对了,之前你就提过可以送落沙出国,只不过当时还没有这么具体。

  林绪又说:“我不喜家里有不相⼲的人走来走去,希望你能尊重我的生活习惯。”

  “他不是不相⼲的人,他是我弟弟。”

  “不行。”林绪擦⼲了头发,正在换⾐服,好像马上要出门。

  “我要和他在一起。如果你们非要我们分开,那明天的事情还是取消了吧!”

  听她这么说,林绪终于正眼看了看落尘,说:“你当是小姑娘玩过家家,想怎样就怎样?!周末的婚礼都筹划很久了,至亲好友都通知了,是你说取消就取消得了的吗?!”

  落尘也来气了,撅着嘴说:“你们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吗?!”这几天的事情已经让她很厌烦,她越想过简单的生活,却越好像过得一团糟。“家里就剩下我和落沙两个人,现在你们却为了你小小的不适应,就让那么小的孩子离开亲人去国外生活,你们考虑到我的感受、考虑到我弟弟的感受了吗?!何况,我这件事说了不止一次,我就这么一个要求,就那么难満⾜吗?

  “这就是你说的按各自的生活继续吗?落沙就是我的生活!”落尘忍不住又补上一句。在她看来,林绪应该是能遵守承诺的人。

  “你这样动,解决不了问题。”

  落尘坐下,等他开口。

  “我说的各自的生活,是个体的。你可以过你的生活、做你喜的事情,但你⾝边的人必须只是我。”

  “还要有落沙。我们不能分开。”

  “你有谈判的筹码吗?别浪费力气,弄得大家都烦了,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但如果你还要娶我,在这件事上就应该有商量的余地。”

  “怎么说?”

  “如果你答应落沙和我们一起生活,那么即使我还了你钱,如果你不要我离开,我就不会离开。”

  “你是拿之前我承诺你的自由,换跟你弟弟一起生活的机会?”

  “是。”落尘很清晰地回答。她还有什么可以拿来换的呢?这样做,不只是为了落沙,也是为了自己,他们俩要在一起相依为命,所以这算不得是丧权辱国割地赔款。

  “我要是不感‮趣兴‬呢?”林绪走到她⾝边,把她的头搂在自己的间,手揷⼊她的头发,‮劲使‬她的头,好像要把她进自己的肚子里面,呑噬掉。这让落尘动弹不得,无法抬头。

  “那你就要天天对着个僵尸脸了。”落尘说道。

  林绪听到了。他也在权衡,之前承诺她自由,是觉得自己对她的‮趣兴‬未必会保持多久,这样预先埋下伏笔将来可以省去很多⿇烦。所以,放她自由是个互利互惠的事情,反正主动权始终在他手里。何况她的还款⽇期遥遥无期,也可以说那绝对是个空头支票。

  现在落尘拿着这个空头支票要跟自己兑现,不同意吧,她看起来那么可口,自己对她的确‮趣兴‬浓厚,更好的是她的格很对他的脾气,很让人省心。如果因为这件事她就要闹,也真是⿇烦,不情不愿的也没什么意思。同意吧,自己的‮人私‬空间是绝对排他的,没有转圜的余地。

  略想了一下,林绪放开落尘,问:“他能照顾自己吗?”

  “可以的,我放学很晚,他都是自己在家。”

  “我会把这房子下面的那层买下来,让他搬过来。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可以下去看他、照顾他,但不能在楼下过夜。我会安排人打理他的⽇常生活。还有,我不希望他在我这里出现,能做到吗?”

  落尘望着他,看来这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也是对落沙最好的安排了,毕竟楼上楼下,想见面的话随时都可以。于是,落尘点了点头,这件事情终于尘埃落定。落尘也是心存侥幸,一辈子那么长,会有很多变数,自己对林绪的许诺,还很遥远,而让落沙留在⾝边才是实实在在的。

  事情到了林绪手里,就变得极其容易。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已经用电话安排好所有的事情。然后他对落尘说:“你现在回家,一会儿有人帮你们搬家。先把东西搬过来,你下周就过来住吧。”

  落尘点点头,说:“谢谢你。”

  “走吧,我还有事情,你自己回去。对了,”林绪回房间拿出个盒子,递给落尘“这是‮机手‬,里面有一些我的常用号码。我打给你的话,你一定要接。记得充电。”

  落尘接过‮机手‬,两个人一起下楼。落尘忽然想起今天早上有课,忙得都忘了让同学帮忙请假。她完全忘记了手里的‮机手‬可以打电话,林绪強调的是接听功能,就让她想当然地理解成这个‮机手‬只是用来接听林绪的电话,保证他能找到她。“算了,今天就逃一天课吧,还得收拾东西搬家呢。”她想。

  落尘刚到家,就被林绪派来的王助理告知,公寓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她只拿她学习方面的东西就好。而落沙的东西,除了学习用品,也只带他的⾐物和心爱的东西就行,一切都有专人给他们准备齐全,甚至包括落沙的画具。

  这个王助理叫王译秋,是位三十多岁的女士,看上去就有处理各种突发状况的能力,八面玲珑。她是林绪的‮人私‬助理,把落尘的事情办得十分周到,却又不多言多语,一切都恰到好处,让人十分舒服。所以,当她开车带落尘去学校,把落沙接去看新家后,落尘很认真地感谢了她。这个王助理也很有意思,她忽然一改成⼲练的形象,搂住落尘说:“你要记得你的新房子是我包装的,以后要多多关照啊,小老板娘。”不等落尘反应过来,她已经开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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