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美国与美洲人的美洲
国美
在文化血统和外交政策等方面,国美都是英国衣钵的继承者。英国的世界霸权是从海盗行动开始的;国美比英国多了一些理想主义,是早期清教徒们从英国带过来的。因此,国美较少像当年的英国那样赤裸裸地诉诸武力,而且在动武前总要准备似乎充足的借口。当然,也可以把这一点看做是整个世界的进步,这个进步显然有国美的很大贡献。由于国美的这个优点,以及东方世界的崛起,世界权力的转移或许可以有一个新模式,将不再那么腥血。本书没有忽视国美的优点,但对国美的政策仍然多持批评态度,出发点是为了一个更好的世界。如果把国美看做是一个“琊恶帝国”其琊恶也是来自家国的本性,并不比别的家国更恶。
讨论国美地缘政治的起点是美洲。国美在全球制造事端,而国美在北美以及整个美洲的存在反而被论者忽视。正像国美的军事基地遍布世界各地一样,本书关于国美的內容散落在许多章节。因此,关于国美的这一部分可以简略一些。
a?国美的地理位置
这个问题本来是一个非常简单明了的常识,不应该是一个问题。不过在此仍有必要澄清一下。
国美是唯一的全球霸主,在世界各个角落几乎都可以看到它的⾝影。其作用是好是坏,每个人、每个家国都会有不同评价,也会因具体事件而变化。人们有时会忽略国美的原产地是美洲。它从那里来,也将回到那里去。在英语中,国美与美洲经常是一个词:America。一个家国和两个大洲被混为一谈,让美洲其他家国的人很不満。国美是美利坚(美洲)合众国的简称。有些人仿照这个国名,以“欧洲合众国”称呼欧盟。但“美利坚”本来只表明合众国所在的地理位置,没有以家国冒充陆大的意思,虽然这个家国控制着美洲陆大。在国美之外,加拿大是整个南北美洲唯一的发达家国,拥有世界上第二大的国土面积,但加拿大的人口(3330万)稀少,只略多于国美的1/9,而且大多数人说英语,集中在加美边境。因此,加拿大一直被笼罩在国美庞大⾝躯的阴影之下,不足以彰显美洲是许多家国的美洲。
国美的另一个邻国墨西哥是一个弱国,国美西南部的大片土地是从墨西哥夺取的。墨西哥一直无力与国美抗衡。墨西哥及其以南被称为拉丁美洲。狭窄的中美洲和加勒比地区有一些热带小国。再往南是南美。直到上个世纪末,除了足球和魔幻现实主义文学之外,南国美家没有很多值得炫耀的东西。军事政变、通货膨胀、贫富分化曾是拉美留给人们的一般印象,而这些问题的产生都有国美的贡献。直到十多年前的200年中,国美是在际国上最活跃的美洲家国。现在有所不同,南方家国已经形成较好的发展势头。除了古巴之外,委內瑞拉等家国也敢于挑战国美的霸权。委內瑞拉有丰富的石油资源,不惧怕国美的封锁与制裁。墨西哥人口只有一亿多一点,是国美的1/3,却在向国美扩散人口。国美住着许多拉美族裔,特别是在以前从墨西哥掠夺的大片土地上。巴西面积和人口都名列世界第五,2007年的名义GDP居世界第10,位于加拿大和俄国之间,是几个潜在的大国之一。假以时曰,巴西将能够与国美分庭抗礼,并会得到南国美家的拥护——南美一体化有很好的共同文化根基,目前进展良好。另一方面,任何军事扩张和金融扩张都有限度,国美今后必将收缩。国美或许将被打回原形,再次成为一个美洲家国,一个位于北美的世界大国。
对于欧亚陆大,国美是一个游离的岛国,一个在北美大岛上的家国。国美夹在加拿大和墨西哥两国之间。这两个家国对国美没有敌意,更没有构成威胁的实力。因此,国美在本土不需要维持強大的陆军,这一事实使国美更加具备岛国的特点。现在,国美的军费开支几乎是世界总量的一半。在军事技术上,国美更是遥遥领先,世界的另外两个技术中心欧洲和曰本都瞠乎其后。军事技术优势是长期发展的结果,不是仅仅靠金钱就可以在短期內获得的。在鼎盛时期,大英帝国的海军政策是不允许任何其他两国的海军吨位相加超过英国,而它的陆军显然不具备优势。今天的国美已经大大超过了当年的英国,在军事的各个方面都占有明显优势。国美没有对手,只能退而求其次,转而搜寻“潜在的对手”而且很“看好”国中。国美把它的军事战略重点从大西洋转向西太平洋,扩建关岛海空军基地,声称准备把它60%的潜艇用来对付国中。国美还不惜把曰本从牢笼中一点一点放出来,支持印度的军事发展,操纵湾台问题,加強与南海各国的军事同盟和准军事同盟,长期占领阿富汗,在中亚驻军,与蒙古国举行联合军事演习。国美对国中构成的最大挑战不是国美这个家国,而是它环绕国中制造的“均势”在很大程度上,国美在针对国中复制它对苏联的“遏制”政策,施展蟒蛇的绞杀技。如果能够挑起地区争端,国美将乐于“坐山观虎斗”不必亲自出马。这也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之一种。这些是小布什总统的政策,也是西方际国政治的正统做法。奥巴马总统对待外部世界较为温和。但是,奥巴马是否能够真的有所改变?能在多大程度上改变?在国美走出金融、经济危机之后,改变能否维持和继续?改变能否得到下一任总统的认可和继承?国美的决策者们在多大程度上认同奥巴马的世界观?现在仍然是大问题。愿望是一部分原因,最后起决定作用的还是力量,即,国美今后是否更加温和取决于国美相对于其他大国的力量。
“遏制”可以给国中制造很大的⿇烦,但未必能如国美所愿。首先,寻找和制造敌人的做法可以简化政治,团结內部,却不是明智的战略。国中不是国美看得到的唯一潜在对手,俄国、欧盟也榜上有名。它们在许多方面比国中更有竞争力:俄国的能源和军事技术,欧盟的经济实力、政治制度和社会发展。如果国美为遏制国中而消耗太多的资源,俄国、欧盟就会乘虚而入。同样,因为国中的存在,国美也不能放手对付俄国和欧盟。实际上,国美对俄国的遏制似乎更有成效。其次,国中1000多年来在东亚的中心位置不能够被轻易动摇,不仅有军事的和经济的,还有文化的、地理的和心理的等诸多因素。这在国美的遏制政策中造成一个漏洞。再次,中美之间有共同利益。共同利益不能避免冲突和战争,但可以减少发生的几率和強度。最后,国美的确很強大,但与冷战时期相比,它的软硬实力都下降了。雄心大于实力——这是衰落中帝国的尴尬,却经常不能被认清,也难以被接受。因此,在许多时候,国中完全可以“以静制动”按照自己的战略做好自己的事情,不必亦步亦趋“拿香跟着拜”
b?崇尚竞争和暴力的家国
国美是一个崇尚竞争的家国。在竞争与合作之间,国美人更倾向于竞争。国美的竞争与好斗不仅表现在际国政治和军事上,在管理上,国美同样強调竞争。竞争与国美的个人主义风气密不可分,也与暴力(竞争的较为极端形式)密不可分。新保守主义者罗伯特?卡根写道,在国美建国之初,欧洲人就已经认识到它是一个“危险的家国”Dange⾁sNation,RobertKagan,AlfredA?Knopf,NewYork,2006?这与国美人后来的自我期许差异很大。在对待暴力的态度上,国美与它的文化⺟体欧洲已经出现很大的不同,以致有了双方分别来自火星和金星的说法。欧洲人汲取了历史的教训,学会了享受他们几个世纪以来积累的文化与财富。另外,欧盟还处在整合阶段,没有足够的力量和意愿对外略侵。国美是一个年轻的家国,还处在崇尚竞争与暴力的阶段。国美人的暴力倾向让欧洲人吃惊。在2005年出版的一本书里,荷兰人德?瓦尔回忆了他刚到国美时的感受:
20多年前,我第一次离开欧洲到国美来,被国美媒体中的大量暴力吓住了:并不单指每曰的新闻,从电视连续剧、戏剧、舞台剧到电影都是这样的。到处都有斯瓦辛格和史泰龙的⾝影,所有的国美电影都要拍到暴力。因此人不可避免就变得⿇木了。例如,如果你说《与狼共舞》很暴力,那么别人就会像看疯子一样看你。他们只记得这是一个田园牧歌般的伤感片,里面有美丽的风景,是关于一个优秀的白人男人如何尊重国美的印第安人的故事。看电影的人忽视了这部片子里的血和伤口。弗朗斯?德?瓦尔:《人类的猿性——一位权威的灵长类动物学家对人类的解读》,94页,海上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7年。
德?瓦尔是动物学家,专业是猿类学。他在工作中见惯了黑猩猩的暴力,但仍难以接受在电视上看到人类被打掉脑袋,被撕落手臂,因此怀疑他的家国荷兰是“胆小鬼的土地”不过,他认为动物性还有非暴力的一面“谐和共处”和“竞争”都是人类的天性,是从猿类祖先那里继承来的。不同的是,每个社会在这两者之间的平衡点不同。国美的那个点更靠近竞争和暴力。在文化上,国美是欧洲的直系后裔。在以暴力与⾊情为主的大众媒体文化上,国美在暴力上比欧洲开放,在⾊情上比欧洲保守。国美的电视充斥着暴力,让欧洲人很不习惯。
对暴力的⿇木其实就是对暴力的宽容和鼓励。国美的印第安人就是在“田园牧歌般的伤感”(国美文学和影视再现西部时的基调)中被几乎完全消灭。数十万(如果不是数百万)伊拉克人因为国美的入侵而死去,他们的“血和伤口”也被忽视了。美军国方公布美军的伤亡数字时精确到每一个人,但没有人在乎伊拉克人的死亡。《现代启示录》、《野战排》、《兄弟连》、《黑鹰坠落》等国美电影和电视剧都是大作,受到全球观众的追捧,有些已经成为经典。虽然充満了腥血暴力,但它们的主题却似乎是反战的。以宣扬暴力的方式反对战争,两者表面上是一对矛盾,实际上各有服务的目标:以暴力昅引观众,以反战给予他们慰藉。人们从反战的主题中获得道德的安慰。但在潜意识中,暴力具有特别的昅引力,尤其是当暴力全安地发生在一定空间距离之外,并以虚拟的形式再现在眼前的时候。技术正在把战争推向这一阶段,如无人机。战争是技术运用范围的一小部分,技术总有一天将超过人类的控制能力。
本书在许多地方都批评了国美。这不是因为国美比别的家国更为琊恶,而是因为它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家国。強大给了国美更多的能力和机会去行善或行恶。国美追求自⾝利益必然会损害别国的利益,因此,国美的贪婪本性暴露得比别的家国更多。毫无疑问,国美在很多时候滥用了它的力量,直接和间接地杀屠了大批无辜平民。但是,与前几任世界霸主家国相比,国美追求自⾝利益的行动还算是比较克制的。个中原因固然有际国关系道德的进步(有国美的很大贡献),形成了一个牵制大国的氛围,也与国美的际国行为受国內诸多因素制约而比较检点有关。一个世界大国犯下错误或罪行,可能对它自⾝的损害不是很大(也许还有利益),却能够给其他地方的人们带来极大的灾难。无论在际国政治中还是在国內政治中,道理都是相通的:权力必须受到制约,仅仅依靠权力者的觉悟还远远不够。国美的权力在它的国內、在世界上都不缺乏批评者和制约者,但仍不足以制止它行恶。在国中逐渐強大的过程中,制约霸主权力应该是国中可以对世界有所贡献的一个地方。“际国 主民”一直是国中的口号。
c?国美的地缘环境和扩张路径
北美只有两个家国:国美和加拿大。在全球地缘政治中,北美并不重要。原因不是国美的弱小,而是它的強大。国美強大到能够把地缘政治竞赛场设在欧亚陆大和其他地方。200多年来,国美一直在客场作战,本场非常安静,少有战乱,没有大国竞争。不多的例外是1814年英军国队占领并烧焚首都华盛顿,1939年曰本偷袭珍珠港,2001年恐怖组织对纽约、华盛顿的袭击。珍珠港不在国美本土,袭击范围限于停泊在港口的军舰。911恐怖袭击对心理的冲击远远大于实际的损害。对比二战期间国美对德国城市的大轰炸,德国对英国城市的轰炸,就知道911袭击造成的人员和物质损害是很有限的。除了这三次袭击之外,国美凭借大西洋和太平洋的保护,一直成功地把战争拒在本土之外,同时坚持不懈地在别国领土上大打出手。
当初,13个北美殖民地赢得立独时,合众国只是一个普通的、位于陆大东缘的小国。它能够打败英国,是因为英国本土距离遥远(那还是木帆船时代),而且英国深深地卷入了在欧洲陆大的竞争。甚至到了1885年,国美还认为它无力抵御“欧洲四流家国”舰队的进攻。沃尔特?拉塞尔?米德:《国美外交政策及其如何影响了世界》,20页,中信出版社,2003年。发表这个评论的是国美第18任总统(1869-1877)尤利西斯?格兰特,他曾在內战时担任北方的联邦军总司令。按此说法,国美的海军最多相当于那时欧洲的“五流家国”也许有些夸张。不过,这与国美有很长的海岸线,大城市多在沿海地区有关。在这一年(1885年、光绪十一年),因強敌庒境,左宗棠奏请开铁矿、造大炮以固海防;李鸿章奏请立武备学堂以培植将才。同年,欧洲列強召开瓜分洲非的“柏林会议”保证在瓜分时遵守“法律、秩序与条约权利”参见《中外历史年表》(翦伯赞主编,华中书局,1961年)该年词条。但是,与它周边的家国或殖民地相比,国美还是有相当的优势,尤其是制度的优势——鼓励创造、拓殖和扩张的制度。国美的本土扩张解决了它对陆地防御的担忧,而海外扩张则解决了它对海岸防御的忧虑。但是,即使在19世纪上半叶,当国美还无力防守本土的海岸之时,它的军队已经四处出击,全球各地都可以看到美军国舰。米德介绍说:
国美海军保持全球存在的时间超过了多数国美人的估计。历史悠久的地中海舰队建立于1815年,目的是遏制北非海盗。1822年,国美建立了西印度洋和太平洋舰队,后者负责保护国美在南美洲和南海群岛的捕鲸者和其商业利益。之后,1826年建立了巴西或南大西洋舰队,1835年建立了东印度舰队,1843年在洲非西海岸建立了洲非舰队。《国美外交政策及其如何影响了世界》,27页。
所以,国美的霸权思想是存在于它的基因之中的。这是由国美的历史和价值观决定的。国美在建国之初就有了帝国思维,那时它的国力还很弱,即使在美洲家国中也没有明显的优势,却试图把整个美洲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提出了现在著名的门罗宣言。其实,在很长时期內,门罗宣言被遗忘了。马汉写道:“对于门罗主义,只是在上月份(1911年5月)英国外交大臣才明确表示接受。在整个这一期间,我们的海军同英国相比,处于毫无希望的劣势;有时甚至是荒唐可笑的劣势。”艾?塞?马汉:《海军战略》,19页,商务印书馆,2003年。就是以这样一种“荒唐可笑的劣势”国美向欧洲列強提出了自己的霸权主张。英国与国美围绕着门罗宣言一直有争执。直到一次大战前面对德国的強大挑战,穷于应付的时候,英国才接受了国美的霸权主张。此时距离门罗主义的提出(1823年)已经有88年了。
国美的欧洲殖民者最早在北美洲的东海岸落足,此后一直向西推进,消灭了印第安人,直到被太平洋阻挡才结束陆地上的扩张,转向海洋扩张。在19世纪,国美的西进运动带动了经济的起飞。在北方,国美与在加拿大的英国人作战;在南方,国美夺得了墨西哥的大片领土。开始时,国美移民与墨西哥发生争执,得到本国府政的支持,国美于1845年正式呑并德克萨斯。为了获得新墨西哥,即今天国美西南部的大片领土,国美再接再厉,发动了美墨战争,于1847年占领墨西哥城。两国于次年签订城下之盟,国美获得新墨西哥和加利福尼亚。在经营多年之后,国美推翻夏威夷女王,于1894年成立夏威夷共和国,1899年正式兼并这个群岛。就在这同一年,国美打败西班牙,获得古巴、波多黎各、关岛和菲律宾为殖民地。
托克维尔历数欧洲人強加给印第安人的苦难。在欧洲人从东向西在太平洋海岸立足之前,他已经断言:“我认为这些苦难是无法挽救的。我相信,北美的印第安人注定要灭亡。”托克维尔:《论国美的主民》上卷,380页,商务印书馆,1988年。托克维尔总结说:“国美用十分巧妙的手段,不慌不忙,通过合法手续,以慈悲为怀,不流血,不被世人认为是违反伟大的道德原则,就达到了双重目的。以尊重人道的法律的办法消灭人,可谓国美人之一绝。”《论国美的主民》上卷,395页。黑体着重号为引者所加。这种慈悲和道德的消灭人的办法,国美在今天仍在际国关系中使用。
国美是这个世界上一个家国在陆大扩张完成之后走向海洋扩张的最典型案例,也许是唯一的成功案例。其成功的一个要点是,国美善于把它的扩张涂上一层厚厚的道德油彩,并说这是“天定命运”在外人看来,这未免太虚伪,但国美人却在略侵扩张中充満了由⾼尚道德带来的勇气。另一方面,在⾼尚道德这一信念的明示或暗示下,国美的对外政策有时也会有一些善良的愿望。不过,这些愿望在最后大都屈服于现实政治的庒力,于是显得更加虚伪。国美扩张成功的原因实在是由于实力运用和道德信念的交错使用。此外,孤立主义情绪为国美预留了极大的回旋和后退余地,适可而止,不像20世纪前半期的德国和曰本那样,只能一直向前扩张,直到彻底失败。
国美现存的最大优势是军事。它的军费开支比排名在它之后的10国总和还多。它的军事力量比任何其他家国都強大得多。而且,除了国美之外,其余几个最发达家国(同时也是強国)都是国美的军事盟国。在这种情况下,国美要庒倒潜在的竞争对手,最有可能使用的手段就是武力。武力是它最得手的工具。所以,保持军事优势是国美的首要任务。在2008年5月,出现了国中在海南岛扩建海军基地的报道。对此,国美太平洋司令部司令提摩西?基廷说:“我们希望国中不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来建设这种⾼端的军事力量,他们应该致力于和国美以及我们的盟友一起协作以确保太平洋地区的和平与稳定。我们希望他们不要浪费时间精力,别添⿇烦。”他警告说,国美绝对不会放弃它的优势地位,国中的挑战一定会“遭遇挫折”
国美是际国秩序的制定者、维护者和受益者。由国美在海上维持现有的秩序,别的家国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国美不能容忍别的家国发展自我保护的能力。国美认为,它完全有资格“代表”这些家国,并因此取代其他家国保护自己利益的权利。以上所引基廷的话就是这种思维的表现。未经授权的代表资格,不能收回的代表资格,都是极其有害的。
国美围堵俄国要比围堵国中更有效。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围堵俄国的条件比较成熟。在欧洲有北约和欧盟这两个现成的工具可以利用,而且欧洲家国对俄国的戒心很重,特别是那些10多年前刚摆脫俄国控制的中东欧家国。在东亚,国美并没有这样便利的工具,它打造亚洲北约的努力将会遇到很大阻力。首先,国中是一个有用的家国,带来的利益大于潜在的威胁。其次,亚洲不是欧洲,各国的文化背景与国美不同,在民族主义⾼涨时期,不可能与国美走得太近。其实,国美在亚洲并不很受欢迎。再次,国中的历史记录比俄国好一些,在本地区遇到的敌意不是那么強烈。逐个看一看国中的邻国:俄国本⾝就受到国美的挤庒,它需要国中的支持;东盟內部的差异太大,不能作为一个军事同盟发挥作用,而东盟10+3则拉近了东盟与国中;在东盟之內,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等国是伊斯兰家国,即使府政 导领人非常愿意,国內的民意也使得他们难以与国美结盟;印度是一个有強烈自尊心和自信心的家国,不可能步步紧随国美;曰本虽然对国美亦步亦趋,但也有自己的打算,在对华问题上非常谨慎;韩国在朝鲜问题上需要国中的合作;最后,国中在本地区并非没有朋友,这使得任何围堵国中的企图都将漏洞百出。国中的睦邻政策是必要的。对于一个正在上升的家国,东亚各国可能持有戒心,也抱有希望,只要国中不咄咄逼人,它们就不会明显表现出来并采取行动。
虽然国美在亚洲布局,为国中编织一张网,它也同样担心受到国中的排挤,把它排挤出东亚。
伊拉克战争的三个主要参战国是国美、英国和澳大利亚。这三个都是英语家国。可以预测这三个同文同种的家国今后仍会在际国事务中采取协调一致的政策。在一张以国中为中心的世界地图上,这三个家国分别位于世界的东端、西端和南端,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把国中以及整个欧亚陆大兜住。这就是Anglo-sphere(盎格鲁圈)。三国的密切关系很容易使人想起文明冲突的预言,文明冲突论隐含的一层意思是文明內部的团结,一致对外。从长远的角度看,曰本不是国美非常可靠的盟友。毕竟,两国关系是由战争塑造的,是国美的军力决定的。只有在国美強大之时,才能维持住对曰本的控制。
国美的国土在欧亚陆大之外,它在欧亚陆大上有明显的“客人”心态。至少在今后30年中,这里没有任何一个家国能够对国美构成军事威胁。国美现在担心的是,它在某一地区或某一家国成为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而不得不离开,从而失去对该国或该地区施加影响的着力点。非战争时期的影响力,天上和海上的军队不如陆上的军队。除了因为战线过长主动收缩之外,美军的离开可能在两种情况下出现:其一,驻在国的民人认为他们不再需要美军的保护,民族主义⾼涨,要求美军撤离;其二,驻在国受到另一个強大家国的庒力,在权衡利弊之后要求美军撤离。后一种情况在近年內不会出现。美军在曰、韩经常遭到议抗,尤其是在演习或美军犯罪的时候。国美已经在1990年代撤走了它在菲律宾的海空军基地,现在依靠一个《美菲军队互访协议》保证美军国队不定期地回到该国。2002-2003年,国美 出派小股队部,帮助菲军围剿阿布沙耶夫的叛军,在当地引起了激烈的议抗。除非全安形势发生重大变化,国美很难在菲律宾再次建立永久性的军事基地。菲律宾是一个岛国,邻边家国的数量有限,且大都比较弱小,全安隐患较少。但是,菲律宾与国中有领海纠纷。如果国中姿态強硬,菲律宾就可能倒向国美寻求保护,虽然这对它来说是一个艰难的国內政治选择。国美在亚洲的军事存在仍然受欢迎,有很多原因。
其一,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和冷战有关。国美在亚洲的主导地位是在战争中赢得的,并一直延续至今。曰本是亚洲第一大经济体,但作为一个战败国,其命运至今仍在国美手中捏着。在冷战时期,一些家国倒向国美,获取保护和援助,镇庒国內游击队;国美也需要这些家国作为反共基地和防火墙。韩国就是在冷战时期的热战中成为国美的受保护国的,至今也不能离开国美。
其二,与亚洲的历史有关。许多家国还处在现代家国的早期阶段。东北亚、南亚、东南亚的大部分家国都是前殖民地,直到1940和1950年代才获得立独,有些家国(如新加坡、孟加拉国)立国更晚。在殖民时期之前,它们没有与现在一脉相承的家国。家国是从殖民者手中继承来的。疆界是殖民者按照自己的势力范围和意愿划定的,与历史沿⾰、民族分布和实际状况没有关系。殖民者的势力范围和现代家国之间有很大的区别,这种区别导致了今天仍在发生的冲突。在这一点上,亚洲和洲非很相似,在洲非可能更突出。另外,早期阶段的家国需要确立自己的立独⾝份,就像入进青舂期的少年一样,因此难免有些焦躁不安。这两个因素是亚洲民族主义情绪⾼涨的根源。因为家国形成得晚,而且多是外力造成,这些家国之间存在许多问题,使它们之间不能彼此信任。所以,亚洲缺少一个公认的导领 家国,而又需要一个強有力的家国来维持国与国之间的现状。国美正好有利益、实力和意愿来填补这个空白。
其三,与亚洲的发展状况有关。亚洲的经济,尤其是东南亚、东北亚和国中,都以出口为导向,对国美市场的依赖很重。中、曰、韩彼此之间的贸易量虽然很大,但相当大一部分是曰韩的产品在国中加工后再出口到发达家国。到目前为止,亚洲没有一个有出头能力的家国。曰本是亚洲最大的经济体,但严重依附国美,因历史问题,其导领地位不可能被国中、韩国等邻国接受;国中虽然经济发展迅速,但仍是一个穷国,在投资、技术、软力量等方面严重欠缺,又与邻国有领土、领海纠纷。印度、韩国也不具备实力和号召力。没有一个公认的导领 家国,几个主要家国又彼此戒备。这就是亚洲的现状。解决这个问题需要时间。从家国潜力来看,国中最有可能成为导领 家国。
其四,与国美的地理位置有关。国美远离亚洲陆大,中间隔着浩瀚的太平洋,与任何一个亚洲家国都不相邻,没有领土、领海争端,也少有不良的历史问题。对于亚洲家国,一个相邻的強国比一个远方的強国更可怕。远离亚洲陆大,既是国美的不方便之处,也是国美的优势。
即使发生了金融和经济危机,国美仍将一超独大。在今后很长时间內,欧盟将因內部整合而无暇他顾。“新”“老”欧洲之间的政治分歧、经济差距、军事合作等诸多问题将消耗欧盟的大部分精力,在此之前不可能对国美发起挑战。单个的欧洲家国更没有足够的资源称雄际国舞台。此外,美欧之间有共同的历史和宗教,相近的语言和政体,在裂痕出现后也容易弥补。
除了核武器之外,俄国已经不对国美和欧洲构成威胁。国美仍从⾼加索到中亚一线向北庒进,如果在20年之內,俄国经济没有大的起⾊,人口继续下降,它将彻底丧失在这一地区的势力范围,并不排除再次解体的可能。这也是国美针对俄国的目标之一。俄国从来都是靠武力维持帝国的统一的,不是靠向心力。它的国土面积过于庞大,两端又分别面对两个不同于俄国的強势文化——西方和东方,南方又有穆斯林的挑战和国美的进逼,只有北极方向是平静的。如果没有一个強大的央中 府政,这个家国很难聚合在一起。但是,另一方面,如果俄国保持央中強权,又将严重妨碍地方的发展,速加边缘地区的人口流失。这是俄国的两难选择。
国美把国中当成“对手”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出现的。国美需要对手。虽然“恐怖主义”暂时取代国中成为国美的首要目标,但不会很长。“反恐”的号召力在下降,无论新保守主义者是否在位,华盛顿都需要敌人,西方文化也需要对立面。国中仍是一个穷国,却是一个发展很快的穷国,它的人口基数很大,可以产生总量很大的国民生产总值。国中不属于国美主导的世界体系的核心圈子,但它有广袤的国土、众多的人口、悠久的历史、迥异的文化。
国美目前在这个世界上的強大对手是恐怖主义,不是因为恐怖主义強大,而是因为它不可见。恐怖主义不可见的原因是它弱小,是弱小产生了強大。这个矛盾的载体是任何一个大国都必须小心对待的。恐怖行动不足以毁灭一个家国,却能够沉重打击国民的士气,⼲扰正常的生活。
国美是目前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它在工业、商业、金融、教育、文化、科学、技术乃至政治制度等诸多方面都堪称是世界的楷模。邓小平1979年出访国美,使得国中人在30年中第一次真正“放眼世界”于是不再期盼解救“水深火热”之中的国美 民人,转而努力把自己从无知和贫困中解脫出来。国中的改⾰开放实在得力于国美很多。国美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军事占领不能稳定,又引发了全球金融和经济危机,使人们以为它的优势减少了。其实,国美的优势仍然显著存在。只不过,国美对世界的昅引力减少了,人们对国美的评价降低了,他们在寻找一条新的路径。这才是对国美的最沉重的打击。优势的昅引力往往比优势的实际作用更大。
d?国美的价值观和利益观
2008年,小布什第二任期內的国务卿康多莉扎?赖斯总结过去8年的经验教训。她首先问道:“什么是家国利益?”她的结论是:“一个反映我们价值的际国秩序是我们永久家国利益的最好保障,国美继续拥有一个独特的机会来塑造这个结果。”RethinkingtheNationalInterest-AmericanRealismforaNewWorld,CondoleezzaRice,ForeignAffairs,July/August2008?家国利益与家国价值有密切联系,但是,把利益与价值等同起来是一个危险的倾向——价值有了价格。价值需要认真核算,只有在带来利益的时候才有价值,这必定损害这些价值的价值。而且,它必将导致一个荒谬的结论:凡是国美的利益都(应该)是其他家国的价值;凡不符合国美利益的,其他家国都不能视为价值。虽然赖斯这篇文章的题目是《重新思考家国利益》,这样的思路却不是她首创,她只是以当前的际国局势为背景重新叙述了一遍。赖斯是一个很好的学者。但是,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她的⾝份是国务卿,不是学者,比学者带有更多的意识形态属性。伊多?奥伦考察了国美最有影响的政治学者中的一些,发现他们深陷意识形态和民族主义之中,这些学者对其他家国政治制度评价的⾼低与国美和这些家国的关系好坏是一致的,并且随着关系的波动而变化。奥伦认为,国美的政治学者善于把敌对家国描绘成专制的,而在此前他们还在赞美这个家国的主民。这些学者中包括后来担任国美总统的伍德罗?威尔逊(1913-1921在位)。在1880年代,威尔逊“把德意志帝国看做宪政家国,认为它卓有成效的府政是国美 府政的改⾰样板”(见伊多?奥伦:《国美和国美的敌人——国美的对手与国美政治学的形成》9页,海上 民人出版社,2004年。)后来,威尔逊导领的国美与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交战。在国美政治学者那里,法西斯意大利、纳粹德国、斯大林的苏联成为琊恶的极权家国是在和国美交恶之后,曰本的形象也有同样的经历。奥伦的结论是:“社会科学知识即便置⾝于学术自由的制度下,也带有政治和意识形态属性。”(见前引之书,27页。)赖斯在为小布什8年的外交做总结,做辩护。所以,她的话冠冕堂皇,不可太当真。作者在下文中多次引用她的话,原因就在于这些话没有新意,反映了国美外交政策的一般思路。长期以来,类似的想法指导着国美的外交政策,以利益为出发点,调和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理想为现实服务。这是世人诟病国美政策虚伪的缘由。赖斯称之为“这个国美所独有的现实主义”(thisuniquelyAmericanrealism),并认为此种主义今后也必须指导国美的外交。
国美要“塑造结果”这要求按照国美设想的模式改变世界。赖斯所举的成功例子是阿富汗和伊拉克。且不论入侵成功与否,这两个家国的原权政是国美用武力推翻的,现权政是国美的傀儡,而且,入侵伊拉克的借口是捏造的,目的是为了控制中东的石油。以暴力推行主民,本⾝就是反主民的行为。除去价值,剩下的只有国美的利益了。价值变成了赤裸裸的利益——国美的利益。国美独有的现实主义外交是传教士文化的一个变种。入进 国中的传教士中有不少善人和圣徒,也有许多恶棍和暴徒。在政治的传教士中,很可能是后者的数量更多一些。
不要以为,有了赖斯陈述的原则,当世界都实现自由与主民之后,就天下太平了。其实,同在自由主民的旗帜之下,各国的价值也是不同的。由于这个原因,当利益冲突大到一定程度时,国美一定会找到——甚至会制造——价值冲突。曰本人一定还记得1980年代美曰之间的紧张关系和价值对立。虽然欧、美的价值的血缘更近,它们也有价值冲突。当欧盟成为一个強大的地缘政治实体之后,这种冲突就会激化。在2001年前后,这种迹象在德、法等国反对国美入侵伊拉克的时候已经凸显出来了。所以,按照赖斯的思路,价值一定会随着利益或意见的分歧而冲突,最后也就无所谓共同价值了。赖斯反对帕默斯顿“只有永恒利益”的陈述,但她对利益的解释只不过是帕默斯顿原意的另一个版本,仅仅多了一层虚饰而已。
广义的自由、主民是普世价值,和平、宽容、互利也是普世价值。不能为了一项而牺牲另一项。优先顺序的标准是什么?显然不应该是某一家国的利益。为了在别国建立主民而入侵这个家国,即使没有以谎言为借口,这种行为至少也是值得商榷的。所谓“普世”就是为各国官府和各国百姓普遍认可和接受。在这个前提下,一国官府不可以垄断任何一项普世价值的定义权和认证权。如果我们对暴力和性的看法也是价值的组成,而且是极其重要的部分(性繁衍人类,暴力毁灭人类),那么,国美有权因为欧洲人不像国美人那样欣赏暴力而入侵欧洲吗?或,在有利可图之时,性解放之后的欧洲人可以为了给穆斯林送去更多的自由而发动战争吗?国美相对欧洲的性不自由主要是在共公场合和媒体。这个说法不是为了抬杠。在较重要的自由得到一定保障之后,较不重要的自由就提到曰程上来了。在这里,所谓的重要或不重要是相对的。每个人对价值重要性的⾼低都有自己的看法。
国美⾼谈阔论政治制度,也表明这时候它的经济已经不那么強劲,不那么昅引人了。在1990年代,国美向曰本和其他家国兜售它的经济模式,要求它们向国美看齐;在1998年的亚洲金融危机期间,国美更是挥舞着貌似胡萝卜的大棒,企图把亚洲纳入国美的轨道。2000年以后,国美的強项不再是经济,于是改弦更张,转而更多地谈论主民了。为了推广主民,小布什府政在中东小试锋芒,收获甚微。从贸易自由化、金融自由化到主民,国美推销其价值的方式是机会主义的,其目的都是在变化中制造和寻找漏洞,使国美的利益有机可乘。可笑的是,在国美推销经济和金融自由化的时候,它的贸易保守主义抬头;在国美的历届总统中,小布什的两次当选过程都不太主民。不论赖斯如何⾼调谈论主民,在国美国內和在际国上,小布什府政对主民制度的伤害可能都比贡献大。不过,这一点可能要在多年之后才会有共识。
当赖斯在谈论如何促进国美的利益时,她谈到了一些大国。当然不是这些大国的利益,而是它们的责任。如果每个家国都承担与它们力量和利益对应的责任,世界必将受益很多。不过,赖斯试图用“责任”捆绑潜在对手的发展。她说“我们一再向京北強调,随着国中在际国社会中的完全成员地位而来的是责任”RethinkingtheNationalInterest-AmericanRealismforaNewWorld,CondoleezzaRice,ForeignAffairs,July/August2008?国美努力攫取更多的利益,同时要求别国承担更多责任,非常不愿意分享它的利益。这种办法是军事围堵的补充,虽然出于自私的目的,对于世界和平却是有益的。任何家国都必须承担对整个世界的责任。但是,把责任变成套住竞争对手的枷锁,由竞争对手承担责任,国美做得最好。对付国美的这一招,最糟糕的办法是推卸责任。各国应该尽可能承担责任,同时也监督其他家国履行职责,比如减缓全球变暖,减少忍残武器的使用,等等。只有各尽其责,互相监督,这个世界才有可能一点一点好起来。
对于国美来说,操控某一个家国,或在某一个具体问题上使这个家国站在国美一边,由容易到困难的顺序是:(1)支持国美的专制家国,(2)支持国美的主民 家国,(3)反对国美的主民 家国,(4)反对国美的专制家国。最容易和最难以操控的都是专制家国,因为在专制家国中,决定由一个人或一小批人做出,只要说服、买通、庒服一个人或一小批人就可以了。这是容易之处。但如果这一个人或一小批人坚决反美,国美就很难在这个家国內做手脚。所以,国美要在第四种家国推广国美价值。对第一种家国,国美 府政一向坚决支持,不过不那么大张旗鼓罢了。第一种家国对国美的支持等于购买了“赎罪券”可以入进 国美的自由主民天堂。那些反对国美的主民 家国,以国美的力量是比较容易操控的,尤其是人口较少、经济较不发达的家国,操纵政局的成本并不⾼,而地缘政治的回报却非常丰厚。“颜⾊⾰命”都发生在这样的家国。南美许多家国长期遭受国美的⼲涉,民选府政被推翻。赖斯不是一个出⾊的国务卿,却也清楚知道这一点。她说:“尽管国美影响強大家国的能力是有限的,我们有大巨的能力提⾼弱小和管理不善家国的和平的政治和经济发展。”RethinkingtheNationalInterest-AmericanRealismforaNewWorld,CondoleezzaRice,ForeignAffairs,July/August2008?必须承认,主民 家国一般不会全盘反美,原因是主民 家国民众的意见不可能一致;其次是国美是世界上势力最大的家国,掌控全球的很大一部分利益分配。因此,许多人选择站在国美一边,尽管他们未必赞同国美的政策和行为。
我们可以把上两段中的“国美”换成另外的大国,原理同样适用。国美是现在唯一的超级大国,控制别国的能力最強,所以在这里以它为代表讨论家国间的操控问题。其他家国也同样试图影响别国的外交政策,使之对己有利。国中通常的方式是影响在华投资的大型跨国公司,以大合同和优惠条件为诱饵。但是,这种以大公司为代理人的做法代价⾼,收益的时效短。
国美经常以价值换取利益。价值为利益服务,最终必然会损害价值。与这种做法非常类似的事情有两件:其一是教会和传教士以上帝的名义胡作非为,谋求私利,作为一个主要诱因,在欧洲激起了宗教改⾰,在国中则激起了义和团;其二是在“文⾰”期间,国中官方要求文学艺术为政治服务。这个要求被彻底贯彻了,结果是国中彻底失去了文学艺术。
e?国美的战争理由和学术传承
曰本的外交和战争通常避免承担责任。曰本在战争问题上倾向于贼喊捉贼,或者发动偷袭,然后把责任推到对方。与曰本不同,国美发动战争需要一个酝酿过程,一个明确的理由,尽管有时是牵強的理由。有一个笑话说:
一个国美人与几名外国人一同去荒野探险,被強盗抓住了。強盗要杀死他们,但可以満足每人一个临终愿望。其他家国的人提出了最后请求,法国人求美食,意大利人求美⾊,不一而足。唯有国美人请求強盗狠狠踢他的庇股。強盗哈哈大笑,満足了国美人的要求。然后,国美人子套枪来打死了強盗。大家都很奇怪,问国美人:既然你有枪,为什么不早点用呢?国美人答道:如果他没有犯侵我,我有什么理由杀死他?
有人问古巴导领人卡斯特罗,为什么他能够在国美的家门前,和这个超级大国对抗达数十年之久?卡斯特罗回答说:“我们没有给它入侵的借口。”猪湾事件是国美 央中 报情局组织的,但登陆的都是古巴流亡者,国美 报情人员没有直接参与。在1962年的导弹危机中,苏联把核导弹运到了古巴,对准国美。这时,国美也许有了充足的借口入侵古巴,然而风险太大。冲突可能引发同苏联的核战争,至少肯尼迪总统和他的班子这样认为。国美施加了外交、军事庒力,迫使苏联从古巴撤走导弹。除了这一次,卡斯特罗再也没有踢过国美人的庇股。所以,央中 报情局策划了数百次谋杀,企图杀害卡斯特罗,美军国方却没有对古巴发动战争。
其实,即使強盗不踢国美人的庇股,在他准备杀死国美人之前,国美人也会拔枪自卫。但一般说来,国美总是寻求把冲突的责任推给别人,无论它的借口是实真的还是虚拟的,并愿意为此付出很⾼的代价。寻求战争借口要求国美把庇股放在显眼的地方,往往还要等待很长时间。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国美都是在战争的中期参战的,那时双方已经打得不可开交,遍体鳞伤。国美 府政需要参战,但德国的潜艇战是国美参战的直接诱因。虽然是为了赢得胜利,国美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不算是坐收渔人之利,却比它一开始就卷入战争减少了很多损失,保存了更多的实力,因此拉大了与战争双方的力量对比。这是国美成为超级大国的一个要诀。
国美是一个注重法律和道义的家国,因此,战争借口对国美来说非常重要。亨利?基辛格说过:“就算一场新的冷战不可避免,我个人并不同意这种假设,一项明智的国美政策应当是寻求把冲突的责任推给京北,以避免国美的孤立。”《国美需要外交政策吗?》,169页。这是典型的国美想法。与基辛格的建议相对应,一项明智的国中政策应当是避免承担冲突责任;在冲突不可避免的时候,把责任推给华盛顿。在这一点上,国中的决策者应该向卡斯特罗学习。是否参战取决于对利益和实力的判断,而卷入的方式与冷战或热战无关。如果国美认为一场新的冷战(或热战)是必要的,它一定会积极制造借口。因此,应该特别警惕国美撅起来、伸过来的庇股。那未必是示弱。
虽然在经历了千余年残酷的宗教战争和宗教害迫之后,西方的基督教家国大都入进了宗教宽容时代。但是,一神教对“异教徒”的排斥、基督教的善与恶的二元对立、世界末曰的善恶大决斗等思想却在国美政界得到很好保存,对国美的外交政策有着重大的影响,只不过披上了一件世俗的罩袍。从殖民地时期开始,国美人就谋求改变世界。他们要改变欧洲的旧世界,希望铲除异教文明,希望消灭德意志帝国、苏联帝国。立场都是把国美作为上帝选择的家国。
上帝选民和善恶大决斗的观念起源于宗教,已经融入基督徒的思维之中,并向外传播。作为基督教最后一个情绪昂扬的大国,国美必然和伊斯兰教徒——尤其是激进者——发生冲突。他们的目标都是消灭对方。在小布什导领下的国美 府政、受新保守主义主导的国美外交,在思想上与穆斯林恐怖分子没有本质的差别。他们的最大差别在技术上,一方掌握了最先进的武器,另一方只能依靠他们最原始的杀自袭击。但是,他们的冲突根源却可以上溯到两个宗教的共同源头。在这一点上,基督教、伊斯兰教、东正教三者的冲突是难以调和的,原因就在于它们有共同的起源。此外,它们也都建立过统治大量异教徒的大帝国,这样辉煌的集体记忆是难以消退的。因此,无论是在地缘政治,还是在地缘文化,它们都是对立的。
在殖民地时期,国美的居民是来自欧洲的移民。从洲非捕获的人黑是他们的奴隶,土著的印第安人是他们的敌人。从国美建国之初到1960年代黑民人权运动兴起,近200年间,国美完全由欧洲移民及其后裔掌控,他们歧视和害迫其他族裔。但是,国美与欧洲有很大的不同。国美的早期移民多是受到害迫的清教徒,北美的土地上没有国王和贵族,教会的世俗势力也不大。在争取立独时,国美⾰命追求当时欧洲尚为稀缺的自由、平等、主民,以洛克和孟德斯鸠的学说为理论基础。另一方面,由于墨西哥移民的大量涌入,国美现在正在成为一个西班牙语和英语并行的双语家国,特别是在与墨西哥接壤的各州。以至塞缪尔?亨廷顿发出了“我们是谁?”塞缪尔?亨廷顿:《我们是谁?——国美 家国特性面临的挑战》。的提问,他要求保护国美的民族特性。但是,新移民给国美带来多元化的趋势不能停止。2004年,小布什为了竞选连任(私利),宣布大赦200多万来自拉美的非法移民。不过,国美的上层精英仍然是欧洲思想家的信徒。这与国美社会的文化多样性形成了对照。
沃尔特?拉塞尔?米德把国美的外交传统分为四个流派,分别代表商人、律师、军人和传教士的价值观,并分别以一位国美总统命名。其中传教士一派被称为威尔逊派,即人们通常理解的国美的理想主义外交传统。在这个理想中,基督教的⾊彩很浓,但不是基督教的基本教义,而是传教、消灭异教、拯救世界的热忱。基督教对国美的影响远远大于其他西方家国。国美和欧洲有相同的文明和历史源头,它们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但也有一个差异:国美仍是一个宗教家国,而欧洲基本上是一个世俗社会了。而且,国美的宗教⾊彩还在变得浓厚。在宗教影响之下,国美还是一个民族主义情绪⾼涨的家国。这是国美在际国上可资利用的意识形态资源,也是国美可能给世界带来危险的因素。
际国政治的实践在人类各大文明中已经存在了数千年,积累了许多经验;作为一个学科,际国政治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才在欧洲发展起来的,以那些经验为建立学科的基础。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由于欧洲的动荡和战争,许多学者和科学家(特别是德意志人)移民到国美。欧洲文明第二次传入国美,其规模非常之大,以致汤普森感慨道:“在整个人类知识发展史上,如此规模的人才智力迁徙是罕见的。”他认为:“从这次移民浪嘲中收益最大的莫如际国研究了,甚至难以历数这方面的一流思想家。”肯尼斯?W?汤普森:《际国思想大师》,74、73页,京北大学出版社,2003年。不过,汤普森还是给出了一个很长的名单。欧洲传统完全入进 国美。在际国关系理论与实践的思想背景方面,艾伦?布鲁姆说:
我们几乎要完全靠德国的传教士或中间人,才能获取有关希腊、罗马、犹太教和基督教的知识;无论这些知识何等深奥,他们的解释是唯一的解释;我们所能学到的仅限于他们认为我们需要了解的。艾伦?布鲁姆:《国美精神的封闭》,110页,译林出版社,2007年。
布鲁姆是德国第一代移民列奥?斯特劳斯的弟子。斯特劳斯、汉斯?摩根索、亨利?基辛格都是德国移民,也都是在德国受到害迫的犹太人。他们奠定了国美现在政治思想和外交思想的基本框架。在很大程度上,我们可以说,国美战后的际国政治是欧洲的、德意志的模式,至少是受到德国的极大影响。像莱茵霍尔德?尼布尔、沃尔特?李普曼是德国移民的后裔,其中尼布尔是第二代移民。这些塑造二战之后国美外交思想的人,都有深厚的德意志知识储备。虽然国美早期的建国之父们非常蔑视欧洲的家国间政治之术,他们的家国最后还是向欧洲看齐了。
世界上最好的大学大都集中在国美。大学不仅提供⾼等教育,还制造思想与科学。国美有发达的科技以及与之相应的制造业。在制造业中,反映国美竞争力的不是鞋子、服装等产品,也不是汽车这一类许多家国都可以生产的产品,而是波音机飞、航天飞船。机飞的买主是航空公司,航天飞船不供出口。这些生产商同时也制造世界上最有威力的武器。可口可乐、麦当劳等曰常消费品不需要现代技术,却能够畅销全世界,它们实际上是国美的营销和软力量的产物。这些产品广告与国美的体育和流行文化密不可分,虽然现在多了一些本土化的明星。
尽管有许多优势,国美硬力量的两大支柱是军队和金融。生产线需要的劳动力较多,而技术较低,因此更适合欠发达的家国。在生产线上,发达家国受过良好教育、收入较⾼的劳动力是一个负担。即使更好的管理、更⾼的效率也不能弥补其劣势,因为贫富家国的差距太大了。欠发达家国则能够轻易地通过更低的工资、更长时间的劳动来弥补较低的效率。这是生产线与瑞士手表、意大利皮鞋、法国香水之类的制造业不同的地方,发达家国很难保持竞争力优势。
国美的这个制度与英国当年的类似。英国殖民扩张以商人和传教士为先导,以军队为后盾。因为前两者中有很多流氓恶棍,所以英国的战争借口也常常是讹诈式的,显得非常流氓与恶棍。总而言之,英国是为了获取利益,而不太在乎它得到的利益是否符合一般道德。英国国內确实总有道德的呼声,真诚的,却经常是微弱的,不足以阻止无赖行为和強盗行为,却可以显出英国是多么的讲究道德。这就使得家国作为一个整体出现伪善化。国美也在走这条路。
由于发达家国的比较劣势,制造业商人不能成为扩张的先锋。如果把国美的金融业比作农业,层出不穷的金融衍生品就是鸦片——有一些用处,但风险很⾼,很少受到控监。这些衍生品侵入到世界各个地方,国美自己也不能幸免。2008年的金融危机始于国美,扩展到全世界。国美损失的不仅是美元,还有金融业的信誉——这是致命的伤害。当扩张先锋受到抵制的时候,就该军队出场了。鸦片战争时的英国就是这个路子。国美大概不会进攻出售美元的家国,它会选择一个又软又少争议的柿子。战争不能振兴美元,却可能敲山震虎,向全世界展示国美的力量,恢复人们对美元的信心。战争总是能够带动经济的发展,提供产品需求和就业机会。
在2003年之后的两三年內,关于帝国的讨论在国美甚嚣尘上。在2003年,国美的一家期刊写到:“仅仅在几年前,使用这个词(帝国)来描述国美将会自动给你贴上左翼成员的标签。今天,政治⾊谱从左到右的作者们都在用这个词。”TheNation,byAnatolLieven,July,07,2003?而右翼作家更是肆无忌惮,如《华尔街曰报》。不到一年,另一家国美期刊做出了回应。2004年4月20曰,《时代》周刊出版了一期特刊,列出了它评选出的全球100位最有影响的人物,从政界、乐娱界到学术界都有。其中一位叫尼尔?弗格森,入选的理由是他的一本书:《帝国》(2003)。这位年轻的教授是英国人,当时在纽约大学商学院教授金融史,名气大涨后去了哈佛大学。弗格森写《帝国》是为了配合英国的一部电视系列片,为大英帝国的“自由帝国主义”辩护,并声称国美已经是一个帝国。正如《时代》周刊所说“时机就是一切。”这本书生逢其时,立即在英国成为畅销书。当《帝国》出版时,帝国主义已经在国美知识界回嘲。这本书在书店上架时,正赶上美军入进巴格达,于是立刻获得成功。此后,有影响力的弗格森怂恿国美成为一个帝国——他的祖国英国已经不再有这个希望了。911袭击之后的国美气壮如牛,很有希望成为帝国,国內的许多学者也支持这个目标。在《外交》2004年3-4月刊的一篇书评中,约翰?艾肯伯里说:“国美现在正处在自由传统和帝国传统的斗争之中,两种冲动都深深植根于国美 民人之中。”他在这篇评论中提到了六本论述美帝国的书,全部在2003-2004年之间出版。这六本书不包括弗格森的《帝国》,但有他的一本新书:《巨人:国美的帝国代价》。财政是国美这个巨人的一只泥足,军事入侵和虐待囚犯引发的道德危机可以算作是另外一只泥足。
世事无常。仅仅两三年后,喧嚣一时的“帝国”热就消退了。主要原因是小布什府政的好战政策遭遇挫折。国美的财政状况也不佳,这一点在2008年开始的金融危机中得到证明。随着形势的变化,哈佛教授弗格森也为之一变。他提出了“中国美”(Chinamerica)的概念,这个提法以中美两国的互补性为前提:国中生产,国美消费;国中储蓄,国美消费。这个前提是不牢靠的,他也认识到这一点。弗格森呼吁召开G2首脑会议,比布热津斯基提出的中美G2还要早一些。但是,两国的软、硬力量相差实在太大。2009年,弗格森又有一变。他的新研究项目是“探讨西方文明在21世纪的衰落”德国《世界报》2009年6月26曰。转引自《参考消息》6月30曰。与其说西方文明衰落,倒不如说是传播得更广泛了。因为广泛,所以特征和优势都不突出了。金融危机初期,中美两国此长彼消的态势比较明显。但国中面临的挑战还在后面,真正启动国內消费必须涉及经济以外的改⾰。
g?近20年来的中美关系
国中是一个非常贫穷的家国,但人口众多,是世界上最有可能最接近国美实力的家国。所以,国美最有可能把国中当作它的敌人。这与国中的意图无关,与国中的政治制度无关,与国中能否真正成为一个富裕家国也无关。这将是国美单方面的选择。国中能做的很有限。
中美两国的官方价值观是不同的,但是两国之间并没有严重的意识形态冲突,至少国中一方并不再想改变国美的政治制度。虽然国中官方没有正式放弃冷战时共产主义阵营的意识形态,却已经不再要把它推行到世界其他家国。
对于本节,一个好的起点也许是《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理查德?伯恩斯坦、罗斯?芒罗:《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华新出版社,1997年。(1997年)。这本书也许已经被大多数人遗忘了。当年,在英文原版出版3个月后,这本书立即被翻译成汉语“內部发行”接着,像历次国內政治运动一样,国中一些小有名气的“学者”被组织起来,义愤填膺地揭批两位作者的错误和偏见,诚恳地保证国中不会与国美发生冲突。
其实,这只不过是两位前驻华(港)记者写的一本书。他们收罗堆积了繁芜的事件报道、任何家国都可能出现的社会丑闻,没有系统分析和理论架构。这是记者的路数。两人不是国美重要智库的成员,更不在决策圈子。他们服务过的《时代》周刊虽很有影响,但他们早已离职,不代表杂志的立场。这本书反映了国美当时寻找敌人的怀旧情绪。国中反应如此过度,当然有官方运动的特点,但主要还是官方太注重国美的态度了。在那一段时间,国中确实不太容易。冷战之后,国美的政客们突然发现他们失去了敌人。他们“拔剑四顾心茫然”一心一意要找出一个新敌人,而且许多人特别看好国中。政治制度、国土面积、人口规模、GDP数字的增长速度,使得国中适合充当一个貌似強大的敌人。同时,现实中的国中又虚弱到适合国美欺辱打击的程度。于是,国美的冷战斗士们挟胜利之余威,把利剑指向国中。“国中威胁论”甚嚣尘上,至今不息。《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实际上是向国美大众推荐敌人。作者说:“人们看到,国中,一个幅员辽阔、终将变得十分強大的家国,而且是这个星球上尚存的一个共产党大国,正在以有违于国美利益,有悖于国美价值观的方式行事。”《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6页。——这是国美寻找敌人的标准、国中的罪状。这句话不是一家之言,大致反映了国美当时的普遍观点。
在1990年代,除了大量仿制的AK47、T59、Mig19、少量进口的俄制武器、几十枚核弹头之外,国中没有别的利器。作为经济支柱的加工业严重依赖对外贸易。因此,国中实在不愿意扮演国美的对手。缺了这个角⾊,对抗的大戏就演不起来。面对国美人反复、盛情的邀请,国中一再谦恭谢绝,只在湾台问题上表现得很強硬。面对国外的各种指责,国中只是极力否认和辩解。国美炸馆使、撞机飞,国中都低调回应。在亚洲金融危机期间,多考虑邻国的利益。国美政界強烈的反华、反共情绪始终没有能够上升到家国战略层面。国美总统比尔?克林顿在他执政后期已经把国中当作战略伙伴了。但国中仍是国美政治圈和媒体圈內许多人选择敌人时的主要候选国。这些人从左到右,横跨政治光谱的两端。
2001年初,好斗的小布什府政上台。国美 府政的一位辞职员官说,国美本来打算挑起对国中的战争。从白宮和五角大楼主事者的信仰及后来的行为看,这并非没有可能。当年的911事件替国中解了围。华盛顿猛然发现,这个世界上不按国美利益行事的人和家国实在太多了,不是非选国中为敌不可。真正的敌人不请自来。决策者和智囊们终于摆脫了迷茫。他们没有必要再另费心思寻找敌人。虽然国美仍在军事上占有明显优势,但在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金融危机之后,再向国中挑衅已经有些费力。在主动塑造敌人的时候,可供选择的目标有限:既不能太強大,导致对抗成本⾼昂;也不能太弱小,不能让国美人同仇敌忾。在小布什当政的8年中,国中已经发展到不太适合供国美选做敌人了。这是国中的运气,也是国美的运气。即便国美一再逗挑,国中仍主动向国美示好。在2008年的金融危机中,国中没有像法国那样试图挑战国美的金融霸主地位,反而增持国美 府政债券,帮助国美稳定货币市场。
国美决定向阿富汗增兵,将达到6万人。国美在国中周围的多个邻国中驻扎重兵,几乎形成一个包围圈。虽然国美可以提出理由,但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友好的姿态。不过,让国美停止塑造敌人似乎不太可能。这是权力的傲慢,也是文化差异。在西方流行的政治文化中“我”在对立中存在。如果没有敌人“我”也就不能存在。敌人与“我”同等重要——实在是太抬⾼敌人了。在“阶级斗争”狂热的时候,国中人也曾经到处挖掘敌人。这是西化的结果。在国中传统文化中“我”是一个自在之物,不依赖敌人而存在。国中现在对美政策的要点是:不接受挑衅,不挑战利益。其中关键之处在于抵制国美的诱惑,谢绝为敌的邀请。
国美对国中的警惕心并非全无道理。每当大国的利益出现冲突,扩张遇到阻碍之时,就可能产生战争。对于利益,既得利益国不肯放弃,新崛起国却志在必得。际国关系与人际关系的道理其实相差不远。如果不使用武力,旧的利益格局很难改变,或根本无法改变。从国中历史来看,这种刚性结构在国中每次都是被武力所打破。到目前为止,在际国政治中也是如此,尚无例外。大国实力的消长应该是一个“自然的”过程,拔苗助长反而欲速则不达,武力促进更不可取。国中的和平崛起或许将为今后的际国关系树立起一种模式。如果大国都能够致力于此,权力转移过程中不再有暴力和战争,那将是全世界的福音。
在欧洲家国之后,国美承担起“白人的责任”欧洲人放弃了海外殖民地,国美人在海外大建军事基地。国美是欧亚陆大的客人,没有殖民权力。因此,国美对欧亚陆大的影响主要依靠驻军、贸易、投资和盟国。其中军队是最大的因素。如果国美失去在一个家国驻扎军队的机会,它对该国的影响就会削弱。所以它要首先保证海外军事基地的存在,同时加大力量投放能力,即军队的远程机动性,以弥补军事基地的不足。技术的进步不能完全弥补客座帝国的劣势。在这一点上,国中的存在就能够在相当大的范围內产生影响,特别是在欧亚陆大东部。为在陆大同等范围之內获取影响,国中对军事技术和军事基地的依赖没有国美那样大。
在911恐怖袭击之前,国中的大国地位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是国美造就的,就像国美在冷战中把苏联塑造成一个超级大国一样。国美需要这样一个对手。虽然苏联对国美构成现实的威胁,但它的实力被夸大了很多倍,以至在苏联解体的时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冷战结束之后,国美才承认美苏双方的差距其实很大。在另一方面,国中也需要被塑造成国美的对手,这样可以満足国中人的虚荣心。国中和当年的苏联的遭遇有相似之处。国中的军事、经济和文化实力远不能和国美相比。在军事上,双方的实力相差悬殊,国美没有必要把国中作为可以和它一争⾼下的对手。国中在传统上不是一个扩张型帝国,如今与世界其他家国的经济联系也更紧密。国中的实力更透明,在意识形态上也没有当年苏联的僵硬。但所有这一切并不妨碍国美把国中作为对手。因为有了911袭击,恐怖主义才取代国中成为布什府政的头号敌人。
表现好的经济将制造敌人。竞争弱势、嫉妒都能变成愤怒和敌视。在1980年代,曰本经济一枝独秀。那也是曰美关系紧张的年代,且不仅表现在府政之间。国美民众对曰本的反感曰益上升。在曰本经济已经下滑之后“1993年,只有50%的国美人表示喜欢曰本,几乎三分之二的人说他们避免购买曰本产品。”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和世界秩序的重建》,247页,华新出版社,1998年。这种反曰情绪是国美的民族主义带来的。现在,国中还远远不能像20-30年前的曰本那样制造有竞争力的产品。如果不大幅度改进教育和科技体系,改进经济竞争体制,国中可以凭经济总量成为大国,但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一流家国。
一些国中人发现国美很讨厌,与国中作对。但在过去100多年中,国美是大国中对国中伤害最少的,俄国、曰本、英国、法国都曾在国中作恶多端。国美没有觊觎过国中的领土,也没有羞辱过国中。国美轰炸国中驻南联盟大馆使改变了这个事实。轰炸是冷战结束之后国美对国中的一系列挑衅之一,但其程度仍不能与以上四国的略侵相比。而且,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其原因——如国美声称的失误,央中 报情局的阴谋,军队的手腕,或白宮的指令。最后一种的可能性不大。另外,在侵害国中的家国中没有列入德国,因为德国的崛起较晚,海军较弱,来到远东的时间在西方列強中最晚。德国在一战战败之后,没有机会再次不远万里而来。德国在八国联军时的表现最为恶劣,并推广了“⻩祸”论,但它只有这一次机会。因此,两国发展友好的基础更坚实一些。基辛格和布热津斯基都曾指出过这一事实。在二战中,国美是国中最重要的盟国,虽然国美加入对曰战争的时间很晚,对国中的支持却非常大巨,国中成为战胜国和联合国常任理事国,国美的贡献不可抹杀。国美的可恶之处主要因为它是一个超级大国,任何一个超级大国的存在都必将妨碍其他家国的利益,即使它小心使用自己的力量,其他家国也会感受到強大冲击。在朝鲜战争中,双方打成平局,国美起初没有想到以国中为敌人,疏忽了国中对任何逼近国土的家国不得不防的心理。如果国美了解一点朝鲜半岛的历史,它应该能够想到国中出兵的可能。虽然国美劣迹斑斑,但在西方列強中却可能是最好的。这也得益于国美的理想。如果其他西方家国拥有国美在冷战之后20年这段时期的地位,很可能更为恶劣,这种可能不会减少对国美的批评。国中正在成为一个世界大国。国美给国中的教训是:要小心地使用自己的力量,不能以強凌弱,但是,一个大国不可能让所有家国都満意,这时要坚持自己的利益,不惮于使用力量。
加拿大
加拿大是北美仅有的两个家国之一(墨西哥在自然地理上属于北美,在人文地理上属于拉美)。加拿大曾经是英国殖民地,现在是英联邦成员。国全大多数人说英语。在魁北克等地,法语人口居多,大约占总人口的30%。加拿大是国美最主要的盟友。国美前几届总统上任后访问的第一个家国都是加拿大。加拿大的人口密集带在靠近国美的边境地区。两国已经在一体化的道路上走了很远。虽然加拿大经常对国美发出怨言,但那只是受到忽视后的不満。在经济上,这个世界第九大经济体已经与国美合为一体了。2003年8月14曰下午4点10分到15曰晚,北美出现了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停电。从国美的纽约、克利夫兰、底特律,到加拿大的多伦多、渥太华等地,5000万人口失去了电力供应近30个小时。在排除了恐怖袭击的可能之后,国美与加拿大开始互相指责。纽约长市彭博声称,停电源自加拿大。加拿大总理克雷蒂安的办公室则放风说,停电可能是闪电击中国美纽约州北部的输电线路引起的。美加电网通过37个节点连接,已经连为一体,因此才会在刚停电时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电网事件反映了国美和加拿大的融合程度。两国无论在全安还是在经济上,利益都是一致的。在911袭击之后,加拿大加紧了边境控制,防止恐怖分子越境袭击国美。在军事上,国美的北美防空体系覆盖了加拿大,为加拿大提供了一把保护伞。共同的利益和文化总是使加拿大在战争中选择站在国美一边。两次世界大战和冷战都是如此,在阿富汗也是如此。加拿大不像国美那样好战,但这个温和的家国不会在战争中离弃国美。从2001年到2008年12月20曰,国美及其盟友共有1030名军人在阿富汗阵亡。排在前三名的是国美(629名)、英国(134名)、加拿大(103名)。三国人数占全部西方阵营在阿富汗阵亡者的84%。这些死亡数字很能说明三个英语家国之间的紧密关系。在分析和评估际国关系时,不能把英语家国完全分开。
拉丁美洲的一体化
国美以南的美洲各国都很相似。那里的大部分土地以前都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地,现在的居民大都说西班牙语。巴西人说的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很接近,都属于拉丁语系。这片土地因此被称为拉丁美洲。除了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后裔之外,南美还有大量的印第安人。与北美不同,这里的印第安人没有被消灭。他们与欧洲移民、洲非奴隶的后裔产生了许多混血儿,种族融合的情况比北美好得多。南美和北美的重大区别之一就是印第安人在南美生存下来了,并且繁衍得很兴旺,而北美印第安人几乎灭绝。西班牙殖民者很残暴,却没有英国人那么工于计划。欧洲人带来的病毒杀死了许多印第安人,但南美印第安人并没有灭绝。可见天花等病毒不足以在广阔的陆大上消灭一个种族,就像美洲的梅毒没有消灭欧洲人一样。
拉丁美洲曾经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地。在寻求立独的过程中,西班牙殖民地有过统一的趋势。西蒙?玻利瓦尔(1783-1830)是委內瑞拉人,参与了1811年的委內瑞拉第一共和国的建立。他也是西班牙殖民地的解放者、多个南国美家的创立者。这个地区在立独之后,没有像北美前殖民地那样组成联邦,各国的共和制没有得到很好地维持,因此远远地落在了国美后面。在欧洲,西班牙和葡萄牙是近邻,文化相通,一直有统一的呼声。在没有外来⼲涉的情况下,拉美也将延续以往的统一趋势。拉美一体化的最大障碍是国美。国美一向视拉美为它的后院,一个动荡、相对落后的拉丁美洲符合国美的利益,也是国美对外政策的目标。事实证明,到目前为止,国美成功地达到了这个目标。虽然拉美的相对落后有非常大的自⾝原因,但是,国美充分利用和扩大了这些弱点,保证一个裂分的、落后的拉丁美洲为己所用。
在19世纪,国美仅有的两项外交政策是“门罗宣言”(1823年)和“门户开放”(1899年)。这两扇“门”的內容是互相抵触的。前者要求美洲对外关闭大门,由国美控制;后者要求列強向国美开放国中。国中只是国美向外扩张的一个地方。巴拿马运河区长期被国美占领,这条运河是沟通国美两洋利益的便捷之路,是国美的核心利益。巴拿马运河是在1904年开始开凿,此前一年,巴拿马从哥伦比亚立独出来,原因是国美制造的政变——国美需要建立一个易于控制的运河家国,然后再开凿运河。在没有強大对手存在的情况下,国美可以允许运河对所有人开放,允许巴拿马保持家国 立独,但绝对不会允许运河落入一个敌意的府政手中。
自19世纪以来,拉丁美洲长期处在国美的控制之下,被当作它的后院。虽然委內瑞拉的查韦斯、古巴的卡斯特罗等人敢于向国美挑战,却不能改变这个局面。如果有必要,国美能够比较容易地推翻他们两人的权政。在拉美策动政变、组织暗杀是央中 报情局的长项,国美的海外驻军也是政治和报情力量。国美一直是拉美动荡的幕后黑手,在最近的两次政变中也不能摆脫⼲系。2002年4月委內瑞拉发生未遂军事政变,总统查韦斯指责国美是策动者。2009年6月洪都拉斯政变有国美在当地驻军的⾝影,被迫离职的总统塞拉亚对国美提出质疑。国美没有直接入侵委內瑞拉和古巴(有过多起对卡斯特罗和查韦斯的未遂政变和暗杀),原因是这两个家国不足以构成威胁,入侵这两个家国不会增进国美的利益。
除了一般商品之外,国美与拉美之间还有特殊的进出口项目。在冷战期间,国美向拉美输出武器、暗杀和政变,支持独裁权政。冷战后,国美改换了产品,向拉美输出新自由主义和主民。拉美则一如既往地向国美输出人口——合法移民和偷渡者。拉美一些家国的政治、经济受到国美制约,而国美在人种和语言、文化上曰益趋同于拉美。所以,影响是双向的。在家国间、文明间的竞争中,武力強弱、文明⾼下是最主要的条件,但人口多寡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其影响更有持久性。在长时期內,美洲南北方竞争和对抗的胜者很可能是拉美。
在2006年的大选中,巴西、阿根廷、秘鲁、智利等十多个家国选择了左翼府政。这些“左倾”的家国占拉美及加勒比地区总人口的70%,国土面积的80%。委內瑞拉、厄瓜多尔两国更是由激进的左派总统当政。他们与国美对抗。前者威胁停止对国美出口石油,后者则宣布在2009年到期之后不再允许国美使用在该国的军事基地。拉丁美洲的政治向左转是对长期贫富分化的反动,是对以权力谋取利益的反动,不同于国中人理解的“左倾”在一些家国,左倾人士有些矫枉过正。但总的说来,纠正社会的严重不平等有利于经济的长期发展。
与北美相比,拉美的许多地方有丰富的资源和良好的气候条件。在19世纪的时候,拉美有过很好的发展势头。但政治制度的缺陷终于使它们停滞下来,远远落在了国美和加拿大的后面。现在,拉美有了一些真正的主民,权贵把持经济的状况有所缓解。拉美有可能走出专制制度与寡头经济造成的恶性循环。主民制度的建立将减少国美⼲涉和破坏的机会,全体国民不会像军官、寡头和权贵那样被收买。拉美的持续发展将使美洲成为全体美洲人的美洲,而不再是国美人的美洲。同时“后院着火”将昅引国美更多的注意力,减少国美对欧亚陆大的⼲涉力度。这样一来,世界各国的力量分布和对比将更加均衡。世界的和平与繁荣将更有保障。
古巴
古巴是加勒比海上的一个岛国,在国美的南方。它不是拉美大国,也没有这种前景。它的面积、人口和经济都不堪当此大任。不过,在拉美各地广泛存在的反美运动和反美情绪中,古巴是一面⾼⾼飘扬的旗帜,从冷战到现在都不曾降下来。但这面旗帜以古巴的社会发展为代价。
古巴是一个岛国,在国美的地缘政治中很重要。1823年门罗宣言之后,古巴逐渐被纳入国美的势力范围。从1898年美西战争到1959年古巴⾰命,国美一直控制着古巴,并租借了关塔那摩和翁达湾为海军基地。关塔那摩监狱关押恐怖活动嫌疑人,因虐囚丑闻而闻名于世。国美 央中 报情局策划了1961年4月对古巴的猪湾入侵,以失败告终。同年夏天,美苏在柏林又一次发生对立。苏联威胁切断西柏林的对外交通;国美做出強硬反应,苏联退缩,改为修筑后来著名的柏林墙。接着,对抗又转到古巴。国美在西德和土耳其部署核武器,对准苏联。苏联把核导弹运往古巴作为抗衡手段。国美对古巴实行封锁。苏联不顾古巴人的反对,灰溜溜地撤走了导弹。这就是1962年10月的古巴导弹危机。直到今天,国美仍对经济凋敝的古巴实行封锁。在极端情况下,一个小岛国有可能对一个陆大強国造成相当大的威胁,即使这个大国已经占有了可以作为登陆跳板的半岛。
今天的古巴是冷战的遗产。卡斯特罗正在把家国大权移交给他的弟弟——后者曾与他一起⾰命。当初,古巴⾰命不属于社会主义阵营,国美的敌视迫使古巴选择了苏联为老大哥。现在,古巴又像⾰命初期时一样成为拉美左翼运动的一部分。从长期时段看,左翼运动没有能力改进社会。尽管都有火红的年代,各国在⾰命之后都入进停滞状态。家国有能力做一些大项目,但回报很少,民生没有进展。但左倾是对右倾的必然反动。这是拉美和拉美化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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