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艾什蕾·佩特森在绞刑架上即将被绞死,这时,一名察警跑上来,说:“等一下,她应该被处电刑。”
场景换了,她坐在电椅里。一名警卫伸出手去拉开关,这时,威廉姆斯法官跑进来大声喊道:“不。我们准备用毒剂注处死她。”
戴维惊醒过来,在上坐直⾝子,他的心怦怦直跳。他的睡⾐被汗⽔浸得透。他开始起,突然感到头昏起来。他头疼得厉害,他还感到有点发烧。他用手摸了摸额头。额头滚烫滚烫。
当戴维开始从上下来的时候,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哦,不,”他呻昑道“今天可不要头痛。现在可不要头痛。”
这是他一直在期待的⽇子,被告方将开始陈述自己案情的⽇子。戴维跌跌撞撞地走进卫生间,将自己的脸浸在冷⽔中。他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你看上去糟糕透了!”
当戴维抵达法院时,威廉姆斯法官已经端坐在法官席。大家都在等着他。
“我为自己的迟到道歉,”戴维说,他的嗓音沙哑“我可以到您跟前吗?”
“可以。”
戴维走到法官面前,米奇·布莱能紧随其后。“法官大人,”戴维说“我想要求休庭一天。”
“以什么理由?”
“我…我感觉不太舒服,法官大人。我相信医生会给我点什么,明天我就会好的。”
威廉姆斯法官说:“你为什么不让你的助手顶替你呢?”
戴维吃惊地看着她。“我没有助手。”
“为什么你没有,辛格先生?”
“因为…”
威廉姆斯法官⾝子前倾。“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凶杀案是这么审理的。你单匹马,逞英雄是不是?那么,在这个法庭里你行不通。我再来告诉你点别的事情。你很可能认为我应该取消自己的审理资格,因为我不相信你那‘魔鬼让我⼲的’辩护,可是我不会取消自己的审理资格。我们将让陪审团来决定他们认为你的当事人是清⽩还是有罪。还有什么事吗,辛格先生?”
戴维站在原地看着她,整个房间在旋转。他想告诉她去她自己去。他想跪下来求她公平点。他想回家觉睡。他用沙哑的声音说:“没有了。谢谢您,法官大人。’
威廉姆斯法官点点头。“辛格先生,该你上场了。别再浪费本法庭更多的时间。”
戴维走到陪审团席位前,试图忘掉自己的头痛和⾼烧。他慢呑呑地说: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已经听到了意在嘲弄多重人格错症事实的控告方证言。我相信布莱能先生并不是故意这么恶毒的。他作出那样的陈述是出于无知。事实是,他显然对多重人格错症一无所知,而他叫上证人席的有些证人也是同一种情况。而我将让一些真正知道这方面情况的人来跟你们谈谈。这些都是有名望的医生,在这个问题上是专家。当你们听了他们的证言之后,我相信会对布莱能先生所说过的话产生完全不同的看法。
“布莱能先生曾谈到我的当事人在作那些可怕的案子后的罪责。那是非常重要的一点。罪责。首先,凶杀要被症实,必须不光具备一个有罪责的行为,还要有一个有罪责的意图。我将向你们表明,本案没有任何有罪责的意图,因为艾什蕾·佩特森的凶杀发生时不能控制自己。她完全不知道它们在发生。有几位知名医生准备出庭作证,艾什蕾·佩特森另有两个人格,或者说另我,其中的一个有控制能力。”
戴维注视着陪审员们的脸。它们似乎在他的面前摇晃。他了一会儿眼睛。
“国美心理学会承认多重人格错症。世界各地一些已治疗过此病患者的著名医生也承认多重人格错症。艾什蕾·佩特森⾝上多个人格中的一个犯了凶杀罪。可是,这是一个她无法控制的人格——一个另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为了清楚地理解这个问题,你们必须明⽩,法律不会惩罚一个无辜的人。因此这里有一个悖论。想象一下,一个连体双胞胎因谋杀而受审。法律规定,如果惩罚一个有罪的人将不可避免地惩罚另一个无辜的人。那么,那个有罪的人将免受惩罚。”陪审团认真地听着。
戴维朝艾什蕾点了一下头。“在本案中,我们要处理的不是两个而是三个人格。”
他转向威廉姆斯法官。“我想传唤我的第一位症人。约尔·阿桑蒂医生。”
“阿桑蒂医生,你在哪里行医?”
“在纽约的麦迪逊医院。”
“你是我请来的吗?”
“不。我在报上看了有关审理的情况,我是自己想要出庭作证的。我一直在治疗患有多重人格错症的病人,所以如果我能够的话,我想我会对审理有所帮助。多重人格错症要比公众意识到的更普遍,所以我想试着消除对它的误解。”
“对此我很感,医生,在这些病例中,找到一个带有两个人格或另我的病人是不是很平常?”
“在我的经历中,患有多重人格错症的人通常有比这多得多的另我,有时多达一百个。”
艾里娜·塔克转头向米奇·布莱能耳语了些什么。布莱能微微一笑。
“你治疗多重人格错症多久了,阿桑蒂医生?”
“已经有十五年。”
“在一位患有多重人格错症的病人⾝上,通常有一个居支配地位的另我吗?””是的。”
有些陪审员在作笔记。
“那么,那个寄主——那个其⾝上附有那些人格的人——知道其他的另我存在吗?”
“这因人而异。有时有些另我知道所有其他的另我,有时他们只知道他们中的一些。不过,寄主通常不知道他们的存在,直到接受心理治疗之后。”
“那真很有意思。多重人格错症可治吗?”
“常常是可治的。它需要长期的心理治疗。有时长达六年或者七年。”
“你可曾治愈过多重人格错症病人?”
“噢,是的。”
“谢谢你,医生。”
戴维转⾝打量了一会儿陪审团。感趣兴了,可是还没有信服,他心想。
他朝米奇·布莱能望去。“你发问吧。”
布莱能站起来,走到证人席前。“阿桑蒂医生,你作证说,你老远地从纽约飞到这里来是因为你想对审理有所帮助?””对。”
“你来这里难道跟如下事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吗,即这是一个引人注目的案子,而知名度会有利于…”
戴维站起来。“反对。有争议。”
“反对无效。”
阿桑蒂医生平静地说:“我已说过了我为什么来这里。”
“对。既然你一直在行医,医生,你说说看,你已经治好了多少名患精神失常的病人?”
“呃,大概二百名。”
“在那些病例中,有多少例你会说是患多重人格错症的?”
“十几例…”
布莱能装做很惊讶地看着他。“从二百名病人中?”
“呃,是的。你瞧…”
“我不明⽩的是,阿桑蒂医生,如果你只处理过那么些病例,你怎么能够把自己当做一名专家呢。如果你愿意给我们提供一些可以证明或者驳斥多重人格错症存在的证据,我会不胜感。”
“当你说到证据…”
“我们是在法庭上,医生。陪审团不会作出基于理论和‘如果…就好了’之上的裁决。如果,举个例子,被告恨她杀了的那些男人,而在杀了他们之后,决定用她体內的另我这样一个借口以便她…”
戴维站了起来。“反对!那句话有争议,并在引导证人。”
“反对无效。”
“法官大人…”
“坐下,辛格先生。”
戴维怒目瞪视威廉姆斯法官,愤愤地坐了下来。
“因此,你在告诉我们的是,医生,没有任何证据将证明或驳斥多重人恪错症的存在?”
“呃,没有。可是…”
布莱能点点头“就问这么多。”
劳伊斯·萨莱姆医生坐在证人席上。
戴维说:“萨莱姆医生,你检查了艾什蕾·佩特森吗?”
“我检查了。”
“那么你的结论是什么呢?”
“佩特森姐小患有多重人格错症。她有两个另我,她们自称托妮·普利斯考特和艾丽特·⽪特斯,”
“她对她们有任何控制力吗?”
“一点都没有。当她们掌握控制权的时候,她便处于一种神游记忆缺失状态。”
“你能解释这一点吗,萨莱姆医生?”
“神游记忆缺失是这样一种状况:患者不知道自己⾝在何处,或者在做什么。它可以持续几分钟、几天或者几星期。”
“在那段时间里,你会说那个人对他或她的行为负有责任吗?”
“不。”
“谢谢你,医生。”他转向布莱能,”你发问吧。”
布莱能说:“萨莱姆医生,你是好几家医院的顾问而且你在世界各地教课?”
“是的,先生。”
“我猜想,你的同行都是些有才华的、能⼲的医生?”
“是的,我得说他们是的。”
“那么说来,他们对多重人格错症都持一致意见?”
“不。”
“不?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中有些人不同意。”
“你是说,他们不相信它的存在?”
“是的,”
“可他们是错的而你是对的?”
“我治过这类病人,所以我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当…”
“让我来问你一件事。如果确实有诸如多重人格错症之类的东西,会不会总有一个另我负责告诉寄主去⼲什么?那个另我说‘杀了他’,而寄主就照办了?”
“这不一定。不问的另我有各不相同的影响程度。”
“那么寄主能够负责?”
“当然,有时能够。”
“大多数时候呢?”
“不能。”
“医生,多重人格错症存在的证据在哪里?”
“我曾亲眼目睹了催眠之下的病人彻底的⾝体变化,而且我知道…”
“而这就是事实的依据?”
“是的。”
“萨莱姆医生,如果我在一间暖和的屋子里把你催眠,然后告诉你,说你光着⾝子在北极的暴风雪里,你的体温会下降吗?”
“呃,会的,可是…”
“就问到这里。”
戴维走到证人席前。“萨莱姆医生,在你的头脑中,有没有丝毫怀疑这些另我存在于艾什蕾·佩特森⾝上?”
“一点都没有。而且她们完全能够掌权并支配她。”
“而她对此一点儿都不会知道?”
“她对此一点儿都不会知道。”
“谢谢你。”
“我想传唤谢尼·米勒到证人席。”戴维看着他宣誓⼊座。“你⼲什么工作,米勒先生?”
“我是环球电脑图像公司的一名监管员。”
“你在那里工作了多长时间?”
“大约七年。”
“艾什蕾·佩特森曾受聘于那里吗?”
“是的。”
“她是在你的监管之下工作的吗?”
“是的。”
“因此,你跟她相当悉?”
“对。”
“米勒先生,你已经听到医生们作证说,多重人格错症的有些症状是多疑、神经质、忧虑。你可曾在佩特森姐小⾝上留意到任何这些症状?”
“呃,我…”
“佩特森姐小不是告诉过你,她觉得有什么人在跟踪她吗?”
“是的。她说过。”
“而她一点都不知道可能是谁,或者为什么有人竟会做那样的事?”
“对。”
“有一次她不是说过,有人用她的电脑以一把刀的图像来威胁她吗?”
“是的。”
“而且是不是事情糟糕到你最终送她到在你们公司工作的心理医生、斯毕克曼医生那里去?”
“是的。”
“那么说来,艾什蕾·佩特森确实表现出了我们在谈论的症状?”
“对。”
“谢谢你,米勒先生。”戴维转向米奇·布莱能“你发问吧。”
“有多少雇员在你的直接监管之下,米勒先生?”
“三十。”
“那么在三十名雇员中,艾什蕾·佩特森是你曾见到过的唯一一个变得情绪烦躁的人吗?”
“呃,不…”
“哦,真的吗?”
“有时每个人都会变得情绪烦躁。”
“你是说,其他雇员也不得不去看你们公司的心理医生?”
“噢,当然。他们让他相当地忙。”
布莱能似乎对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是这样的吗?”
“是啊,他们中许多人有问题。嘿,他们都是人嘛。”
“没有更多的问题了。”
“再直接询问。”
戴维走近证人席。“米勒先生,你刚才说了,你手下的有些雇员有问题。什么样的问题?”
“呃,可能是关于跟男友或者丈夫吵架的事情…”
“还有呢?”
“或者会是关于经济问题…”
“还有呢?”
“或者是他们的孩子令他们生气…”
“换言之,都是些我们中任何一个人都可能面对的平常的家庭问题?”
“是的。”
“但是,没有一个人去见斯毕克曼医生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在被人跟踪,或者因为他们认为有人在威胁要杀了自己?”
“没有。”
“谢谢你。”
午餐时间,法庭休庭。
戴维开着轿车,穿行在公园里,心情沮丧。审理进行得很糟糕。那些医生们未能就多重人格错症是否存在作出定论。如果连他们都不能取得一致意见,戴维想,我怎么能让一个陪审团取得一致意见呢?我不能让任何事情发生在艾什蕾⾝上。我不能。他驱车靠近一家法庭附近的餐馆,哈罗德餐馆,他停了车,走了进去。女招待冲他一笑。
“下午好,辛格先生。”
他出名了。臭名昭著了?
“这边请。”他跟着她来到一个隔间,坐了下来。女招待递给他菜单,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然后走开了,她的臋部逗挑似的一扭一扭。名人的特权,戴维自嘲地想。
他并不饿,可是他可以听到桑德拉的声音在说:“你得吃点东西来维持你的力气。”
在他旁边的那个隔间里有两男两女。其中一个男的在说:“她比莉茜·波顿都要坏得多。波顿只杀了两个人。”
另一个男的补允说:“可是她并没有阉割他们。”
“你认为他们会怎么处置她?”
“你在开玩笑吧?她当然会被判死刑。”
“这⺟夜叉不能被判三次死刑真是太糟糕了。”
那是公众在说话,戴维心想。他有一种十分沮丧的感觉,那就是如果他在餐馆里走一圈,他会听到大同小异的评论。布莱能已经把她塑造成了一个怪物。他可以听到奎勒的声音:“如果你不让她上证人席,那就是陪审员们在走进陪审室做出裁决时留在他们头脑中的形象。”
我必须冒这个险。我必须让陪审员们亲眼看看,艾什蕾是在说实话。
女招待来到他⾝边。“您准备好点菜了吗,辛格先生?”
“我改变主意了,”戴维说“我不饿。”当他站起⾝走出餐馆时,他可以感觉到那些歹毒的目光在跟着他。我希望他们没带着,戴维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