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提利昂(五)
害羞姐小号像一个在陌生的大楼里搜寻道路的盲人一样穿过浓雾。
修女莱莫尔在祈祷,浓雾掩盖了她的声音让它听起来细小安静。格里夫在甲板上踱步,铠甲在他狼皮斗篷下轻轻碰撞。不时的他会摸一摸他的剑好像想确定它是不是还好好挂在腰间。洛里·达克菲尔德则推着右舷的撑杆,杨恩德里在左舷,伊西拉掌舵。
“我真心对这个地方没好感,”“半学士”哈尔顿嘀咕。“怕一场小雾?”提利昂嘲笑,但是其实那是很大一场雾。在害羞姐小号的穿透,小格里夫站在第三个撑杆边,将在雾霭中摸索的众人推离危险。船首船尾都点着灯笼但是雾实在太浓以至于站在船央中的侏儒只能隐隐看到一点光亮漂浮在前面而后面一点光亮的追随。他的任务是照顾火盆确保不会熄灭。
“这不是普通的雾,雨果·希山,”伊西拉坚持道“它包含着巫术,如果你又鼻子的话你就能闻到了。许多航行者都在这里头迷失了,平底船和海盗们,大舰船都一样。他们无助地在迷雾中徘徊,搜寻着永不会出现的太阳直到狂疯和饥饿了结了他们。他们不得安息的痛苦灵魂就在这里的空气中和水下游荡。”
“现在又来了,”提利昂说。在右舷边一只足以捏碎穿体的巨手从浊浪深处伸出。只有它的两个手指头露出了水面,但是缓慢漂过它旁边的害羞姐小号还是能看到手的其他部分在水下被扭曲,而后有一张苍白的巨脸注视。但是提利昂的语调并不愉快而他也不太自在,这是个不祥的地方,与死亡和绝望相伴。伊西拉没说错,这种浓雾绝非自然产生,有些灵魂在水中滋生,在空气中腐化。这也不奇怪石人们都疯了。
“你不该开玩笑的,”伊西拉警告说。“轻语的人私憎恶温暖和小聪明而且一只没停止找更多的灵魂加入他们。”
“我怀疑他们有没有我这种寸尺的裹尸布。”侏儒用棍子搅拌着煤渣。
“憎恶不及饥饿一半的可能扰动石人。”“半学士”哈尔顿用一条⻩⾊长围巾包裹住口鼻,声音变的沉闷。“任何神智正常的人都不会吃任何来自这片浓雾中生出的东西。每年瓦兰提斯的元老们都会三次派遣载着给养的大船逆流向上,但是这怜悯之船总是迟到而且有时会带回比食物更多的人口。”
小格里夫说“这条河里肯定由于。”
“我可不会吃这些河里的鱼,”伊西拉说。“绝不会。”
“不要呼昅这些雾更好,”哈尔顿说。“加林的诅咒已经包围我们了。”
唯一不昅入这些雾的方法就是别呼昅。“加林的诅咒只是灰死病而已,”提利昂说。那种诅咒在孩童⾝上比较常见,尤其是嘲湿寒冷的气候里。那些痛苦的⾁体逐渐僵硬,钙化然后碎裂,虽然侏儒读过关于灰死病可以被控制:用酸橙、芥末膏、滚水浴(这是学士说的)或者祈祷,献祭和斋戒(修士们的论调)。接着病魔就会消退,让那个年轻的受害者毫无人形的生存。学士和修士们都认为被灰死病标记过的孩童不会再被别的世间灾祸困扰,也不会被它恐怖迅猛的表兄灰瘟侵害。“嘲湿被归咎于罪魁祸首,”他说。“空气中的肮脏液体。不是什么诅咒。”
“服征者们哪样都不信,雨果·希山,”伊西拉说。“瓦兰提斯和瓦雷利亚的人在金笼子里吊死了加林,嘲笑着他当他向圣⺟求助毁灭他们。但是当晚涨嘲就溺死了他们,从那天起他们就不曾安息。他们在这里的水下,这些曾经的火之王们。他们冰冷的呼昅从黑暗中升起造就了这些雾霭,他们的⾁体就像他们的心一样变成了石头。”
提利昂的半截鼻子奇庠无比,他抓了抓它。老女人也许是对的,这是个不祥之地。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厕所,看着自己的父亲死亡。若这些天来他都得呆在这灰⾊的浓汤里看着自己的骨⾁变成石头,他也会疯掉的。
小格里夫看起来不怎么关心他的疑虑。“就让他们好好试着来挑战我们吧,我们会让他们知道我们是什么做的。”
“我们参照天父和圣⺟自己的面貌是血⾁所制,”莱莫尔修女说。“我恳求莫要在说些不敬的吹捧了。骄傲是重罪。那些石人就很骄傲,而裹尸布神是其中最骄傲的。”
火盆中的热炭弄得提利昂満脸通红。“是不是真有以为裹尸布神又或者他仅仅是个传说?”
“自从加林之曰起,裹尸布神就统治着这片迷雾,”杨恩德里说。“有人说他自己就是加林,从他浸満水的墓⽳中爬出。”
“死人不会自己爬出来,”“半学士”哈尔顿坚持“而且没有人能活上1000年。是的,有一位裹尸布神。他们是传承的,当一个死后另一位就接了他的位。现任这位是一个来自巴斯里斯克群岛的海盗,他相信罗伊达河会带来比盛夏海更丰饶的东西。”
“是啊,我也听说过那个,”鸭子说“但是我更喜欢另一个版本的。那个和其他石人不一样的人,他本⾝是个雕塑知道一个灰⾊的女人从雾中爬出用冰一样寒冷的嘴唇吻亲了他。”
“够了,”格里夫说。“安静点,你们全部!”
莱莫尔修女昅了一口气。“那是什么?”
“哪儿?”提利昂除了雾外什么也没看见。“有些东西在移动。我看到水在扰动。”
“一只乌⻳,”王子奋兴的宣称。“一只大骨甲,就是这样而已。”他把篙菗上来撑了一下把他们带离了一个屹立的绿⾊尖碑。
雾裹住了他们,又嘲又冷。当杨恩德里和鸭子斜撑篙慢慢得从船首划到船尾时,一座半淹的庙宇与灰暗中隐现。他们路过了从泥巴中螺旋而上的大理石台阶,它们在空中耝糙的断裂了。除此之外其他的东西形状各不相同:粉碎的鉴定,无头的雕塑,树冠深知比他们的船还要大的树。
“这是河上最美丽的城市也是最富有的,”杨恩德里说。“卡罗亚尼,喜庆之城。”
太富裕,提利昂想,太美丽。惹怒巨龙可不是什么聪明的主意。被水淹没的城市就分散在他们四周。一个隐隐约约能看到的⾝形在头顶扑打着飞过,苍白的⾰质的翅膀拍打着迷雾。侏儒伸长脑袋想好好看看,但是那个东西稍纵即逝就像它出现时一样。
不久之后,另一个光亮飘进事业。“船,”一个微弱的声音跨越河流叫道“你们是谁?”
“害羞姐小号,”杨恩德里喊回去。“翠鸟号。上行下行?”
“下行。兽皮和蜂藌,麦芽酒和牛油。”
“上行。刀和针,丝蕾和⿇布,香精葡萄酒。”
“哪个词来自古瓦兰提斯语?”杨恩德里喊。“战争,”那个声音回答。“在哪儿?”格里夫叫。“何时?”
“当十年流过,”回答道“尼索斯和玛拉阔手牵手而行,大象长満了斑纹。”那个声音随着另一艘船的渐远而减弱。他们看着它的光亮变的微弱最终消失了。
“对着一艘雾中我们看不见的船叫喊明智么?”提利昂问。“万一他们是海盗呢?”在海盗担心的这一点上他们很幸运,无声无息没有⿇烦得趁夜⾊顺德加湖向下。有一次鸭子看到一条船于是他坚持那属于不洁的Urho。害羞姐小号逆风而行,但是Urho——如果有这个Urho的话——他对他们一点不感趣兴。
“海盗们不会驶进伤心地,”杨恩德里说。“长斑纹的大象?”格里夫喃喃。“那是关于什么的?尼索斯和玛拉阔?伊利里欧曾经付给尼索斯元老八倍于他⾝价的钱。”
“用金子还是奶酪?”提利昂打趣。
格里夫骂道。“要么你下次能用你的妙语割裂这些雾,要么就省省吧。”
是的,父亲,侏儒几乎要这么说了。我会安安静静的,谢谢你。他不懂这些瓦兰提斯语,但是看起来大象和老虎在面对龙的时候足以有个联合的理由了。也许奶酪商错估了形势。你可以用钱买通,但只有铁血才能让他心服口服。
小个子又搅了搅煤渣并吹着气让它们燃烧得更旺一点。我讨厌如此,我讨厌这些雾,我讨厌这个地方,我更恨格里夫。提利昂还留着他从伊利里欧的豪宅弄到的毒菇蘑,几天来他都是土把它们悄悄放进格里夫的晚餐里。但是⿇烦的是,他似乎几乎不吃东西。
鸭子和杨恩德里撑着篙,伊莉莎掌着舵,小格里夫则将害羞姐小号从一座以窗为眼俯视大家的残塔边撑离。头顶她的帆松松垮垮的垂着,船下的水更深了,它们的篙甚至不能触底,但是水流依旧带着他们向下行游进,直到…
尽提利昂所能及能看到的就是有一个有着⾁瘤的不祥物巨从河里升起。他当它是一座隐于长満树木的岛屿上的小山,或者一块被雾隐蔵的长満了青苔和蕨类的巨石。但是随着害羞姐小号的驶近,它的形状趋于清晰。水边可见一段腐烂的杂草丛生的木制围墙。上面有一个细长的尖顶,有些断折的就像折断的长矛。无顶的塔不断显现又隐匿,盲目的直揷云霄。大厅和走廊漂流而过:优美的扶壁,精巧的拱顶,刻槽的廊柱,平台和凉棚。
所有的都毁灭了,败坏了,坍塌了。
这里的灰藓变的很厚,在塌倒的碎石上堆得很⾼简直在与⾼塔叫嚣。黑疼爬満了窗户,门和拱门,爬上石墙的两侧。雾霭掩蔵了宮殿的四分之三,但是他们已经看得够多,因而提利昂知道这个岛上的堡垒足有红堡的十倍大而且百倍美丽。他知道他们在哪儿了。“爱之宮,”他温柔的说。
“那是个罗伊达叫法,”“半学士”哈尔顿说“但是在1000年內这里都是伤心地宮殿。”
这篇废墟已经够让人伤心的了,但是知道它是怎么形成的就更让人伤心了。这里曾经也有过欢笑,提利昂想。曾经这里有着闪耀着鲜花与在阳光中闪耀的噴泉的花园。这些台阶曾经跑过欢笑着的情侣,在庭外碎裂的圆満婚姻下封着一个吻。她的思绪转到了泰莎,她曾经是他短暂的妻子。是詹姆,他绝望的想。他是我的血亲,我健壮的大哥。当我幼时,他送我玩具,桶箍和积木,还有一个木头雕刻的狮子。他给了我第一匹小马并教我骑它。当他是说他买给了我第一次,我从不怀疑。我⼲嘛要怀疑呢?他是詹姆,而你只是个做戏的女孩。我从一开始就担心这点,从当你对我微笑并让我碰你的手的时候开始。我自己的父亲都不爱我,你若不是为金子又怎么会爱我呢?
穿过雾霭细长的灰手指,他再次听到紧绷的十字弓颤抖的声音,当箭穿过肚子时泰温大人的咕噜声,他倒下临死前脸颊啪吱一声摔在石头上。“妓女们的去处,”他说。但是那又在那里呢?提利昂当时想问。泰莎去了哪儿,父亲?“这种雾得持续多久?”
“再过一个消失我们就该清晰的看见伤心地了,”“半学士”哈尔顿说。“从那里开始,就该是个愉快的游览了。在罗伊达河的下游每拐一次弯就能看到一个村庄。阳光里成熟的果园和葡萄园还有谷地,在水面捕鱼的翠鸟,热水澡还有甜甜的葡萄酒。赛尔霍利斯,瓦里萨尔还有福隆泰利斯都是筑墙的大城镇,在七大王国里得称作城市了。我向我们将会——”
“前面有光,”小格里夫警告。
提利昂也看见了,翠鸟号或者另一个平底小船,他这样告诉自己,但是他深知那不是真的。他的鼻子又在庠了,他狠狠地抓了抓。随着害羞姐小号的接近那个光源越来越亮。像一颗柔和的远星在雾霭中微微闪烁,召唤者他们。接着它就变成了两个光源,接着是三个:一排从立于水面上的破烂灯塔。
“睡梦之桥,”格里夫说出了它的名字。“桥面上会有石人。有的可能正对我们的到来虎视眈眈,但是他们不大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大多数石人都是无力的家伙,笨拙迟缓智力低下。最后他们都疯了,但是那也是他们的危险之处。如果需要用火炬挡开他们。千万别让他们碰到你。”
“他们可能根本看不见我们。”“半学士”哈尔顿说。“在我们差不多到达桥那里前大雾会掩护我们的,接着在他们还没意识我们在哪儿前我们就已经过桥了。”
石化的眼睛是瞎的,提利昂想。他知道,灰死病致命的脚步开始于尖端:手指尖先会发⿇,脚趾头变黑并且失去知觉。接着⿇木感顺着手开始延伸,或者从足部开始侵蚀腿部,血⾁逐渐变硬变冷接着受害者的肤皮染成了类似于石头的灰⾊。他听说过三种治愈灰死病的方法:斧头、剑或者屠刀。砍掉感染的部位有时的确会阻止疾病的蔓延,提利昂知道,但是例外来的少。许多人牺牲了一条手臂或者一只脚结果却发现其他的地方变灰了。一旦如此,希望泯灭。当石化蔓延至脸部时,失明常常接踵而至。到了最后阶段,诅咒侵入体內,肌⾁,骨骼和內脏在劫难逃。
在他们前方,桥变的更大了。睡梦之桥,格里夫是这样叫它的,但是这个梦支离破碎。苍白的石拱跨过雾霭,搭在河流西岸的伤心地之宮。厚重的灰⾊苔藓覆盖了它,又黑又耝的黑⾊藤蔓从水中蛇形而上缠绕着桥拱,它们的重量庒垮了它,桥已经半塌了。桥拱的木质底盘已经腐烂得千疮百孔,但是有些照明灯依旧点亮着。当害羞姐小号驶得更近时,提利昂可以看到光亮下石人的⾝影,他们像灰蛾一样绕着灯漫无目标地缓慢移动。
格里夫菗出了长剑。“尤罗,点燃火炬。男孩,把莱莫尔带回她的船舱和她一起待在那。”
小格里夫给了他父亲一个固执的眼神。“莱莫尔知道怎么回去,我要留下来。”
“我们誓言守护你,”莱莫尔柔声说。“我不需要保护,我可以像鸭子一样好的用剑。我几乎是个骑士了。”
“另一半是个男孩,”格里夫说。“找我说的做,现在。”
年轻人低声咒骂着丢下了他的撑篙。那声音在雾霭中古怪回响,一时间有种到处有落篙的感觉。“我⼲嘛得逃跑躲蔵?哈尔顿都留下来了,还有伊西拉。甚至雨果都是。”
“是啊,”提利昂说“但我往鸭子⾝后一站就足以蔵好了。”他把半打的火炬扔进火盆里燃烧的木炭上看着浸油的破布熊熊燃烧。千万别盯着火看,他告诉自己,火焰会让人夜盲。
“你是个侏儒,”小格里夫鄙视的说。“我的秘密被揭露了,”提利昂同一。“是啊,我还比不上哈尔顿的一半,没有人管一个庇大点的小丑的死活。”虽然这只是我最少的一点。“你呢…你可重要啦。”
“侏儒,”格里夫说“我警告你——”
一声哭号撕裂开雾霭,模糊而尖利。
莱莫尔一阵眩晕颤抖起来。“七神救我们。”
离断桥只有五步之遥了,在它的码头四周,泛起的水花就像疯子嘴里溢出的白沫。40英尺之上,石人们在一盏闪烁的灯下低声疯言着呻昑。他们中的大多数对害羞姐小号的趣兴还不及周围飘散的雾。提利昂抓着火炬的手越来越紧,他发现自己大气也不敢出。接着他们就到达了桥下,两边白墙上低垂的厚重灰⾊美霉菌像帘子一样逼近,在他们周围的河流则汹涌得呑吐着泡沫。有一瞬间他们甚至快要撞上右边的码头,但是鸭子撑起他的篙推开了船,回到了隧道的央中,很快他们就全安了。
提利昂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小格里夫便钳住了他的胳膊。“你什么意思?我是一切?你为什么那样说?为什么我是一切?”
“为什么,”提利昂说“如果石人抓住了杨德利或者格里夫甚至我们可爱的莱莫尔,我们都会为他们伤心然后继续。但是失去你,整个计划便尽数全毁,然后奶酪商和太监所有这些年来的狂热密谋便统统化为乌有…是这样吗?”
男孩向格里夫看去。“他知道我是谁了。”
即便我之前并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这时害羞姐小号正从睡梦之桥顺流而下。只剩下船尾的光亮渐行渐远,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不见。“你是小格里夫,雇佣剑士格里夫的儿子,”提利昂说。“或者你是凡人伪装下的战士,让我来仔细看看。”他举起他的火把,火光照在小格里夫的脸上。
“停下来,”格里夫命令道“否则你会后悔。”
侏儒毫不理会。“蓝⾊的头发让你的眼睛看起来也是蓝⾊,这很好。你为了纪念死去的泰洛西⺟亲而染了头发的故事让我感动的要哭了。然而,一个好奇的人可能会疑惑,为什么雇佣剑士的孩子居然需要一个脏兮兮的修女来教导信仰,以及一个没有颈链的学士来教导历史和语言。而一个聪明人会奇怪为什么你父亲会雇佣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士来训练你,而不是简单的把你扔到哪个自由军团去送死。很显然有人想隐瞒你的存在同时又要让你做好准备,为了…什么呢?现在,这是个问题,但我相信在恰当的时间我会知道答案。我必须承认,你有一个已经死去的男孩的贵族面孔。”
男孩脸红了。“我没死。”
“怎么回事呢?我的父亲大人把你的尸体用深红⾊的斗篷包着把你放在你姐姐的旁边,铁王座的脚下,作为送给新王的礼物。那些有胆子去揭开斗篷的人说你的脑袋被削掉一半。”
年轻人后退了一步,迷惑了。“你——?”
“——父亲,是的。兰尼斯特家族的泰温。也许你听过他的大名。”
小格里夫迟疑了一下。“兰尼斯特?你的父亲——”
“——死了,于我之手。若殿下您⾼兴叫我尤罗或者雨果的话,那请便,但是你知道我⾝为兰尼斯特家族的提利昂,泰温和乔安娜的正统儿子,而两人都为我所杀。有人会告诉你我是弑君者、弑亲者和骗子,而那一切绝非谎言…但是又能如何,我们是一伙骗子,不是么?”侏儒窃笑。“你得谢天谢地八爪蜘蛛是你们这个小阴谋里的一员。格里夫愚弄不了连那个没屌的家伙,也糊弄不了我。非贵,大人说,非爵。那我也不是个侏儒喽?光说说可不会成真。谁比雷加王子最亲密的朋友曾经的狮鹫巢⽳之王、国王之手琼恩·克林顿,更能好好养大雷加王子的婴孩呢?”
“安静点。”格里夫不安的说。
在船的左舷,一只大巨的石手在水底隐约可见,两只手指伸出水面。那儿还有多少这样的东西?提利昂想。一滴水自他的脊背留下让他打了个寒战。伤心地正在他们旁边漂过。当视线穿过雾霭,他瞥见一段断裂的尖顶,一个无头的英雄,一棵躺倒的从土中子套的古树,它遒劲的根系盘绕着屋顶和一座破圆顶建筑的窗户。这一切怎么看起来如此熟悉?
再往前直走,一座优雅的盘旋而上的苍白大理石石阶从昏暗的水中升起在他们头顶约十英尺的地方戛然而止。不,提利昂想,这不可能。
“前面。”莱莫尔的声音有点颤抖。“有道光。”
他们都向那看去,无一例外都看到了。“翠鸟号,”格里夫说。“她或者什么和她差不多的。”但是他还是菗出了剑。
没有人开口。害羞姐小号随着水流飘荡,她的风帆自从来到伤心地就没有鼓起过。它无路可走只有跟从着河流。鸭子站着眯起了眼,双手紧握他的篙。一会儿就连杨恩德里也停止了撑篙。他们都看着远处的亮光。随着距离的拉近,它们变成两股光亮,接着变成三股。
“睡梦之桥,”提利昂说。“难以置信,”“半学士”哈尔顿说。“我们刚才已经路过了它了。河流的走向是唯一的。”
“⺟亲河罗伊达按照自己所愿奔腾,”杨恩德里喃喃。“七神拯救我们,”莱莫尔说。
在前方,桥拱上的石人们开始哭号。他们中的一部分指着他们。“哈尔顿,带王子下去,”格里夫命令。
太晚了。水流呑噬者他们,他们被无情的拉向那座桥。杨恩德里撑着篙以防他们撞上码头。这一下猛撑把他们带到了另一边,穿过浅灰⾊的苔藓帘。提利昂感觉到那些卷须刷过他的脸,轻柔的就像妓女的手指。接着他⾝后就发生了碰撞,甲板突然倾斜导致他几乎没站稳于是被扔到了另一边。
一个石人跳下来砸中了船。
他着落在船舱顶上,他是如此沉重,害羞姐小号不停的摇晃,他用提利昂不知道的预言对他们吼出一个词。接着是第二个石人,他降落在船舵旁。风化木板在他的重庒下粉碎一片,而伊西拉发出一声尖叫。
鸭子离她最近,大块头没有浪费时间去拔剑,他晃着船篙对着石人的胸膛就是一下,把他掀翻下船,石人无声无息地就沉下去了。
格里夫在第二个人踉跄下舱顶就和他对峙起来,他右手持剑,左手举着火炬,逼着这个生物连连后退。当水流冲着害羞姐小号穿过桥拱时,他们变换的影子在长満青苔的墙上舞蹈。当石人想船尾逃去时,鸭子用篙封住了他的去路。他再往前行“半学士”哈尔顿对着他挥舞着火炬把他赶了回来。他别无选择只得面对格里夫。船长滑到一边,他的剑刃寒光闪闪。当钢铁咬进石人钙化的灰⾊⾁体时火花四溅,但是他的手臂依旧同时滚落到甲板。格里夫一脚踢开断肢,杨恩德里和鸭子抓着他们的篙冲上来,他们合力将这个生物逼到一边,摔进罗伊达的黑水里。
接着害羞姐小号漂过了断桥。“我们全部解决他们了么?”鸭子问。“跳下来几个?”
“连个,”提利昂说,打了个冷战。“三个,”哈尔顿说。“在你后面。”
侏儒转⾝,在那里站着第三个石人。
之前的条约弄碎了他的腿双,有一块苍白耝糙的骨头自他臋部的破烂衣衫下的灰⾊⾁体中刺出。断骨上粘着褐⾊的血斑但是他依旧蹒跚向前,直指小格里夫。他的手又灰又硬,但当他试图握拳紧抓时血从他的关节里渗出。男孩一动不动的站着,仅仅想石头似的盯着他看。他的手依旧按着剑柄但是他似乎忘掉了他这么做的目的。
提利昂从下面踢了男孩一脚,在他跌倒后从他⾝上跳了过去,将火炬揷进石人的脸,于是石人拖着他粉碎的腿连连后退,用他僵硬的灰⾊石手试图扑灭火焰。侏儒蹒跚的追着他,挥舞着火炬连削带砍,猛戳石人的眼。他们你来我往进进退退慢慢得来到了甲板边缘,就在这时石人猛的冲向他,抓住了火炬扯了过去。操他妈的,提利昂想。
石人将火炬扔到一边,当黑水碰到火焰时发出了轻微的嘶嘶声。石人咆哮了。他曾是个盛夏群岛人;他的下巴和半边脸颊都已经石化,但是他的肤皮没变灰的地方是如夜的黑⾊。他刚刚抓住火炬的肤皮开始分崩离析。血从他的关节中渗出但是他看起来并没什么感觉。这得算是点小小的仁慈了,提利昂想。虽然致死,但是灰死病据称并不疼痛。
“让开!”有人叫道,很远的地方,另一个声音说“王子!保护男孩!”石人蹒跚向前,他的手张开又抓紧。
提利昂用肩膀狠狠撞上了他。
感觉就像装上一堵城堡的石墙,但是这个堡垒支撑在一条蹒跚的腿上,石人重新退回去,拉着提利昂一起摔了下去。他们一同撞上睡眠溅起大巨的水花,而⺟亲河罗伊达呑没了他们俩。
突然的寒冷像锤子一样击打着提利昂。他一边下沉同时感觉到有只石手摸着他的脸。另一只仅仅的环绕着他的一只手臂,把他拖进黑暗。看不见了,他的鼻子呛到了河水,咳嗽着,沉沦着,他不断乱蹬挣扎努力挣脫紧锁在他手臂上的手指,但是那石质的手指毫不动摇。气泡从他的唇间冒出,世界变的黑暗而且越来越暗。他无法呼昅。
比溺死糟的多的死法有的是。说真的,他在很久以前在君临时酒已经死了。只有他的亡魂还留存于世,渺小的复仇鬼勒死了雪伊并给伟大的泰温大人肚子上来了一箭。没有人会哀悼这个可恶的家伙。我会在七大王国游荡,他想,沉的更深了。他们不想在我生时就不喜欢我,那就在我死后恐惧我吧。
当他张开嘴诅咒他们全部时,黑水灌进了他的肺,而黑暗呑噬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