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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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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早晨,我被一缕‮热炽‬的光照醒了。光是斜进来的,照着我的,结束了我正挣扎其中的有点模糊的怪梦。在似醒非醒的状态里,我试图用手隔开脸上这股坚持不退的‮热炽‬,后来我放弃了这样做。这时是10点钟。

  我穿着睡⾐下到平台,看见了安娜,她正在翻阅报纸。我注意到她淡淡地、很均匀地化了妆。她大概从未允许自己过真正的假⽇。由于她没注意我,我便平静地拿了一杯咖啡,一个橙子,坐在一个台阶上,开始领略早上的乐趣。我咬一口授予,一股甜汁进进嘴里;我马上又饮一口滚烫的咖啡,然后又咬一口清凉的⽔果。朝晒热了我的头发,晒平了我⽪肤上毯子印下的痕迹。过5分钟,我将去‮澡洗‬。这时安娜的声音吓了我一大跳:

  “赛茜尔,您不吃点东西吗?”

  “早上我喜喝饮料,因为…”

  “您得增加3公斤才好看。您的面颊凹陷,肋骨也看得见。去拿点涂了⻩油的面包片吃吧。”

  我求她不要強迫我吃面包片,她刚表示这是必不可少的。正在这时,⽗亲穿着他那件豪华的起点子花的晨服出现了。

  “多么动人的场景,”他说“两个褐发小姑娘在光下谈论面包片。”

  “只有一个小姑娘,咳!”安娜笑昑昑地说,‘俄可怜的雷蒙,我和您是一般年纪。”

  我⽗亲弯下⾝子,拿起她的手。

  “总是这样厉害,”他深情地说。我看见安娜的眼⽪像突然被人‮摸抚‬一样眨动。

  我趁机走开了,在楼梯上与艾尔莎臂而过。显然,她刚起,眼⽪泡肿,被太晒红的脸上,嘴显得苍⽩。我差一点要拖住她,告诉她安娜在下面,脸⽪洁净,保养很好。还告诉她安娜将适度地晒太,不会受损害。我差点要她小心提防。可是,即使我跟她明⽩地说出来,她大概也不会听进去:她才29岁,比安娜小了13岁。在她看来,这是张最大的王牌。

  我穿上游泳服,跑到小湾。叫我吃惊的是,西利尔已到了那儿,坐在他的小船上。他严肃地着我走来,抓起我的手,说:

  “我想请您原谅昨天的事儿。”

  “这是我的过错。”我说。

  我一点也不觉得难堪。他那庄严的神⾊叫我惊愕。

  “我很后悔。”他一边把小船推下海,一边说。

  “没关系。”我愉快地说。

  “那可不是。”

  我已经跳到船上。他站在齐小腿深的⽔里,两手撑着舷缘,像在法庭的律师席位上一样。

  我明⽩他不说出心里话是不会上船的,便以必需的专心注视着他。我虽然非常悉他的脸,可还是将他又打量了一番。我认为他有25岁,自以为是个‮引勾‬女孩子的人。想到这里,我不噤笑了起来。

  “别笑。”他说“您知道,昨晚我好不后悔。没有任何东西保护您抵抗我的攻击;您⽗亲、那个女人,典型的…我是最坏的坏蛋,这是一回事;您可以相信我同样是…二”他并不可笑。我感到他心地善良,并且差不多爱上我了。我自己也觉得愿意爱他。我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把脸贴着他的脸。他的⾝体挨着我的⾝体。他肩膀宽厚,肌⾁结实。

  “西利尔,您真好。”我低嚅着说“您就作我的哥哥吧。”

  他不快地低叫一声,伸过手来,把我轻轻地拖离小船。他把我紧紧抱住。我双脚悬空,头靠在他的肩上。此时此刻,我心里爱着他。在晨光里,他和我一样可爱,一样温柔,一样的金⾊。他保护着我。当他的嘴寻找我的嘴时,我和他一样快乐得直颤抖。我们的‮吻亲‬既无悔恨也无羞聇,只是寻找得太久,又被前南絮语打断。我挣脫出来,朝小船游击。它漂流走了,我把脸埋⼊⽔里洗净,让它焕然一新…⽔碧清碧清。我觉得周⾝充満了幸福,充満了美妙的快乐。

  11点半钟,西利尔走了。我⽗亲和他的女人们出现在小路上。他走在两个女人中间,相继殷勤地伸出手去搀扶她们——这是他独有的格。安娜还穿着晨⾐。她在我们观察的目光下从容地脫下它,然后躺在沙地上。她⾝材苗条,‮腿两‬修长,只有微乎其微的衰老痕迹。

  这无疑意味着多年精心的保养。我扬起眉⽑,投给⽗亲一种赞许的目光。令我大为惊异的是,他闭上眼睛,并不给我以回答。可怜的艾尔莎的情况则十分糟糕,她遍⾝涂了油。我预计⽗亲不出一星期就…安娜朝我转过头来:

  “赛茜尔,您在这里怎么起这么早?在巴黎,您一直睡到中午才起。”

  “我有活儿。”我说“累得我要死。”

  她没有笑。她仅在想笑时才笑。她从不像大家那样出于礼貌而笑。

  “您的‮试考‬呢?”

  “没赶上!”我快地说“没赶上!”

  “您得在10月补考。一定得考!”

  “为什么?”我⽗亲揷进来,问道“我从没有什么‮凭文‬。可我过着阔绰的生活。”

  “您开始时有一些财产。”安娜回忆道。

  “我的女儿总找得到男人来供养。”我⽗亲庄重地说。

  艾尔莎笑了起来,看到我们三人的目光,又停止了笑。

  “这个假期,得让她温习功课。’”安娜说着,闭上眼睛,以结束谈话。

  我朝⽗亲投去绝望的目光。他则以一个尴尬的微笑回答我。我想象自己面对着柏格森的著作,那一行行的黑字跃⼊我的眼帘,而下面西利尔的笑声…这个想法让我害怕。我拖着步子走到安娜跟前,低声唤她。她睁开眼睛。我把我不安的、哀求的脸朝她倾俯下去,还尽力使面颊更凹陷,以显出脑力劳动过度的样子。

  “安娜,”我说“别让我⼲这事。别叫我在大热天里做功课…在这个能给我许多幸福的假期…”

  她盯着我看了好一阵,接着转过头去,暗暗地一笑,说:

  “我应该让您⼲‘这事’…甚至正如您所说,在这大热天里。我了解您,您只会恨我两天。而您将通过‮试考‬。”

  “有一些事我是不习惯的。”我认真地说。

  她得意而傲慢地望了我一眼。我重又躺在沙子上,心中惴惴不安。艾尔莎大谈海滨的节⽇气氛。但⽗亲没有听她说话。他站在他们三人所形成的三角形的⾼处,向安娜卧倒的侧影、肩部投去略微专注、毫不害羞的目光。我悉他这种目光。他的手在沙地上轻轻地、有规律地、不懈地张开又握紧,握紧又张开。我朝海⽔跑去,一边咕咕哝哝地抱怨说本可以好好度几天假,现在则过不成了,一边走进海⽔里。我们具备了一场悲剧的所有要素:一个‮引勾‬女人的男人,一个半上流社会的女人,一个有头脑的女人。我瞧见⽔底有一个漂亮的贝壳,一块玫红与蓝⾊相间的石头。我潜下⽔,把它捞了上来,小心地拿在手里把玩,一直到开午饭。

  我确定它是个吉祥物,整个夏天都把它留在⾝边。我什么东西都丢,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把它丢落。今⽇它还在我手里。它是玫红⾊的,微温。我见了它就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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