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我是谁
话说舂子离开⾼峰来到文州火车站,然后坐上了开往深圳的列车。为节省开支,舂子只买了硬座票,所幸位子在里面靠着车窗,他可以一路览窗外的景致。
车子开动了,舂子将手提包放在座位底下靠车⽪的位置,看了看周围的乘客,对面看样子是一对小恋人,郞情妾意的甚是亲密;自己⾝旁坐着一个妇人,有30多岁的样子,待人热情的,问舂子从哪来到哪去,舂子礼貌地作了回答。妇人说,她是文州人,准备到惠州去看丈夫。她说丈夫能耐的,一个人在惠州开了家摩托修理店,写信让她去帮着看店。舂子听了一会,见妇人渐渐不言语了,便用手支着腮望向窗外。他还是第一次出省门呢,就要到数千里之外的一个陌生城市,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惆怅。蔡芬一直送他到了文州车站,在舂子跨上火车的那一刻,他突然发觉对子竟有些依依不舍,从蔡芬噙着泪花的眼里,舂子更感觉到了一种离别之痛。“不管事情办得成办不成,一定要早些回来!”蔡芬⾼声说。舂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已泪流満面。
想到这,舂子的心又不免有些心酸。列车已远离城市,广袤农村映⼊眼帘,看着农舍上空燃起的饮烟,舂子颇感悉和伤感,过往的一切又渐渐浮现脑际。从妹妹的夭折到⺟亲的早逝,再到爷爷的过世;从⽗亲⼊狱到自己当上⼲部,再到被迫离开家乡,舂子百感集:真是生命无常啊!
晚餐时间到了,舂子花10块钱买了份盒饭。吃完饭,又与旁边的乘客闲聊了一会,待大家都感到疲倦了,便东倒西歪地或靠着硬坐后背或扑在桌台上休息。舂子是靠着瞌睡的,眼睛眯着,似睡非睡的样子。当他意识到睡意渐浓的时候,特意将座位下的提包拿出,放在后背踏踏实实地靠着,因为里面装着他的财物和各种资料。
蒙胧中,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有东西在挪动,便猛然睁眼观瞧,只见旁边的妇人睡得正酣,对面的小情人头靠头正在梦中神,提包也安稳地靠在自己⾝后。原来是自己多心了,舂子想想觉得好笑,便又继续瞌睡。
蒙胧中,他又觉得后背有东西在动,舂子笑自己,怎么这么神经,并不理会。过了一会,他突然又坐直⾝子,扭头一看,旁边的妇人已不在,摸了摸⾝后,顿时傻眼了,什么也没有。
舂子忙叫来乘务员,只听乘务员说,那妇人好像在前一站已下车了,舂子听完两脚直打哆嗦。他本无法想像,那个面容和善和亲的妇人竟是小偷。他更无法想像,丢失了两千多元现金和自己的件证以及要找的那家公司的资料后,自己还能在深圳⼲什么。舂子掏出⾝上的钱数了数,有三百多块,心想,迅速找到那家公司再说,否则如何向正等他消息的蔡县长待。舂子想打个电话蔡芬,才发觉机手也放在提包里一起丢了,舂子沮丧极了。几名乘警过来,问了一些情况,舂子只应付了一下。他知道,女贼早已下车,想追回显然无望。
走出深圳火车站,新的一天早已开始,右边是通往港香的罗湖口岸,左边是豪华气派的香格里拉大店酒,舂子突然有一股豪情从中涌出:深圳,这个奇迹般成长起来的城市,一定能给我带来奇迹。他记得要找的那家公司位于宝安区,便到处找去宝安的共公汽车。
拥挤不堪的共公汽车转了几次,坐了有一个多小时,舂子才到达宝安区。一下车,舂子便蹲在地上直吐,原来他有点晕车。晕头转向的舂子吐完,直立⾝子刚走几步,突然发现一辆汽车正朝这边开了过来,舂子连忙躲避,汽车也紧急刹车,但不幸的是,舂子还是被汽车撞上了…他被司机急忙送进了附近的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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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啦,他醒啦!”舂子睁开眼所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充満期待和奋兴的这句话,说话的是一个20多岁的女孩,她叫来医生,又重复了刚才的这句话。
舂子对周围的环境打量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医院里。“我为什么躺在这里?”舂子问。
女孩说:“你被我哥的车撞了,已经睡了整整四天,吓死我了。”医生为他作了一些检查,说:“好了,醒来就好了。”又问:“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啊?”
舂子愣了半天,头脑里竟一片空⽩“我,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什么?”女孩一惊“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医生也一惊,赶忙又叫来别的医生一起过来。经过一番诊断,得出的结论是,因脑部受到严重击撞,他已暂时失去了记忆。
女孩吓哭了,告诉舂子,她与哥哥是江西人,她叫张霞,哥哥叫张大伟,两年前一起来深圳打工。哥哥帮一家工厂开货车,自己在一家工艺品厂打工。四天前,哥哥拉货到这里时不慎将他撞了,因此她过来帮忙照顾。张霞说:“你⾝上除几百块钱外,怎么一点可以证明你⾝份的东西也没有啊?起码也应该有⾝份证啊。”
舂子摇头摇“我不知道,我真的一点也想不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也想不起我是谁。”
医生闻听,拉着张霞到走廊说:“像他这种情况,应该转到大医院去看看。
张霞眼睛又红了“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钱啊?”医生说:“你哥哥既然是帮工厂开车,费用应该由工厂承担。”张霞说:“我哥和工厂说了,可只得到了1000块钱,还挨了一顿批。”医生叹了口气:“那只能找劳动仲裁部门调解了。”张霞说:“像他这样子,可以出院吗?”医生点了点头:“他除脑部受到击撞外,其它部位没有大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不过,要想尽快醒唤他的记忆,知道他的确切⾝份,必须将他送到有条件的医院进行催眠治疗。”
一会,张大伟来了,得知这一情况后,悄悄对张霞说:“看样子这事⿇烦了,既然他也死不了,也算对得起他了,不如我们想办法溜吧,哪怕不要工作到别处去,也不要背下这包袱。”
张霞闻听,生气了:“哥,我们怎么能这样呢,将人家弄得痴痴傻傻就不管了,多缺德呀。再说,他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只要一出医院,还不流落街头啊,多可怜。”张大伟沉默了半晌,说:“可我们哪有钱帮他治啊,已经花去三四千了,吃不消。”“你再找厂里谈谈吧。”张霞说。
“哼。”张大伟摇头摇:“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老板本指望不上,想去告他们也是蛋往石头上撞。唉,都怪我自己不小心。”
“算了。”张霞劝哥哥:“我们把他先安顿下来再说。”
几天后,兄妹二人将舂子接到了他们一个老乡位于公明镇的“家”所谓的家,只不过是租住在当地居民弃之不用的民房。小小嘲的一间,一个月却要100多元租金。租这间房的是在附近厂里当了个小头目的江西老乡,叫熊良策。因为张氏兄妹为省钱一直住在厂里的工人宿舍,没有另外租房,前两天他们找到熊良策,说愿意付一半的租金先将舂子安置在他这儿,吃饭的钱另付。熊良策是个慡快之人,说:“钱不钱就免了,先让他住下吧,反正我女朋友也分手了,不碍事。”
就这样,舂子和陌生的人住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其实于他而言,整个环境都是陌生的。他一直在努力回忆着,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谁。他见张氏兄妹对自己并不薄,常菗空来看他,便也没有因为被张大伟撞了而为难他们,相反,对他们的善良质朴充満好感。一天,张霞对舂子说:“你既然不知道自己的原名,那么就叫张深吧,我们以兄妹相称。”
舂子点头答应。由于张大伟看起来比较耝糙,便自称是大哥。舂子也表示答应,说自己就做二老。张大伟说:“你⾝体恢复得比较好,不如也找份工作吧。”张霞说:“他没⾝份证怎么办?”熊良策闻听,一笑:“这个好办,我认识办假⾝份证的,改天我托人帮忙办一个。”
舂子说:“我能做什么呢?”
张霞说:“这事儿就我来办吧。我在工艺品厂人缘还不错,我帮你去问问主管,估计没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也不要紧,还有我呢。”熊良策说。
舂子说:“我能做得了什么呢?”
张霞说:“我看你人能⼲的,哪会做不来?”
这天,经张霞的一番努力,舂子以张深的名字来到附近一家叫文轩的港资工艺品厂打工。主管安排他做彩绘工,也就是给工艺品上彩⾊油漆。主管带舂子来到一个彩绘车间,里面有上百人在忙碌着,每人一个工作台,台上摆満了各种颜⾊的油漆和已画了一半的花花绿绿的工艺品。
主管说:“上⾊是流⽔线作业,每人只绘一种颜⾊,按时计酬,每人每天工作10小时,每小时一块五⽑钱,加班另算。如果因为个人速度太慢而影响整个进度,或辞退或扣工资。”主管将舂子介绍给工人的最直接管理者——组长,要他安排好舂子的工作岗位。
午休的时候,组长带舂子去看宿舍,正好遇到面找来的张霞,她和组长也,打了招呼后对组长说:“他是我的堂兄,以后多关照些。”组长笑笑“你是主管的红人,我哪敢不听哟。”张霞说:“你说,我可要揍你了。”组长说:“不敢,不敢。”
舂子随他们来到一栋3层楼⾼的宿舍,住的全是男工。对面也有一栋宿舍,住的全是女工,张霞就是住在那栋的二楼。房间结构为二房一厅,厅里摆着10张双层铁架,房间里摆着4张铁架,共60来个平方却要挤下36个人。舂子被安排住在房间里的一个下铺,显然他是受了照顾,因为刚来的工人一般都是住在客厅的。
在食堂吃过厂里免费提供的午餐,还没休息半个小时,上班时间到了。舂子来到彩绘车间给唐老鸭涂了一下午的黑嘴巴,由于不练,他被组长骂了几次,所幸没有扣工资。工友们说:“挨骂本算不上处罚,所以无需在意。”
晚上,舂子所在的彩绘组没有安排加班,他便早早躺在了上,因为一下午的忙碌让他感觉很累了。可在上,他又翻来复去地睡不着。
舂子想,这难道就是我的生活吗?我究竟是谁,又有谁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