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户部选皇商

　　光听声音，就知道来者肯定不善。

　　蒋震抬起头, 便瞧见一个约莫二十来岁, 长得白胖的年轻男子正看着自己。

　　这年轻男子的相貌长得很是讨喜, 但这会儿看着他的表情有厌恶也有不忿, 自然也就不他讨喜了。

　　蒋震并不认识这人, 听到这人说话，当即皱了皱眉头。

　　那白胖男子就是冯成林, 他原本花钱买通了人, 想要看沈安新的好戏，没想到竟然被蒋震打断了, 自然对蒋震很是厌恶恼怒。

　　蒋震和沈安新都走了之后, 他越想越气，再加上他听朱掌柜说, 这蒋震就是个江南来的，没什么来头的小商人, 便来找蒋震的麻烦来了。

　　他们万隆商行在京城这地界儿, 确实算不得什么, 但要对付些外地来的小商小贩, 却也不在话下。

　　便是不能真把人怎么样, 也能吓唬吓唬他们…这些外地来的人，一向很容易吓唬。

　　冯成林打量了一下蒋震的衣着, 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的癞蛤蟆, 蹦跶的倒是很, 也不怕被人一脚踩死。”

　　蒋震在乎吃的, 但对衣服并不在意，在现代，他还在部队里的时候天天穿上头发下来的衣服，后来退伍了，就一样的衣服子买上好几套换着穿，还曾被误认为一直不换衣服。

　　到了这古代，他对穿就更不在意了，再加上他其实有钱了没多久，更是就没来得及置办几件好点的衣服。

　　蒋震和赵金哥这会儿身上穿的，是让那些他们从水匪那里救出来的女人双儿们，用从水匪那里来的布料做的。

　　这已经是蒋震和赵金哥穿过的最好的衣服了，比他们成亲时穿的都不差，但冯成林那是在金窝银窝里长大的，自然看不上这样布料一般，针脚不细密的衣服。

　　对蒋震，便也看低了几分。

　　赵金哥原本吃的很高兴，冯成林刚过来的时候，也没反应过来，但这会儿冯成林竟然骂蒋震…赵金哥愤怒地看向，注意到对方眼里的不屑之后，更是就要站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蒋震按住了他的一只手，然后给他夹了一块排骨，又给他夹了一些笋干。

　　赵金哥有些不解，但到底不动了。

　　“少爷，我们该回去了。”朱掌柜这时候气吁吁地赶来，想要劝阻冯成林，虽然蒋震不识相，但他们做生意就讲究个和气生财，没必要跟人结怨。

　　然而冯成林并不愿意走。

　　虽说他不喜欢沈安新，但几次拒绝他的沈安新对着这个蒋震微笑，却也让他愤怒。

　　“那沈安新跟个男人一个样，你也下得了嘴，不过也是，人家到底有钱，手指里漏一点给你，就能让你这样的乡巴佬长见识了。”冯成林又道。

　　“万隆商行的少东家？”蒋震看了一眼朱掌柜，猜出眼前这人的身份来了，同时也感觉到赵金哥被他按着的手上，青筋都已经爆起来了。

　　蒋震轻叹了一口气。

　　当初没有卖货给朱掌柜，朱掌柜就恼羞成怒之后，他是让人去打听过万隆商行的——京城这地方贵人太多，他也担心自己会不小心得罪了哪个贵人。

　　而按照他打听出来的消息来看，这万隆商行也不过就是生意做得不错的一个商户，并没有什么后台，他就不用怕，人家也没能力对他做什么。

　　结果…就在他以为自己不会跟这个万隆商行再有接触的时候，这万隆商行的少东家，竟然来找他麻烦来了。

　　蒋震前后一寻思，就知道之前沈安新被人纠的事情，恐怕是眼前这个男人做的。

　　这人去纠沈安新也就罢了，现在还来骂他…

　　“是我，”冯成林应了，“你要是识相，就给我道个歉，如若不然…”

　　冯成林看着蒋震的表情充威胁，他们冯家好几个姑娘，都是嫁给了官员的，他妹妹更是嫁给了码头那边的官员，折腾个外地来的商人实在再简单不过。

　　冯成林有些得意，但很快，不管是他脸上威胁的表情，还是他眼里的得意，就都消失无踪了。

　　蒋震拿着桌上的一碗汤站起来，然后…竟然就把那碗汤倒在了他的头上。

　　这汤是冬瓜笋干排骨汤，蒋震已经把碗里的排骨和赵金哥喜欢的笋干都夹到了赵金哥碗里，汤里就剩下河西村几乎家家户户都会种，被赵金哥认为不值钱的冬瓜。

　　而现在，那冬瓜就落在冯成林的头上，那些汤汁则浇了冯成林头脸。

　　一块冬瓜顺着冯成林的头发从他的脸上滑下，掉在地上，冯成林总算清醒过来：“你这个混账，你想做什么？！”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怎么？想打架？”蒋震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

　　冯成林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他刚才可是看到了蒋震把那个“张老二”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很清楚这人不简单。

　　只是，这个蒋震做事，为什么不按常理来？这是京城，外地来的商人来了这里，哪个不是诚惶诚恐的，哪有像眼前这人这样嚣张的？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肥猪，叫个不停浪费了我一碗汤。”蒋震又道，同样不屑地看向了冯成林。

　　原本，被人说几句他是不在意的。

　　但他不在意，赵金哥在意，这冯成林骂他的时候，赵金哥一副怒火冲天的样子，似乎就要上去打人了…

　　他总不好让赵金哥出手，就自己先下手为强了。

　　“姓蒋的，京城这地方可不是你想横就能横的，你给我等着！”冯成林道，他这次出来没带什么人，蒋震却不止自己厉害，身边还有个看着同样不弱的，他怕自己吃亏，扔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这小饭馆里的人，继续全在看蒋震和赵金哥，蒋震对那些目光视而不见，他重新坐下，就对着赵金哥道：“快吃吧。”

　　“哦…”赵金哥夹了自己碗里的一块排骨啃，啃了两口，又抬眼看向蒋震：“蒋震，你刚才真好看。”

　　“那是。”蒋震又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还反问：“我最好看了，是不是？”

　　赵金哥一顿，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发现周围人应该听不到自己的话之后，才点了点头。

　　他就觉得蒋震最好看了！

　　蒋震顿时笑了起来。

　　赵金哥又开始低头啃排骨，啃了好几块才抬起头来，然后看向蒋震：“蒋震，他刚才为什么说沈安新像个男人一样？”

　　今天见到沈安新之后，赵金哥就隐隐有种不对劲的感觉，刚才那人的话，更是让他的这种感觉达到了顶点。

　　“因为沈安新是个双儿。”蒋震道。

　　“双儿？”赵金哥被惊了惊。沈安新来找蒋震做生意，被朱掌柜拆穿身份的时候他不在蒋震旁边，后来又没人提这件事，以至于他都不知道其实沈安新是双儿。

　　“是啊…我忘了跟你说了。”蒋震道，他本就一直难以把双儿和女人划分到一起，沈安新挖了孕痣想当个男人之后，就更不会特意跟人说他其实是个双儿了。

　　蒋震没当回事，赵金哥却是被吓了一跳。

　　沈安新竟然是个双儿！怪不得他之前的表现那么怪异！

　　赵金哥对沈安新印象不错，觉得人家是个很厉害的人，现在知道他其实是个双儿，就更佩服了，但想到刚才那人说的话，他却不免有些不舒服。

　　不过他不觉得沈安新这样的大少爷会跟他抢蒋震，又想到蒋震对沈安新一直淡淡的，倒也很快将之放开了。

　　他一直和蒋震在一起，很清楚蒋震和那个沈安新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沈安新和蒋震，也不过就是客气地说了几句话而已。

　　不过，赵金哥还是下意识地不想去提沈安新了，只是问蒋震：“蒋震，你刚才那么做，会不会有事？”那个上来骂人的大少爷，似乎厉害的…

　　蒋震也多少有点担心，这京城他到底人生地不的…更主要的是，他身边有个赵金哥，赵金哥还怀着身孕。

　　要是那万隆商行像对付沈安新一样，找人来对付赵金哥…

　　蒋震只是想想，眉头就已经紧紧皱起。

　　“我们买点东西，去郑家拜访。”蒋震道。

　　蒋震离开码头那边，搬到城里来住之后，郑逸也搬去了郑家居住。

　　之前，郑逸还让人找过他，问他要不要去认识一些人。

　　他那时候觉得麻烦，就回绝了，可现在想想…多认识一些人，对他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蒋震想到了就去做，吃过饭，便带着赵金哥去买了一些东西，然后往郑家而去。

　　蒋震报了名字，说了是找郑逸的，很快就被门房带进了郑逸的院子，只是郑逸不在，出门去了，他们需要等一等。

　　郑逸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一看到蒋震就笑道：“之前我找了你好几次，你都不愿意过来，怎么今天过来了？”

　　“其实是有事要麻烦郑少。”蒋震直接道，开门见山地说了来意。

　　郑逸还喜欢蒋震的直接的，有事说事多好，拉半天情再告诉人自己来拉情其实是有事，反而会让他不喜：“什么事？”

　　蒋震想了想，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说了。

　　“万隆商行？”郑逸听到这四个字，便笑了起来。

　　“郑少知道他们？”蒋震问道。

　　“知道，明儿个，这万隆商行还会来郑家。”郑逸笑起来：“蒋震，我之前问你要不要认识些人，就是因为户部进来会有个大动作。”

　　郑逸慢慢地说了起来。

　　却原来，因着皇家的开销越来越大，银两有些不够用，太后便想出了一个法子来节省开销。

　　那法子，便是封一些皇商。

　　给某些商人一定的地位官位，然后让他们负责给宫里采办某样东西。

　　比如说宫里每年需要许多丝绸，便可以从做丝绸生意的人里选个出来，给他个皇商的名号，让他专门负责此事，而这个商人，从此之后跟普通的商人，便不一样了。

　　这法子太后已经想了许久，而最近正打算实施，而负责这事的，正是如今的户部尚书，郑家的郑二老爷。

　　蒋震之前只知道郑二老爷是个二品大员，但还真不知道，他原来是户部尚书。

　　不过，蒋震不知道这事，对皇商却是有所了解的。

　　他就算没看过红楼梦的原著，也看过电视剧，而里面的薛家，可不就是皇商？

　　甚至，红楼梦的作者，他家的长辈曾经当过的江宁织造，便也算是皇商。

　　在清朝，做皇商那可是稳赚不赔的。

　　蒋震听过皇商，但对此并不了解，自然也就三缄其口，并未说什么，只道：“郑少若是能当上皇商，一定能得到很多好处。”

　　“我已经内定了。”郑逸有些得意：“不过，内定的没几个，还有些是要从商户里去选的，明郑家，就会请一些商户过来。我本就是想让你也过来看看的，但你似乎无意于此，便也没有强求。”

　　郑逸是想让蒋震来的，但蒋震不愿意，他又想到蒋震其实并未做过什么生意，基本不可能当皇商，便也不强求了。

　　“万隆商行也会来？”蒋震问。

　　“没错，名单上有他们，不过只是个小商贾，基本不可能成为皇商。”郑逸道，又问：“你明可要来？”

　　“自然要。”蒋震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而与此同时，冯家。

　　冯成林被蒋震当头浇了一碗冬瓜汤之后，就急匆匆地回家去了，然后找人备水，把自己来回洗了好几遍，才总算清了。

　　“该死的蒋震，老子一定要他好看！”冯成林一边让丫鬟给自己擦头发，一边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

　　“你又要找谁的麻烦？”一个不的声音响起，冯成林抬起头，便看到自己的父亲冯敬源从外面走了进来。

　　“爹…”冯成林讪讪地叫了一声。

　　“听朱掌柜说，你今天去找了沈安新，还有另外一个商人的麻烦？”冯敬源问道。

　　“爹，那个沈安新着实可恶…”

　　“不像样！我让你对他好些，好娶了他，你一点耐心也无，硬生生掉了嘴边的好就算了，这时候又去得罪他做什么？”冯敬源道。

　　“爹，我们又无需怕他！”

　　“他是不用怕，但他爹总归是给他留了人脉的，而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人的太过，就不怕他跟你鱼死网破？”冯敬源道：“做人留一线知不知道？便是想要了沈家，也要温水煮青蛙！”

　　“我知道了，爹。”冯成林道。

　　“还有那外地来的商人，你不把人查清楚，就去找人麻烦，就不怕最后反而给自己惹了麻烦？”冯敬源有道。

　　“他又没什么本事…”

　　“他没本事就好，过些日子，自然能对付了他，但现在，我们一定要小心。”冯敬源道：“户部那边，可看着我们呢！这时候无论如何，都要收敛了。”

　　“爹你放心，我一定忍着。”冯成林道。

　　“那就好。对了，今天你早点睡，明还要去郑家。”冯敬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