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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没有免费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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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东刚放下电话,手机又响了。眼睛盯着刚才还没有看完的文件,随手接起电话“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便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市长大人,是不是西州的水土特养人,怎么连声音都变得温柔了很多,我韦一光啊!”“是韦书记啊,最近可好啊!”何东一听是金州市委副书记韦一光,还是感到有些意外。

  “好什么,一般般,你这一到西州,就乐不思蜀了,这么久也不见你回家。”韦一光哈哈地笑着。

  “命运不济啊,一到西州就烽烟四起,把我搞得焦头烂额,这不,今天才稍微消停了一下,准备这周末回去一趟,到时有空了咱们坐坐。”

  “好啊,我们也有些日子没一起好好坐坐了,这次你回来,一定要喝他几盅,好好叙叙旧,有时候还真怀念我们一起工作的时光,你说现在的人都怎么了,老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个盼头呢!”

  “哪里话,你韦书记要是没了奔头,我们更没有奔头了。”何东打着哈哈说。他知道韦一光只是在胡侃,嘴里说的不是心里话。在金州的时候,他们都是二把手,潜意识中互相结盟而又互相排斥,很少有这样爽快的交谈。每一次谈话,都是暗含某种目的。可今天,他们已经运行在了两个轨道上,没有了利益冲突,聊起天来也显得是那样无拘无束。人啊,只要离了以同一个圆心和同一半径为主的官场轨道,交往起来就轻松和谐多了。

  何东看了看表,已经到下班时间了。丁雨泽站在套间门口,看何东还在打电话,就又进去了。于是,何东收住笑声,说:“韦书记还不准备下班?”

  “哦,一高兴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行,那就这样,回来了一定要来个电话啊!”韦一光这个电话,实在让何东感到很意外。他一定是有什么事,否则他韦一光也不会闲来无事给他打电话的。便随口问道:“韦书记再没什么指示了?”

  “呵呵,指示没有,小事倒是有一件。先不说了,等你回来再说吧!”

  “好的,回头见!”何东挂了电话,叫了一声丁雨泽。丁雨泽这才慢腾腾地从套间里出来,笑笑说:“市长,还早呢!”

  何东边合上文件边看了丁雨泽一眼,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这已经是丁雨泽第N次提醒他了。何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形成了一个守时的习惯。在金州当常务副市长时,就对时间卡得很严,无论参加活动或是召开会议,甚至连别人请客,他都是踩着点的。可到了西州,他还这样,改不了。官场中人,吃饭是有很多讲究的,如果有比你职位高的参加,你要卡在比他提前一点儿时间到场,表明你对上级的尊重;如果参加的人职位都比你低,你应该最后一个到场,这样才能显示出你的尊严和地位来。他刚到西州,有一次参加财政局班子的宴请,说好是六点。到点了,他准时走进包间,却发现里面只有一个人,是财政局办公室主任。主任一听丁雨泽介绍,急忙从口袋里摸手机,准备给局长打电话。这一急把手机不小心滑落到了地上,搞得这个办公室主任大汗淋漓,最后把急急忙忙赶来的局长也了个不好意思。以后,很多部门一把手都知道何东的习惯,只要有何东参加的场合,他们都会很准时。可丁雨泽还是会经常提醒何东,没有高天俊在的场合,就一定是最后一个到。

  何东又坐回去,掏出手机,看到了舒扬发来的几条短信,条条都很温馨,看着这些跳动着的字符,他仿佛就像看到了那活生香的人儿,心里就充无限的向往与情。他曾不止一次地暗下决心,不再去想她了,更不要再去打扰她了,随着他们的分离,让那段情慢慢地渐行渐远,最后变成一种回忆。他知道,有一种爱,叫舍弃,有一种情,叫思念,长久地留在心里,温暖着记忆,那才是人世间最美的。可是,当他看到她的每一次信息,情深深,意蒙蒙,他还是止不住一阵心跳。这次回家,需要不需要见她一面?何东有些犯难了,不见吧,他的确有些想;见吧,他又怕死灰复燃,酿成大错。面对手机上的屏幕,他不知道回什么话好。想了好久,才写了一句:“我这星期计划要回家,如果方便的话,想见你一面。”舒扬的信息很快来了,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好激动哟,亲,期盼,真想你。”看完,身上感到一阵躁热,他反复看了两遍,一摁键删除了信息。

  东方国际大酒店是一家五星级酒店,选择城郊依山傍水而建,可谓独具匠心。更新奇的是,里面的包厢都是按国家名字命名,服务员都是清一的外国人。饭菜按包厢设计,具有各国特色风味。当然,客人如果有特殊要求,也可以中餐西餐同用。

  何东以前听说过这家酒店的老板就是曹天举,但一直没来过。何东从车里远远就看见门前停了很多轿车,看牌照有本市的,还有很多外省市的。车子停稳,酒店门口已站了好些人,领头的是曹天举,曹天举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来拉开了车门。何东笑笑,下车握了手,然后目光由下到上地打量了一番这幢二十八层高的建筑,说:“曹董事长可真是大手笔啊!”曹天举得意地笑笑,说:“市长过奖了!这边请!”

  不知道什么时候,龙永年跑过来抓住何东的手,很夸张地笑着,双手不停地晃着,说:“市长好!”何东一看见龙永年,心头就闪过一丝不快。马上想到曹天举的煤矿在吉源县,龙永年在这种场合出现也算正常。他还是淡淡地笑笑,嗓子里蹦出一个“好”字,松手就朝大厅走去。何东看前面已经有礼仪小姐引路了,但龙永年还冲到前面,侧着身子,像舞台上的小丑一样,生怕何东会走错地方。

  进了包厢,何东看张筱燕竟然也坐在里面的沙发上,见何东进去了,笑嘻嘻地站起来说:“何市长,曹董事长死活不让我出去你,说要给你个…意外,呵呵,都老人了,有什么好意外的。”张筱燕的秘书曾颖跟何东打过招呼就和丁雨泽说话去了。

  何东看见张筱燕的刹那,的确眼前一亮。今天的张筱燕显得格外人,都四十多的女人,半老徐娘了,可除了若有若无的游丝飘过眼角外,皮肤看起来还跟校时那样光滑,一身黑色外套内一件低的白色小背心,只出颈部,更加显出她修长的身材。何东来西州,还真的没好好端详过呢!方才一看,心里又泛起了波澜,刚刚看见龙永年后的不快立马不见了,他呵呵地笑着说:“你是主管工业的市长,你不来,我们这饭还怎么吃?”何东很佩服曹天举这家伙会投领导所好。没几天,他已经抓住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点小九九。张筱燕的到来,的确在何东心里添了一种别样的味道。

  “张市长可是我们西州出了名的美女市长,何市长又是我们西州的师哥市长,二位市长可谓是珠连璧合。”曹天举调笑道。

  在官场,何东听到的更多是合奉承,这些年何东已经慢慢习惯这样了。对于这些拍马的话,他常常一笑了之。但谁也不能阻止下属或有求于你的人在你面前扔糖丸,至于接不接那是你的事。试想,如果大家坐一起,都直戳戳地揭你的短,你还会觉得快乐吗?可你务必在马纷飞中要保持理性的头脑,否则你会失方向的。

  所有人都跟着点头哈地笑着。张筱燕脸上立刻显出淡淡的红晕,马上接过曹天举的话自嘲道:“都人老珠黄了,要说美女,顶多也只是一个资深美女,现在都已经过气了,倒是何市长,才是当之无愧的帅哥市长。”

  何东也发出了朗的笑声,说:“哪里哪里,岁月不饶人,老了。”

  曹天举笑着说:“四十岁的男人一朵花,何市长才是正当年,何言老?来来来,坐吧,二位市长直接往上坐吧!”说着拉着何东往主位上坐,何东谦让道:“这可是买单的位置,我今天可没带钱!”说着笑呵呵地扫视了周围一圈。

  所有人都跟着笑,说何市长说话特幽默。

  “你就是主人,你不坐谁敢坐。”曹天举说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大家也坐!”何东落座后,曹天举又把张筱燕安排到了何东的右手边。何东朝张筱燕笑笑,张筱燕也笑笑。曹天举坐到了正对何东的位子上。其他人也不用曹天举再安排,就很有秩序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官场里混过的人,别的事情可能有不懂的,可开会吃饭坐座位,即使蒙着眼睛也能准确找到自己的位置。

  何东再一次环视一圈,觉得有好几张陌生面孔,目光经过龙永年时,他很快闪过,最后目光落到了曹天举那儿。曹天举请示何东是不是可以开始了,何东点点头。这时,何东才留意到身后站着的一位外国美女服务员,的确如传说中那般闭月羞花。她正在往客人面前的酒杯里斟酒,而且讲着很流利的普通话:“打扰一下!谢谢!”何东才想起刚才进的包厢叫“维多利亚”

  等饭菜一一上来,曹天举清了清嗓子,起身举起酒杯,看看何东,又看看张筱燕,说:“古人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今天,我们有幸能与何市长、张市长共进晚餐,不仅是我们的荣幸,更使我东方国际大酒店蓬荜生辉!首先,我提议,一心一意敬何市长一杯,也算是给何市长接风,祝何市长官路通达,步步高升,在西州工作生活顺心如意!干杯!”

  所有人都起身跟何东碰杯。何东频频点头,说着谢谢。接下来,曹天举才逐一作了介绍。何东只留心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天源造纸厂的老板严国强。他不怎么说话,一直观察着何东

  曹天举请何东和张筱燕动筷子。何东让张筱燕剪彩,张筱燕让何东剪彩,谦让了一下,何东动了一下筷子,算作剪了彩,大家才跟着吃了起来。

  饭桌上,敬酒是必不可少的,但是敬酒也是一门学问。一般情况下,敬酒应以年龄大小、职位高低、宾主身份为序。敬酒前一定要充分考虑好敬酒的顺序,主次分明。要是与不熟悉的人在一起喝酒,也要先打听一下身份或是留意别人如何称呼,这一点心中要有数,避免出现尴尬或伤感情的局面。桌子上的每一个人都显得彬彬有礼,语言恰到好处。龙永年走到何东面前,堆着一脸笑容,说:“何市长,工作没做好,还望您批评!”何东斜了一眼,不想再提那档子让他不高兴的事,也不接他的话,而是换个话题说:“龙县长最近可好?”

  龙永年见何东突然打岔,不知道怎么回答,愣了一下,说:“好好好!以后还得何市长多多关照!”

  何东呵呵地笑着,正要跟龙永年碰杯,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放下酒杯,伸手去摸手机。桌子上的人就都不说话了,只等何东接电话。何东一看是省电视台贺敬东打来的,知道是专题片的事,就朝所有人点点头,走出了包房。

  接完电话回来,何东脸上洋溢着别人难以琢磨的喜悦。龙永年还守在何东旁边等着跟何东碰杯。何东装作没看见龙永年,坐回座位就把头侧过去跟张筱燕窃窃私语起来,不再搭理龙永年。龙永年一看,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张筱燕一看这阵势,要这样敬下去,他们一定得喝醉,便凑在何东耳边低声耳语着。何东站起来,说:“大家都敬完了,我也敬杯酒。”桌子上立刻安静了下来。何东继续说:“首先,敬曹董事长一杯,感谢盛情,同时祝曹董事长事业辉煌,财源滚滚,成为全省乃至全国民营企业的领军人物。来,干杯!”

  曹天举一听,高兴地起身,笑着说:“谢谢市长鼓励,我们能走多远,全仰仗何市长的支持!”说着,其他人也起身,抢着跟何东碰杯。何东又单独一一敬完。等张筱燕敬完酒后,曹天举似乎很懂何东的心思,马上说:“我宣布,敬酒阶段结束。下面,搞个娱乐节目,规则是这样的,人人轮做庄,庄家出一个节目,如果大家都觉得好,除庄家外每人一杯酒,只要有一票否决,庄主喝酒。龙县长先带个头吧!”

  龙永年看看何东,像是有些紧张,着手说:“那我讲一个笑话…”何东跟张筱燕换了眼神,话道:“曹董事长,我看是不是这样,时间也不早了,大家明天都还要上班,笑话留着下次再讲,你看好不好?”

  龙永年愣在那儿,张开的嘴巴僵住了。曹天举一看,马上笑着劝道:“何市长,时间还早呢!再玩会儿吧!”正说着,包厢的门打开了,进来一时髦的中国女孩子,身后跟着两个外国女孩,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这让何东一怔。

  “哟,何市长怎么说走就走呢!”领头的女孩说道。

  这时,曹天举适时地走到何东身边介绍道:“这位是东方国际大酒店总经理李珊珊!”何东点点头。正说着,身后的女孩已经把盛酒的杯子用托盘端了过来。

  “何市长,您能亲临我们酒店,让小女子备受感动。饭菜不好,请市长批评!”李珊珊说话的声音很柔软,到耳边似乎就变成了一曲甜美的乐曲,不像何东见过的一些女人,只要见着领导,恨不得把肠子都嗲出来。何东慢慢起身,呵呵笑着点头道:“饭菜味道不错!”

  “能允许我给您敬杯酒吗?”李珊珊说着已经把酒端到了何东的面前“何市长如果觉得可口,今后可要多多关照啊!”何东接住酒杯,闻到了一股香水的味道,这味道让何东有些醉意。一杯酒下肚后,李珊珊又端过一杯,附以自然而贴切的劝酒词,让何东都由不得自己不喝。

  在何东的坚持下,曹天举不得不散席。

  何东虽然是过斤的酒量,可还是觉得头有些晕。张筱燕喝得也不少,跟在何东后面。李珊珊一再邀请何东和张筱燕去喝杯茶,何东也不好推辞。等他们坐到另一个包房时,李珊珊就成了服务员,旁边只有曹天举和龙永年,丁雨泽和曾颖被安排到另一间包房喝茶聊天。

  曹天举说:“何市长,要不我们玩会儿牌?”

  “不了!坐坐吧!”何东没有心思。

  龙永年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华烟,出一支递给何东,哭笑不得地说:“何市长,我对不起你,上次…”何东知道龙永年要说什么,他不愿听。像龙永年这种墙头草,跟着谢明光转了半天,现在可能感觉到谢明光有了危机,马上又往自己这边倒。何东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种人,他早已暗下决心迟早得将他拿掉,于是摆摆手,示意不要讲了。龙永年坐了一会儿,又说:“事情都解决了,多亏了老曹,是他拿出了五十多万才把那些家属打发了。”

  何东猛地抬起头看着曹天举,难道“无利不起早”这句话用在曹天举身上错了?他凭什么要拿自己的钱替白嘉元还账?

  “呵呵,龙县长,那都是小事,别再提了。”曹天举笑着打着了火,伸到了何东脸前。

  何东了一口烟看着旁边半天没说话的张筱燕。张筱燕说:“曹董大仁大义,是如今民营企业家的风范啊!”曹天举有些不自然地笑着,然后又说:“何市长、张市长,我听说市里要对煤炭资源进行一次大的整合,不知道是怎样的政策?”

  “具体怎么个搞法,你应该问张市长。”

  曹天举和龙永年都把目光转向张筱燕。张筱燕笑笑说:“方案正在做。不过,以你运达集团的实力,应该不愁没人跟你联姻吧?”

  “二位市长说得是。我也想借政府政策的东风,把企业进一步做大做强。不瞒二位市长,我是有这么个想法,如果这次能整合好,将来向上市企业这方面发展!”曹天举说。

  何东一听曹天举的话,马上坐了起来。没想到曹天举脑子就是好使,居然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了。何东一到西州,就对西州的发展进行过深入的研究,一个以农业发展为主、工业主要以采掘业为重点的经济发展模式,要想出新出彩,必须转变工作思路,做大做强工业,工业反哺农业。特别是鹰凹山煤矿事故后,何东对全市的大大小小的煤矿都进行了一番研究,想通过资源整合,进行规模化开采,不但杜绝了安全事故的频发,而且可以整出一两个上市企业,这不仅对西州的经济是一个推动,还会为他在西州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何东首先盯上的就是运达煤炭集团。何东虽然心中有了亮,可他仍平心静气地说:“曹董事长想法很好,等方案出台后再说吧!”

  何东现在才彻底明白了,曹天举请的这顿饭,目的是为后面的煤炭资源整合打基础。真是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

  这时,龙永年的手机响了,他急忙到外面去接电话。没两分钟,神色慌张地进来,闪闪烁烁地看了曹天举一眼。

  “龙县长,怎么了?”曹天举问道。

  “白嘉元在看守所自杀了!”龙永年着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何东怔了一下,猛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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