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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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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封来自红枫湖的信,放在胡水云的案头。

  一封信是母亲寄来的,带着大山的气息。胡水云总是愿意将母亲的来信,在案头放一阵子,然后在衣兜里揣些日子。因为路途遥远,交通又十分不便,胡水云每年除了因为工作偶尔回远山一次半次,只在节时才赶回老家,和父母一起过个团圆年。另一封信也来自红枫湖,是她心仪的男友,枫桥村的支部书记接未归写来的。

  清晨的阳光,如清澈溪水般涌进胡水云的办公室。离上班还有一个多小时,住集体宿舍的她,常常早早来到办公室。

  母亲的信,还是老生常谈。反反复复地叮嘱女儿要按时吃饭,什么“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什么“有金山,有银山,一大不了三餐饭”

  信中,母亲告诉女儿,县里要办一个什么枫叶节,说要办得比过年还热闹。乡里村里干部挨家挨户下了死命令,必须把这个节当成家家户户的头等大事。村里给各家各户分配了任务,有的家要出五头牛,有的家要出十头猪,有的家要出十五只羊,有的家要出二十只…这些牛呀、猪呀、羊什么的,都要到乡里去。乡里要在通往红枫湖的枫廊两侧,建千头牛栏、万头猪场、十万只羊圈、百万只舍…干部们说,枫叶节时,要来好多外乡人,还有一些外国人。客人们都要从枫廊路过,把这些牛猪羊聚到一起,就是给他们看的,让他们看看我们山里人多富足,人家就会把大把大把的钱扔到我们这里来投资办厂子。还说,这是咱山里人的脸面,大家要克服克服困难,把粉擦到脸上。

  母亲的难处是,家里只有三只。而村里下达的任务,是咱家要向乡里二十只。当然,枫叶节过后,这二十只会退回来的。邻居们也都犯愁,没有谁家能完成乡里、村里分配的任务。没法子,只好到外县的亲戚家去借。

  母亲在信中还说,这个任务是板上钉钉的,头割下来也得完成。乡里干部说了,谁家不完成任务,乡里每年补贴各家各户的化肥款、地膜款…通通扣下,想沾边门儿都没有。

  母亲向女儿诉苦,希望女儿帮帮家里,想想办法渡过这道难关,迈过这个门坎儿…

  看完母亲的来信,胡水云觉得哭笑不得。

  家乡要举办中国远山首届国际枫叶节的消息,胡水云早就知道了。就如何组织广大团员青年积极投身于国际枫叶节,并在这一重大活动中建功立业,远山县团委专门给团省委写过报告,除汇报他们的活动方案外,还希望团省委给予必要的支持。胡水云对在自己家乡举办国际枫叶节,是举双手赞成的。她认为这一创意很新颖,一定会产生轰动效应,吸引大批国内外客商前来参加活动,达到招商引资的目的,极大地改变枫叶之乡的落后面貌。正是因为赞赏这一创意,又出于对家乡的感情,胡水云请示团省委主要领导同意,让团省委下属的青年刊物《农村青年》杂志社,给远山县团委赞助了三十万元人民币。同时,团省委还发出号召,号召全省团员青年立足岗位做贡献,以实际行动积极支持“中国远山首届国际枫叶节”活动。

  可是,母亲的来信又让胡水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隐隐约约感觉出,这个活动在具体操作中存在一些问题,有过分追求表面文章,刻意制造轰动效果的味道。

  胡水云想,要找个机会回远山去一次,和县委书记卓权说一说自己的忧虑。她很崇拜卓权,在和这位大机关下来的县委书记接触后,认为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当代青年的朝气和人格魅力,是典型的个性官员。

  另一封信,是远山县红枫湖乡枫桥村村支书接未归写来的。虽然同是红枫湖人,但胡水云家住在枫韵村,与接未归家住的枫桥村不为邻。但是,几次接触之后,胡水云十分欣赏这位“老乡书记”她觉得,这位小书记质朴、憨厚,又很有思想。她甚至认为,家乡的未来,山乡经济发展、老百姓的富足生活,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并且,他,一定不会让父老乡亲们失望的。或许是因为欣赏,或许是因为同乡,胡水云对这位村官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

  接未归的信写得很长。主要内容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按胡水云的要求,介绍了当前农村青年的思想状况。第二部分,汇报了自己正在努力推进的宏伟规划。他把自己描绘的山区发展蓝图,称之为“绿色产业工程”所谓“绿色产业工程”就是要结合红枫湖的资源优势,努力开发山上的绿色资源。具体规划是,先开发三个绿色品种:山野菜加工、林蛙养殖、药材种植。

  “绿色产业工程”指导思想明确,措施办法详尽,经济指标分析科学。胡水云看完,不拍案叫绝。

  有一次,在和接未归交谈时,胡水云曾经有过承诺。作为红枫湖人,又是团省委青农部的副部长,她很愿意为家乡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也接未归有什么困难尽管找她,她会尽力帮助的。她还透,自己和省政府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的副省长认识,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通天”取得省里的支持。

  接未归在信中写道:

  胡部长:

  我是一个小小的村官,农村最基层的普通管理者。无品无级的村官,和你们大官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我的同行们有一句话:“年好过月好过日子难过,县官好当乡官好当村官难当”“咋折腾也还是个农民”对上要应付乡县政府,对下要安抚平民百姓“像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做好“上面千条线,村官一针”的角色,确实不容易。

  但是,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农村不稳,天下难定。既然是官,再小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老百姓的一双双眼睛在看着你,一张张嘴也在等着你。因此,我从来不幻想升官,也不追求发财。我心里装着的,是老百姓仓里有多少粮,兜里有多少钱。我在努力实践“有福民享,有难官挡”目的只有一个,让老百姓一步一步过上好日子,不让老百姓在背后指着我的脊梁骨骂共产

  我们枫桥村乃至红枫湖的自然资源很丰富,大山里有取之不尽的宝藏。这些,你都是清清楚楚的。近些年来,山里人的生活比以前有了很大提高。但是,由于交通的原因,由于整个远山县经济发展的严重滞后,老百姓的日子仍然没有预期的富足,和大山外的农村比,差距还很大。当前,最为重要的是要切切实实发展经济,让老百姓的日子过得红火起来。因此,我结合山里的实际,制定了这样一个发展战略。

  我是位卑未敢忘国忧啊!

  我有决心要做一个杰出的村官。希望能够得到你的指导和支持…

  放下接未归的信,胡水云的面前仿佛栩栩如生地站立着一位小村官,绘声绘,在介绍着自己家乡的名山大川,介绍着自己村里的百姓,描绘着山乡希望的明天,描绘着自己多彩的人生。

  胡水云学业有成,工作也稳定下来,谈婚论嫁是自然而然的了。一时间,同学介绍,朋友推荐,可谓行云水,目不睱接。可是,大山里走出来的胡水云,不知为什么,一个也相不中。同事们有的说,她眼光太高了,有的说她挑花了眼。有的时候,她自己也怀疑起来,觉得自己是不是心态有问题,对爱情期望过高?

  直到有一次,很偶然地遇到同乡青年接未归,胡水云心中的那泓静水,突然漾了起来。接未归如山泉般清澈的目光,如巍峨大山般的稳重,如冰雪严寒中拔大树般顽强不息,让胡水云觉得,那个内心里描绘已久,期许了多少年的人,终于走近自己的生活。

  物质上的贫困,地位的低微,虽然是一种现实存在,但胡水云更明白,只要努力拼搏,一切都会改变。

  于是,胡水云很渴望牵手远山的接未归。

  胡水云是个有主见的姑娘,她追求的是不一样的爱情。

  一定要帮助接未归,为自己家乡的发展尽一份力,胡水云想。她同时希望,如果有可能,在共同的奋斗中,收获自己的爱情。

  2

  胡水云讲述的一个故事,让黄畋心里一震。

  故事发生在七十多年前。一位挪威青年男子漂洋过海,来到了法国。这位小伙子背井离乡,要报考著名的巴黎音乐学院。考试的时候,尽管小伙子将自己的水平充分发挥了出来,主考官还是没有看中他。最终,小伙子落选了。

  小伙子已经身无分文。甚至连返回故乡的车船票都没有着落。无奈中,他来到学院外不远处一条繁华街道,在一棵老榕树下拉起了手中的琴,想靠卖艺所得填自己的肚子。

  小伙子拉了一曲又一曲。琴声从滑动的弓下出,如醉如痴,使人震颤、神往。如骏马奔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似汹涌澎湃的波在辽阔海洋;时而幽涧滴泉,时而山谷飞

  不时有人被小伙子的琴声吸引,驻足聆听,连忘返。人们纷纷掏出兜里零钱,放入他面前打开的琴盒之中。

  就在这时,一个青年无赖走了过来,他鄙夷地把钱扔在小伙子的脚下。

  人们都紧张地注视着小伙子,不知道他会如何应对面临的羞辱。

  小伙子慢慢抬起头来,面对无赖挑衅的目光,轻声说道:“先生,您的钱掉到地上了。”说着,小伙子弯下来,拾起无赖扔到地上的钱,还给了他。

  无赖接过钱,重新扔到了小伙子的脚下,傲慢地说:“穷小子,这钱已经是你的了,你必须收下!”

  场面有些尴尬。

  小伙子并没有被怒。他深深地向无赖鞠了个躬,说:“先生,谢谢你的资助!刚才您掉了钱,我为您弯捡了起来。现在,我的钱掉在地上,麻烦您也为我捡起来!”

  无赖被小伙子出人意料的举动所震撼,在人们目光的视下,拾起地上的钱,放进小伙子的琴盒里,然后灰溜溜地逃走了。

  围观者中,有一双眼睛始终默默注视着小伙子。他,就是巴黎音乐学院的主考官。

  故事的结局是,主考官将小伙子带回了巴黎音乐学院,录取了他。这个小伙子后来成为挪威小有名气的音乐家,他的代表作是《起的膛》…

  胡水云的故事讲完后,黄畋意味深长地说道:“弯弯,拾起你的尊严!”

  “对,是这个主题。”胡水云眼睛一亮“没想到,你有如此深刻的理解。”

  黄畋说:“感同身受。你大概只知道面前的我,是风风光光的省长秘书,其实,我也是平民出身。并且,现在的我,也不过是冠冕堂皇而已。”

  “黄畋,我出生在大山里的农家,也就是你所说的平民家庭。但是,我喜欢这个故事,绝不是心态狭隘的缘故。”

  “我明白,是生活态度。”

  市郊的落雁湖。黄畋和胡水云驾一叶轻舟,如一条出水鱼儿在浮游。澄碧的湖面,阳光闪烁,波光粼粼。一棵棵垂柳,在微风中摆动着柔软的枝条,轻轻地擦过湖面,像美丽的少女在对着湖水梳理长发。

  今天是周末。本来,黄畋和林丹枫约好一起到落雁湖泛舟的。可是,行前林丹枫临时接到电话,要去舅舅家里。情急之下,她想出了个应急办法:借好朋友胡水云半天时间,替自己陪陪黄畋。之所以这样,主要是林丹枫约了黄畋几次去落雁湖游玩,又都因为她的原因没能成行。她知道他的心绪不佳,始终有陪他“落雁湖舟,一洗心中愁”的想法。另外,胡水云既是自己的好朋友,同时与黄畋也熟悉。

  此时的黄畋,也喜欢和胡水云接触。原因很简单,胡水云是林丹枫的好朋友,又来自红枫湖。如今,红枫湖三个字,在他的心里分量很重。

  因为团省委在全省农村团员青年中开展的活动,需要请省政府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的副省长谷川给予支持,团省委青农部副部长胡水云便和黄畋有一些工作联系。今天,受林丹枫之托,临时担任黄畋游伴,她没觉得难为情,反倒认为是一次难得的机遇。因为,可以借此机会,在黄畋面前宣传宣传全省农村团的工作,以便争取谷川副省长的支持和帮助。

  黄畋对胡水云的认识,不仅是因为她是林丹枫的好朋友。他知道,胡水云和林丹枫二人都是北方大学的高材生,并且都是学生会干部。林丹枫是胡水云的继任者,二人是北方大学学生会的新、老主席。黄畋对胡水云的了解,还源于他是胡水云的读者。胡水云经常写一些很女化的散文,发表在国内一些很有格调的报刊上。当然,署的是“云中漫步”的笔名。

  不久前,黄畋在与林丹枫约会时,曾沾沾自喜地讲自己读到了一篇好散文,与之共享,散文的题目叫《家乡的那山那水那树》

  天高云淡,清风徐徐,又是一年里最让人心动、最有诗意的季节。

  昨夜又梦回家乡,那山那水那树依旧清晰,让我醉在梦中,不愿醒来。

  家乡的山,叫染云山。它没有才华横溢、壮志难酬的古仁人的手记,没有历史故事让这个地方名声在外,也没有大自然鬼斧神工致使文人或独善其身者慕名而来的景致。却用它清灵神秀、质朴醇厚的身躯,滋养了一代又一代的家乡百姓,在他们淳朴憨厚的外表下,自然的是人最纯净的真、善、美。生活在都市里的人们,人与人虽近在咫尺,心却远隔天涯,是不是在繁华的外衣下,在匆忙的脚步中,失去了很多?

  在染云山脚下淌着一条清清的河——川溪。与那山相依相偎,随着季节的变化,水时而畅奔腾,响声震彻山涧;时而安静祥和,如歌如诉。那山和那水相遇在无限的时间,会于无限的空间,一个小小的恋情缔结在那叉点上。染云山袒护着川溪,就像一位男子爱着自己的子一样凝望——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

  常听进山出山的人念叨:这(那)里山好,水好,空气好。除此之外别无他话。

  在这里待久了,会失却愤世嫉俗的勇气,会恬静得淡泊如水,这里是修身养的好地方,但会磨平风华正茂的我们的锐气与意气。所以对这句唯一的赞语,有时不免在心底跟这个地方赌气。

  虽然有时我也恨这高高的大山。山里人心早已疲惫,每年春风又绿这山这水时,总在想着:上天何时发慈悲,能让我们走出这大山呀!千百次地问,千百次的沉默,只有山里人自己知道。对一些事无望的时候,会累及对沿途的风景也麻木不仁,而且痛恨这山山水水,连带怨恨所有山下的人了。甚至如果谁要说,这里山好,水好,空气好时,我就嗤之以鼻,要不你带点空气回去?

  而今,大山外的我,享受着多彩的世界,翱翔于广阔的天空,却越发眷恋起家乡那山那水那所有的一切,更让我魂牵梦绕的是那山遍野的枫树。

  “晓来谁染枫林醉,总是离人泪”“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万里云天看雁风,秋心一点叹飘零,离人更远山依旧,片片红枫书幽情”古代诗人唱的枫叶,大多留下一种凄清悲凉的色彩,总是蒙上一层感伤情调。其实,山红叶最是一幅值得赞颂的醉人图画!

  染云山上的枫树比别处的都美。当霜清雾冷之时,万木飘零,百花凋谢,枫叶在寒霜凉风中开始光彩夺目起来。山坡的林子,千叶竞红,丽如霞的色彩,让人生出无尽的遐想来。杨万里的一句诗“小枫一夜偷天酒,却倩孤松掩醉容”一夜的清霜,一夜的凉雾,一夜的秋风,酿就了清冽的秋酒。山的枫树像不懂世事的孩子,趁着夜偷偷地饮这浓浓的秋酒,一夜醒来,仍在树枝上摇摇晃晃,那片片飞的叶子是如此的通红。醉了酒的红叶,不好意思地无力地醉靠在老松的前…风中飘舞的红叶,红得像花,红得像云,红得像火,红得热烈飞动,红得叫人动情,红得叫人心跳,那是凉秋里最人的暖

  色彩和的红叶落山溪,碧的川溪涧水中漂浮着片片红叶,红叶和着映在涧水中的朵朵白云缓缓去,时光在红与白的对比中冉冉流逝;秋风中,热烈飘飞的红叶落山坡,红色便又有了绵长而美妙的阶梯,它仿佛演示着秋光的流逝,生命在灿烂中蒸发。那飞舞着的红叶,不正是对生命的意义做出的热烈的诠释吗?

  梦中的家乡啊,让我如痴如醉。家乡那山、那水、那树,我心头永远的思恋!

  黄畋很陶醉地读完了散文。

  林丹枫赞不绝口的一番评论后,拍了拍黄畋的肩膀问道:“你读‘云中漫步’的散文多长时间了?”

  “起码有五年了。”黄畋回答。

  “五年粉丝?”林丹枫问。

  “铁杆粉丝。她的散文,只要我读过的,我几乎可以倒背如;只要能收集到的,我完全整理珍藏。”黄畋很真诚的样子。

  “想见见‘云中漫步’?”

  “可谓朝思暮想。”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怎么…是你?”

  “不不…我不是云中…”

  “那是…”

  “‘云中漫步’是胡水云的笔名。”

  “是团省委的胡水云?”

  “正是她,我的学姐。”

  就这样,黄畋知悉了胡水云就是“云中漫步”这一秘密。从此后,黄畋对胡水云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今天能够与胡水云同游落雁湖,他感到很兴奋。

  小船划到湖中间,停了下来。也许是受到湖光水的感染,也许是离开喧嚣闹市心境的怡然,黄畋和胡水云都很放松。二人仰卧在小船上,望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听湖水轻轻拍打着船舷,任小船随波逐

  “黄畋,说说你的故事吧,你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胡水云轻声地恳求道。

  “好吧,就算是为你的下一篇散文提供些素材吧。”黄畋同意了。可是,向身边的才女倾诉什么呢?自然应该围绕爱情。因为,人生在这个季节,盛开的就是爱情。可是,黄畋却恰恰缺少真实的爱情。那么,就回忆自己铭记在心头的暗恋吧。暗恋一个人更痛苦。

  忘记是谁说过:养蜂人,是中国的吉普赛人。因为爱,他们逐花而居。

  养蜂人应该都是情趋于平和的中年人。因为,居无定处、流离失所的漂泊,那难耐的寂寞,不分昼夜忙碌的辛苦,是被年轻人拒绝的。

  每年,青光三月,他们便带着自己的蜜蜂出发,如同迁徙的候鸟,追赶着槐花的芬芳。看到他们的身影,人们才恍然大悟:春天终于来了。

  那一年春天,在长白山脉的一座小城的市郊。十四岁的黄畋放学后闲来无事,背着书包到山路上散心。穿行在弯弯山路,如同在绿色的海洋里泛舟。

  在一块山窝里的小小空地,黄畋看到了一排排蜂箱和简易帐篷。

  淘气的黄畋怀着好奇心,小心翼翼地顺着两排蜂箱中间的窄路,在蜂来蜂往,散发着丝丝蜂香的间隙,悄悄地向前走去。

  在帐篷边,黄畋与一位全副武装的养蜂人擦肩而过。只见养蜂人戴着白色的蜂帽,网状的护面和下摆隐没了整个上半身。穿过飞舞的蜂群,慢慢走进蜂箱,掀掉隔热的覆布,隔着纱盖观察了一阵,等蜜蜂们都安定下来,再拿掉纱盖,小心翼翼地把蜂胚出来细看。蜂胚上成百上千的蜜蜂嗡嗡而动。黄畋不寒而栗,而这一切,在养蜂人那里却更像是一件艺术品。养蜂人看着看着,干脆就找个地方坐下,前前后后摆着蜂胚,嘴角时不时浮现一丝笑意。

  忙完了,养蜂人解除了“武装”出了真面目。原来是一位十四五岁少女,一袭红裙,面如桃花。

  黄畋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所陶醉,傻呆着一动不动。

  突然间,一只蜜蜂落到了他的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蜇了一下。“啊!”黄畋情不自地叫了一声。

  少女被黄畋的叫声惊动了。她赶忙跑进帐篷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边说“对不起”边从瓶子里倒出药水给黄畋抹手。

  就这样,蜜蜂漫舞的花丛间,少男少女相识了。

  少女名叫甜女,是江南人。父亲是闻名江南的“蜂王”前年冬天,父亲因病去世了,把二十几箱蜜蜂留给了甜女。从此后,甜女离开了学校,带着有病的母亲开始了养蜂人的生活。季从家乡出来,一路赶着花期北上。

  “可是,不读书怎么行?难道,你要终生以帐篷为家,始终漂泊四方?”黄畋同情地问。

  这时,落雨了。北国的雨,细密而急促。透过密密麻麻、团团簇簇盛开的槐花落下,一滴、两滴、三滴…

  “这是太阳的泪珠…”甜女有些伤感。

  黄畋不忍心再追问下去,和甜女坐在树下说话。

  班里的趣闻逸事,特别是男生们经常闹出的笑话,黄畋讲了一个又一个。甜女贪婪地听着,不时地笑出了声。那“咯咯咯”的笑声,如风摇银铃,悦耳动听。

  黄畋把肚里的故事都倒出来了。他有些失望地望着甜女,不知道再用什么方法能够让她忘记忧愁。甜女以为黄畋讲累了,连忙拿来半碗蜂水,让黄畋喝下去,润润嗓子。

  黄畋觉得蜂水甘甜甘甜,心里热乎乎的。

  甜女低下头,不情愿地讲道,前几天,她正在帐篷中照顾妈妈吃药,几个十几岁的调皮鬼偷偷袭来,点着了附近的茅草。甜女发现火光,赶忙扯了条毯子扑过去。扑打了半天,终于把火扑灭了,可是自己的手却烧伤了。

  黄畋心疼地捧起甜女的手,连连吹着气,想以此减轻她的疼痛。

  “从今天起,我黄畋保护你!”黄畋脯,立下誓言。

  甜女笑了,说:“小哥哥,你不念书怎么行?”

  黄畋说:“我可以放学以后来。一边保护你,一边辅导你学习。”

  “那最好了,谢谢小哥哥。”

  “不客气,谁让我是男子汉。”

  “可是,小哥哥,我们还都是孩子啊。”

  “这…没关系,我爸爸妈妈是官,我可以想办法让他们帮助你的。”

  就这样,在那个花期,黄畋成了甜女的护花使者。

  爸爸妈妈发现,儿子一下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得乖了,懂事了,学习成绩也直线上升。当发现了儿子的秘密后,爸爸妈妈被感动了。爸爸让人给甜女的“家”送去了一些食物等救济物品,妈妈也让医生朋友去给甜女的妈妈治了病。

  每天早早起后,甜女忙碌着查看蜂箱、割蜂、劈柴、烧水、煮饭。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便坐在老槐树下,边看书边等小哥哥黄畋的到来。

  有一次,黄畋和甜女谈起了理想。黄畋说,自己长大后,要当官,当大官。甜女说,自己长大后,要在家乡开一间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蜂店。让天下人都吃上“甜女”蜂,家家户户生活都甜甜蜜

  有时,他们会一起唱甜女教的《养蜂人之歌》。

  追逐着花的芬芳,

  伴随着明媚的季,

  聆听小鸟在枝头的第一声鸣叫,

  沐浴着绿叶滚落的第一滴珠。

  我们养蜂人勤劳的脚步,

  弹奏着人生甜蜜的乐章。

  风餐宿的时光,

  漂泊的艰辛,

  背井离乡的寂寞,

  流离失所的惆怅。

  我们用汗水和泪水,

  酿造生活的浆。

  岁月无情更替,

  人生兴衰无常,

  我们简单的行囊,

  装了花一样的梦想。

  辗转南北的养蜂人,

  用双手编织着希望。

  真的是时光如水。快的日子,突然间结束了。

  那天放学后,黄畋哼着歌儿,来到甜女的“家”

  一切一切都消失了。蜂箱、帐篷,密密麻麻舞动的蜂儿,一下子无影无踪…

  山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黄畋这才发现,树上的花儿谢了。那洁白如雪的槐花,已经不见了踪影…

  黄畋觉得如同在梦里。他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不相信,甜女会不辞而别,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终于,黄畋想起了他和甜女曾经在不经意间的约定:将来如果有一天分开,会请小鸟传书的。黄畋仰起头来,望着老槐树上的鸟巢。也许,那里就是甜女的邮箱,他想。

  结果,黄畋爬上树后,发现“邮箱”里什么也没有。

  那一天回家的路,很长很长。黄畋像丢了魂儿似的,一连三天不吃不喝。

  第四天上午,黄畋收到了一封来信,信是甜女写的。

  黄畋哥哥:

  因为追赶花期,我和妈妈还有蜜蜂匆匆而去。因为怕你伤心,我选择了不辞而别。

  我已离开你,并且必将越离越远。槐树花落,栀子花开,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无休止地伴随花季迁移。这就是我的生活,也是我的命运。

  谢谢你,小哥哥。谢谢这两个月的相伴。不管我漂泊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这一段时光。在我注定要寂寞的人生里,你留下了一页足以让我一辈子回忆的快乐。

  知道你有远大的抱负,很为你感到高兴。我会在一生中,默默为你祝福。也希望你记住,不论长大后你当上了多大的官,有一双眼睛始终在远方注视着你…

  黄畋的故事讲完了,仍沉浸在伤感中的他叹气不止。

  “我…能理解,这是你的初恋?”胡水云问。

  “…也可以这样认为。”黄畋轻声回答。

  “刻骨铭心?”

  “…难以忘怀。”

  “再没有联系?这么多年…”

  “杳无音信。”

  “你…如今已功成名就,该回首往事了。”

  “怎么拾梦?她是迹天涯的养蜂人…”

  “也是,天涯何处无芳草…”

  “你刚才说什么,胡部长?我功成名就?”

  “是啊,堂堂的省长秘书,在人们的眼里,响当当的二省长啊!”“别忽悠我了。我仅仅是个秘书而已,何况,现在还是待业之中。哪里比得上你,团省委的青农部长,青年领袖,未来国家的栋梁之材。说不定哪一天,我能给你当秘书,还要靠你的恩赐呢。”

  “还有一个问题请回答。”

  “你问吧,我一定如实相告。”

  “我相信。因为,你把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都坦白了。”

  “那是,基于对你的信任,胡部长。”

  “后悔了?请放心,我有自己的人格,会为你保密。”

  “你这是心灵访谈?”

  “绝对隐私,绝对保密。否则,将来什么时候,黄畋省长在指点江山的时候,社会上争相传阅有关他当年恋情的文章,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嘿…没有那么严重。”

  “你还要回答一个问题。”

  “请讲。”

  “你后来读沈农业大学,与对甜女的思念有关吗?”

  “…有关。那一年,我考大学填报志愿时,家里分歧很大。父亲希望我报考北京外语学院,将来成为一名外官,为国家服务,也可以光宗耀祖;母亲希望我报考中国医科大学,将来成为一代名医,悬壶济世。可是,我却坚持学农,要报考农口院校。最后,当然是我胜利了。在父母的叹息声中,我报考了沈农业大学。母亲曾遗憾地说过,我们这个家庭,也许是命中注定,三个人的职业,一个是接人生的降临,一个是为人生送行,将来,儿子的职业是为人填肚子。普通人生的全过程,我们家都涉及了。”

  “他们不知道,你的选择是因为心中的遗憾?”

  “不会知道的,那是我最为神圣的秘密。”

  “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

  “初恋嘛,总是难以忘怀。”

  “我为丹枫高兴,也为她的选择遗憾…”

  “为丹枫遗憾?你的想法是错误的。人的一生,谁能没有几次偶然?谁心中没有珍藏的秘密?能因为这些,就否定这个人的情感?”

  “不不…黄畋,我是想探究,探究你和丹枫的关系。”

  “你是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发展得有些异于常态?”

  胡水云想了想,说:“我和丹枫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是女孩们常说的那种‘闺中私密’。”

  “我明白,你们女生好起来很哥们,无话不讲的,特别是自己的情感。”

  “因此,我觉得,你还是应该…”

  “应该怎样?”

  “善待丹枫。”

  “善待丹枫?”

  “是的,我是指在感情上的善待。”

  “能解释一下吗?”

  “过去的,就永远尘封,不去惊醒。”

  “嗯…”“全心全意去爱…”

  “可是,我总是心里有障碍。”

  “我想,我能够理解你,因为我偷窥了你的内心世界。”

  “不算偷窥,是我主动展示的嘛。”

  “丹枫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她多才多艺,心地善良。”

  “丹枫很优秀。”

  “丹枫很值得你去爱的。”

  “胡部长,你不要以为我功利心太重,看重的是她省委书记外甥女的身份。”

  “这一点我清楚。我想的是,难道,你会拒绝成为省委书记外甥女婿吗?”

  “当然不会。”

  “智者,当借力而行。”

  “是很有惑力。”

  “所以,我认为你应珍惜,珍惜千载难逢的机遇。”

  “有些事情,还是含蓄些好。你们作家不是总赞赏朦胧的美吗?”

  “机遇,总是为有准备之人准备的。”

  “…不讲这些了,我快成势利小人了。”

  “这才是真实的。你不觉得,现实中的人际交往,掩饰的东西过多吗?就像女孩子化妆,浓妆抹的结果,是失去了自我。”

  “胡…水云…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我是林丹枫派来的卧底?来刺探你的内心世界?太夸张了,太老土了吧?我们是当代青年,用得着这样的传统手段吗?”

  “反正,我把自己的内心世界暴无遗了。”

  胡水云刚要继续用“心灵汤”慰抚黄畋,一条鲢鱼跃上小船。“啊!”二人惊喜不已。慌忙坐起来时,一阵摇晃,小船险些进水。

  3

  叫头遍时,谷川已经披衣从炕上坐了起来。

  谷川很兴奋,昨晚几乎一夜没有入睡。因为,今天早晨,由接未归担任总经理的“枫桥村蛙王养殖公司”举行开业仪式。曾经参加过无数次大公司、大企业开业仪式的谷川,为大山里由农民组建的这家规模不大的养殖公司的开业,从心里感到高兴。

  回到红枫湖已经半个多月了。除了忙于远山县国际枫叶节筹委会的一些事情外,谷川隔三差五地回到枫桥村,住进接未归家的“枫桥宾馆”

  谷川发现,接未归正在筹备一件大事情,这件事情,让谷川激动不已。

  可以看得出来,接未归对“蛙王”开业仪式相当重视。虽然他没有主动介绍今天开业仪式的程序和内容,但从他的神情中,谷川还是感受到,这是枫桥村多少年来从未有过的重大场面,是七沟八岭山里人天大的事情。

  本来,谷川有帮助接未归设计设计开业仪式的念头。但是,转念一想,在接未归的眼里,自己毕竟是个外乡人,在一些事情上过于主动和积极,未必能起到好的效果。搞得不好,很容易巧成拙。

  也是,农村人历来重视礼数,红白喜事更是不能含糊的。老人祝寿、孩子过生日、嫁姑娘娶媳妇,再困难的家庭也要把这几样大事办得热热闹闹,气气派派的。何况,这是他们祖祖辈辈,连想都不敢想的自己“蛙王”公司的成立。

  群山环抱中的枫桥村,自然资源十分丰富,可以用立体资源宝库来形容。在这一望无际的林海间,生长着一种名叫林蛙的两栖生物。山里人称它为蛤蟆、田

  枫桥林蛙个头很大,长着青白色的身体,红色的肚皮。谷川很小的时候,就有吃林蛙的记忆。那时候,村里村外的人,经常给酒爷送上几只林蛙。酒爷便把林蛙炒了下酒。当然,一盘林蛙的大多半,要装进谷三的肚子里。酒爷说,自己沾沾味就行了,反正一口酒喝到嘴里,什么美味都是酒味了。后来,谷三才渐渐明白,那是酒爷舍不得吃,才用这些话来哄他的。

  有一年,山里遭了灾,许多家断了粮。不仅野菜、树叶、树皮成了口中餐,很多过去大家不屑一顾的东西也成了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很自然,容易捕捉的林蛙便成了山民们的救命美食。过去曾经因林蛙长相丑陋,而不敢吃的人,也饥不择食了。

  也就在那一年,年仅五岁的小谷三学会了捕捉蛤蟆。

  谷三学着大人的样子,做了个“扒网子”他在一长长的木杆前面,按上了一个三角形的网。这样,即使自己不下到水里,也能够捕捞到溪水里的蛤蟆。那时候蛤蟆也多,几乎有水的地方,就能捕捉到。酒爷曾经担心地对谷三说,蛤蟆也许就要绝种了。到时候,怕是整条溪水里也捞不上几只。

  果然,谷三渐渐长大,蛤蟆也越来越少了。蛤蟆也有了林蛙的新名字,变得越来越金贵了。

  在林区长大的谷川,对林蛙很了解。林蛙作为林区的有益生物,在生态平衡方面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而作为食物,林蛙也有独到之处。它不仅质鲜美,而且营养丰富。人们尤其津津乐道的,是母林蛙那用于繁殖的林蛙油,林区人称之为“蛤士蟆油”经过一个夏天的捕食,林子里丰富的飞虫滋养的母林蛙肚子里那两块淡黄的油脂状物,与蛙卵连在一起但界限分明。深秋初冬时候捉到林蛙,经过晒干处理或者干脆活剥,就能取出那两块“蛤士蟆油”这“蛤士蟆油”是一种大补品,现在价值昂贵,有人说它是“绿色软黄金”做成的“蛤士蟆油”补品称为“雪蛤”林蛙是山区特产,具有较高的药用和食用价值。雪蛤油是林区林蛙的主要经济产品,具有补虚退热、滋补肾、润肺生津、健脾胃的功效。野生林蛙由于其独特的气候、食物链等因素,其蛙油营养成分和蛙口味远优于其他的产品,越来越受到医学界和营养学界的重视,在国内外市场上享有盛誉,具有较高的价格优势。

  林蛙冬眠以后春天苏醒过来,很长时间都得不到昆虫吃。这一阶段,它们就靠消耗自己体内储存的营养。而那两块蛤蟆油,在这期间就溶解到了林蛙卵中间了,最后随着林蛙卵排到水里,成为保护着蛙卵的水泡样球状体。若干蛙卵聚在一起,就像一团晶莹的软水晶,均匀地分布着蛙卵。蛙卵从一个小黑点逐渐变成长着尾巴的小蝌蚪,体积增加好多倍以后,仍然生活在那团透明的蛤蟆油水泡里面,等到自己能活动觅食的时候,就已经很大了。这些日子的变化生长,就是靠蛤蟆油那丰富的营养。

  作为分管农业的副省长,谷川早就有意在开发山区经济上做文章了。他曾经在大会小会上讲过许多次,号召山区涉林县政府广开思路,开发山区资源,大力发展绿色农业产业化项目。但是,始终没有多大效果,一些项目规模也上不去,效益不够理想。

  那天晚上,谷川在与接未归闲聊时,得知了“蛙王”公司要成立的消息。接未归充信心地告诉谷川“蛙王”公司在体制上,是全村入股,公司加农户的运作方式,每家每户都是股东。每年秋天,公司给村民们分红利,让山里人也尝尝当老板的滋味,也过过领工资的日子。让“蛙王”给山里人的日子,添金添福。

  谷川对接未归的远大目标和宏伟蓝图,表示赞赏和支持。与此同时,他提出可以给“蛙王”公司当顾问,并且分文不取报酬。为了打消接未归的疑虑,谷川自称和城里专门做林蛙生意的公司关系很铁,可以帮助“蛙王”销售,还可以提供技术上的支持。接未归通过交谈,觉得谷川内行,便同意聘任这个顾问。

  正式担任“蛙王”公司顾问的谷川,昨天夜里躺在炕上想了很多很多。他既为接未归的“蛙王”公司成立感到高兴,又考虑到了可能出现的问题和困难。他心里清楚,很多事情,愿望和结果存在太大的差距。就“蛙王”公司而言,资源优势是独特的,这一点没有问题。但是,作为一家农民企业,在企业管理经营、技术资金及市场开拓方面,还要下很大的工夫。谷川想在这方面,多为接未归心。

  谷川已经想好了,准备请省农科院的专家们担任“蛙王”的技术顾问。谷川认识的一位老专家,在经过无数次试验后,总结出了一套林蛙养殖新模式。林蛙养殖过程中的难题较多,比如幼蛙的成活率问题,喂养、防逃及防天敌问题等,老专家都找到了解决办法。老专家还解决了饵料和林蛙越冬难题,并摸索出了“树下种菜,菜下养蛙,蛙吃害虫护菜长,蛙粪还田增营养”的立体生态养蛙模式。老专家和谷川私很好,谷川张嘴相求,他一定会出手相助的。谷川还想请林蛙养殖方面的专家长期住在枫桥,就一些技术难题研究攻关。如果官复原职,还要请省农业产业化办公室把“蛙王”作为重点产业项目培养扶持,从省“农业产业化专项资金”中拿出一块,来支持这个项目…

  在门前小溪里洗了把脸,谷川发现,村里的人兴高采烈,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往东面山凹走去。那里便是“蛙王”公司的总部。

  谷川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很想出席“蛙王”公司的开业仪式,又担心被村里年长的乡亲认出来。自己二十多年无影无踪,突然一下子冒了出来,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震动。犹豫了一会儿,谷川还是决定先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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