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忧年华
为了期末试考，余乐乐最近忙得不可开
。
陆老师冲进教室的时候余乐乐正在闭着眼睛，继续拿老和尚念经的架势背课文：“辛亥⾰命的历史意义，推翻了统治国中几千年的封建王朝制度…”
陆老师手里抓着一张报纸，还没走到讲台上就喊：“余乐乐。”
余乐乐突然睁眼、抬头，看见陆老师正在往这边走，手里拿着报纸，神情
动：“快看，你的文章上报纸啦！”
余乐乐觉得真是莫名其妙，自己庒
就没给报纸投过稿啊，是不是有重名的？
正想着，陆老师已经走过来，把报纸摊到余乐乐面前：“看，我把你的文章推荐给了《作文报》，居然发表了，我刚拿到报纸的呢。”
余乐乐定睛一看：《无忧年华》！
这不是自己上个月上的一篇周记吗？
是真的啊，这篇文章居然发表了？！
周围呼啦啦围过来好些同学，都抢着看。陆老师很⾼兴，拉住余乐乐的手：“这么好的文笔，要多写好文章啊！”余乐乐觉得恍如隔世似的，幸福来得太过突然，有点承受不了。
她感地看这陆老师，她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才能表达自己的感。陆老师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好像什么都知道，卢老师的手⼲燥而温暖，余乐乐觉得这双手给了她史无前例的力量。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一年级组，没过两天，居然连⾼年级都有人来打听：“哪个是余乐乐？”
余乐乐一眨眼就变成了名人。
回家的路上，余乐乐想，媒体真是个好东西，力量无比大巨啊。
林可儿得意极了，到处给人家讲：“我和余乐乐，是一起玩大的朋友，她小时候作文就特别好。”
她还幻想着给余乐乐当经纪人：“乐乐，什么时候你出名了，要国全各地巡回签名售书，你就找我给你当经纪人，咱们要赚大把大把的钞票。”
余乐乐逗她：“赚那么多钞票做什么用？”
林可儿的表情那么神往：“买好多漂亮⾐服，坐机飞全世界各地去旅游，买漂亮的别墅…”
越想越没边了。
因为《作文报》是全市⾼中生都在订阅的报纸，居然连许宸也在傍晚的时候跑过来祝贺。余乐乐请他喝了1元一瓶的百事可乐，两个人坐在
场上聊天。
许宸看着余乐乐，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做了那么多年同桌，没看出来你有这个才能啊？”
余乐乐笑了，这个人可真健忘。
余乐乐说：“我要谢谢你呢。”
许宸很纳闷：“谢我⼲什么？”
余乐乐说：“你记不记得初一的时候，有一次我在一个本子上写字，偶然间被你看到了。那是个蓝⾊封面的本子，很厚，里面有我随便写的小诗、小散文。”
许宸很认真地想想，没想起来。
余乐乐又笑了：“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其实我从初一就开始
七八糟写东西，想到什么写什么。不过写得很烂很烂，超级烂。有一次，你看见了我的本子，趁我不在，就翻。我回来的时候你把本子扔在我桌子上，很不屑地说，‘余乐乐，你这都写了些什么狗庇不通的东西啊’…”
余乐乐还没讲完，许宸都快窘死了：“余乐乐，我有那么刻薄吗？”
余乐乐瞪眼看着许宸：“还不承认，当年你多刻薄啊，一句好话都不肯说。当时我就想，有朝一⽇我一定要写出好作文，考好⾼的分数，被老师当作例文莱读，气死你！”
许宸哈哈大笑：“余乐乐，你现在做到了啊，不仅得了很⾼的分数、被当作例文读，还上了报纸呢。”
可是余乐乐的表情暗淡下去了：“许宸，文章写得再好有什么用呢？《作文报》每星期一份，全年就是52份。就算一份报纸能刊登10篇生学作文，全年有520篇文章、520个作者会得到这样的赞扬。可是，我只想考上大学，文章写得再好，我也考不上大学啊。”余乐乐边说边低下头，用脚拨一颗小石子。
许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下意识地说：“还有两年呢，也不能就说你考不上大学吧？”
两人正说着话，远远地，余乐乐看见有人跑过来。
是林可儿。
林可儿从来没有见过许宸，跑近了之后，很认真地打量。
许宸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主动说：“你好。”
余乐乐才想起来要给两个人做个介绍：“这是许宸，我初中同桌；这是林可儿，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林可儿笑了：“余乐乐，做名人的感觉不错吧？刚才我问你们班的人——看见余乐乐了吗，没人知道。结果我刚从你们班出来，就看见6班的女生，她说她看见你到场这边来了，还和一个男生一起。”
余乐乐觉得真好笑：名人？！
林可儿又认真看许宸，带点调侃的语气：“你就是那个经常把乐乐气哭的许宸吗？”再仔细看看许宸，自言自语“看你也不像那么缺德的人啊…”余乐乐急忙打断：“别翻旧帐了，他现在改琊归正了。”
许宸笑着补充：“是弃暗投明。”
林可儿听到，笑了：“那还不错，有错就改就是好同志。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你倒是有点像一个人。”
余乐乐奇怪地看她一眼：“谁啊？”
林可儿煞有介事地说：“你看过《十七岁不哭》吗？就是那里面的简宁啊！”余乐乐⽩林可儿一眼，倒是许宸一脸很不好意思的表情。
送许宸走的时候林可儿悄悄捏一下余乐乐的胳膊，悄悄趴在余乐乐的耳朵边上说：“我觉得他人不错，又比较帅，你可以考虑一下哦。”当即，后半截话被余乐乐的一对“卫生球”封杀掉。
校门口，许宸说：“余乐乐，好好写文章吧，我觉得你一定可以考上大学的。”
余乐乐愣了：“真的？”
许宸肯定地点点头：“相信我。”
说完，许宸骑上自行车就走了。夕
里，余乐乐呆住了。
“相信我”这句话多么有力量。可是，曾经，余乐乐以为，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够相信——除了自己。
晚上回家的时候，余乐乐一开门，闻到香烟的味道。
走进去才看见，妈妈和于叔叔，正在边喝茶边聊天。
余乐乐⾼兴地打个招呼：“叔叔好。”
叔叔也微笑了：“你好，乐乐。”
余乐乐迫不及待地从书包里拿出报纸，放到妈妈面前：“妈，我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啦。”
乐乐妈妈和于叔叔听到了，都很奋兴，忙着在报纸上找余乐乐的文章。找到后，认真地读。
于叔叔甚至还读出声来：“从来都以为，世间全部的相聚，不外是一场场华丽的盛宴。然而那年，当我揣着一张九年制义务教育证书坐上距离⺟校越来越远的公车时，我看着⺟校渐渐变远的一抹影，才知道自己早已把一些痕迹留在记忆里，从此无法忘记。甚至从来无法否认，在我的中学时代，在一个孩子由懵懂走向成
的过渡期里，这样的一些人与事，⾜以影响她的
格，甚而改变她的命运。而对于命运，我们未曾低头，却始终心存敬畏…”
于叔叔好像不认识似的看着余乐乐：“这些是你写的？”
余乐乐点点头，于叔叔动地看着乐乐妈妈：“这孩子的文笔真是太好了，这哪里是一个16岁孩子能写出的文字啊？我觉得她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的。”
乐乐妈妈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还是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张报纸，却还没忘客套：“哪有这么夸张啊，她也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余乐乐边给自己倒⽔喝边问妈妈：“妈，你们最近工作不忙吗？怎么有时间早早回来喝茶？”
妈妈微笑着看着余乐乐：“工作都走上正轨了，现在可以松口气了。”
于叔叔
手：“真是要谢谢你妈妈啊，她领一个人的工作，做几个人的工作，实在是太辛苦了。也委屈你了，听你妈妈说她都没有时间照顾你的学习。”
余乐乐挥挥手，很豪迈的样子：“别客气，叔叔，学习靠自觉。”
话一说完，所有人都笑了。尤其是乐乐妈妈：“乐乐，你现在说话像个小大人一样了。”
于叔叔显然很开心，对乐乐妈妈说：“太好了，你有这么懂事的女儿。我正在想下一步扩大业务范围的事情，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放心⼲了。”
乐乐妈妈微笑着点点头，又感叹：“你这么多年在外面闯
，也真是太不容易了。”
于叔叔看着余乐乐，说：“乐乐，你这篇文章叫作《无忧年华》，是希望没有忧伤对不对？可是你知道做一件事情，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吗？很多时候，忧伤不过是最不起眼的磨折了。”
他说：“这些年，我在外面做生意，很多次被人骗。”
余乐乐听着，觉得那真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一样，不对，就好像一部传奇。
于叔叔说：“也就是在92年，我被一个诈骗集团骗了整整400万。”
“400万？！”余乐乐倒菗一口冷气，天啊，这么多钱，要是堆在一起，能不能塞満一间屋子？
于叔叔说：“那年，有个诈骗集团里的骗子对我说，有个大项目，关于钢材的，可以和我合伙搞。我出一部分资金，他也出一部分资金，我们四六开，等钢材倒卖出去，利润也是四六分。”
余乐乐听得很仔细。
“可是，那个骗子带着我的钱跑了。我追了他整整三年，最苦的时候要住在地下室，吃不起⾁，只能啃馒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追查，更不敢警报，因为他们是黑社会团伙。”
“那怎么办？”余乐乐急了。
“我就蹲在这个城市里等，每天找各种线索，打听他们的窝点。有知道內情的人可怜我，可是又怕受牵连，只能悄悄给点线索，靠我自己去追查。”
于叔叔顿了顿：“当我终于熬到自己快熬不住地时候，这个嫌疑犯因为另外的事情落了网。树倒猢狲散，他的
羽卷了他的财产跑掉了。是我，去安公局给他做了担保，赎回了他。”
余乐乐觉得这实在像是警匪片！
“出来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没有儿子来保他。因为我听说他有好几个妇情，有4个儿子。可是，他却对我说：‘儿子，能相信么？’他很感我的出手相救，带我去他发家前的老房子，在那里挖出了一大箱金条。”
余乐乐倒菗一口冷气——金条？！
“他说，他没有能力还我400万了，可是这是多年来的积累，分我一些，希望我能东山再起。也算是他对我的补偿。凭着这些资本，我从最初的苦活累活开始⼲，才有了今天。”于叔叔看着余乐乐“生活中有多少陷阱，是你不想踩，可是又偏偏要掉进去的。因为陷阱之所以是陷阱，就是在于它和别的路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当然，生活中也有很多坎坷和灾难，可是你要记住，孩子，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永垂不朽，既然有人说善良的东西不可以，那么坎坷、艰辛、忧伤同样不可以。”
于叔叔看着余乐乐：“孩子，你要相信，走过去，前面就真的是个天。”
那晚，余乐乐睡得很晚。她始终在想于叔叔的话——走过去，前面是个天。
那么，自己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找怎样的道路，走过去？
此后的⽇子里，余乐乐时常体会到做“名人”的感觉，真是别扭。
上午，余乐乐去年级办公室补课代表忘记收的作业。被刘老师看见，他急忙喊：“余乐乐，余乐乐，听说你在报纸上都发表文章了？快拿来给你刘老师瞅瞅。”
林老师在一边做自我谦虚状：“余乐乐还要继续努力啊，可不能骄傲了。和别的班的同学相比，我们还是很有差距的。”
刘老师嘿嘿笑：“林老师，我看咱们下星期的升旗仪式就让你们余乐乐写稿子得了。不是快轮到你们班了吗？咱们也该换个女生写个温柔版的，别弄得每次都和‘五四’运动似的。”
林老师看他一眼：“这样好吗？”
刘老师说：“有什么不好？！全校那么多班，轮到一次可不容易。要好好写，一炮打响！”
余乐乐觉得刘老师真是可爱，他这简直是做⽩⽇梦：虽然每次升旗仪式都会由一个班级来主持，并自拟‘国旗下的讲话’。可是台上的人情飞扬，台下的人本就是充耳不闻。一大早还没睡醒呢，谁有精力来听台上的人噴口⽔？讲话结束的时候很少有人鼓掌，偶尔的掌声也是老师们捧场。一炮打响？怎么可能呢！
可是，居然，林老师赞同了刘老师的点子，把这么重大的事情给余乐乐来做？！
天啊，这可是在全校同学面前讲话啊，如果讲不好，那不是给⾼一（8）班丢人吗？
可是余乐乐真的很想接下这个任务，即便不能一炮打响，能顺利结束也可以啊。从小学毕业到现在，有那么久，余乐乐没有站到所有人面前去了。
小学时候，她还记得主持学校的“儿童节文艺演出”或者是给参加活动的嘉宾系红领巾，那时候，余乐乐是多么骄傲的女孩子啊。
可是后来，她又是多么自卑、自闭的女孩子呢。
余乐乐很想获得大家的承认，內心怦怦跳着，很想把曾经的自己找回来。或许很艰难，但是余乐乐很想试一试。经历了这么多事，余乐乐知道，如果想要把曾经的自己找回来，就一定要努力走出去，勇敢向所有人展示自己。让别人了解自己，让偏见滚得远远的！
所以，余乐乐心一横，决定接受这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