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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没有来历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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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家,⽩素看出我心神恍惚。她先斟了一杯酒给我,等我一口喝⼲了酒,她才问我:“怎么啦?”

  我深深地昅了一口气:“一件怪得不能再怪的事!”

  ⽩素“嗯”地一声:“怪在什么地方?”

  我苦笑了一下:“怪在这件事,实在一点也不怪!”

  ⽩素睁大着眼望着我,一副不明⽩的神情,我也知道自己的话,乍一听来,不容易使人明⽩,可是实际情形,又的确如是。

  我解释道:“整件事,在表面上看来,一点也不值得疑惑。”

  我将李持中的死,和我在他屋子中看到的情形,向她讲述了一遍。

  ⽩素道:“我想,李持中的死因,杰克一定会告诉你!”我伸手在自己的脸上用力抚了一下:“那当然,他不会放过可以取笑我的机会。”

  ⽩素摊了摊手:“我不知道你怀疑什么?”

  我脫口而出:“我怀疑陶格的一家人!”

  ⽩素一听得我这样说,神情极其惊讶:“为什么?他们有什么值得怀疑之处?”

  我苦笑道:“问题就在这里,我不知道他们有何可疑,但是,三个人死了,这三个死者,事先都会和陶格的一家,有过接触。”

  ⽩素‮头摇‬道:“那只不过是偶然的情形。”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坐着发怔。

  当晚,杰克上校的电话来了,他在电话中大声道:“卫斯理,验尸的结果,李持中死于心脏病,先天的心脏缺陷!”

  我没有出声,杰克继续道:“还有,铁枝上的指纹化验结果也有了!”

  我道:“当然,只有李持中一个人的指纹!”

  杰克“呵呵”笑着:“你也不是完全一无所知,给你猜对了!”

  我只好说道:“谢谢你通知我。”

  杰克上校挂断了电话。

  第二桩事的整个经过,就是这样。

  我在一开始就说“两桩相当古怪的事”这两桩事,除了用“相当古怪”来形容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适当的形容词。

  两桩事的古怪处,是三个决不应该有心脏病的人,忽然因为同样的心脏病症而死亡。浦安夫妇原来没有心脏病,已有卢克医生加以证明,而李持中,他是一个体格十分強健的青年人,也决不会有先天严重心脏病!

  而且,另有一件古怪处,是他们在临死之前,都说同样的话:“他们杀人!”

  “他们杀人!”那是什么意思,我想来想去不明⽩。为什么死者不说“有人杀我”也不说“他们杀我”更不说出凶手的名字来,而只说“他们”?不论说法如何,在三个人死亡事件中,一定有人在杀人,这一点应该可以肯定。

  杀人者是什么人?在哪里?杀人的方法是什么?杀人的动机何在?等等,等等,想下去,还是和开始时候的一样,处⾝于千层万层的谜团中心!一点头绪也没有!

  两桩古怪的事,凭思索,我花了将近十天的时间,作了种种假设,我觉得,应该采取一点行动:去见见陶格一家人。

  当我决定要去见他们的时候,还是说不上为什么要去,也没有预期会有什么收获。苦苦思索了好多天,毫无突破,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方法。

  我选择了⻩昏时分。

  陶格先生所住的那幢大厦,是一幢十分著名的⾼级住宅,要找,并不困难。我也想好了藉口,和他们见面,不应有什么困难。

  太才下山不久,我已经来到了那幢大厦的门口,推开‮大巨‬的玻璃门进去,两个穿着制服的管理员,向我望了过来。大约是由于我的⾐着不错,所以他们十分客气。我道:“我来见陶格先生!”

  一个管理员忙道:“陶格先生,在十一楼,请上去。”

  我走进电梯,将我的藉口,又想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破绽。电梯到达十一楼,我来到了陶格先生住所的门口,按了铃。

  按了门铃之后不久,门就打了开来,我看到开门的是陶格夫人。她只不过穿着极普通的家居服装,可是她的美丽,还是令人目眩。

  她打开门来之后,向我望了一眼,现出奇怪的神⾊来,用极动听的声音问道:“我能帮你什么?”

  我装出十分惊讶的神情来“啊”地一声:“我们好像见过!见过…”

  我一面说,一面用手敲着自己的头,又装出陡然省起的样子:“对了!在列车上!在欧洲列车上,一年之前,我们见过!你有两个可爱的孩子。是不是?这真太巧!”

  这一番对话,全是我早就想好了的,我一口气说了出来,令对方没有揷嘴的余地。

  陶格夫人微笑地道:“是么?我倒没有什么印象了!”

  我道:“一定是,很少有像你这样的美人,和那么可爱的孩子。大约一年之前,你们是在欧洲旅行?”

  陶格夫人仍然带着极美丽的微笑,说道:“是的,请问先生你…”我报了姓名,取出了预先印好的一张名片来,递给了陶格夫人。在那张名片上,我的衔头是一间‮险保‬公司的营业代表。我道:“我们的‮险保‬公司,承保这幢大厦,我有责任访问大厦的每一个住户,听取他们的一点意见。我可以进来么?”

  陶格夫人略为犹豫了一下,将门打开,让我走进去。我走进了客厅,看到陶格先生走了出来,陶格先生见了我,略为惊了一惊。陶格夫人走到他面前,将我的名片给他看,陶格先生向我作了一个手势:“请坐,请问你需要知道什么?”

  我坐了下来,陶格先生坐在我的对面,我打量着他,看他的样子,和去年在火车上遇到他时,简直完全一样。我又道:“陶格先生,我们在大约一年前曾经见过面,你还记得么?两个孩子可好?”

  陶格先生的态度,和他子一样冷淡:“是么?请问你想知道什么?”

  我道:“我想知道阁下对大厦管理的一些意见!”

  陶格先生道:“我没有什么意见,一切都很好!”我还想说什么,可是陶格先生已经站了起来。这不噤令我十分尴尬。

  因为就通常的情形而论,在主人站起来之后,我也非告辞不可。但是我本一无所得,所以我虽然也跟着站了起来,但是我却不肯就此离去。

  我道:“陶格先生,你还记得浦安夫妇么?在法国南部,他说和你们做过邻居!”

  陶格先生略愣了一愣,向在一旁的陶格夫人道:“亲爱的,我们在法国南部住过?”

  陶格夫人立时‮头摇‬道:“没有,我们也不认识什么浦安夫妇!”

  我摇着头:“奇怪,他们坚称认识你们,而且,还叫得出你们两个孩子的名字,唐娜和伊凡!”

  陶格先生的神情像是极不耐烦:“先生,你要是没有别的事…”

  我忙道:“没有什么事,不过,浦安夫妇他们死了!”…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想看看他们两人的反应。但是事先,我也决料不到他们两人的反应,竟会如此之強烈!我的话才一出口,他们夫妇两人,神情骇然之极,陶格夫人不由自主,扑向她的丈夫,陶格先生立时拥住了她。

  这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因为当时浦安夫妇出事之际,火车在荷兰的一个小镇紧急停车,几乎全列车上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我还亲眼看到陶格一家,在这个小镇上下了车!他们绝对应该知道浦安夫妇出了事。我推断浦安夫妇的死,可能还和他们极有关联!

  可是这时,他们两人,一听到浦安夫妇的死讯,却如此惊骇,他们这种惊骇,又不像是装出来的,这真使我莫名奇妙。看到这样情形,我不知如何才好。陶格先生一面拥着他美丽的子,一面望着我。他是一个美男子,可是这时候,脸⾊灰⽩,没有一点轩昂勇敢的气概,以致他的神情,和他的外形,看来十分不相衬。

  一个像陶格先生这样外形的人,如果不是他的心中感到真正极度恐惧,不会有这样情形出现。而这更使我大惑不解:他在害怕什么呢?

  过了⾜有一分钟之久,才听得陶格夫人着气:“他…他们是什么时候死的?”

  我道:“就在那个小镇的医院中,他们被送到医院不久,就死了!”

  他们两人一起呑咽了一口口⽔,陶格先生又问道:“是…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我道:“这件事很怪,医院方面剖验的结果,是心脏病猝发…一种严重的先天心脏病,但是实际上…”

  我才讲到这里,还未及进一步解释,就看到他们两人在惊惧之中,互相换了一下眼⾊。

  从他们这个动作之中,我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两人一听得浦安夫妇是由于心脏病而死,心中便有了某种默契。我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忙道:“对于他们的死,你们有什么意见?”

  陶格先生忙道:“没有什么意见,我们怎会有什么意见,当然没有!”

  他一连三句话否认,这种否认的伎俩,当然十分拙劣,我可以肯定,他想在掩饰什么。

  我立时冷冷地道:“在我看来,你们好像有点关联,在我跟救伤车到医院去的途中,曾看到你们也下了列车,正搭上一辆街车…”

  陶格夫人不等我讲完,就发出了一下惊呼声,陶格先生的神情也惊怒集:“先生,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我呆了一呆。我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连我自己也说不上来。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事实证据,可以将浦安夫妇的死和陶格一家联系起来!

  但是我却看到他们內心的极度惊惧,我希望他们在这样的心理状态之中,可以给我问出一点事实的真相,是以我立时道:“那很奇怪,是不是?列车本来不停那个小镇。可是浦安夫妇一出事。你们就急急忙忙离开,为了什么?”

  陶格先生道:“不必对你解释!”

  他一面说,一面向我走过来,神情已经很不客气,同时,他向他的子作了一个手势,陶格夫人连忙走过去,将门打开。

  他们的用意再明显也没有,下逐客令了。

  我当然不肯就此离去,因为心中的谜团,非但没有任何解释,反倒增加了许多。我站着不动:“有一个不久以前,向你们推销过玩具的年轻人,前几天忽然间也死了!”

  我明知这句话一出口,他们一定会更吃惊,这一点,果然给我料中了。他们两人的脸,一下子变得煞⽩。也就在这时,卧室的门打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奔了出来,他们一面奔出来,一面道:“什么事?妈,什么事?”

  两个孩子奔到了陶格夫人的面前,抱住了他们的⺟亲,对于这两个孩子,我当然不陌生,他们的样子是那样可爱,他们是唐娜和伊凡。他们的样子,和一年之前我在火车上遇到他们的时候,完全一样。

  陶格夫人连忙道:“没有什么!”

  她一面安慰着孩子,一面向我望来,神情又是震惊,又是哀求:“先生,请你离去,请你离去!”

  对于陶格夫人的要求,实在难以拒绝,因为她的声调和神情,全是那么动人。我苦笑了一下:“我…我其实并不是什么调查员,我看你们像是有某种困难,如果开诚布公,或者我可以帮忙!”

  我忽然间对他们讲了实话,是由于这一家人的样貌,全这样讨人喜,而且他们的惊惧和惶急,又不是假装出来的,一切全使人同情他们。而我也看出他们一定是对某些事有着难言之隐,我心中也真的这样想…如果他们有不可解决的困难的话,我就真愿意尽我的所有力量,去帮助他们。

  我的话一出口,陶格先生和他的子,又换了一个眼⾊。陶格先生来到了我的⾝前:“谢谢你,是不是可以先给我们静一静?”

  我道:“可以,我留下电话号码,明天,或者今晚稍后时间,你们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陶格先生连声答应。我看出他们似乎是想私下商量一下,再作决定。陶格先生有点急不及待地送我出门,将门关上。

  我在他们住所的门外,又呆了片刻,心中在想:这一家人,究竟有什么秘密?

  他们的秘密,和浦安夫妇的死,和李持中的死,是不是有关系?

  这时,我才想起,自己并未曾十分留意他们家中的情形,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一家人,是不是对玩具有着恐惧感。当然这时,我不好意思再进去查究一番,我想,他们如果真有困难,一定会打电话给我。

  所以,在门口停留了一下之后,我就走进了电梯,离开了那幢大厦。

  我回到家里,看到⽩素留下的一张字条,她临时决定去一个音乐会。我一个人,将和陶格夫妇见面的经过,又想了一遍,不噤苦笑,因为我非但一点收获也没有。反倒又增加了若⼲疑团,例如何以他们不知道浦安夫妇已死,何以他们听到了死讯,就害怕到如此程度,等等。

  我在等着他们打电话来,可是却一直没有信息。

  ‮夜午‬时分,⽩素回来,一看到我,就道:“一点成绩都没有?”

  我道:“相反,很有成绩。我至少可以肯定,陶格的一家,有某种秘密!”

  ⽩素道:“什么秘密?”

  我‮头摇‬道:“我还没有头绪,可是他们…”我将和陶格一家见面的情形,他们听了我的话之后的反应,向⽩素讲了一遍。

  ⽩素摇着头:“你怎么就这样走了?”

  我道:“我总不能赖在人家家里,而且,他们会打电话给我!”

  ⽩素叹了一声:“过分的自信最误事,我敢和你打赌,这时候,你已经找不到他们了!”

  我陡地一震,⽩素的话提醒了我,他们当时,急于要我离去,神态十分可疑。如果他们真有什么秘密,而又不想被人知道,那么,这时…我看了看钟,我离开他们,⾜⾜有五小时了!

  我想到这时,陡地跳了起来。

  ⽩素道:“你上哪里去?”

  我一面向外奔,一面道:“去找他们!”

  ⽩素道:“别⽩费心机了,从你离开到现在,已有好几个小时,他们要走,早已在千哩之外了!”

  我昅了一口气:“至少,我可以知道他们的去向,再迟,岂不是更难找?”

  ⽩素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我大声叫了起来:“那就求求你快一点!”

  ⽩素一面和我向外走去,一面道:“你自己浪费了几小时,却想在我这里争取回几秒钟!”

  我心里懊丧得说不出话来,一上了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幢大厦的门口。

  一进去,就看到大堂中两个管理员在谈,一看到我气急败坏地冲进来,神情十分讶异。

  我忙说道:“陶格先生,住在…”

  我还未曾讲完,一个管理员已经道:“陶格先生一家人,全走了,真奇怪!”

  我站住,向⽩素望去,⽩素显然为了顾全我的自尊心,所以并不望我。

  我忙道:“他们…走了?”

  管理员道:“是的,好像是去旅行,可是又不像,没有带什么行李。”

  我道:“走了多久?”

  管理员道:“你离开之后,十五分钟左右,他们就走了,看来很匆忙,我想帮他们提一只箱子,他们也拒绝了,这一家人,平时很和气,待人也好,先生,你是他们的朋友?”

  我着手,又望向⽩素,⽩素道:“如果他们要离开,一定是乘搭‮机飞‬!”

  我点头,道:“你到机场去查一查。”我一面说,一面取出两张大面额的钞票来,向管理员扬着,道:“请你们带我进陶格先生的住所去看一看!”

  两个管理员互望着,神情很为难,可是两张大钞又显然对他们有一定的惑力,我又道:“我只是看看,你们可以在旁看着我!”

  一个管理员道:“为什么?陶格先生他…”

  我道:“别问,我保证你们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两个人又互望了一眼,一个已经伸出手来,另一个也忙接过钞票。

  我向电梯走去,对⽩素道:“我们在家里会面!”

  ⽩素点着头,向外走去。两个管理员,一个留在大堂,另外一个,取了一大串钥匙,跟着我上电梯,到了陶格住的那一层,打开了门,厅堂中的一切,几乎完全没有变过,我迅速地看了一眼,进⼊一间卧室,那是一间孩童的卧室,但是我却无法分辨是男孩还是女孩的卧室。

  本来,要分辨一间卧室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的,极其容易,因为男孩和女孩,有不同的玩具。可是这间显然是孩童的卧室中,却本没有任何玩具!

  我又打开了另一间卧室的门,也是孩童的卧室,我再推开另一扇门,那是主卧室。主卧室中,略见凌,有几只菗屉打开着,大⾐柜的门也开着。⾐橱中的⾐服,几乎全在。

  那管理员以十分疑惑的神情望着我:“先生,你究竟想找什么?”

  我道:“想找陶格先生…陶格先生…”

  我一连说了两遍“陶格先生”却无法再向下说去,我想找些什么呢?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打开了菗屉,里面全是一些⾐服,在头柜上,有一只钟,这时,我才注意到整个住所之中,不但没有电视,连收音机也没有!

  在我拉开菗屉的时候,管理员有点不耐烦,我再塞了一张大钞在他手中,然后,将所有的菗屉都打了开来看,我立时又发现一桩怪事,所有的地方简直没有纸张,这家人的生活习惯,一定与众不同,不然何以每一个家庭都有的东西,他们却没有?

  我心中充満了疑惑,问道:“陶格先生的职业是什么,你知道么?”

  管理员睁大了眼:“先生,你不是他的朋友?”

  我苦笑了一下,再到这个居住单位之中,我唯一所得的是他们走得十分匆忙,而且,我有強烈的感觉,他们一去之后,再也不会回来!

  我没有再说什么,转⾝向外走去,出了那幢大厦,心中暗骂了自己几百声蠢才。⽩素说得不错,过分的自信,最是误事!

  在大厦门口,我等到了一辆街车,回到家中,不多久,⽩素也回来了。我一见她,就问道:“他们上哪里去了?查到没有?”

  ⽩素点头道:“有,他们到可伦坡去了。”

  我皱眉道:“到锡兰去了?”

  ⽩素道:“他们到机场的时间,最快起飞的一班‮机飞‬,是飞往可伦坡的!他们到了那边,一定还会再往别处。”

  我道:“那不要紧,只要他们仍然用原来的旅行‮件证‬旅行,可以查出他们到什么地方去!”

  ⽩素瞪了我一眼,说道:“如果他们一直乘搭‮机飞‬的话!要是他们乘搭火车或其他的通工具,我看就很难找到他们的下落了!”

  我苦笑了一下:“他们在躲避什么呢?”

  ⽩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当然,她也不知道答案。这一家人,外形如此出⾊的一个标准家庭,他们有什么秘密,为什么要躲避呢?

  ⽩素过了片刻,才道:“我想,这件事如果要追查下去,一定要杰克上校的帮助才行!”

  我‮头摇‬叹道:“他能帮我什么?”

  ⽩素道:“能帮你查出陶格先生在这里⼲什么,他的来历,以及有关他的许多资料!”

  我苦笑道:“我以什么理由请他去代查呢?”

  ⽩素瞪了我一眼:“要是你连这一点都想不到的话,还是在家里‮觉睡‬算了!”

  我有点无可奈何,我当然不是想不出理由,而是我本不想和杰克上校去打道。但是如今情形看来,除了借助警方的丰富资料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可想。而有资格调动警方全部档案的人,又非杰克上校莫属!

  于是,在第二天,事先未经过电话联络,我走进了杰克上校的办公室。

  杰克上校看来没有什么公事要办,当他看到我的时候,极其惊讶,大声说道:“请坐,什么风将你吹来的?”

  我笑道:“一股怪风!”

  上校翻着眼:“好了,有什么事,开门见山地说吧,我很忙!”

  我早知道我一有事去找他,他一定会大摆架子,而我也本没有准备和他转弯抹角。所以一听得他那样说,我就道:“好,我想找一个人的资料,这个人不是本市的长期居民,大约在过去一年间,曾经住在本市。”

  杰克“哼”地一声:“卫斯理,这样做,‮犯侵‬人权,资料保密,而‮府政‬部门有义务保障每一个人!”

  我有点冒火,但是杰克的话也很有道理,除非这个人有确凿的犯罪证据,需要调查,但是我又没有陶格先生任何的犯罪证据。

  我叹了一声:“不必将事情说得那么严重,你不肯,就算了!”

  杰克上校道:“当然不肯!”

  我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这陶格一家人,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哪一国人!”

  我这样说,无非是为自己这时尴尬的处境搭讪两句,准备随时离去,可是我却再也想不到,我这句话一出口,杰克本来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坐在办公桌后面,可是陡然之间,他却直跳了起来,双手按在桌子上,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望着我。

  他突然有这种怪异的神态,令我莫名奇妙,我站着,和他对望。

  他⾜望了我半分钟之久,才叫了起来:“卫斯理,你可别揷手管你不该管的事!”

  他在这样叫的时候,红了脸,显得十分恼怒。而我,莫名其妙到了极点,真正一点也不明⽩他何以咆哮!

  一时之间,我不知说什么才好,而杰克也已经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向我近,伸手指着我,声势汹汹:“你知道了多少?警方在秘密进行的事,你怎么知道的?怈露秘密的人,一定要受到极严厉的处分!”

  我等他发作完了,才道:“上校,我一点也不明⽩你在说些什么!”

  上校更怒:“少装模作样了。你刚才问我要一个人的资料!”

  我道:“是的!”

  上校又道:“这个人,叫陶格!”

  我又道:“对!”

  杰克挥着拳,吼叫起来:“那还不够么?”

  我忙道:“你镇定一点,别鼓噪,我看一定有误会。我想知道的那个陶格先生,是一个标准的美男子,⾝⾼大约一百八十五公分…”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杰克已经闷哼了一声:“是标准的美男子,太标准了,标准得像假的一样,他和他的子,本就是假的!”

  老实说,当杰克在幸然这样说的时候。我真的一点也不明⽩地想表达些什么。什么叫作“标准得像假的一样”?又什么叫作“本就是假的”?

  可是杰克在话一出口之后,像是他在无意之中说溜了嘴,怈露了什么‮大巨‬的秘密,现出极不安的神情,想转换话题,但是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想了一想:“我明⽩了,原来警方也恰好在调查这个人!”

  杰克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又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可以提供他最近的行踪,他们一家人,忽然之间…”

  杰克接着道:“忽然到可伦坡去了!你以为警方是⼲什么的?会不知道?”

  我又呆了一呆,才道:“警方为什么要注意他?”

  杰克一瞪眼:“关你什么事?”

  我很诚意地道:“我也有一些这家人的资料,双方合作,会有一定的好处!”

  杰克一口就拒绝了我的建议:“不必了,而且,那完全不关你的事!你再也别为这件事来烦我!”

  我道:“这个人可能和神秘死亡有关,死亡者包括玩具推销员李持中!”

  杰克本不想听我讲什么,只是挥着手,令我离去。他的态度既然如此之固执,我自然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好带着一肚子气,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当我走出了他的办公室,在走廊中慢慢向前走着,在思索着陶格和警方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之际,杰克忽然打开了门,直着嗓子叫道:“喂,卫斯理,回来!”

  我转过⾝,望着他,他向我招着手:“你回来,有两个人想见你!”

  我冷笑:“你怎么肯定我也一定想见这两个人?”

  杰克怒道:“少装模作样了,他们会告诉你,警方为什么在调查这个人!”

  我一听,心里动了一动,立时向前走去,又进了他的办公室,杰克只是气鼓鼓地望着我,不多久,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两个人的肤⾊很黝黑,全有着鬈曲的黑发,黑眼珠。一个中年人的样子很普通,是属于混杂在人丛之中,决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那一种,而另一个青年人,却样子十分悍強,浑⾝充満了劲力。

  这两个人一进来,杰克才开口,道:“你刚才一走,我就和他们两位通电话,他们表示有‮趣兴‬见你!”

  我有点不明所以:“这两位是…”

  杰克指着那中年人道:“这位是梅耶少将,这位是齐宾中尉,全是我个人的客人。”

  我一听了这两个人的军衔,和他们的姓氏、外貌,便“啊”地一声,问道:“两位是以⾊列来的?”

  梅耶少将点头道:“是,其实我们不是正式的军人,是隶属于一个民间团体,这个团体…”

  我不等他讲完,就道:“是,我知道这个团体,你们在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致力于搜寻蔵匿的纳粹战犯!”

  梅耶和齐宾一起点头,我心中疑惑之极。这两个特务⾝分人物的出现,自然和陶格先生有关系!这两个人所属的那个团体,近十几年来,做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有几个匿蔵在南美洲的大战犯,甚至已经整了容,也一样给他们找了出来,有的还通过绑架行动,弄回以⾊列去受审。

  然而我不明⽩的是,陶格先生看来至多不过三十出头,这样年纪的人,和纳粹战犯,无论如何扯不上关系!

  我心中疑惑,立时问道:“两位,你们如今的目标是陶格先生?”

  齐宾扬了扬眉,说道:“是的!”

  我摇‮头摇‬说道:“陶格的年纪…”

  齐宾立时打断了我的话头,他的态度有点不礼貌,但是我却并不怪他,反倒有点喜他的直慡。他道:“这太简单了,整容。先生,现代的整容技术,可以使人看来年轻四十年!”

  我心中极之紊,再也想不到事情在忽然之际会有了这样的发展!

  我又道:“那么,你们以为陶格是什么人?”

  齐宾向梅耶望去,梅耶道:“卫先生,我们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对你的一切,相当悉,认为你是可以信任的朋友!”

  我耸了耸肩:“谢谢你,我决不会同情一个战犯的!”

  梅耶昅了一口气:“我们以为,现在的陶格,就是当年和冯布隆在一起主持德国火箭计划的两个工程师之一,比法隆博士!”

  我陡地一展,立时大声道:“不可能。”

  梅耶冷静地望着我,道:“理由是…?”

  我道:“比法隆博士如今假使还活着,至少已经七十岁了吧?不论陶格经过什么样的整容术,他看起来那么年轻,绝不会!”

  梅耶没有说什么,自桌上取起一只文件夹来,打开,给我看其中的两张照片。

  一张,照片已很旧了,背景是一枚‮大巨‬的火箭,那是德国早期的VI型火箭,在火箭前的一个人,个子很⾼,面目森。

  这个人,是比法隆博士,纳粹的科学怪杰,不但主持过火箭的制造,也是一个⽇耳曼民族主义的狂热分子,在东欧,有几座‮杀屠‬了数以百万计犹太人的集中营,据说也是他设计的。

  这个科学怪杰,在纳粹德国将近败亡之际,突然失踪,一直下落不明。最后和他有过联络的,是他的同事冯布隆博士,冯布隆投奔了西方,成为西方的科学巨人,‮国美‬能在太空科学方面有杰出的成就,冯布隆居功至伟。

  一般的说法是,比法隆博士在逃亡途中,落到了苏联红军的手中,一直在苏联,成为苏联手中的皇牌。但是,也没有确实的证据。

  这时,我看着照片,不明⽩梅那的意思。梅耶又指着另一张照片,我一看,就认出那是陶格,照片可能是‮拍偷‬的,因为看来,陶格的视线并不直视,望着另一边。

  梅那道:“我们的专家,研究过这两张照片,认为这两个人的体⾼一样!”

  我‮头摇‬道:“世界上至少有一百万人是这样的⾼度,这证据太薄弱了!”

  梅那道:“你或许还不了解陶格这个人!”

  我呆了一呆,不得不承认道:“是的,我可以说一点也不了解。”

  梅耶道:“好,那我先向你介绍一下。这位陶格先生的全名是泰普司-陶格。”

  我道:“这个名字很怪,听来像是‘C型’。”

  梅耶道:“就是这两个字。”

  我作了一下手势,道:“请你再介绍他。”

  梅耶道:“他第一次出现,是在十年前。请注意,我说他第一次出现的意思是,在这以前,从来也没有人见过他,找不到他任何过去的资料,查不到他任何过去的行踪,他像是忽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切,只有从他突然出现之后说起。”

  我皱了皱眉,这的确很不寻常。任何人,都有一定的纪录,决不可能有什么人是忽然出现的。

  我道:“这的确很不寻常。”

  梅耶道:“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本没有人怀疑他的来历,只不过是我们开始注意他之后,追查他的来历,查到十年之前,就再也无法查下去了!”

  我道:“我明⽩,他最早出现是在…”

  梅耶道:“十年前,印度要建造一座大⽔坝,在世界各地招聘工程人员,这位陶格先生,从荷兰写信去应徵,并且附去了一个极好的建造方案,他的方案被接纳,他也成了这个⽔利工程的主持人,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在这以前,荷兰的⽔利工程界从来也没有听见过陶格这个人!”

  我挥着手:“这…”齐宾打断了我的话:“我们在印度⽔利部的档案中,看到了他假造的‮件证‬和推荐信!”

  我道:“他既然能提出一个被印度‮府政‬接受的方案,又实际主持了⽔利工程,那么他一定具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这种专门知识,绝不可能与生俱来!”

  梅耶道:“对,我们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们曾在极长的时间,作广泛的调查,范围甚至到了连苏联明斯克⽔利专科职业学校都不放过的地步,但是结果是:本没有一个这样的人,在任何地方进修过⽔利工程!”

  我不噤昅了一口气,这真是怪事。当然,有可能是他们的调查还不够深⼊,不够普遍。但是看梅耶和齐宾的神情,我如果提出这一点来,他们一定不会服气。

  我皱着眉,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说才好。

  我道:“既然这个人没有来历可稽,为什么会怀疑他是比法隆博士呢?”

  梅耶道:“有趣的是,在我们作广泛的调查之际,发现比法隆曾在一家大学的⽔利工程系攻读过两年,两年之后,才转到化学系去。”

  我昅了一口气,没有出声,梅耶道:“比法隆博士有各方面的知识,那两年的专业训练,已⾜以使他成为第一流的⽔利工程师!”

  我仍然不出声,因为我觉得他们的证据,十分薄弱。我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脸上的神情,一定表示了我的心意。梅耶又道:“这件⽔利工程完成之后,印度‮府政‬有意聘任他为⽔利部的⾼级顾问,条件好到任何人都会接受,但是他却坚决要离开!”

  我“唔”地一声:“那也不说明什么!”

  齐宾有点怒意:“那么,他以后几年,几乎每一年就调换一种职业,那是什么意思?”

  我扬了扬眉,一时之问还不明⽩齐宾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齐宾又道:“离开了印度之后,他到了法国南部,一个盛产葡萄的地区…”

  我“啊”地一声:“法国南部!”

  梅耶道:“他在一个酿酒厂中当技师,你为什么感到吃惊?”

  我苦笑了一下,我想起,浦安夫妇和陶格为邻的时候,正是在法国南部,但是当我向陶格提及这一点的时候,他们两夫妇却又否认在法国南部住饼,他们显然地在骗我!

  我道:“没有什么,等你们说完了,我再说我所知道的事。”

  梅耶和齐宾互望了一眼:“在法国,他们也只住了一年,然后到巴西去开采铜矿,当了铜矿的工程师,接下来,他每一年就换一个职业,换一个地方,他在肯雅当过大学教授,在澳洲当过炼钢的工程师,在⽇本就任海产研究所的研究员,在…一直到一年之前,他来到了这里,职位是一个工业企划公司的副总裁!”

  我越听越是奇怪,在梅耶举出来的十种职业之中,每一种,都需要尖端的专业知识,每一种这样的知识,都至少经过五年以上的严格训练才能获得,陶格的才能,竟如此多方面,实在令人吃惊!

  齐宾道:“我们越是调查他,留意他,就越是怀疑他是失踪了的比法隆博土,正当我们准备采取行动,和他见面,指出他的伪装面目之际,他却突然离开了这里!”

  我的思绪十分混,我支着额,想了片刻,才道:“我可以同意,陶格是在躲着,不断地躲避。他的真正⾝分如何,当然不能确定,但是他,和他的一家人,的确很怪异。我之所以要向杰克上校取他的资料,是因为我怀疑他和三个人的死亡有关!”

  梅耶、齐宾和杰克,都现出怀疑的神情来。

  我作了一个手势,开始叙述,从一年之前,在‮际国‬列车上遇到浦安夫妇开始叙述,一直讲到最近,李持中的死亡为止。

  我的叙述相当扼要,但是也说明了全部经过,等我讲完,梅耶和齐宾两人,颇有目定口呆之感。齐宾道:“他,他用什么法子杀人?”

  我‮头摇‬道:“我不同意你这样说,因为至少在火车上,他们决不可能杀人!”

  梅那的双眉紧锁着,我道:“还有一件事,极之怪异,我一直无法解释,在火车上,浦安夫人既然没有认错人,可是为什么这两个孩子,九年前和九年后一样,并不长大?你们曾长时期调查陶格,应该可以给我答案!”

  梅耶和齐宾两人互望了一眼,一起摇着头:“我们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我不噤一呆,问道:“为什么?”

  梅耶道:“我们对他的调查,开始于一年多之前,他在埃及‮府政‬属下的一个兵工厂当工程师,我们注意到他有一位极美丽的子,有一双极爱的儿女,但却未曾留意他的儿女是不是会长大!”

  杰克直到这时,才加了一句口:“当然是那位老太太认错人了,本不可能有长不大的孩子!”

  我瞪了杰克一眼:“如果他们来自一个地方,这个地方的时间和地球上不大相同…”

  杰克大声道:“卫斯理,回到现实中来!你不可能对每一件事,都设想有外星人来到了地球!”

  梅耶奇怪地道:“外星人?”

  我点头说道:“是的,我可以肯定,有外星人的存在。当然我不是说陶格一家是外星人!”

  梅耶和齐宾两人又互望了一眼,看他们的神情,有点失望。我道:“很抱歉,我不能给你们任何帮助,反倒是你们,给我很多资料!”

  梅耶道:“你也向我们提供了不少资料,使我们知道,他为了隐瞒自己的⾝分,曾经杀人!”

  我大声‮议抗‬道:“慢一慢,我不同意!”

  齐宾盯着我:“为什么?被他们美丽的外形惑了?”

  我固执地道:“总之,我不相信他们会杀人!”

  梅耶道:“三个死者不和你一样想!”

  我陡地一怔:“什么意思?”

  梅耶说道:“死者临死之际,曾说‘他们杀人’,那不是一个极重要的关键么?”

  我立时道:“你的意思是…”

  梅那道:“他们在临死之前,说出这样的话来,是由于他们心中极度的震惊,而令得他们震惊的原因,是由于他们决想不到凶手会是这样的人,陶格给人的印象如此和善有教养,绝不像是凶手!”

  我呆了半晌,直到这时,在听了梅耶的分析之后,我才想到,浦安夫人和李持中临死之际,说“他们杀人”的确都含有极度的意外之感在內!

  如果凶手是陶格,那么,可以解释他们临死时的意外感!因为陶格无论如何不像是杀人凶手!

  我以前未曾想到这一点,梅耶的分析能力显然比我⾼得多!

  在呆了半晌之后,我才喃喃地道:“假设凶手是陶格,他用什么方法,可以杀人之后,使死者看来全然是因为严重的心脏病发作?”

  齐宾冷笑一声:“谁知道,杀人本来就是他的专长,他曾为集中营设计杀害几百万人的方法!”

  我道:“那是比法隆!”齐宾提⾼了声音:“比法隆就是陶格!”

  我大摇其头,表示不同意,梅耶连忙道:“不用争论下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陶格找回来!”

  我摊了摊手,说道:“我只知道他临时到了可伦坡,以我的力量而论,也无法作进一步的调查。”

  梅那道:“是的,我们可以调查他的行踪,世界各地都有我们的会员,我已经通知了在锡兰和印度的会员。卫先生,如果你有‮趣兴‬…”

  我不等他讲完,就道:“当然有‮趣兴‬,一有了他的行踪,请你立刻通知我,我亟想知道何以在见了他们之后,他们要匆忙离去!”

  梅耶点头离座,我和他们握手,告别。

  我相信,梅耶所属的那个组织,一有了陶格的消息,就立即会和我联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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