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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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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略想了一想,便明⽩了那声音的来源。

  这扇圆门,自然是通向金字塔的了,圆门一打开,‮道甬‬中的空气,和金字塔中停滞了几千年不动的空气,发生了对流,所以才产生出那种怪声来的,那就像是将耳朵对准了一只空热⽔瓶,耳际便会听到“嗡嗡”的声音一样。

  我连忙取出了一技尖笔,在右壁上写道:“这是空气对流声,我们不必惊惶。”

  费沙族长呆了片刻,点了点头,艾泊已打亮了电筒,向圆门之內照去。

  只见圆门之內,仍是一条‮道甬‬,但见那条‮道甬‬,却只能爬行,而绝无法站立起来。我取出了打火机,没有法子打得着火。这表示空气中甚至没有氧,我们当然不能除去氧气筒。

  艾泊试着先爬了进去,背着氧气筒,我们几乎连转⾝的可能都没有,只能慢慢地向前爬着。

  在爬行了约摸二十尺之后,前面又是一扇金铸的小圆门。

  在那扇小圆门上,铸着一个牛首人⾝的神像,神像虽小,但是形态猛恶,两只突出的眼晴,像是正在瞪着我们一样!

  我们都知道,如今我们已经深⼊到那个被⻩沙掩埋住的金字塔的中心了。

  在一个失踪了的金字塔的中心,这件事的本⾝,便带有极其诡异恐怖的意味。

  艾泊用力将那扇小圆门推了开来,他又向前爬出了两尺,突然,他的⾝子向下一倾,便跌了下去。费沙族长连忙伸手去拉他,却已慢了一步。

  我们两人,听到了重物坠地之声。

  据我的经验,这重物坠地之声,是在十尺左右之下传了上来的,也就是说,艾泊坠下了十尺左右,费沙回过头来看我,我焦急得想除下氧气筒的口塞来,向艾泊大声喝问,但几乎是在同时,我们又听得下面传来了长短不同的敲打之声。

  艾泊以摩士电码在向我们通话,我和费沙两人,仔细地听着,只听得艾泊敲出了如下的字句:“我跌伤了脚踝,但是不要紧,你们下来的时候要小心。”

  费沙立即回答他:“我们知道了。”他也是以摩士电码回答他的。

  在我们口中都塞着氧气筒的口塞的情形下,这自然是最好的通话方法了。

  费沙又慢慢地向前爬去,我看着他的⾝子,在‮道甬‬的尽头处伸出,然后也跌了下去。我再向前爬出,也同样地跌了下去。

  由于我和费沙两人,都有了准备,所以尽管我们⾝上负着沉重的氧气筒,也未曾受伤。我们先察看艾泊,幸运得很,他的伤势也不很严重,还可以行走。

  我将他扶起来,然后以电筒四面扫,以弄清楚我们究竟置⾝于何处。

  我们看到,如今我们是在一间石室之中,那间石室约摸二十尺见方,除了一具石棺之外,别无他物,那具石棺,⾜有十尺长,四尺宽。而在石室的另一端,则有一扇石门,可以通往他处。

  艾泊转头向我望来,手在石棺上敲着:“怎么样?”我回答他:“将石棺敲开来,我们要寻找的秘密,可能就在石棺中。”在我们进来的时候,是带备了必要的工具的,我们有硬度极⾼的凿子,也有缒子,我们三个人,沿着石棺的周围,工作起来。

  那石棺的棺盖,几乎等于半个石棺一样,原来的合处,可能还是装有石销的。所以我们三人,费了许多功夫,才将棺盖弄得松动,然后才用力将棺推了开来,棺盖发出隆然巨响,跌在一边,我们一齐定晴看去,不噤苦笑了起来:在石棺里面,还有一具铜棺!

  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将石棺打开,只当可以看清石棺里面的东西了。

  怎知石棺里面,竟还有一具铜棺。

  我最先俯下⾝去,去检查那具铜棺,我立即扬手作欣之状,因为我发现那具铜棺,是用几个栓将棺盖拴住的,只要‮子套‬铜栓,棺盖便可以打齐了。

  我们三人,将栓拔去,又将沉重的铜棺棺盖,搬了开去。

  我们看到了一具木乃伊。

  那具木乃伊,和寻常的木乃伊,并没有不同之处,包扎得十分好。在木乃伊之旁,并没有别的东西。我摊了摊手;向那扇门指了一指。在这里既然是一无所获,我们当然要深⼊一层了。

  艾泊则指着氧气储量的指示表,我回头一看,也不噤呆了一呆,我们的氧气,已经用去了一半了。我向费沙望去,费沙敲出了电码:“我退出去,带人运氧气筒进来,你们继续前去。”

  我点了点头,费沙退了出去,我和艾泊两人,到了那扇石门之前,用力推去,那扇门竟能给我们推得开,我们一齐走了进去,那是另一间石室,石室之中,有着一张铁铸成的桌子,桌子的形式十分奇特,像是‮国中‬人利用天然树做成的几一样。

  在那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只⻩铜盒子,那⻩铜盒子只有一尺见方,除此之外,这问石室中-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我拿起那只沉甸甸的盒子,摇了摇,盒中有东西在“卜卜”作响。

  那只⻩铜盒子,一看便知道和王俊给我的那⻩铜箱子,是出于同一个匠人之手的。我心中想,使透明人变为正常人的秘密,是不是就在这盒子中呢?还是在这只盒子中,所放的那种会发出异样的放光,可以使人变成透明的怪物的矿物呢?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么我们到这里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但如果是后者的话,在这间石室中,我们没有法子避得开透明光的照,我和艾泊两人,也无可避免地要成为透明人了!

  我呆立了片刻,艾泊不断地询问我:怎么样?

  我抬头看了看,这间石室,别无通道,看来我们在金字塔的中心部份,而整个金字塔,全是石块,也只有中心部份有这样两间石室。

  我将事情的经过,用电码大略地向艾泊解释了一遍,艾泊到这时,才知道我所说的隐⾝一事,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摊了摊手,敲出了如下的电码:“如果我们命中注定要变透明人的话,那就做透明人好了,设法将那盒子打开来吧。”

  我动用了手中的凿子和缒子,大力向那只⻩铜盒子的盖凿去,没有几下,盒盖和盒子连接的绞链,便已被我凿断了,我将盒子盖掀了开来,我立即后退了一步,心中狂跳起来。

  盒子中放着一块四只拳头大小的一块矿物——我说不上那是什么来,所以只能称之为“矿物”那东西发出一种十分奇异的光芒来,而不是一种。而有多种的光芒,⾊彩的绚丽变幻,是我从来也未曾看到过的。

  我呆呆地望着那块矿物,那种奇丽的彩光是一道虹,突然被碎了,而虹的七彩,红、橙、⻩、绿、青、蓝、紫,又各自合变化,成了几十种其它的颜⾊,各自在争妍竞丽,那实是不可思议的一种现象,我顿时像是不是属于这个地球的人一样——我的的确确有这样的感觉!

  我一面在站着发呆,一面心中想着:这一定是透明光了,这一定就是使人变成透明人的光芒,我已经在变了么?

  我连忙向我的⾝子看去,它们没有变,我手上的肌⾁还在,并没有消失,我卷起⾐袖,臂上的肌⾁也还在,未曾从我的视线上消失。

  我再向艾泊看去,他显然也为那种夺目的光彩而在出神,他也和常人一样,未曾起变化。

  那竟不是透明光么?还是时间尚短,变化还没有发生呢?

  我那时竟蠢得只知道去寻求这个答案,而不去立时将盒子盖盖上。

  我⾜⾜站了近十分钟,才突然想起,若是时间还不够使我变成透明人的话,那我一定要将盒盖快些盖上才是。我连忙盖好了盒盖,才听得艾泊打出了电码:老天,这是什么东西啊!

  我回答他:那就是透明光。

  艾泊不同意:我们两人怎么没有变成透明人。

  我苦笑着:我也不明⽩,我真的不明⽩,那东西是矿物,所发出的奇异光芒、一定是透明光…等一等…等一等…我敲打电码到了这时,突然想了起来,王彦和燕芬都曾告诉过我,他们所看到的,是一片夺目的⽩⾊的光芒,而不是多彩的!

  我停了片刻,继续敲打着,节奏快了许多,那是因为我心中的‮奋兴‬,我记起来了,透明光是一种強烈的⽩⾊光芒,并不是多彩的,像我们如今所见到的那样,我们所找到的,一定是“反透明光”也就是我们进行的目的达到了。

  艾泊敲道:“那我们快带着盒子,退出去吧,氧气快要用完了。”我点头答应,将那只⻩铜盒子挟在肋下,向外走去,艾泊跟在我的后面。

  我们两人在‮道甬‬中爬行着,刚好到了‮道甬‬的尽头,费沙已带着人来了。我们关上了通向金字塔內部的小圆门,除下了氧气面罩。

  费沙问道:“怎么退出来了?”

  艾泊道:“我们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费沙道:“不必再到金字塔中去了么?”

  我道:“相信不用去了。”

  费沙笑道:“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我已经用一具发报机,向我们在开罗的代表联系过了,他认为你的建议,的确是可以使我们这一族恢复自由的,他已经和‮府政‬在接头了。”

  我握住了他的手,道:“我要衷心地祝贺你成功。”我们通过‮道甬‬,又从那口井中,爬了出来,费沙还要留我们在古城中逗留几⽇,但我却心急着要赶回开罗去,因为我知道王彦和燕芬两个,在那孤岛之上,一定是等得心神俱焦了。

  我们和费沙族长告别,步行回到我们的营地,艾泊在营帐中躺了下来,道:“卫斯理,当你和尤普多动手的时候,真吓死我了。”

  我笑了一下,道:“别说是你,我也吓得冷汗直淋。”艾泊望着我,道:“你这个‮国中‬人,似乎是无所不能的。”我连忙道:“艾泊,你千万别那么说,我其实只是一个浪子,哪里当得上无所不能这个称号?”

  艾泊道:“你如今已掌握了隐⾝法,还不算是无所不能么?”

  我道:“我绝不想做隐⾝人,因为我知道有一个非常能⼲的人,在成了隐⾝人之后,本已没有做人的乐趣了!”

  艾泊笑了起来,我又道:“我只是想去救两个已成了透明人的年轻人,我走到他们的面前,将盒盖一揭开来,盒中矿物所放出七彩的光线,使他们在刹时间回复正常,我的冒险也有代价了。”

  我一面说,一面伸手按在那只盒子的盒盖上,那盒子就在我的面前,而我是盘腿坐在地上的。当我讲完之后,我的手便提了起来。

  那只⻩铜盒子,是被我凿断绞链的,所以盒盖只是盖在盒上,而当我手提起来之际,盒盖震动了一下,向旁移动了寸许,盒盖和盒子之间,便出现了一道

  也就在那道中,一道強烈之极的⽩光,陡地了出来!

  那道⽩⾊的光芒,是如此之強烈,像是在刹那之间,有一团灼热的,⽩⾊的火球,跌倒了我们的帐篷之中一样,艾泊陡地坐了起来,在刹那之间,由于強光的,我什么也看不见。

  也就在那时候,我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怖之感,我的⾝子甚至也在籁籁地抖着,我只听得艾泊叫道:“天啊!我的手!”

  我连忙低头,向我自己的手看去。我也怪声叫了起来:“我的手…”我的手,我放在⾝前的手,手上的肌⾁正在从我视线中消失,那变化是如此之快,令得我心中,甚至还不及去转什么念头,我的两只手,便已经成为两副骨骼。

  就在这时候,我陡地听到了哭泣之声,我连忙转过头去,只见艾泊双手掩面——不,是两副手骨,掩住了一个骷髅。

  听声音,他是正在哭泣,但是我无法肯定他是不是真的在哭泣,因为他头脸上之肌⾁,已完全在视线中消失了,我没有法子可以看得出他面上的神情来。

  我不由自主地向自己的脸上摸去,当然我面上的肌⾁还在,但是我却知道,它们一定已是看不见的了。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之中,我的心情慌,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

  然后,我才勉強恢复了一点神智,扑了过去,将铜盒的盒盖盖上。

  刚才,由那矿物放出来的极亮、极⽩的光芒,充満了整个帐篷,这时,铜盒盖一被盖上,帐篷之內,顿时成了一片黑暗。

  我不断地着气,虽然我还不至于哭出声来,但是我的心中,却真正地想哭。我像是回到了童年,一个人在黑夜中失了路途。又像是处⾝在一个极度的恐怖的噩梦中,我內心的恐惧,是难以形容的,我想起了那册“原⾊热带鱼图谱”中对透明鱼的注释:有着自我恐惧感。我如今成了一个透明人,我才知道那种难以控制的恐惧,那种产自心底深处,紧紧地攫住了你体內每一神经,每一个细胞的恐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比起一个等候判决的谋杀犯,一个要被人行私刑的无辜者的恐惧心情来,更要令人难以抵受。

  我可以自夸他说,我和艾泊两人,都是极其坚強的人。

  但这时,艾泊不断地哭着,我则只是像离⽔的鱼儿一样地着气,像是除了这两个动作之外,我们什么都不能做一样。

  过了许久,我才渐渐克服了那种致命的恐惧之感,心中觉得略为好过了些。

  文泊在这时候,也止住了哭声,但是他的声音仍是十分呜咽,道:“卫斯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深深地昅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但我们已变得透明人了。”

  文泊道:“为什么变了,你…曾经说那盒中的东西,所放出来的是“反透明光”为什么忽然变了,变成透明光了?”

  我苦笑着,捧着头,摇着,艾泊转过头去,不看我。一副牙骨捧住一副头骨在摇着,这绝不是好看的景象,那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我道:“我不知道为什么!”

  艾泊道:“卫斯理,我们怎么办?”我道:“我只知道,如果我们再继续受那种光芒照,我们便可以成为隐⾝人,那…或者比现在好些。”

  艾泊几乎毫不考虑,道:“不!”

  我也想不到,为了要使王彦和燕芬两人,不再继续做透明人,我来到了埃及,经过了那么曲折的过程,但结果我自己却也变成了透明人!

  我颓然地坐着,艾泊不断地道:“卫斯理,想想办法,想想办法,我不要变成透明的怪物,我也不要做隐⾝人,让我做一个普通人吧,让我做一个酒鬼,一个微不⾜道的开罗街头的流浪者!”

  我没有法子回答艾泊的话。

  因为我也不愿做透明人、隐⾝人,我宁愿是一个生満了疥疮的乞丐,躺在街头捉虱子,自己可以看到自己的肌⾁,而不是看到自己的骨头。

  好一会,我才道:“你还记得在金字塔中心么?”艾泊道:“有什么好记的?”

  我道:“同样的一块矿物,为什么那时放出来的,是七彩绚丽的光芒,而到了帐篷之中,便成了亮⽩的透明光了呢?”

  文泊道:“谁知道,或许是有一个巫鬼,喝一声变,就变成那样了。”

  我又呆了一会,才道:“艾泊,你不要灰心,据我知道,在几十年前,到达埃及的透明人,的确是在坟及,恢复原状的。在埃及,一定有着一种物事,可以放出‘反透明光’来的。”

  艾泊道:“你一度曾经说你已经找到了反透明光!”

  我手又按在盒盖之上,终于,我又揭开了那盒子的盒盖来。

  在耀目的⽩光之中,艾泊惊叫道:“作什么?”

  我迅速地向盒中看了一眼,又将盒盖盖上。

  盒中所放的只是一块矿物,大小形状,都和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一样。

  只不过当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它放出来的是七彩绚丽的光芒,而如今,却是耀目的⽩光。为什么它会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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