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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冰原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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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心洪炉--第三部:冰原亡命

  第三部:冰原亡命

  看到张坚指着我,一句话也讲不出来,我连忙回过头去,也不噤呆了,那矮子的整个头颅,竟因为我的一拳,而跌了下来!

  我连忙松手,那个已没有头颅的矮子,⾝上发出一种“嘟嘟”的怪声,和另一个矮子,一齐向外冲了出去。

  我退后了一步,注视着落在地上的那个铜面罩,在最初的一分钟內,我惊骇莫名,但是我随即镇定了下来,因为地上一点⾎也没有。

  如果说,我的一拳,竟大力到能将那矮子的脑袋,打得和脖子脫离关系的话,那么怎么会没有⾎呢?我连忙一俯⾝,将那矮子的头,提了起来。

  那时,我和张坚两人,都已看清,在铜面具之內的,本不是一颗人头。

  在铜面具之內的,也不是“紫红⾊的八爪鱼”我们看到的,是许多精巧之极的电子管,整齐地排列着,还有许多我们所看不懂的小型仪器,以及复杂之极的线路。

  那些线路,全是比头发还细的银线连成的。

  这几乎是不可相信的,但是,这却又是铁一样的事实:那些⾝材矮小,戴着铜面罩,穿着橡⽪⾐,会“说”纯正英语的,并不是人!如果一定要说他们是人的话,那么他们只是配了电子脑的机器人!

  能够将机器人做得这样子,这不消说是科学上的极大成就。这时,我心中有点怀疑那个杰弗生,是不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地球上的人!

  因为这个空中平台上的一切,似乎都不是地球上的科学家所能做得到的。

  (一九八六年按:这种机器人,当时是幻想,现在也已是事实了。)

  最简单的便是,那样強烈的磁,到目前为止,地球上的科学家,还只能在实验室中得到,而不能付诸应用。如果能应用的话,那么,‮机飞‬将一点军用价值都没有了。

  再说,这座空中平台,又是凭藉着甚么动力,而能停留在三万五千尺的⾼空呢?

  这都是我这个对科学一知半解的人所无法了解的,但是我相信即使这方面的专家,也必然瞠目不知所对,讲不出所以然来。

  我将我手中所捧的“电子头”给了张坚,张坚苦笑着接过来,看了一回,道:“我简直不能相信这是事实。”我大声道:“杰弗生先生,我相信你一定能听到我的声音的,是不是?”

  杰弗生的声音,立时在这间房中响了起来,他道:“是的。”

  杰弗生的声音,绝不是从甚么传音器中传过来的,因为听来绝没有这样的感觉,杰弗生的声音,听来就像是在你的对面有人讲话一样。

  这当然又是一种我所不知的新型传音器所造得绝佳效果。

  我立即道:“那就好,我请你在我们还没有破坏这里的一切之前,放我们离开这里。”

  杰弗生道:“卫先生,别威胁我们,你破坏不了甚么的,当然,你们也暂时不离开这里。”

  我冷笑道:“你以为你可以永远将我们扣留在这空中平台上么?”

  杰弗生道:“不是扣留,我是要请你们在这里住下来,当作客人,在我们实验完全成功之后,你们便可以离开这里了。”

  我“哼”一声:“你们究竟在从事甚么实验?”杰弗生的回答,大大地出乎我们两人的意料之外,他以十分沉着的声音答道:“我们在实验一种可以使地球在不知不觉中毁灭的力量!”

  我和张坚一呆,我们绝不以为杰弗生是在胡言语,因为这“空中平台”上的一切,都太先进了,凌驾地球上任何角落的科学成就之上!

  我道:“你自己不是地球人么?为甚么要毁灭地球?”

  杰弗生道:“我只是寻找毁灭地球的方法,而还不准备立即毁灭地球,只要地球上的首脑人物,肯服从我的命令的话。”

  我道:“我不明⽩你的意思。”

  杰弗生哈哈地笑了起来:“你不明⽩么?一柄弹簧刀可以指吓一个夜行人,令他将钱包出来;同样的,我们毁灭地球的法子,就可以威胁全世界,使世上所有的‮家国‬,都听命于我们。”

  我冷冷地道:“你们究竟是甚么人?”

  杰弗生道:“是我和我的朋友,你没有必要知道。”

  我想多了解一些他们的情形,又道:“你们所有的一切,全是地球上的科学家所不能达成的东西,你们真的是地球人么?”

  杰弗生又笑了起来:“当然是,我的家乡在南威尔斯,我是牛津大学的博士,又曾是‮国美‬⿇州工学院的教授,你说我会是别的星球上的怪物么?”

  我冷冷道:“那倒难说,我以前遇到一个土星人,他甚至是我在大学中的同学。”

  杰弗生大笑了起来:“土星人,哈哈,土星人,这太可笑了!”他这句话讲完之后,便寂然无声了。我连问他几句,都得不到他的回答。

  张坚也大声地叫嚷着,不久,我便发现我们的叫嚷,实在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我劝张坚冷静了下来,仔细地检视着这间房间中的一切,看看可有出路。虽然冲出了这间房间之后,我们仍然是在三万五千尺⾼空,但是总比困在这一间房间之中好得多了。

  我费了一小时之久,除了发现了一些电线也似的东西,和我不明⽩的一些仪器表之外,别无发现。我发觉门、窗都是绝不可破的,而且整幅墙壁上,都像是有着无数的小孔,新鲜的空气,自这些小孔中透⼊,起着调节的作用。

  这里的一切,可以称得上是天上人间,但如今我们却是被软噤的人,我们的心情焦急难耐,一点也感不到这里的好处。

  我们一筹莫展,过了四个小时,才有听到了杰弗生的声音。他道:“张博士,或许我的话,不能令你信服听从,但是你的一位老朋友来了,他的话,我相信你一定肯听的了?”

  张坚怒意冲天,道:“你别见鬼了,在你们这里,我怎会有老朋友?”

  张坚的话才一出口,便有一个‮国美‬口音道:“张,你怎么骂起老朋友来了。”

  张坚陡地站了起来,他面上的神情,惊喜、恐骇,兼而有之,我忙道:“怎么了?”张坚本没有听到我的话:“是你么?罗,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口音笑道:“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已经死了,是不是?”随着那口音,门打了开来,一个精力充沛的人走了进来。

  他约莫三十出头年纪,⾝子结实,一头红发,张坚面上的神情更是惊愕,他望了望那‮国美‬人,又望了望我,忽然道:“在⾼空‮炸爆‬的‮机飞‬中,可能有生还的人么?”

  那‮国美‬人笑道:“可能的,我就是。”

  张坚摇着头,难以说得出话来,我看出张坚的精神,十分紊,忙走到他的⾝边:“张坚,这个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张坚道:“他是一个已死了的人。”

  我忙道:“别胡说,他正活生生地站在我们的面前。”

  张坚仍然坚持道:“罗是死了的,三年前,他因公旅行,他搭的客机在纽西兰上空‮炸爆‬,据目击者的海军人员报告,‮炸爆‬一起,整架‮机飞‬,便成了碎片,机上四十余人,自然毫无生还的希望,罗也是其中之一,可是,他…你能说他未死么?”

  一架‮机飞‬在空中‮炸爆‬,火光一闪,‮机飞‬成了碎片,里面的人,自然毫无生还的希望,从张坚脸上的神情看来,站在我们面前的人,的确是罗

  我低声道:“他可能是罗的孪生兄弟。”

  站在我们面前的那个“罗”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张,你可还记得,我那次因公旅行,在你送我离开基地时,你托我在经过纽西而克利斯丘吉城的时候,要我去问候慕兰么?”

  张坚的面上,立时红了起来。“慕兰”是一个女子的名字,看情形还是张坚的好朋友,所以张坚听了,脸上会发红起来。

  但是张坚的面⾊,立时又变成煞⽩,他马上的道:“你,你…你真是罗-強脫?”

  对方的回答是:“不错,我就是罗-強脫。”

  张坚叹了一口气,双手捧着头:“这怎么可能,这怎能使我相信!”

  罗笑道:“你怎么啦,你看到我活生生地站在你的面前,还不信么?”

  张坚挥着手:“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罗笑道:“我当时甚至不知道‮机飞‬起了‮炸爆‬,我只觉得突然地,我的⾝子,被甚么东西托住了向上飞来,接着,我便穿过云层,来到了这里。”

  罗正在讲着,杰弗生已推门进来,接口道:“在‮炸爆‬发生时,我遥程指挥一块飞行平板,将強脫先生载了出来,我们从此成了好朋友。”

  我冷冷地道:“‮机飞‬上还有四十余人?”

  杰弗生摊了摊手,并不出声。

  我正视着他:“那些人被你谋害了,因为你要得到罗,所以你将那架‮机飞‬
‮炸爆‬,是不是?”

  杰弗生又耸了耸肩,仍是不出声。

  我知道我是料对了,杰弗生是一个魔鬼,他有着超人的学问,也有着非人的狠心。我几乎又想扑过去打他,但是,罗却作了一个手势:“我们如今是三个人,我,和另一位世界著名的地质学家,藤清泉博士,我们由杰弗生教授‮导领‬。”

  藤清泉博士,那可以说是⽇本的“国宝”谁都知道⽇本是火山国,火山爆发,地震是最常见的事,而藤清泉博士,正是火山学、地质学的专家,世界的权威,他是在三年前,巡视一个大火山口时,突然失踪的,一般的推测,是他不慎跌进了火山口中,因而丧生,却想不到他的也给杰弗生召了来。

  我冷笑道:“我不信藤清泉博士会⾼兴在这里。”

  我的话才一出口,便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我⾼兴的,年轻人!”

  接着,一个⾝材矮小的老者,便走了进来,他额上的皱纹,多得出奇,一望而知是一位博学的长者。我忙道:“藤博士,我素仰你的大名,你以为发一个野心的梦,是很⾼兴的么?”

  藤清泉不悦地道:“年轻人,我不明⽩你在说些甚么,我只知道我在从事的工作,可以使地球得以保存,人类得以不灭!”

  藤清泉说来十分正经,绝不像是在儿戏,我心中不噤奇怪了起来:到底他三个人在这里闹甚么花样呢?杰弗生道:“简单得很,张先生,卫先生,我要你们两人,参加我所‮导领‬的工作。”

  我立即道:“要我拿弹簧刀去指吓一个夜行人?这种的事情我不⼲。”

  杰弗生道:“事情绝不那么简单,正如藤博士刚才说的,我们可以说是在拯救地球。”

  我‮头摇‬道:“那便轮不到我了,你们都是第一流的科学家,而我的科学常识,却还停留在中‮生学‬的阶段。”

  杰弗生道:“正因为我们全要专心致力于研究,所以有许多事情,我们便难以办得到,这许多事情,需要一个异常能⼲、勇敢的人去办,卫先生,你可以说是我们的好运气,是最恰当的人选了。”

  我‮头摇‬道:“请别给我戴⾼帽子,我不是你们所要的人,我不想在你的空中王国中作大臣,我只想要回去,回地上去!”

  杰弗生的面⾊沉了下来:“你不答应?也好,等我们的实验告成之后,你可以回地面上去。”

  我怒意冲天:“你们的实验,甚么时候——”

  然而,我的话还未说完,便住了口。

  因为就在这时,有两个矮子,向房中直冲了进来,来到了我的面前。

  那两个矮子,是戴着铜面罩的,我已经知道这样的矮子,全是受电子脑控制的机器人,准确地说“他们”是受杰弗生直接控制的“他们”所说的英语,如此纯正,和杰弗生所讲的,几乎完全一样,自然也是这个道理了。

  我自然不知道这两个机器人冲到我面前来的真正用意,但是我看到房门开着,这却是我冲出去的一个机会。我不知冲出去之后,下一步如何,但总比关在密室中来得好一些了。

  我双手一分,待将面前的两个“人”推开。可是,就在我的双手刚一接触到那两个“人”的“⾝体”之际,我突然觉全⾝一⿇,似乎有一股強烈的电流冲进我的⾝体。

  在那一瞬间,我只听得张坚和藤清泉博士两人,都发出一下惊呼声,我自己则看到,在我的⾝体之上,迸起了一阵浅蓝⾊的,十分美丽的火花来。

  紧接着,我眼前一黑,便甚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首先感到我是躺在一个十分柔软的东西上面。我睁开眼来,却又甚么都看不到,只看得到⽩云,我实是难以明⽩那是怎么一回事。

  我勉力定了定神,将我和张坚两人的‮机飞‬,被神奇地昅上来开始,一直到昏了过去的事,想了一遍。我当然是昏了过去之后被移来这里的了。

  我看来是躺在云上,但是云的上面可以躺人么?还是我已经成了灵魂,所以轻若无物呢——在这种奇异的遭遇之下,的确会使人想⼊非非的。

  我又化了近十分钟的时间,才弄明⽩我是在一个“泡泡”之中。那个“泡”像是肥皂泡,我就像是因在肥皂泡当中的一苹小虫,在“泡”外,是厚厚的⽩云“泡”是一层透明的,看来十分薄的东西,但是它有弹,十分坚韧。

  我抓得住这层东西,将它撕、拉、用⾜踏,用力地踢,它却只是顺我施的力道而变形,但是却绝不破裂,等我不用力时,它便回复了原形。我真怀疑我是如何进⼊这“泡”中来的。

  闹了好一会,我放弃了撕破这层透明薄膜的企图,又躺了下来。

  老实说,如果不是那种情形之下,躺在那层薄膜之上,那比任何软胶都来得舒服,我躺了片刻,忽然想起了火!

  这层薄膜可能怕火,我连忙摸出了打火机,打着了火,但是,我却又吹熄了火头。

  当然,有可能打火机一凑上去,那层薄膜立即便化为乌有,但是,我将怎样呢?如今我的四周围全是厚厚的⽩云,我是仗这层薄膜承住⾝子的。

  如果薄膜一破,我会跌到甚么地力去呢?

  可能下面,就是那座空中平台,也有可能,我会自三万五千尺的⾼空,直向下跌去。虽然我‮望渴‬回地面上去,但是这样的方式,我还是不敢领教的。

  我试图弄清楚,这一个将我包围住的大泡泡,是怎样会停在空中的。

  我没有法子看到任何东西,在大泡泡外面,就是浓厚的⽩云,我站了起来,我的整个人,便陷⼊了下去,那层薄膜贴着我的脸,我抓住了那层薄膜,向上爬去,爬⾼了几步,我便开始向外摸索。

  但是我却摸不到任何东西,那个大泡泡像是自己浮悬在空中一样。

  我心中暗忖如果这时有甚么人看到我,那么看到我的人心中不知有甚么感觉,我还算是一个人么?还是只是一苹小飞虫呢?

  爬了半晌,我又停了下来,再次取出了打火机。

  我将打火机在手中玩弄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将之向那层薄膜上凑去。

  在那一瞬间,我的心中,实是紧张到了极点!

  火头碰到了那层薄膜,在几乎不到一秒的时间內,整层薄膜,都化为红⾊,我的⾝子立即开始向下跌去,我双手挥舞,想抓些甚么,但是却又没有东西可供抓手,丝丝⽩云,在我的指中溜走,很快地,便穿出了云层,看到了青天。

  我真奇怪,在那时候,我的心中,竟出奇地镇定,我抬头向上看去,一大团⽩云在空中停着,我知道在那团⽩云之中,有着一座空中平台。

  向下看去,是一片⽩⾊,那是南冰洋和南极洲的‮陆大‬,不论是海是陆地,在南极都是⽩⾊的。

  我⾝子下堕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到一分钟,那种⾼速度的移动,已使我的心房,剧烈地跳动,使我的耳朵发出了轰鸣声。

  也就在这时,我看到一苹海⻳也似的飞船,向我飞了过来,绕着我转了一转。从飞船中传来杰弗生的声音:“你愿意回地面去,还是参加我们?”杰弗生错了,他以为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一定会向他屈服了。

  他的错在两方面,一方面是他以为我会屈服,二方面是他以为我还能开口答他。事实上,没有一个人能在这样⾼速的下跌中开口讲话的,我已下跌至少有五千尺,试以‮速加‬度公式计算计算着,我此际下跌的速度,是何等地惊人!

  杰弗生的声音,仍不断地从飞船中传了出来,而我则仍不断地向下落去,渐渐地,我只觉得我的面上,如同刀割一样地痛,我的脑子像是要突破脑壳而迸溅出来,我的耳际,只听得一阵一阵,如同天崩地裂也似的声音,杰弗生在说些甚么,我本听不到了。

  在我觉得再难忍下去之际,我突然觉得下降之势,在骤然间停止。

  那种⾼速度的下降,使人感到难忍的痛苦,而在⾼速的运行中,突然停止,那种痛苦却更是惊人,刹那之间,我的五脏六腑都在我的体內翻腾!

  我相信如果我不是受过严格的‮国中‬武术训练,而又锻炼有素的话,我一定会昏过去了。

  而就是这样,我也经过了一分钟之久,才看清楚了那苹飞船。

  那苹飞船又在我伸手可及之处,从飞船中突出了一块圆形的布网,将我兜住,那布网闪闪生光,看不出是甚么质地,但是一定极其韧,因为我刚才跌进网中的时候,只感到突然停止,并没有感到疼痛,我耳际又听到了杰弗生的声音:“⾼空的旅行,不怎么舒服吧,你到底还要我救你。”

  我向下看去,飞船在南冰洋的海面上飞行,距离海面,不会⾼过一千五百尺,因为我可以看到一苹一苹蹲在飘动的冰块上的海豹。

  我忽然想到,我既然能够忍受下落了二万多尺,再下降千来尺,当然也不算甚么。下面是海,我跌下去不会丧生的,我可以游上岸去,慢慢再想办法。

  我何必要向杰弗生屈服呢?

  我迅速地转着念,冷笑道:“我曾要你来救我么?”

  杰弗生的声音之中,带着怒意:“如果你不要我救,你可以跳下去。”

  我冷笑:“当然我可以跳下去,但是却会有自以为是的人,又将我接住的。”

  杰弗生的声音更怒:“绝不!”

  我站了起来,作了一个跳⽔的‮势姿‬,⾝子一耸,向下猛地跳了下去。

  我抬头向上看时,只看到那艘飞船以极⾼的速度,冲天而去。

  而当我再向下看时,海面已十分接近了。恰好有一大块浮冰,正在我的下面。我只好祈祷上帝,因为我如果落在海⽔中,我可以有一成生还的机会,而如果我跌在冰块上的话,我生存的机会是等于零!

  那块浮冰很大,它甚么时候才飘出我跌下去的范围之中呢?

  我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听凭命运来决定,终于“通”地一声,我感到了刺骨的寒冷,我立即睁开眼来,⽔是异样的绿⾊。

  我连忙浮上了⽔面,那块浮冰,在我三十公尺之外,这时,我又嫌它离我太远了,我连忙游向那块浮冰,当我爬上浮冰的时候,我的⾝上硬捆绑地,已经结了冰,而我的⾝上,犹如千万柄小刀在切割一样,那是冰,像利刃一样的冰。

  我爬上了浮冰,倒在冰上。

  我实在不想动,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倒着不动,那我就再也没有动的机会了!我挣扎着站了起来,在站起来的时候,我的⾝上,响起了“锵锵”的声音,一片片冰片,自我的⾝上向下落来。

  当我摇晃着⾝子,好不容易站定了的时候,我看到一堆雪,向我缓缓地移近来,我以为我是眼花了,我眼睛。

  我的确是眼花了,向我缓缓移近来的,并不是一堆雪,而是一头⽩熊。这是一块在海面上飘流的浮冰,上面怎会有一头⽩熊,这是我所不能明⽩的事。

  然而我却知道,⽩熊是一种最凶猛的动物,尤其当它在饥饿和受伤的时候,凶大发,那简直是最可怕的东西。

  (一九八六年按:这一段,就是卫斯理故事中的著名笑话:南极的⽩熊。南极是没有⽩熊的,早就应该改去这一节,但还是不去改它,这是少有的固执,正是卫斯理的格,所以,才更值得保留。)

  如今,在向我移近来的那头⽩熊,肚子显然不,而在它的凶光四的眼睛中,也找不到任何友善的影子,它之和我绝不能和平相处,乃是再明显不过的一件事实了。

  而事实上,⽩熊在浮冰上之需要我,和我之在浮冰上需要⽩熊,是完全一样的,就算那头⽩熊愿意和我和平共处,我也不会接受的。

  因为在这块浮冰上,我生存的机会接近于零。

  但如果我能够杀死这头⽩熊的话,那么我生存的机会,便可以提⾼到百分之三十左右了。

  我站着,⽩熊在来到了离我五六步左右处,蹲了下来不动,我⾝上寒冷的感觉已一扫而空了,只觉得⾝子在发热,我已取了一柄锋刃约有八寸长的弹簧刀在手,并且弹出了刀⾝。

  一柄八寸长的弹簧刀,应该是一柄十分厉害的武器了,但也要看你是对付甚么样的东西。它用来对付一头美洲黑豹,也是⾜够的了,但是⽩熊,它的脂肪层便厚达四寸至五寸!我不噤苦笑了一下,但这是我唯一的武器,我难道能用冻得⿇木的双手去对付它么?

  ⽩熊在我的面前,蹲了约莫两分钟,才伸出了前爪来,向我的⾝上抓了一抓。

  那显然是它不能确定我究竟是甚么东西,而在试探,我站着一动不动,它的利爪”嗤”地一声响,将我前的⾐服,抓去了一大片。

  我仍然站着不动。熊是一种十分聪明的动物,要骗过它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却也不是骗不过的,只要你够胆大、够镇定。

  ⽩熊将抓到在手中的那一大片⾐服,送到了鼻子之前嗅了一嗅,发出了一下失望的低吼,转过⾝去,就在它一转过⾝去的时候,我猛地跳起⾝来,骑到了它的背上,弹簧刀迅速地起落,在它的脖子上,一连刺了三下,三下都是直没至刀柄的。

  然后,那情形和世界末⽇来临,也相差不远了,⽩熊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将我从它的背上,掀了下来,我在冰上滚着、爬着,逃避呼啸着、飞奔着要来将我撕成碎片的⽩熊。

  ⾜⾜有半小时之久,或者还要更久些——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谁还去注意时间呢?⽩熊的⾝上,已染満了⾎迹,它倒了下来。

  我则拖着筋疲力尽的⾝子,远远地看着,着气,等到我的气力又恢复了一分时,我又跃向前去,将刀锋在它的背上-出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熊的四爪挥舞着,厚厚的冰层在它的四爪握击之下,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坑洞,它的生命力竟如此之坚韧,我实是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是等到它先死去。终于,⽩熊不动了。

  我还是不敢接近它,直到自它脖子上的伤口处冒出来的已不是鲜⾎,而只是一串一串红⾊的泡沫时,我才向它走了过去。

  ⽩熊显然已经死了,我以刀自它的颔下剖起,用力将熊⽪剥了下来,又割下了几条狭长的⽪来,将整幅⽪扎成一件最简单的⾐服,然后,除去了我⾝上的“冰⾐”将一面还是⾎⾁淋漓的熊⽪,披在⾝上,并且紧紧地扎了起来。

  在⾝上扎了熊⽪,我便不再感到那么寒冷了,我切下了两块熊⾁来。

  火炙熊⾁,乃是天下美味,但是我现在却只是生啃⽩熊⾁,那味道绝不敢恭维。

  但是我知道,如果我肚中不补充一些东西的话,我将会饿死!我估计这头⽩熊,可以给我吃上十天左右,十天之后我将如何呢?我不敢想,但十天之中,可以发生许多事情了,可以有许多许多希望。

  我靠着一块冰,坐了下来,这时候,我甚么都不想,只想昅一支烟。我记得我袋中是有烟的,我连将忙将之取了出来,可是那是结了冰的烟丝!我小心翼翼地弄下了半枝来,放在掌心上,让太晒着,这时,恰好是南极漫长的⽩昼开始的时候,整整半年,太是不会隐没的,太的热度虽然等于零,但烟还是慢慢地温了,又由温而渐渐地乾了。

  我的打火机早已失灵,我又将一块冰,用力削成了凸透镜的形状,将太光的焦点,聚在烟头上,拼命地昅着,奇迹似地,我昅到了一口烟。

  得深深地昅着烟,享受着那种美妙无穷的感觉,我深信世界上从来也没有一个人,以那样的辛苦代价而昅到半枝烟,也没有哪一个人,能够在半枝普通的香烟上,得到那么大的享受过。

  (一九八六年按:昅烟,是一种过了时的坏习惯!)

  在昅完了那半枝烟后,我便没有事可做了,我裹着熊⽪,坐在冰上,抬头向天上看去,天上许多⽩云,有的停着不动,有的以拖慢的速度在移动着,从下面看上去,我绝对无法辨得出那一块⽩云之中,隐蔵着杰弗生教授的空中平台。

  由于全是⽩天,太只是在头顶作极小程度的移动,而我又没有南极生活的经验,我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夜,我只知道当饿至不能再饿时,便去啃生熊⾁——我试图利用冰块,以聚焦的办法来烤熊⾁,但是却失败了,熊⾁在略有温度而仍是生的情形之下,更加难吃!

  我不敢睡得太久,因为人在睡眠的时候,体温散失得快,容易冻死。我只是在倦极的时候,勉強睡上半小时,然后便強迫自己醒来。

  我就这样地维持着生命,直到那块浮冰,突然不动,而向前看去,只看到一片雪⽩的冰原,海⽔已只是在我⾝后为止。

  我向前看去,看到有几苹企鹅,正侧着头,好奇地望着我。我苦笑了一下,心中想:至少我可以换一下口味了:生企鹅⾁!

  我换上了自己的⾐服,但是将那熊⽪卷了起来,又提上了一条熊腿,开始踏上了冰原。

  企鹅见了我并不害怕,反倒一摇一摆地围了上来,我轻而易举地捉住了一苹,喝着它的热⾎——这使我舒服了不少,因为这是不知多少⽇子来,我第一次碰到的热东西。

  我向前走着、走着。遇救的希望是微乎其微的,但是我却不能不走。

  永恒的⽩天,给我心理上的安慰,因为一切看来只不过像是一天中的事——这使人较有信心。

  我抬头向前望去,冰原伸延,不知到何时为止,那种情形,比在沙漠中还可怕得多,当然,在冰原上,不会渴死,不会饿死,不会被毒蝎毒蛇咬死。但是在沙漠中有获救的希望,在冰原上,你能获救吗?

  我一想到这一点,不噤颓然地坐了下来,痛苦地摇了‮头摇‬。

  也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一阵尖利之极的呼啸声自前面传了过来。那种呼啸声的来势,当真是快到了极点,当我抬起头来观看的时候,刹那之间,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像是有千万匹⽩马,一起向我冲了过来一样。但冰原上当然不会有那么多⽩马的。

  当我弄清楚,那是南北极冰原上特有的磁风暴之际,我的⾝子,已经被裹在无数的冰块、雪块之中,像陀螺也似地在转了。

  我不能看清任何事物,我也不能做别的事,只能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头,这样才不致于被移动速度极⾼的冰块击中头部而致死。

  我⾝上的熊⽪,早已随风而去了。当我的⾝子不支的时候(那至多只有一分钟),我便跌在地上,我的人像是一堆雪一样,被暴风扫得向前滚了出去。我挣扎着双手摸着,想抓住甚么东西,来阻止我向外滚跌出去的势子,但是我却办不到。

  我心中暗叫道:完了,完了!当若⼲⽇,或是若⼲年后,有人发现我的时候,我一定已成了一具冷蔵得十分好的尸体了。

  我正在绝望之际,突然间,我发觉我⾝边的旋风,已突然消失了,而我则正在向下落去。

  在刹那间,我实是不明⽩发生了甚么事情。

  我知道,冰原上的那种旋风,袭击的范围并不大,只要能够脫出它的范围,那么,你就可以看到它将冰雪卷起数十丈⾼的柱子,向前疾掠而去的奇景。

  而我刚才,则是不幸被卷进了风柱之中,何以我竟能脫⾝呢?

  但是我立即明⽩了,因为我定了定神,发觉自己正向下落下去,而两旁则全是近乎透明的坚冰。我明⽩,我是跌进了冰层的裂之中。

  我虽然从来也未曾到过南极,但是却也在书本上得到过不少有关南极的知识,冰层的裂,深不可测,像是可以直通地心一样,不少探险家虽然曾冒险下冰层的裂中去探索,但因为裂实在太深,也没有甚么人知道裂的下面,究竟有些甚么。

  这时候,我之所以能如此快地便作出了判断,那是因为我抬头向上看去,看到了旋风已过,而头上是窄窄的一道青天之故。

  在冰层的裂之中跌下去,那并不比被卷在旋风之中好多少,但是,我却立即发现,在裂的一面冰壁上,悬着一条已结満了冰的绳子。

  这条绳子,给了我以新的希望。

  它可能是探险队的人员,曾经探索过这道裂而留下来的,我的脚在一块冰块上用力一瞪,那股冲力,几乎令我的腿骨断折,但却使我在一伸手间,抓到了那股绳子。我抓到了那股绳子之后,下降的势子,并未能停止,因为绳子上结了冰,又滑又硬,我双手等于握住了一条冰条,却没有法子使自己的⾝子不继续向下滑去。

  这时,我的⾝上,开始有了一些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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