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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召灵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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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土地,本来有极密切的关系,井⽔河⽔塘⽔海⽔,无不和地相连接。但是有一种是例外,那就是雨⽔。

  如果在雨⽔还未落地之前,就将之接住,那么,这种自天而降的⽔,就称之为“无⽔”——这本是中药药方中的名词,降头术在一定程度內,和‮国中‬的医学和药学有关,所以有此方法,不⾜为奇。

  我又知道,前两天下过大雨——温宝裕自然是算定了在雨季易得无⽔才行事的。

  温宝裕沉声道:“共同无⽔三十四万五千六百滴——”他说到这里,我就吃了一惊。因为降头术是玄学的一个典型,绝没有道理可讲——或者说,它自有它的道理,只是人类不明⽩。

  所以,一切都必须完全照⾜进行。无⽔要三十四万五千六百滴,就一定是这个数字,少一滴,多一滴都不行。

  我望着温宝裕,等他作进一步说明,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他如何能做得到这一点。

  温宝裕知道我在想甚么,他道:“若不是蓝丝帮我,我绝做不到。”

  听到这里,红绫陡然问:“蓝丝来了?”

  温宝裕道:“没有,她给了我一样东西,放在木盆中,等雨⽔恰好滴到那数目时,这东西便会发出声响,我就得了恰好的分量。”

  我和红绫都皱着眉——除非是极精密的电子仪器,不然,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但是,降头术和电子仪器,又显然是扯不上关系的。红绫口快,已抢着问:“那东西是甚么?”

  温宝裕道:“我也不知道——”他说了一句之后,立即顾左右言他,转换了话题:“把那包粉末,放进了无⽔之后,就出现了很是奇怪的现象,蓝丝虽已说过,但是亲眼看到了,感受大是不同。”

  我心知他不想多提那个可以计算雨滴的东西,必然是由于降头术中的某种顾忌,所以我也不再追问。

  我只是道:“你说和我一起进行,但是我看你自己已进行得差不多了。”

  温宝裕忙道:“不,最重要的程序,还未曾开始——施术者的精神,还没有贯串进去。“

  我问:“施术者可以不止一个?”

  温宝裕道:“是,越多越好——精神力量強大的人尤其适合。”

  红绫当仁不让:“那我就最适合。”

  我忙道:“且慢,这种人鬼本来殊途,却又要流的事,谁知会出甚么意外,要从长计议。”

  红绫却道:“不怕,间我也来去自如,还怕甚么!”

  我向温宝裕一指:“你来,就是存心要请红绫协助你施术?”

  温宝裕说得坦⽩:“本来是想请你的,但乃女胜乃⽗,当然你成了次选。”

  我道:“你不是说人越多越好吗?”

  温宝裕道:“若你们肯⽗女兵上阵,那自然更好。”

  红绫⾼兴之至:“小宝,你还没说那粉末放进无⽔之后,有甚么怪现象出现。”

  我道:“他没说的事多着哩——他何以忽然说不想死,陈长青回来了,又是怎么一回事?”

  温宝裕双手一摊:“这…在这里说,事倍而功半,不如移驾,到我那里去,容易说得多。”

  我‮夜一‬未睡,着实相当疲倦,而且能使我彻夜不寐的,当然也是十分值得深究的事,所以听了小宝的建议,我不噤有点犹豫。

  温宝裕看究了我的心意,忙道:“到了我那里,你可以一面听我说,一面打瞌睡。”

  我苦笑:“若你说的令我瞌睡,那我不去也罢。”

  温宝裕忙道:“不会,不会,保证不会。”

  红绫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声哨,那鹰扑喇喇飞过来,停在她的肩上,一行三人,直往温宝裕的巨宅而去。

  到了巨宅,随着温宝裕来到一个厅堂,那厅堂左首,正是“寒光阁”的大门,右首则是另一个储宝室,和本故事无关,是以略过不提。

  那厅堂中的陈设,一⾊的全是硬木耝制,看来耝悍有劲,是武夫本⾊。

  在近塞光阁的门口,有一只木架子,上面放着一只木盆,约有二十公分口径,盆中有大半盆⽔。

  一到,温宝裕就向盆中一指:“你们自己看,我也形容不来。”

  那木盆中,自然就是“无⽔”了。而他已经把蓝丝所给的异术粉末放进去,他说的奇异现象,究竟是什么呢?“我和红绫趋近去看时,都不噤呆了一呆。那木盆不大,可是临近一看,那感觉,就像是面临一个很深的⽔潭一样。不但看起来,”潭“⽔极深,⽔气氤氲,而且寒气森森,扑面而至,登时如⾝处穷山绝壑之中,⾝在一个绝顶深潭之前。我定了定神,那种感觉,依然不变,但是,却也看到盆中的⽔,清澈无比。那盆至多只有二十公分深,但是定睛看去,清澈无比的⽔,竟如深不见底一般,在⽔的中间,有许多各⾊粉末,正在上面翻滚。⽔分明是静止的,可是那些各⾊粉末,却翻滚得如万长奔腾,风云变幻,巨浪滔天一般,无休无止,变幻万千,怪异绝伦。粉末有各种颜⾊,在清澈如晶莹的⽔中,那颜⾊鲜无比,粒粒带着妖气。更奇怪的是,所有粉末,既不沉底,也不浮上⽔面,只在⽔的中段翻滚,幻出各种异象,卷动各种⾊彩。这情景奇特之绝,确实难以形容,若是勉強要作一个比喻,那情形有点像在观看一个巨型的”万花筒“。可是万花筒的图形有规律,而如今眼前所见,波诡云谲,却是千变万化。而且,那些极微小的彩⾊粒子——也就是温宝裕所说的,蓝丝给他的”粉末“,并不是溶解在⽔中,而是一到⽔中,就变得像是有生命一样,所以这才出现了这样奇妙的情景。我和温宝裕,看到红绫一见了这种情景就被昅引,全神贯注,双眼发定,盯着那盆⽔看。从他的神态看来,显然不单是为了好奇。温宝裕几次想开口问,都被我阻止,直到红绫吁了一口气,我才问:“有甚么发现?”

  红绫缓缓‮头摇‬:“不知道,这…盆⽔中,有点古怪,像是…像是有一股力量,叫人…跳进去,和那些有颜⾊的小粒子,一起跳舞。”

  红绫的话,听来很是古怪,不易理解,我正想问,却看到温宝裕在听了红绫的话后,竟大有惊异之⾊。

  我望向他:“怎么一回事?”

  温宝裕昅了一口气:“蓝丝说,施术时,它有精灵附着的东西,浸在⽔中,只要使它能碰到那些粉末就行,然后集中精神,那样…施术者本⾝,就会和那些施过法的粉混为一体,把精灵召出来。”

  我骇然:“那么,施术者岂不是——”温宝裕道:“当然是施术者的精神——这就是刚才红绫所说,人像是想进去,和那些粉末一起跳舞的情形——我到现在,才算是明⽩了蓝丝所说的是这样一种情形。”

  好不容易,我等他说完,就立即道:“你的意思是,施术过程之中,施术者…的精神,会进⼊这盆⽔中,这样才能将附在器物上的精灵召出来?”

  宝裕眨着眼:“多半是这样,详细…具体的情形,要进行了才知道——可想而知的是,附在器物上的精灵,就算被召来了,也必然不会有一个具体的形象可以被⾁眼看得到,我想,多半要靠施术者的精神去感应,所以——”他说到这里,略犹豫了一下,红绫已道:”所以,施术者要和被召的精灵,处于相同的存在状态,两者之间,才能沟通。”

  我指着那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红绫知道我的意思,大声道:“爸,间我也曾来去自如,你怕甚么?”

  我叹了一声,确然,我很担心,担心的理由,来自多方面:第一,红绫是我的女儿,自幼就经历了不可思议的忧患,使我格外担心她的安危。第二,我对降头术一无所知,也格外觉得它奇诡莫测。第三,像温宝裕和红绫才所说的情形,等于是施术者要自己灵魂出窍,才能和被召来的精灵相会!

  而灵魂离体,相等于死亡,这情形和红绫上次去间大不相同,会有甚么样的意外发生,谁也不能预料!

  我略举了举手,把我第三点的忧虑,说了出来。

  温宝裕和红绫,也显然感到了事情的严重,他们都好一会不说话。

  然后,温宝裕才道:“情形虽然特殊,但是…我想不会有危险——因为蓝丝并没有提出这一点,她只是说——”温宝裕说到这里,陡然住口,神情尴尬,分明是有甚么话,说漏了口。这种情形,如何瞒得了我和红绫的注视,我立时“哼”了一声,红绫则叫道:“小宝,你好啊,蓝丝有甚么话,你打了埋伏不说出来?”

  温宝裕双手一摆:“她说,这种法术,最好不要试着玩——除非有特定的目的,知道召来的精灵的来龙去脉,这才好进行,不然,不知道召来的是甚么样的凶神恶煞,怕会有意想不到的⿇烦。”

  我陡然昅了一口气,温宝裕却又轻描淡写道:“这就像是警告不要随便开门给陌生人一样,其实只是一种警告罢了。”

  温宝裕自小就胆大妄为之至,脾至今不变。我疾声道:“所谓意想不到的⿇烦,是甚么?”

  温宝裕道:“只是可能有,不一定会发生,就算会发生,也不知道是甚么,蓝丝也是才学会这门法术!”

  我眉头打结,温宝裕竟然问:“是不是由于一点,就放弃如此旷世难逢的探索?”

  这小子是在将我的军了,我沉声道:“你曾胡召魂,把一个积年老鬼,召进了一个小女孩的体內,这教训还不够你受的?”

  温宝裕也是在这巨宅之中,曾召来了积年悍匪⻩老四的灵魂,进⼊小女孩安安的体內,这件事,至今未了,发展下去会怎样,无人能知。

  温宝裕双手一摊:“没有甚么不好啊,并没有甚么人受伤害。”

  我道:“可是,这次如有意外,会发生在我们自己的⾝上。”

  温宝裕应对如流:“不⼊虎⽳,焉得虎子!”

  我心中暗叹一声:“看了看在一旁跃跃试的红绫,心中大是感叹:曾几何时,我何尝不是如此,不⼊虎⽳,焉得虎子,⼊虎⽳的次数,数之不尽,甚么时候变得这样畏首畏尾起来了?想念及此,我不噤一声长叹。红绫和温宝裕两人,竟然能够知道我的思路历程,我叹声未毕,两人已各自一声呼,一前一后,掠进了”寒光阁“。温宝裕曾跟随良辰美景,学了一个时期轻功,所以⾝手也很快。他们两人进了寒光阁,只听得里面,传来了一阵金铁鸣,悠悠不绝,在动听之中,另有一股肃然之气。寒光阁中,有上千柄剑,我知道那是他们在选择剑,拔剑出鞘时发出的声响。我叫道:“随便拣两把就可以了。”

  我的话,有未曾出口的“潜台词”:“随便哪一把,都不止刹过一个人,剑上的精灵,决少不了。”

  里面传来红绫和温宝裕的答应声,不一会,两人出来,我一看,不噤感叹,人格生就随便在一个小行动之中,也能表现出来。

  这时,红绫带出来的,是一柄又长又阔的大剑,寻常剑只有三尺来长,可是这时,红绫捧着的那一柄,⾜有五尺来长,剑⾝也极宽,通体黑黝黝,又不类生锈,看来并无刃口,但是在剑刃之上,却又不时有寒光隐隐闪动,令人望而生畏。

  那剑看来很是沉重,因为红绫也是双手捧它出来的——若是她一手提不动的话,那么这柄剑的重量,有可能在一百公斤以上。

  她一面大踏步走出来,一面叫嚷:“这柄剑最长大,又最重,一定曾伤过不少人。”

  他来到近前,把剑向地上一放,剑尖向下,那剑无剑鞘,她随随便便一放“铮”的一声响,剑尖竟然刺进了地面五寸左右。

  地面上铺的全是⽔磨方砖,由此可知,此剑虽然不是甚么寒光四和起眼,可是却锋利无比。

  这一下,连红绫自己,也有点意外,温宝裕也失声道:“好家伙。”

  接着,他吐了吐⾆头:“这剑太重,我几次拿它不动,没有硬来,幸亏如此,不然,要是一失手,落在脚上,那还了得!”

  我这时离这剑很近,觉得在这黑漆的剑⾝上,似有一股寒气散发出来,我伸手贴着剑脊,轻抚了一下,触手冰凉,如抚冰块。

  我大声道:“好一把宝剑。”

  温宝裕发挥想像:“会不会是独孤求败的那柄玄铁重剑?”

  我笑道:“不,多半是倚天宝剑。”

  温宝裕‮头摇‬:“你别冤我,倚天剑断成两截,明教锐金旗,嫌它杀教众太多,不肯接上,两截断剑,自此下落不明。”

  我们这样在说着,我以为红绫必然不知我们在说甚么,却不料她突然道:“那两截断剑,后来又被⾼手匠人,铸成了两柄匕首,其中一柄,曾在清末民初,落在韦小宝的手中,造就了不少大业。”

  红绫此言一出,把我和温宝裕惊诧得目定口呆。红绫虽然学识丰富之至,但这方面的所知,应该等于零,何以也能精通如斯?

  一时之间,我们望住了她,则声不得,红绫得意洋洋:“你们常说些我不懂的话,我向妈处学的,有何难哉?一个小时,就全在脑中,滚瓜烂了,『金学』程度之深,我排第一,谁与争锋?”

  我和小宝连声道:“佩服!佩服!”

  小宝把手扬起,这才看到他手中,是一只镶金饰⽟,极其精致的檀木盒子。那盒子长不⾜一尺,看来,盒中该是一柄短剑。

  温宝裕一面去开盒盖,一面道:“这剑光芒很強,小心点看。”

  红绫本来在探头去看,闻言后退了半步,盒盖也在此时打开。

  只见盒中,寒气闪闪,一时之间,只见一团剑形的光芒,不见有剑,那团光芒还在呑吐闪耀不定,如同是发光的活物一般。

  要相当用心,才能看到,在那团光芒之中,裹着一柄小剑,而光芒就是由这柄小剑发出来的。

  这柄剑,其小无比,形制竟和通常缩小了作为拆信刀之用的摆设品一样,但是可以看得出,剑⾝锋利无比——不然,也不会发出这样夺目的光彩。

  在剑旁,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剑鞘,温宝裕拈起小来,又取起剑鞘,夺了进去,光芒骤敛。

  他道:“我留意这柄小剑很久了,真难相信那么小的剑,也能杀能,正好拿它来试试。“

  他说的时候,望定了我,显然他对这柄剑,很有些疑惑,我反问他:“这剑有多锋利,你可曾试过?”

  温宝裕吐了吐⾆头,又拔剑出鞘,⾼举过头,剑尖向下,然后松手,任剑落下。

  只这柄小剑落下,一碰到了砖地,竟然无声无息,直刺进了砖面。

  这一来,我和红绫,都不噤吃了一惊,刚才红绫手中的长剑,揷进了砖面,已⾜以令人骇然,但是那剑沉重无比,再加上锋锐,还可以理解。

  而如今,这柄小剑,重不会超过四两,却能有这样的表现,其锋利程度,实在令人咋⾆!

  我一弯⾝,把剑拔了起来,果然拈在手中,轻若无物,可是举近一看,寒光闪闪,有一股凉意扑面,细看剑柄之上,有用金丝盘成的“女贞”两个古篆。

  我昅了一口气:“这剑,是古代女子要来防⾝之用,以保贞节的。”

  温宝裕显然对这剑下过一番功夫,所以他立即问:“是杀人还是‮杀自‬?”

  我道:“若是杀不了人,当然只好‮杀自‬。”

  红绫对这种情形,不是很想得通,所以她眨着眼,没有出甚么声。

  温宝裕很是‮奋兴‬:“这剑不知曾使用否?”

  对这个问题我当然不会有答案,红绫忽然道:“这剑不是凡品,能拥有它的主人,也一定⾝价非凡,难道还要用它来自卫?”

  我叹了一声:“历史上动多,在天下大时,哪怕是金枝⽟叶,公主贵人,一样会有不可思议的遭遇。”

  温宝裕道:“是啊,俄国末代沙皇尾古拉二世的女儿就在大动之中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红绫居然响应:“想那崇祯皇帝,在上呆自尽之前,还把他的女儿,砍了一条手臂——这皇帝,连⽗亲也做不好,怎么治天下?”

  红绫忽然发出了这样一句议论,其立论虽堪发噱,但是却是很有道理。

  温宝裕感叹了一阵,向我望来:“就凭这一大一小两剑上所附的精灵如何?”

  我想了一想,看来,这两柄剑,都很有些年代了。剑,铸来就是为了杀人的,自然年代愈是久远,被用来作为杀人的可能愈多,寒光阁中有上千柄剑,任择两柄,都是一样。

  我道:“应该如何使用,我不懂。”

  温宝裕道:“先要念一遍咒语——那咒语好长,我全记住了——”他说到这里,忽然现出了古怪而又为难的神情来。我始终觉得,这小子有点古怪,一定会有些甚么事,瞒住了未曾说出来。

  所以我道:“小宝,我们即将进行的事,极其神秘不可测,我们既然共同进行,必须要通诚合作才好。”

  温宝裕连声道:“是!是!”我道:“那么,你曾说陈长青回来了,是怎么一回事?”

  温宝裕道:“这…我正想说到这一点…”

  他言语之间,仍然有些吱唔,在一旁的红绫,已不耐烦起来。

  她不耐烦,不是为了小宝言又止,而是等急了,她大声道:“那陈长青回不回来看,有甚么要紧?不如先看了精灵再说。”

  我正⾊道:“不行,陈长青是我和小宝的生死之,有关他的一切,比甚么都重要。”

  红绫见我说得认真,伸了伸⾆头,不再说甚么,小宝忙道:“他回来的事,和召精灵…也大有关连。”

  我喝道:“你痛快点说,别呑呑吐吐的了。”

  温宝裕道:“我说——在召灵之前,先要念一遍咒语,念那咒语的作用,是要把在这盆⽔周围,一定范围內,不相⼲的精灵,或类似精灵的存在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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