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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个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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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个故事和上一个故事有密切的联系,但也可以说毫无相关。听起来好像很矛盾,一说也就明⽩了。

  事实是这一个故事的故事和上一个无关,可是人物却是连下来的,所以才有了以上的说法。

  我所叙述的故事,人物几乎都是有连贯的,这不⾜为奇,本来不值得特别提出来。不过,这次一个关键的人物却是在上一个故事中很受了一些委屈的⻩堂,所以才加以说明。

  ⻩堂的遭遇,实在很令人气愤。我和⽩素当初怎么也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虽然⻩堂一开始就不以为然,但我们却也没有加以注意。这是我们的不对,所以心中对他极其抱歉。

  也正困为如此,我们才有了去探访他的行动。

  那天,天气很沉,一如我们的心情。当我把车子停在⻩堂家门口的时候,天更下起⽑⽑雨来。

  我一面下车,一面对⽩素说:“你先别下车,⻩堂的脾气再好,这次也真的令他难过,只怕他不肯见我们,你不如在车裹等,我去叫开了门再说。”

  ⽩素点了点头,这时,雨下得更密了,我到了门口,先定了定神,再去拍门。

  ⻩堂的住所是一间很古老的大房子,和陈长青那一所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它更古老。

  它的两扇大门上,有着很大的铜环,一般来说,这种铜环,都是装在兽头上的,可是在这里,却是装在两个鱼头上。

  我曾经到过这房子裹面,看到有许多大船的模型,可以想像⻩堂的祖先和大海有关。我猜想那可能和海盗有点关连,不过这种事情,别人不说,我当然也不便多问。

  我抓住了铜环,用力在门上敲打了几下,等了一会,听到那鱼头上有声音传出来。

  奇怪的是,那不是⻩堂的声音。那声音也不问我是谁,就大声喝道:“走开!走开!屋子裹甚么人也没有!”

  我若不是准备来道歉的,一定也会恶言相向了。但现在我想,我是来赔不是的,当然不能发脾气,所以我反而笑着说:“若是没有人,阁下是甚么?”

  我自以为很幽默,却不料裹面那位仁兄像是吃了火药一样,声音更加耝暴:“我是鬼!你要不要见?”

  我呆了一呆,心想,这才真是见鬼了!我不怒反笑:“好极,阁下是鬼,正合我意,就请开门相见。”

  裹面那人像是想不到我会有这样的回答,所以有十来秒钟没有反应,当他又有了声音时,他的语气也和缓了许多:“去!去!去!你想见鬼,鬼还不想见你呢!”

  我再也想不到会碰到这样一个人,我完全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他既然在⻩堂家中,那就应该和⻩堂有渊源。我为请罪而来,若是又得罪了和他有关系的人,那就加倍糟糕了。

  所以,我只好忍气呑声:“我有事要见⻩堂,请你通传。”

  我以为这样说,对方怎么样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吧。谁知道世界上真有不通人情的人,那家伙竟然这样回答我:“你不是说要见鬼吗?⻩堂又没有死,你竟然要见他?你不但咒他死,而且又出尔反尔,和你这种人,没有甚么好说的,你走吧!”

  我一直以为世界上各⾊人等我都已见识过了,却原来并非如此。像门裹面的那个人,我就做梦也想不到天下居然会有这样的混蛋。要对付这种人,本来很容易,可是偏偏又碍着⻩堂,令我发作不得,真是没做手脚处。

  我心中真是窝囊之极,而人到了倒霉的时候,甚么事都会不如意。这时,雨愈下愈大,而门上又没有甚么遮雨的装置,我已经一⾝都了。

  ⽩素在车子中,看到我劳而无功,也下了车,冒着雨,跑到了我⾝边。

  我苦笑了一下:“这算甚么,来同甘共苦么?”

  自素屋低了声音:“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我听她这样说,就道:“看你的了。”

  ⽩素想了一想,拉着我走开了几步,来到了墙边,墙上有檐,略可遮雨。我们这种情形,正合了一句古话:“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素略想了一想,说道:“看来,我们在门外的行动,裹面的人可以看到。所以,你不如先避一避。”

  我苦笑了一下:“为甚么?”

  ⽩素道:“⻩堂对我总还比较客气一些。”

  我想起⻩堂痛骂我的情形,觉得⽩素说得有理,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素冒着雨,到了大门前。她才一站定,门上的那个鱼头上,就传出了那人的声音:“来将通名!”

  我在一旁听了,大是啼笑皆非。心想,这家伙莫非是神经病,对付这种人,本来最好的办法是给他一巴掌。只可惜我现在无法做到这一点,真正叫人感到不舒服。

  ⽩素却好像很享受那人的这种腔调,居然用这样的话来回答:“小女子姓⽩名素,请教阁下⾼姓大名?”

  ⽩素的话,居然对了那人的胃口,那人立刻有了反应:“你且猜上一猜。”

  我心中暗骂了一句:“真他妈的!”心想,无头无尾,那可怎么猜?却不料⽩素立刻就回答:“⻩先生,你变了声音,我还是可以知道你是谁。我们诚心诚意来道歉,请不要为难我们。”

  我听⽩素这样说,心中又是生气,又是难过。⽩素也知道我的心意,唯恐我破坏她的行动,所以向我做了一个手势,要我稍安毋躁。

  我无可奈何,只好静以待变。同时,我也知道⽩素那样说的意思,是她以为那和我们对话的人就是⻩堂,只不过是改变了声音而已。

  我心想,⻩堂这样装神弄鬼,无非是不想见我们,要是他真的如此坚决,那我们也只好另外再想办法了。

  我正在想着,已听到那人发出哈哈大笑声来:“你这小女子总算有点门道,听得出我的声音经过改变,不像有些饭桶,连这一点都听不出来,却还自以为是。”

  我突然明⽩,这家伙是冲着我来的,我不怒反笑,索看他还能玩出甚么花样来。不过,我不以为那人是⻩堂,因为⻩堂在盛怒之下,不会再有这样的幽默感。

  那人继续道:“不过,你还是猜错了,我不是⻩堂,你再猜我是谁。”

  ⽩素笑道:“你是⻩先生,那没错吧。”

  这时,⽩素已经浑⾝透了,可是居然还笑得出来,真令人佩服。

  那人道:“这是给你撞上的,不能算数。这样吧,我也不来沾你的便宜,我们重新开始过。”

  我已经极不耐烦,几次想要发作,都被⽩素打手势阻止。

  ⽩素问:“好,这次又是甚么题目?”

  那人的声音听来很⾼兴:“这样吧,我的名字叫⻩而皇之,你猜猜看,这是为甚么?”

  若是几个朋友在谈天,其中有一个人有这样个的怪名字,叫大家猜上一猜,那也不失有趣。可是如今在这样的情形下,这个人却玩起这种游戏来,那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而且,这种无边无际的事,叫人从何猜起?

  我焦躁起来,正想有所行动,只见⽩素用力摇了‮头摇‬,雨⽔随着她的动作,四下飞溅,看来很是动人。同时,她向⾝后作了一个手势。

  我一看她的手势,就明⽩她已经有了答案。这倒大大出于我的意料之外。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又令我莫名其妙。只听⽩素道:“这一个哑谜太难猜了,不如换一个。”

  那人立刻就有了反应,大声道:“不行,不行。非这一个不可。你要是猜得到,我马上放你们进来。”

  说到这里,我心中暗暗好笑,笑那人中了⽩素之计。⽩素是故意说难猜,来引他把话讲实在了,他就无法反悔。

  ⽩素继续做戏,连猜了十几个答案,当然都猜不到。却逗得那人大乐,笑得像一苹喝醉了的公鸭。

  然后,⽩素才道:“我知道了,阁下原来是⻩堂的弟弟。”

  那人笑声陡止,显然,他不知道⽩素是怎样猜到这一点的。别说他不知道,连我也莫名其妙。

  后来,⽩素笑我:“你一定是被雨淋昏了头,所以连那简单的谜也解不开。”

  当她这样说我的时候,我当然已经明⽩一切。我的回答是:“我不是被雨所害,而是太生气了,一直在盘算如何报仇,所以才没有想到。”

  当时,我的确是在想如何对付那个人。不过后来发生的事,全然出于我的意料之外,这报仇两字,自然再也不必提起了。

  在那时候,从那人突然之间没有了声音这一点来看,⽩素当然是猜中了,那人确然是⻩堂的弟弟。虽然我从来没有听⻩堂说起过他有兄弟。

  大约过了十来秒钟,那人才道:“不算甚么,我已经告诉了你我姓⻩,所以容易猜。你且说,我为甚么会有这样一个古怪透顶的名字?”

  我在一旁听了,心中暗骂:神经病!你是神经病,你⽗⺟也是神经病,一家都是神经病,所以才有这样的名字。

  ⽩素的反应和我截然不同,她很认真地回答:“且让我猜一猜,若是不对,还请多多指教。”

  那人又笑起来:“不必客气,料你也说不中。”

  ⽩素缓缓说道:“你的名字是⻩而皇之,令兄叫⻩堂,这‘堂而皇之’四个字,是很现成的四个孩子的名字。现在你一个人就占去了三个,那必然是在你出生以后,令堂和令尊知道不会再有孩子了,所以就把那三个字一股脑儿给了你,对不对?”

  我听得⽩素这样说,不噤大是佩服,大声说:“说得好!”等了一会,那人没有反应。我和⽩素都觉得很奇怪,因为那人一直在抢着说话,怎么忽然间不出声了?

  ⽩秦昅了一口气:“不过,为甚么令尊和令堂会那么肯定你不会再有弟弟或妹妹,我就不知道了。”

  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接下来发生的事,令我和⽩素为之愕然,再也意想不到。登时叫我感到就算再淋多三次雨,也大为值得。

  当下,⽩素的话才一出口,就听到那人先是发出了一下怪叫声,紧接着,就传来哭声。

  而且,那哭声非同凡响,一开始就惊天动地,接着,更是一阵紧过一阵,竟是伤心之极的哭法。

  我和⽩素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好。

  只听得那人愈哭愈是伤心,直哭得惊天动地风云变⾊。

  我也曾经历过许多怪事,知道人的情绪有时候会不受控制,可是那人刚才还笑得那么畅,现在又哭个不停,总得有一个理由才是。

  我庒低了声音:“这人怎么啦?”

  ⽩素摇了‮头摇‬,表示她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哭声未止,大门却已自然打开。

  我和⽩素连忙大步跨进去,才一进门,眼前所看到的情形,又令我们目瞪⽇呆。

  那房子的结构很奇怪,进门是一个进厅,过了进厅却是一个大天井,天井过去,才是正式的大厅。我们看到的情形是:就在天井裹,有一个人坐着。那人坐在一张老大的藤椅上,正在捶顿⾜,号啕痛哭。

  那人哭得五官扭曲,所以也看不出他的长相。

  雨还在下,看来那人竟然是一直在雨中和我们对话的,当然他⾝上的⾐服也透了。

  我和⽩素互望了一眼,冒雨向他走去,到了他的⾝旁。那人哭声略止,翻着眼,向我们望来。

  我本来心中对他十分生气,可是看他哭得如此伤心,也就不再计较。我伸手在他的肩上,用力拍了一下:“成年男人是不作兴大哭的。”

  别看那人哭得起劲,反应却灵敏之极,一面菗噎,一面已经有了回答:“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我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有甚么伤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那人刚才还在痛哭,可是说停就停,行为就像小孩子一样,不过看起来他又不像是在做作。我这才知道这个人是一个浑人,或者说得好听一些,他是天真未泯,浑然天成。

  他向⽩素指了一下:“谁叫她说中了我心裹的伤心处。”

  ⽩素大为惊奇:“我说甚么来了?”

  那人还没有回答,就听到大厅那边传来了一声断喝:“住口!你们还想捉弄他多久?”

  我不用看,也认出那正是⻩堂的声音。果然,一回头,就看到⻩堂大踏步走向前来。

  这时,雨势未止,天井中颇有积⽔,⻩堂的脚步沉重,踏得⽔花四溅,声势甚为惊人。

  他来到那人⾝边,站定了⾝子,向我们怒目而视。

  ⻩堂一上来就这样指责我们,我不想和他吵架,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丹n。⽩素叹了一声,道:“你言重了,我们怎么会捉弄他!”

  ⻩堂也不听解释,仍是怒容満面,指着那人道:“他的聪明才智,绝不在你们之下,不过,若论人心险诈,那他是万万不及。他和你们也没有甚么好说的,你们请吧。”

  要是依着我,说甚么也不受这种肮脏气,铁定掉头就走。可是⽩素却拉住了我,同时,她向⻩堂理论:“你现在处境如此,那是我们的不对,我们专程来道歉,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可是,你却不能把我们没做过的事,硬栽在我们⾝上。⻩堂虽然怒火冲天,可是他倒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当下他嘿嘿冷笑:“你们的对话我全听到了。以你卫夫人之能,猜这种小小的问题,何用猜那么多次?最后,又说这种不三不四的话,这不是明摆着在捉弄他吗?”

  听他那样说,我知道其中必有重大的误会在。可是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病出在甚么地方。

  这时,雨下得更大了。四个人在雨中,除了那人以外,个个情绪动,自然动作的幅度也大。所以在我们的⾝边,⽔花四飞,我和⻩堂几乎是面对面地站着,可是我却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

  那人也兴⾼采烈地站了起来,手舞⾜蹈,叫道:“别说了,我有一个好主意!”

  那人的行为往往都出人意表,他忽然之间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我想也没有人知道那是甚么意思。因为本没有人去理会他。我就抢着要和⻩堂说个明⽩。

  那人(他的名字是⻩而皇之,为了行文方便,我简称他为⻩而)却不让我开口,大叫着:“听我说!听我说!”

  我不服,大声道:“为甚么要听你说?”

  ⻩堂冷冷地道:“因为这里是他的家!”

  那人(⻩而)立刻冲着我:“听到没有?让我先说。”

  ⽩素拉了我一下,我努力忍住了气,心想,你这个⽩痴会有甚么好话说出来。

  在百忙中,我还是抢了一句:“我们能不能到屋子裹去说话?”

  怪的是,居然没有人理我。

  ⻩而伸手在头上拨,弄得⽔珠洒,他又伸手指向⽩素,大声道:“大哥,这女子人长得俊,又聪明,大哥你赶快娶她为,不可错过良机!”

  老实说,我的人生经历堪称丰富,想像力也过得去。可是,你若是叫我事先猜⻩而会说些甚么,我杀头也想不出他会放出这种舂秋大庇来。

  ⽩素也为之愕然,只怕那也是她从来未曾历过的事。

  我很快地定过神来,大声道:“这种话,才不三不四至放极点,你怎么说?”

  ⻩堂神⾊尴尬,向⻩而喝道:“你少胡说!”

  接下来发生的事,倒真使我相信⻩而这个人真的是不通世务到了极点。因为,他听⻩堂这样说,竟然急得脸红脖子耝,重重顿⾜,睁大了眼,叫道:“像这种女子,万中无一,你不娶她,难道还想娶九天仙女不成?”

  ⻩堂更是狼狈不堪,我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堂,令弟的‮乐娱‬真是丰富之极!”

  ⽩素也被逗乐了,刚想说话,⻩而又直着嗓子叫:“就算九大仙女下凡,我看也未必如她!”

  ⽩素笑着,却态度很认真的解释:“⻩而皇之先生,谢谢你对我的称赞,我早已结婚了。”

  ⻩而呆了一呆,顿⾜埋怨⻩堂:“你早在⼲甚么,怎么会叫人先把她娶走了?”

  我这时也不再生气了,抹了抹脸上的雨⽔,倒要看看⻩堂怎么样收科。⽩素在这时候向我说了一句语:⻩而确是天真烂漫,一点不假。

  我不以为然,瞪了她一眼,意思是:人家说你好,你就说他天真烂漫,我就不信会有人天真到这种程度。

  看来,⻩堂对他的宝贝弟弟也一筹莫展,所以,站在那里,手⾜无措,不知怎么才好。

  那⻩而却没完没了,继续向⽩素追问:“你的丈夫是谁?带我去瞧瞧,看配是不配!”

  ⽩素向我一指,⻩而也立刻向我望来,目光怪异,大摇其头,道:“不配!不配!好一朵鲜花,却揷在牛粪上。”

  他不但出言无状,而且还‮头摇‬摆脑,口中“啧啧”有声,态度极之认真。

  我不怒反笑,面对⻩堂:“你可知道,这鲜花和牛冀的形容,是西门庆看到潘金莲配了武大郞时,对王婆说的。我虽然有大大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也不能这样侮辱我!本来,我是来请罪的,看来是自取其辱了。”我讲完之后,就向⽩素道:“我们走吧,再待下去,不知道还有甚么难听的话啦。”

  ⽩素叹了一声,那一下叹息声,在雨声中听来,微不可闻。我也是感到的,而不是听到的。我不明⽩⽩素在这种时候为甚么还要叹气。我感到己经仁至义尽,可以下再理会⻩堂的事了。

  我也不再等⽩素有甚么别的反应,转⾝向外就走。却不料⻩而还不肯⼲休,他一步跨向前来,伸手一把将我抓住。

  刹那之间,我心中的吃惊实在是难以形容。那只不过是不到两秒钟的事情,可是其中的变化之多,起伏之奇,只怕除了我自己之外,就连在⾝边的⽩素,也不知情。

  我有必要把在这两秒钟之內发生的事,详细说明一下。

  当⻩而出手向我抓来的时候,由放他来势汹汹,所以我早知道他来意不善,已经有了准备。照说,万无被他一抓就中之理。

  非但不该被他抓中,而且应该是他反而被我一下子就摔出老远才是。因为在他向我攻击的时候,我己准备反击。可是我那一招居然连发出的机会都没有,他己经攻近⾝来。

  我眼看情形不妙,立刻变招,抬脚就踢。而他却像是知道我会这样做,在几乎同一时间,也一脚踢来。两人的脚尖相碰撞在一起。

  我只觉得其痛无比,手上略慢了一慢,就已经给他一把抓住了。

  由此看来,此人的武术造诣之⾼,简直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当然,如果我就此束手就擒,那以后也就不用再见人了。当下我虽然吃惊,可是应变也极快。在他已把我抓住而手指还没有收紧的那一瞬间,不退反进,食中二指,疾攻他的心口。这一下,迫得他非放手后退不可。

  只要他是武术的行家,他就应该知道我这一下攻势的凌厉,若是不避,非两败俱伤不可。

  果然,他大叫一声,立刻放手后退,然后盯着我,像是不相信我有这个能耐把他退。

  这时候,⽩素已疾声叫道:“有话好说,不要动手!”

  ⻩堂也叫:“你给我进去!别再丢人了!”

  可是,⻩而却不听他哥哥的,仍然望着我,这次却不再动手,而是软声软气地道:“这位朋友,和你打个商量。”

  我急忙说;“没有甚么商量的,你要是再说浑话,我可真要反脸了!”

  ⻩堂这时已探取了行动,他走过去拉住⻩而,拖着他向大厅走去。我知道⻩堂不会武功,照说,他是万万拖不动⻩而的。不过⻩而并不挣扎,一面⾼叫:“等一等!”一面已经被⻩堂拖进了大厅。

  由于事情变得很怪异,我也打不定主意,是不是要跟进去。

  ⽩素却已经有了决定,她向我一挥手,向前就走。我跟着也走了进去。到了裹面,我先擦去了脸上的⽔,看到⻩堂正急急地和⻩而说话。

  ⻩堂的声音很低,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些甚么。⽩素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稍安毋躁,我也就静以待变。

  过了一会,⻩堂推了⻩而一下,⻩而向前走来,老大不情愿地向我行了一礼:“是我不该这这些话,请你见谅。”

  他既然向我赔了不是,我心中虽然有气,可是也不为己甚,挥了挥手:“算了,谁叫我和你哥哥是好朋友。”

  本来,事情发展到了这一地步,也可以告一段落了。可是⻩而却大摇其头,连声道:“不对,我大哥说你不是东西,叫我千万不要和你来往,还说甚么好朋友不好朋友的。”

  这⻩而竟然把他哥哥对他说的悄悄话也说了出来,这倒使我相信⽩素对他的评语——天真烂漫,一点不假。

  当下,我也不说甚么,只是望着⻩堂,看他怎样说。

  只见⻩堂的脸⾊,又是难看,又是尴尬,转过头去,不来看我,只是道:“没有事了,两位请吧。”

  ⻩堂在下逐客令,可是妙的是⻩而却大声道:“等一等,我还有许多话要说。”

  ⻩堂重重顿⾜;“你给我闭嘴!还不进去!”

  在⻩堂声⾊俱厉的责叱下,⻩而现出十分委屈的神情,低下了头,轻轻地道:“我又不是要说那些浑话,你就骂人。我是个没爹的孩子,你尽着骂好了。”

  他说到后来,竟然语带哭音,看来是真的伤心,并非做作。而⻩堂也大是惶恐,走过去把他抱住,连连道:“是我不对,你有话,只管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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