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谁是地球人?
每一个地球上的人,自他出生起,就可以看到这个卫星,这个被称为“月亮”的地球卫星,对任何一个地球人来说,都是悉得不能再悉的东西,没有一个人不是一眼就可以认出它来的!
我当然也不例外,所以我立时肯定,那是月亮,那一定是月亮!
而当我肯定了这一点之后,我为什么大是震惊,也就容易理解了!
因为肯定了那是月亮的话,就得进一步肯定,那“照片”是在地球上拍摄的。因为只有在地球之上,才能看到这样形状的月亮,和月亮永远对着地球的那一面。
进一步肯定了那“照片”是在地球上拍摄的之后,那就更能肯定,那艘宇宙飞船,是从地球上出发的。
那也就是说,米伦太太和米伦先生夫妇两人,本不是别的星球上的⾼级生物,他们是实实在在的地球人!
可是,如果他们是地球人的话,为什么我也是地球人,但是我却从来未曾见过那样的宇宙飞船?为什么我也从未见过像米伦太太那样的金发美人,而我也听不懂米伦太太所说的,和看不懂宇宙飞船中的文字?
为什么?难道我倒反而不是地球人么?
我苦笑着,我的脑中,混到了极点,实在不如从哪一方面去想才好。
过了好久,我才想到,那只是一个可能,便是在地球之上,有一个地方,还未为我们所发现,而这个地方的人,科学却已比发现了的所有地方的人要进步得多,是以他们已可以出派宇宙飞船,作远距的外层空间飞行了!
这样的假设,乍一看来,似乎是唯一的可能了。但如果仔细一想的话,便知那本不能成立!
因为第一,我们也已有了航天员,航天员在⾼空的飞行之中,可以作极其精密的观察,航天员在⾼空之中,已可以看到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地球上已不可能有什么“失的大洲”了。
第二,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米伦太太在又回到了地球之后,为什么不回到她自己的地方去,而要如此忧郁地过着⽇子呢?
我心中所想的这个“唯一的解释”显然本不是解释,我不得不将之放弃!
我后退了一步,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我的目光,仍旧定在那幅大巨的“照片”上,我的感觉,如同呑服了幻药一样,在我眼前出现的一切,以乎全是不可思议的幻境,而不是事实。
过了好久,我才叹了一口气:我该怎么办呢?
无论如何,我总得先离开这里!
我离开这里之后,要将这里的一切,通知墨西哥府政,而墨西哥府政,一定也会知会国美 府政,国美方面一定会出派太空专家来这里研究这里的一切的。
我并不是太空飞行专家,我自然无法知道这艘宇宙飞船的来龙去脉!
可是,我如何离开这里呢?
我是从那“升降机”中下来的,我自然还得从那里上去,因为我已发现宇宙飞船除了那一道门之外,已没有别的通途了。
我坐在椅上,四面看看,我看到了那顶放在另一张椅上的帽子,我一欠⾝,将那顶帽子取了过来。那是一顶太空飞行员的帽子,帽子的边檐,可以遮住耳朵,而且十分厚,像是里面蔵着仪器一样。
那顶帽子十分大,我推测是属于米伦先生的,我当时只是一时好奇,将那顶帽子,向我自己的头上,戴了一戴,我一戴上了那顶帽子,帽沿便自然而然,遮住了我的双目,而也就在那一-间,我的耳际,突然响起了一种奇异的声音。
那像是一个人在呼叫,可是,究竟在叫些什么,我却听不懂,那呼叫声只是翻来覆去,重复着那几个音节,如果那是一句话,那么,这呼叫声便一直是在重复着这一句话。我整个人在不由自主间,已然站了起来,我双手紧紧地握着拳。那是一句什么话呢?那声音自何而来呢?我是不是能和发出这声音的人通话呢?-
那之间,我的心中,充満了问题,我假定那帽子的帽檐之中,蔵着类似无线电通讯仪同样质的仪器,所以我能听到那呼声。
而这顶帽子,本来是米伦先生的,如果是通讯仪的话,那不会是单方面的,一定是双方面的,换句话说,发出呼号的那个人,应该可以通过仪器,而听到我的声音的。
但是仪器在什么地方呢?
我坐到了放置米伦先生帽子的那张椅子上,在椅子面前的控制台上寻找着,我按动了好几个掣,其中的一个,使控制台亮起了一幅光幕,但是那光幕上,除了杂无章的线条之外,却什么也没有。
我对着一个有着很多小孔的圆形物体,大声叫着,希望那就是通讯仪器。
但是,我的努力,却一点结果也没有,我的耳际所听到的,仍然是那一句单调的声音,不停地在重复着,我显然未能使对方听到我的声音。
我几乎按动了宇宙飞船中所能按动的每一个掣,最后,我用力扳下了一个红⾊的杠杆,我听到一阵“隆隆”的声响,那“升降机”的门,竟然打了开来。而另一方面,太空船在发生轻微的震。
一看到那“升降机”的门打了开来,我的心中便是一喜,我挟着那顶“帽子”向玻璃圆桶中的米伦先生望了一眼,奔进了升降机。
那升降机显然是一承载了重量,便自动发生作用的,是以我才一站了进去,门便关上,同时,我的⾝子,已急速地向上升去!
由于上升的速度太快,以致在-那之间,我脑部失⾎,感到了一阵昏眩,完全失去了知觉。那绝不是一种舒服的感觉,我的⾝子,也不由自主蹲了下来,等我恢复了知觉,站了起来之后,我发现上升已然静止了!
我昅了一口气,使我自己站得稳定一些,然后,我慢慢地推开了门。
那门一推开,我便看到了深不可测的火山口,而我抬头向上望去,我看到了万里无云的青天!
我上来了,我已离开了那艘在火山口下面的宇宙飞船而上来了!
我心情的奋兴是可想而知的,我连忙小心翼翼地向外跨去,双手一伸,抓住了石角,稳住⾝形。而就在我双手一伸间,我胁下的那顶“帽子”便向下直跌了下去,当我低头去看时,那顶帽子已然看不见了,我本没有任何将之接住的机会!
那使我的心中十分难过,因为这顶帽子,可以作为证明,证明在火山之下,有着这样的一艘宇宙飞船在,当时,我所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即再下去,再取一件东西作为证明。
如果我确然那样做的话,那倒好了!
可是,我却只是那样想,而并没有那样做,我心忖,的确有这样的一艘宇宙飞船在火山之下,要找到它是很容易的,不必什么证明,也可以说服人家的。而我则急于将这个消息公诸于世!
我只是停了极短的时间,便开始向上攀去,当我攀出火山口之际,已是⻩昏时分了,我绝不休息,立时下山,到了山脚下,夜已深了。
我的车子仍在山脚下,我一上车,便将速度加至最快,向前疾驶,我要尽快赶到墨西哥-去,去向墨西哥府政报告一切。
清晨时分,我到了一个小城-,那里有小型的机飞,我租了一架机飞,那是一种十分简单的小型机飞,机上的无线电通讯设备,也简单得只有到了另一个机场的上空时,才能和机场方面通话。
但是我却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这是我所能获得的最快的通工具了。
我在离墨西哥不远处,停下来加了一次油,又向前飞去,然后,在下午三时,我到了墨西哥的机场,在飞行之中,我早已盘算好了,一到墨西哥市,下了机飞,我第一件事,便是找驻守机场的最⾼级官警,然后,要他带我去见墨西哥的內政部长。
我一时之间,也弄不清楚,我发现了那样一艘怪异的飞船,该向哪一个部门报告才是,但我选定了內政部,我想这大抵是不错的。
因为那艘飞船,是在墨西哥境內发现的!
当我跨出机飞之际,我几乎立即见到了那位留着小胡子的⾼级官警。那是因为机场方面接到了我要求降落的通讯之后,便立时通知那位官警的。一个外国人,独自驾驶着一架机飞,自危地马拉的边境处飞来,这件事,自然是太不寻常和引人注意一点了!
是以,我机飞才一停定,一辆吉普车,便已载着那位官警和他的四名部下来到了。
我不怪他们,这是他们的职责,而不是他们大惊小怪,可是我却也着实不敢恭维那小胡子官警的态度,他简直不听我说什么,便对我和那架机飞,展开了极其严密的搜查,⾜⾜费了一小时之久。
他当然搜查不出什么来,当他搜查不出什么来的时候,他才想起,我是人,他也是人,我们是可以谈的,他可以问我问题!
于是,他转动着警(花式有五六个之多,十分美妙),来到了我的面前,道:“你来作什么?”我直截了当地回答他,道:“我是来见你们的內政部长的。”
小胡子官警吓了一跳,道:“你是部长先生的朋友?”
我头摇道:“不是,但是我——”
小胡子官警又自作聪明地打断了我的话头,道:“我知道了,你是想投诉在机场的待遇,但是全部是合法的。”
我苦笑着,道:“你又弄错了,我绝没有那样的意思,我要见你们的內政部长,是因为我有一个对你们家国十分有利的消息,要向他报告!”
小胡子官警笑了起来,道:“原来那样,好,好,我替你去联络一下。”
他走上了吉普车,我也老实不客气地跟了上去,车子驶进机场大厦,我又跟着他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墨西哥市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城市之一,但是那位小胡子官警,却殊不可爱。
他拿起了电话之后,先和机场的电话接线生,又讲又笑,⾜⾜讲了十分钟,大吃⾖腐,我可以在电话筒中听到女接线生“咭咭”的笑声。
然后,电话大约接通到內政部了,对內政部的接线生,小胡子官警倒是规规矩矩的,然后,又通过了许多人,许多人问他是什么人,而小胡子官警便不嫌其烦地将他自己的⾝份和我的要求说上一遍。
我在一旁,实在等得冒火了,忽然听得小胡子官警大叫一声,道:“行了!”
我连忙停止了踱步,道:“我们走!”
可是他却瞪着眼望定了我,道:“到哪儿去啊?”
我一呆,道:“你说,‘行了’,不是內政部长已答应接见了我么?”
小胡子官警笑了起来,道:“当然不是,但看看——”他向壁上的钟指了一指:“已经五点零一分了,下班的时间到了,明天再说吧!”
我本来已经够冒火的了,一听得小胡子官警那样说法,我陡地跳了起来,真如同旧小说中所写的那样:“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托地跳到了那小胡子官警的面前,向着他的下颊,兜下巴便是一拳!
人在盛怒之下做的事,一定是最愚蠢的,我兜下巴打了那小胡子官警一拳,自然使那位官警以后和女接线生打情骂俏之间,可能因发音不清而有些障碍,因为我使他的两颗门牙,脫离了牙。
但是,这一拳,却也使我进了监狱!
我在硬板上转侧着,过了夜一,那滋味实在不好受,尤其是在墨西哥-的监狱之中,因为墨西哥市林立着五星级的大店酒!
第二天中午,法官判决下来,我被罚了一笔钱,总算还是上上大吉,我一离开法庭,便立时直趋內政部,要求谒见部长。
像我那样要求的一定不多,尤其是一个外国人。是以我在一个个办公室中,被推来推去,那些科长、处长以及说不出名堂来的员官,像欣赏一头怪物一样地欣赏着我。
好不容易,遨游了许多关,我总算见到副部长了。
副部长宣称,部长正在参加內阁会议,本不能接见我,而他则是我所能见到的最⾼级员官了。对于这一点,我倒也没有异议,部长和副部长,没有什么分别,反正我是怀着一片好意,来将我的发现,报告给墨西哥府政知道的就是了。
于是我向这位副部长叙说我的发现,我开门见山说,我发现了一艘极庞大的宇宙飞船,这宇宙飞船是十年之前,降落在墨西哥市境內的,宇宙飞船来自何处,还是一个谜,但这件事,定当轰动世界。
副部长十分耐心地听我说着,我说得极其简单扼要,并向他指出,那艘宇宙飞船十分完整,其中的一些仪器,全是无价之宝,副部长听得我那样讲法,自然更加听得大有趣兴起来。
是以,当我的叙述告一段落之际,他连忙问我:“那艘宇宙飞船在什么地方?”
我道:“在一座火山的火山口之下。”
“一座火山口下面!”副部长⾼叫了起来。
我对他的⾼叫,并不觉得奇怪,因为那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任何人听说在一座火山的火山口下面,有着一艘宇宙飞船,他都会那样⾼声叫起来的。
但这时,我必须令得副部长相信我所说的话,是以我竭力令得自己的声音,听来十分诚挚,我道:“是的,副部长先生,是在一个火山口下,有一座升降机,是通向太空船的,而那升降机的门,是在火山口的內壁之上,我已经进去过一次了。”
副部长用一种十分异样的眼光望定了我,但是由于我说得十分之肯定,是以他的脸上,多少带着一些无可奈何的神情,他摊开了双手,向他背后墙上张贴着的墨西哥大地图,指了一指,道:“好,那火山在什么地方,请你指给我看——”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然后又解嘲也似地笑道:“我倒真希望我们会有震惊世界的发现!”
我绝不介意他话中的讥讽意味,因为他能够耐着子听完我的叙述,这一点,已然令我十分感他了。
我绕过了他的办公桌,向前走去,来到了墙前,我在地图上找到了古星镇,然后,我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火山,直到这时,我才知道那火山有一个十分古怪的名称,它的名称,意译是“难测的女人”
我想,这火山之所以会获得“女人”的名称,大概是由于它的爆发十分没有规律,随时随地会发生,就像女人的脾气一样之故。我的手指,指在女人火山上,回过头来,道:“就是这个火山,它原来叫难测的女人山,你只要派人去,我可以带队,我们可以一齐进⼊那宇宙飞船,说不定还可以将宇宙飞船弄上来,那就——”
我只讲到这里,便突然自动住了口。
那并不是副部长抢着说话,或是用什么手势打断了我的话头。
我之所以突然住口,不再向下讲去,全然是因为我突然发觉,如果我再向下讲的话,一定有什么不可测的恶果会发生了!
而使我发觉了这一点的,则是副部长先生的脸⾊。他的脸⾊,越来越是难看,当我自动停口时,他脸上已然变成了猪肝⾊!
而他的双拳,紧紧握着,他双眼瞪着,上掀露,现出了两排⽩森森的牙齿,就差他的眼中没有冒火,头上没有出烟了!
我住了口之后千秒钟之內,副部长仍然用这样的神情瞪定了我,我实在忍不住了,我不得不问道:“副部长,我可是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么?”
副部长上下两排⽩森森的牙齿,突然张开,接着,自他的口中,便噴出了一句耝俗不堪,令我无法转述的话来。然后,他发出一连串的咒骂。那种咒骂,即使是市井无赖在盛怒之际,也不肯发出来的,但是它们却像是泉⽔一样,滔滔不绝地自副部长先生的口中,流了出来,向我兜头兜脑,淋了下来。
完全给他弄胡涂了,以致在开始两分钟之间,我竟全然不知道还击,但是我总算在两分钟之后,恢复了还击的能力,我大声回骂着他,同时责问他道:“你放那一连串的庇,算是什么。我看你的样子,像是一只被踩痛了尾巴的癞⽪狗!”
副部长更加咆哮如雷,道:“你才是癞⽪狗,我应该将你关进黑牢中去,你这该死的疯汉,你竟敢这样子来戏弄我,你的…”
接下去,又是一连串的耝俗俚语,我大力在他的桌上一拍“叭”地一声响,令得他的话停了下来。我道:“我将这件事来告诉你,全是为了一片好意,你可以不信,但不必像疯狗一样吠!”
副部长向我挥着拳,道:“你是我一生之中见过的最大无赖!”
我立时冷笑着回敬他,道:“那一定是你从来也不照镜子的缘故。”
副部长握着拳,看样子是想打我,但是突然之间,他转过⾝,拉开了一只菗屉,自菗屉中取出了一大叠报纸来,用力摔在桌上,骂道:“看,用你的狗眼,看看清楚,再来和我说话!”
我不知道他那样做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还是低头向报纸看去。而一看之下,我不噤呆住了。那报纸的头条新闻是:“女人火山,突然爆发,岩桨自火山口涌出,破坏接近火山的公路。”
不但有着标题,而且也有图片,更有女人火山位置指示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