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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野鬼上身的荡漾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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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每当一件事情结束之后,我都会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再曲折离奇不可思议的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可是这次,在知道了整个人类的历史,竟是一出荒诞奇情的“电影”而全人类都在努力演出,一直演到照剧本写好的结局为止时,心中总抹下去那份浓重的不快。

  记得有人说过: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个写好的剧本,只不过不知道下一场会有什么变化而已,如今看来,这种说法,并不全面。不但是每一个人,而是整个人类都在一个写好了的剧本之中。

  连⽇来,心中总有些放不下、牵挂、忐忑不安之感,我努力把这种不安归到是由于陶格临终时的那番话所带来的。

  可是从开始起,我就知道,我是在自己骗自己。

  那么,令我不安的原因是什么呢?

  是牵挂着在蓝家恫的⽩素和红绫,这两个人是我最亲的亲人,我自然应该牵挂她们。而且,⽩素和红绫,⺟女之间.又出现了如此难以调和的矛盾,⽩素又声言,她会采取一些行动,而又不让我知道。

  这已是令我担心的最大理由了。

  但是,我知道,并不是为了⽩素和红绫。

  我知道是为了什么,可是一开始我不愿承认,我不断告诉自己:那是自己太敏感了,第六感也靠不住,就算真有什么怪异的事发生,也不关我的事,等等。

  可是庒在我心头的影.却越来越扩大.大到了我不能再自欺了。

  使我不安的原因是什么呢?说出来,各位或与会不相信,认为我是小题大作。

  使我连⽇来不安,竭力避免去想而又时时想起,甚至一闭上眼,就会有具体形象出

  我从苗疆回来之后,在陶格的口中.知道“另有一个记忆组进⼊了陈安安的脑部”——陈安安被鬼魂上了⾝。

  被鬼魂上⾝之后的陈安安,在外观看来,自然是百分之百的陈安安,就算是她的⾝体,切成一百万片,放大六千倍的电子显微镜下去检查、她仍然还是陈安安。

  但是,她已本不是陈安安了——这一点:绝不是实用科学可以证明的。而我确切相信:一个小女孩,绝不能运用她面部的肌⾁使之现出如此一个险奷诈、令人一见就不寒而怵的伸情。

  我不是没有见过奷诈凶险的人,相反地,见过许多,再大奷大恶的人我都见过,可是那个出现在小女孩脸上的神情,却给我极深刻的印象,不但难以忘记,而且使我不安。

  那个神情,具有极大的震撼力.其可怕的程度,很难在其他人脸上找到比较。那属于地狱的、魔鬼的琊恶之极的力量,我实在难以用文字来作确切的说明——那能令我当时战怵,事后不安,其可怕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我曾把温宝裕找来,问他当时的情形。温宝裕一贯地嘻嘻哈哈,可是他看到我神⾊凝重,一副大祸将临的神态,他也不噤骇然:“有什么不对?”

  我想着:“该如何开始问呢?”

  想了一会,我才道:“在我来之前多久,那个鬼上了陈安安的⾝?”

  温宝裕略想了一想:“两小时左右。”

  我昅了一口气:“当时的情形——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之处?”

  温宝裕且不回答,望了我片刻,才道:“别追究这件事了,好不好?这件事已经结束了,那小女孩回到了⽗⺟的⾝边,皆大喜了。”

  我厉声道:“别自欺欺人了,你我都知道你送回去的不是陈安安。”

  温宝裕強辩:“我从学校带走的,也不是陈安安。”我用力一挥手:“那时,你并不知道她是唐娜,现在你知道她是谁吗?”

  温宝裕骇然;“是谁?你有了什么线索?”

  我什么线索也没有,也不愿意把我心中的不安说出来,我道:“想想那两小时中发生的一切,那才是重要的线索。”

  温宝裕哭丧着脸:“不管是准,请别赶走那个鬼。不见得再有鬼。不见得再有鬼肯从做小女孩开始——做小女孩是一件极无趣的事。”

  我有点恼怒:“现在又不是你的责任,你怕什么?”

  温宝裕急得几乎哭了出来:“要是陈安安再变成植物人,我妈会我娶她为,那是我老蚂答应过人家的。你说是不是关我的事?”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也很同情他的处境,心想难怪这小子拉在篮卫就是菜,不管是什么鬼,肯上陈安安的⾝,他都之至。

  我想了片刻:“我很想知道那是什么鬼,或者说,当那个鬼是人的时候,那是什么人。”

  温宝裕道:“你不是问过她吗?”

  我一扬眉:“你也在场,知道她是怎么回答的。”

  温宝裕记得,回答是:“我是陈安安。”

  温宝裕望向我:“这…是不是说明,这…鬼很狡猾?不是…善类?”

  我闷哼了一声,温宝裕这小子的领悟力颇⾼,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我追问他的原因。

  他来回走了几步,才叹了一声:“当时,我病急投医,只想有鬼魂肯进⼊她的脑部,可没想到其他。”

  我道:“我不是怪你,只想你回忆一下鬼上⾝之后的情形。”

  温宝裕这时。已经完全知道我目的何在了,所以他十分认真地想了一会,才道:“我本不知道如何进行招魂,只是据你的理论行事——”

  我不等他说完,就“呸”地,一声:“我哪里有什么招魂引鬼的理论?”

  温宝裕眨着眼:“你有。你的理论是,鬼魂无所不在,一旦和人的脑部发生作用,就见到了鬼。”

  我没好气:“那不是招魂的理论。”

  温宝裕总有他的理由:“道理上是一样的,我集中力量,想令自己的脑部和过往的鬼魂发生关系,或许是我十分诚心,不断在想着要一个鬼魂进⼊陈安安的脑部,所以才有了结果。”

  这时,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所以暂时没有出声,而温宝裕接下来的话,则回应了我的正想到的问题。

  温宝裕道:“陈安安的脑部情形,可能相当特别——特别能容纳鬼魂的进⼊,唐娜和那个…鬼,进⼊陈安安的脑部,似乎都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困难。”

  我“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温宝裕道:“我正在集中精神,把我的思想,用脑电波的方式,不断放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会有结果。忽然,我觉得有人在拉我的⾐袖——我竟⼊神到了连有人到了⾝边都不知道。我睁开眼来,就看到安安站在我的面前,拉我⾐袖的正是她。”

  我十分紧张,连忙问:“我才一看到她时,她脸上是什么神情?”

  温宝裕遁:“她睁大望着,没有什么特别,所以我当地是唐娜回来了。”

  请注意,接下来发生的一些事,其实和“烈火女”这个故事,一点关系也没有,那是另外一个故事。而“烈火女”这个故事,一看名目,就可以知道还是和苗疆有关的,属于“探险”、“继续探险”的延续一一苗疆中的一些谜团‮开解‬了,但还有更多的谜团在困扰着人。

  而温宝裕招来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鬼,上了陈安安的⾝,是“圈套”这个故事结束时发生的事,这个故事既是承接着“圈套”的,就有必要先说一说。

  当然,还有主要的原因,是由于这件事,一直令我不安,想先看清楚一些。

  当时,温宝裕一见这等情形,自然大喜狂,他失声叫:“唐娜,你回来了?”

  小女孩眨眨眼,厦问:“我叫唐娜?”

  这一问,机灵的温宝裕,立刻就知道,那不是唐娜回来了,一时之间,他还不敢相信他的“招魂”行动,已然有了成绩。

  事实上,究竟是由于温宝裕的招魂行动,还是由于陈安安脑部组织特别容易“引鬼上⾝”本无从查考。总之,这时温宝裕认定自己成功了,他呆了一会,知道有鬼上了陈安安的⾝,所以他疾声问:“你是谁?”

  小女孩的反应快绝:“我是谁?”

  她在这样说的时候,向温宝裕眨了眨眼,用意十分明显:“我的情形,你我心照,你得告诉我‘我是谁’?”

  温宝裕昅了一口气,在那时候,他不是没感到事情的怪异的,但是可以摆脫⼲系的喜悦,却盖过了一切,所以,他立时道:“你叫陈安安,是一个小女孩,有一个十分美満的家庭——”

  他把陈安安的一切,简单扼要他说了一遏,然后又问:“你是谁?”

  小女孩回答他的问题,象后来她回答我的问题一样:“我是陈安安。”

  接下来,只有她问温宝裕,没有温宝裕问她——温宝裕在耍手段方面,显然远不如这个不明来历的野鬼,在陈安安的口中,什么也问不出来。而温宝裕却把所知的一切全告诉了她。

  接着,我出现了。

  一直到温宝裕把陈安安还给陈氏夫妇,都没有什么异样。看来那野鬼在努力演他的陈安安这个角⾊。

  陈氏夫妇自然⾼兴之极,不但不再责怪温宝裕,而且着实亲热。陈太太抓住温宝裕的手,说了好几车的话,使温宝裕感到“如同泡在粪坑之中”

  温宝裕问我:“你在担心什么?”

  我据实的答:“不知道——不过,我想去看她一次,陈氏夫妇和你既然有好感,你和我一起去。”

  温宝裕义无反顾,一拍口就答应了。

  于是,第二天下午,我们就造访陈府。

  机会极好,陈氏夫妇正急于外出,接待了我们之后,他们就告辞,于是,在小小的花园之中,就只剩下了三个人:我、温宝裕、陈安安。那其实只是一幅小小的空地,不能称之为“花园”——但陈氏夫妇却是这样称呼那空地的。空地上并无花木,却有秋千、滑梯、转轮等种种游戏的设备,自然都是为安安而设的。

  我感到那时的处境,有一种莫名的奇异气氛——单是看我们这三个人的组合,已经够怪的了。陈安安不断在玩着转轮,我向温宝裕施了一个眼⾊,温宝裕走过去,阻止了转轮的转动。

  陈安安十分平静,甚至在我沉着脸向她走过去的时候,她也没有丝毫惊惶的神情。我来到了她的⾝前,开门见山地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的。”

  她眨着眼,神情天真,看来那野鬼已经完全“进⼊角⾊”了,她道:“安安乖,爸爸说安安乖,妈妈说安安乖,人人也说安安乖。”

  我昅了一口气,她的话,乍一听来,全是孩子活,可是想深一层,却在有文章——她的话,強烈地暗示我不必多事,她会乖乖。

  我点了点头:“好,大家都说你乖,只要你肯告诉我,你是什么…我也说你乖。”

  本来,应该问她“你是什么人”的,但是这个“人”字,显然不适合,所以只好含糊其词。而她居然也就装作听不懂我的话。

  温宝裕出马:“你是我招来的,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充魂,说了,解除了我们心中的疑惑,你走你的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互不⼲犯。若是你不说。你也该知道卫斯理是什么人马了,上天⼊地,哪怕追究到十层阎王殿去,也要找出答案来,你何不慡快一些?”

  温宝裕竟然用这样的“江湖口吻”和一个鬼魂谈判,真令我啼笑皆非。但是我也不是得不承认温宝裕的话十分直接,应该有效。

  这番活叫我说,我是说不出来的,也亏得和温宝裕一起来。

  在温宝裕说的时候,陈安安曾有一刹间的沉思,但是她随即又回复了她的“天真”睁大了眼,笑嘻嘻地望着温宝裕,像是一点也听不懂温宝裕的话。

  温宝裕有点恼怒:“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了吧?”

  陈安安笑了起来,这一次,温宝裕都感觉到了,陈安安稚气的脸上,笑容奷诈之极,好到了令人寒⽑凛凛。她笑了一下之后,作了一个鬼脸,陡然奔了开去,攀上了滑梯的楼梯,到了顶点,她叫:“来滑滑梯,来滑滑梯,不滑滑梯,就玩跷跷板;不玩跷跷板,就秋千。”她叫着,一滑而下,又奔向千迁去,跳上去就,越越⾼,大呼小叫。不一会,就有保⺟奔了过来,叫:“安安,小心。安安,小心。”

  看到了这等情形,和我温宝裕面面相觑——我们两人再⾜智多谋,在这样的情形下,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别说面对的是一个小女孩,就算是一个壮汉,难道对他拳打脚踢,严刑供。就算向他施刑,只怕盘踞在脑部的野鬼,也不会感到疼痛。

  温宝裕走过去,在陈安安回来的时候,一下子拉住停了铁链,盯着陈安安,一字一顿:“刚才的那番话,你想清楚了,我们还会再来找你。”

  温宝裕一松手,陈安安跳了下来,奔向保⺟,我向温宝裕一施眼⾊,迅速离去。

  温宝裕恨恨地道:“常言道老奷巨滑,上了安安⾝的一定是一个老鬼。”

  我叹了一声:“希望他难得又有了重新做人的机会,会好好珍惜。”

  温宝裕想了一想:“我会不断留意她,就算我自己没有空,也会托人留意他。”

  我感叹:“鬼神太不可测,所以,就算笃信有鬼神的存在,也不必去接触他们。”

  温宝裕有点不以为然的神情,但是他却也没有出声,他呆了一会,才道:“也可以主动做点事,例如请著名的灵媒来对付他…不过,暂时也不必采取什么行动…要是那鬼魂走了,也…讨厌得很。”

  我瞪了他一肯,他缩了缩头,没有再说什么,我问:“你鬼头鬼脑,想说什么?”

  温宝裕大笑:“常说人鬼头鬼脑,陈安安现在的情形,才真是鬼头鬼脑。”

  我心中的不安,非但没有减轻,而且还加甚了,所以我很烦躁:“一点也不好笑。”

  温宝裕仍然笑着:“在苗疆,有没有见到蓝丝?”

  我‮头摇‬:“没有,她学降头期満,就可以自由活动。你只要过得了令堂这一关,就可以和她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你们好在年轻,来⽇方长。”

  因为我和⽩素之间,出现了意料不及的隔膜,所以我的话,不免有点感慨。

  温宝裕却因为我的话而悠然神往,过了好一会,他才叹了一声,陡然转了话题:“这次我在大屋中躲了那么久,还顶了一个拐带小女孩的罪名,可是我妈并没有责怪我,铁天音有点门道,他的饰词強而有力。”

  他忽然“顾左右而言他”可是我还是一下子就明⽩了他的意思。

  铁天音说温宝裕暂不出现的饰词是大豪富陶启泉把他留下了,他如今忽然特地提了出来,用意还不是再明⽩不过吗?

  我笑着,瞅着他:“可是想蓝丝和陶老大之间,找点什么关系?”

  温宝裕直跳了起来,叫“乖乖不得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还好我从来也没打算过骗你。”我“呸”地一声:“是谁向我说过,人人都有权保留‮人私‬的秘密?”

  他一摊手:“并不矛盾,我只是保留了一些事不说,不是捏造一些事实来骗你。”

  我挥了挥手,心中也不噤佩服温宝裕这个提议,真是好办法。

  本来,温宝裕和蓝丝之间的恋情,决无可能过她⺟亲那一关。温妈妈曾见过蓝丝一次,一见就昏了过去,醒过之后,还以为是一时眼花,见到了不知什么妖魔鬼怪,事后烧香拜佛,忙了好一阵子,才算是定下神来。

  若是她知道了她的小宝居然和这样的妖魔鬼怪已经是山盟海誓,至死不渝,那只怕立即就会中风,口噴⽩沫,死于非命。我也曾私下问过蓝丝,以她的降头术之精通,是不是能使温妈妈心回意转,接受她和温宝裕相恋的事实。固为我曾⽇睹,红绫在初到蓝家峒时,对蓝丝似大有敌意,可是后来蓝丝略施小技,红绫和她就亲热无比了。

  蓝丝十分认真地想了好久,才‮头摇‬:“不能。”我追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能?你会落降头,应该轻而易举。”

  蓝丝仍然‮头摇‬:“我不知道何以不能,降头术没有道理可说,总之不能。”蓝丝可以肯定,不是不想过温妈妈这一关,但是她说不能,别人更无法可想了。

  可是这时,却又有厂转机——若是蓝丝一亮相(只要她不穿‮裙短‬短),⾝分是大富豪陶氏集团主席的⼲女儿或是什么的,在温妈妈的眼中看来,自然是既美丽又⾼不可摹;隔上些时,再让他知道原来公主一样的小美⼊,是她小宝的恋人,只怕她⾼兴得梦里也会笑。到时,有人若是想拆散他们,温妈妈也会奋起拼命。

  所以我点头:“好计,陶启泉有一个⼲女儿是女巫之王,不在乎再多一个是降头之后。”

  温宝裕听得我这样说,大喜若狂,向我指了一指,意思是要我去说项。

  我心想,这是小事一桩,以陶启泉和我的情而论,自然一说就会答应。

  所以我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温宝裕大是‮奋兴‬,我和陶启泉联络,陶启泉表示,约好了时间,在他的豪华会客室中见面,我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得陶启泉噴噴称奇,连连道:“真是天之大,无奇不有。卫,听说你找回了早年神秘失踪的女儿,大喜。”

  我苦笑:“在苗疆变成了野人,头痛的事在后面。”

  陶启泉指着温宝裕:“你那个小苗女,是顺河淌下来,被蓝家峒的苗人发现的,你难道不想弄清楚她的真正来历?”

  温宝裕笑,他生豁达,并不在乎:“反正一样是苗人,无所谓,而且,想弄也弄不清楚。”

  陶启泉“呵呵”笑了起来:“我看她会设法弄清她自己的来历,好,一言为定,我收她做⼲女儿,可以说她是亚洲一个小国的公主,或者是皇室人员,总之大有⾝分,这一点,我替你去安排。”

  以陶启泉的财势,要替蓝丝安排一个⾼贵的⾝分,自然易如反掌。

  一件最棘手的事,竟然得到了解决,很令人⾼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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