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新的一天
所有的在押犯人齐步向刚刚打开的铁门走去,铁门不大,刚好两个人能够并肩走过。
冯进军自然走在最前面,108牢房对面的107牢房的两个人也靠了近来。
最前面的一个人个子不⾼,但是⾝材略显臃肿,头发应该是偏分,当时重山市对这种发型也叫老板头。但是现在已经很凌了,只依稀能看出来以前是这种发型。A能够推断出这个人应该⼊狱时间不超过两个月,才能保持着还能看出老板头的样子来。
这个人姓窦,大家都叫他⾖老板,也有人直呼他为大⾖。⼊狱前是重山市君悦茶楼的老板,负责传递报情,建立和部分国民人员的关系。(君悦茶楼就是文章开头,王老板和李老板谈话的地方)尽管大老板被抓了,但是君悦茶楼还是在正常经营,没有受到影响,主要是君悦茶楼几乎是一个重山市略有⾝份的人必去的休闲聊天之地,老板被抓事大,君悦茶楼关门事更大。在那个年代的重山市,大家宁肯不要命,也要去喝茶摆摆龙门阵。
在⾖老板的⾝后,是一个同样个子不⾼,精瘦精瘦的男人,低着头一言不发,默默地跟着⾖老板走着,A和他一同走过铁门时,两人微微撞了一下,他也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这个人叫做张庆,和⾖老板基本属于一起被捕,同属于一条报情线上的员,以前是国民府政大楼的电工。张庆尽管个子不⾼,人也精瘦,但是却満脸的络腮胡子,密密⿇⿇将半个脸都覆盖住了。
他们两个人就被关在107牢房中。
A因为刚刚被打了一顿,也不愿意再胡扭头观察,只是在跨过铁门时,⾝后106牢房的一个人微微捅了自己的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其实捅了他一下的这个男人名为钱三贵,以前是中药商人,行走于成都市和重山市之间,被青盲指出⾝份,⼊狱。
他为什么要捅一下A,是因为钱三贵见过A,并知道他是重山市军需处副处长的⾝份。他曾经向军需处供应过药材,但是药材方面的进货不归A管,所以钱三贵只是和A曾经打过照面,简单聊过两句。后来有人嫌弃钱三贵药材质量不好,就中断了军需处和钱三贵的生意往来。钱三贵被捕的时间比较长,算是⽩山馆第一批被捕的人员。
A见得各种商人比较多,他此时并没有钱三贵的印象,如果钱三贵对他提起来自己是药材商人钱三贵,A是能够想的起来的。
钱三贵捅了一下A的,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看到A居然就是军需处那个副处长张海峰,心中凛冽,他万分没有想到张海峰也会被抓到⽩山馆中来,也没有想到张海峰居然也是共产,于是捅了一下A的,表示他认识这个张海峰。
但A并不知道钱三贵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走在钱三贵⾝后的是钱小贵,以前是钱三贵的跟班,配合行事,和钱三贵同时被捕。
这两个人共同关在106牢房。
冯进军没有和A说的一个情况是,在A来之前的三天,和冯进军同样关押在108房间的一个同志牺牲了,被严刑拷打伤重而死的。牺牲的同志原来是重山市仰山报情线的第六桩,情极为刚烈,从关押进来以后几乎天天都要受刑,最后一次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局面,回来就死在上。
一号楼中如果所有的犯人算起来,认识A的人也有五六个,大部分都是如同钱三贵一样,知道张海峰这个人,但并没有什么深,也没有什么报情往来。
张海峰做为立独的特工,⾝份是非常非常保密的,所以钱三贵才会如此的吃惊。
穿过铁门,这一行十六个犯人走进一个较大的房间,一股子嘲气涌来,地面上还有一些积⽔。这是一个洗漱室,就是冯进军对A描绘的那个澡堂。房间两侧各有一排⽔槽,里面盛着⽔,⽔槽上方则是一排木架子,上面放置着一些牙粉、铁缸之类的东西。
一号楼的规矩是先洗脸,再刷牙,都是这一槽子⽔。
冯进军和A排在这房间最靠里面的墙边,从A的角度看去,这个房间的窗户还算是比较大的,早晨的光能够比较充⾜的从洗漱间的窗户透进来,只是窗户外,同样是密密扎扎的铁栅栏,并上了布満尖刺的铁丝。
A刚好能够从窗外望出去。
窗外就是围墙,两个国民特务背着半自动步正在围墙下点火菗烟,菗了一口就嘻嘻哈哈笑了起来,一个人望向窗內。
A连忙把眼光转开,以他的目测,一号楼的背面距离围墙大约有5米的距离。
老涂此时正站在门口骂道:“不准说话,不准动。”这两句话简直是老涂这些看守的口头禅,他们对犯人头接耳好像有极大的忌讳似的,特别是在牢房內大家聚集在一起的时候。
冯进军已经用手捧起⽔来洗脸,A照样学着,洗完脸才想起来没有带那条⼊狱时发的破⽑巾了。此时冯进军将⽑巾递了过来,呜呜了一声,A也没有客气,将⽑巾接了过来,把脸搽⼲。
随后是刷牙,A照着冯进军的样子,把⽔槽上方木架子上的一个铁缸拿下来,瓢了一缸,又用手伸出在木架子上的牙粉中蘸了蘸,用手指刷起牙来。
A的动作很快,他有一个非常非常细微的动作,就是在蘸牙粉的时候,飞快地摸了一下木架子的木板,他摸到了一铁钉已经微微突起。
A低着头刷牙的时候,眼神一直向上观看着木架子的底部。
这个木架子是用大的直角铁条固定上去的,从底部可以看到有钉子从铁条中穿过,将木架子固定在上面。
因为嘲,这里的铁条已经锈迹斑斑了,几个铁钉非常的明显呲出了一小截,露在外面。
A的牙还没有刷完,就听到耳边有人低声说:“认识我吗?”然后是咕噜咕噜的大巨的漱口的声音。这是站在他⾝边的钱三贵抓紧时机向他说话,称着其他人也咕噜咕噜漱口的声音的间隙。
A微微侧了一下头,看了看钱三贵,他的确觉得眼,但是肯定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钱三贵啪一口把⽔吐了,把脸微微侧了一下,乘着又有人咕噜咕噜漱口的时候,再次小声说:“钱三贵。中药。”
A努力的回忆了一下,他猛地想起了这个叫钱三贵的男人。A把口中的牙粉吐掉,漱了一口⽔,吐掉,头也不抬的小声说道:“认识。”
钱三贵微微笑了一下,递了个眼神,就不说话。A也没有再看钱三贵,他脑中正在思考是不是可以借用这个钱三贵的力量。
A的动作算是最慢的,他最后一口⽔还没有吐出来,看守老涂已经又吼了起来:“新来的!吃呢!这么慢!想挨打啊!”A也如同大家一样站起来,把铁缸放回木架子上。他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如果能够让木架子跌落下来,一定会很有趣,哪怕只有半边跌下来就可以制造一场混了。
A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别小看就在洗漱间的这么一点时间,我们聪明的同志们,就利用这一点点的时间换着一些物品和报情,并且如同钱三贵那样发出大巨的咕噜咕噜的漱口声音,来掩护一些同志之间的对话和声响。
不得不感叹这种险恶状态下的集体智慧。此起彼伏的咕噜咕噜漱口声音下,同志们的隐蔽的斗争在暗暗的开展着。
不过,A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在刷牙的时候,也已经发现了这些故意弄得很响的漱口声音是有什么目的的。
⽩山馆不得不说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很多当时的监狱早晨是本没有洗漱这一个项目的,但是⽩山馆却不觉得⿇烦。⽩山馆的人有一个古怪的逻辑,就是这里是监狱,但是也不能完全像监狱,让这些*的人员过一些正常的生活,是能够消磨他们斗争的心态的。他们要的是这些*肚子里的报情,要得是破坏*的报情线,关押住这些人也是一个和共产谈判的砝码。所以,⽩山馆的管理制度是游离在极度野蛮和虚假文明之间的一种近乎于态变的管理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