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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巫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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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缕晨光进帐篷里。帐篷门开了,狩猎队的扛人图图探进头来。

  “我能向你说件事吗,先生?”

  “进来吧,图图,你想说什么?”

  “小豹子——楚楚——那只公的——丢了。”

  “大概是在附近的丛林里玩呢。”哈尔说。

  “不,我看见一个人抱着它跑了。那人是从村里来的,我没能追上他。”

  “他们为什么要偷楚楚呢?”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先生。昨晚上我在村里。村里的头人病得很厉害,巫医说只有一件事能救他:献上一只山羊,而且必须在头人的房前把这只山羊活活烧死。村里人抓来一只黑山羊,绑在一木桩上,四周堆放了许多木头。点着木头之后,巫医围着火堆又蹦又跳。山羊不断发出凄惨的叫声,火渐渐地烧着了它的腿,然后又烧着了它的⾝子,最后被活活地烧死了。巫医取了一些火烫的灰,又从一只癞蛤蟆⾝上挤出些体,拌在一起,让头人喝下去。

  “那结果呢?”老亨特问道“他好些了吗?”

  “没有。他闭上眼,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很难受,他的⾝子变得像树⼲一样僵硬。头人的儿子放出话来,如果头人死了,巫医也别想活。”

  “那个巫医一定被吓坏了。”

  “他叮得要死。他对村里人说,那药无效完全是他们的过错,他们不够虔诚,用一只山羊作祭祀品太简单了——必须用更宝贵的东西来祭祀才行。他给他们出了个大难题。”

  “是什么?”

  “他说,他们的头人是位非凡的人,是他们伟大的头人,一个非凡的人必须用非凡的祭品。必须吃一个豹子心,他的病才能好。如果十二小时內不能弄到豹子心,他就死定了。”

  “他的办法行不通,豹子可不是随时都能见得到的。他们也许要找几天甚至几个星期才能发现豹子的踪迹。”

  “是这样。”图图说“巫医给他们出这个难题的目的就是希望他们做不到,这样头人死了,人们也无法怪罪他。他会说:‘我已经告诉你们该怎么办,可你们不听我的。如果你们在十二小时內给我抓来一头豹子,我就能救活你们的头人了。现在他死了,全是你们的罪过。’人们讨论了半天,但谁也不知道在哪里能抓豹子。我听烦了,就回营地来了。”

  “下边的事,我能猜出来。”老亨特说“一定有个人知道我们营地里有两头豹子。他潜伏在附近等待时机,当我们把小豹子放出来以后,他逮住了楚楚。”

  罗杰跳起⾝。说不定巫医的刀正在挖出小楚楚的心脏。

  “赶快到村里去。”

  哈尔站了起来,而他爸爸说:“等一会儿,哈尔,把药箱带上。”

  哈尔抓起药箱,与罗杰、图图一道顺着到山村的路急匆匆地跑步出发了。

  他们听到了急促的鼓声,男人们的呼喊声,妇女们的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整个村子弥漫着一股狂热,在这声浪之上的是一个人的嚎叫声,可能是巫医的,也许他正为了宰杀祭品而变得‮狂疯‬。

  哈尔三人来得正是时候。楚楚直立着被绑在一木桩上,脖子和后腿都被绑住了,露出膛,等着被巫医开膛取心。小楚楚的前爪无望地抓,发出可怜的“喵喵”的叫声。巫医在楚楚前面手舞⾜蹈,他的脸上和⾝上涂抹得五颜六⾊,头上绑着一对羚羊角和⽩鹭及鸵鸟的羽⽑,随着他又蹦又跳,那些羽⽑‮狂疯‬地摇动。他的脸上不知怎样弄上了一副雄狮的鬃⽑,就像是长了一脸可怕的胡须。他的脖子下面用绳子吊着一个洋铁罐,铁罐四周缀満了鳄鱼牙齿。只要他一动,那些鳄鱼牙和洋铁罐就会碰在一起,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十分瘆人。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串用鬣狗牙齿做成的项链。他几乎一丝‮挂不‬,只是在间围了一块用长颈鹿⽪做的围。他的⾝上涂満了鳄鱼油,那股冲天的臭味在很远的地方就能把人熏晕。

  随着他魔鬼般的舞蹈和尖叫,他手中的长刀离小豹子的口越来越近,刀在光下闪着寒光。四周的村民,在木鼓的伴奏下,也像着了魔一样又喊又跳。

  罗杰看到他的小豹子受到这样的‮磨折‬,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安危。他从又蹦又跳的人群中挤进去,掏出猎刀,割断了绑着楚楚的绳索,把楚楚抱在怀里。哈尔和图图也立刻挤了进去,站在罗杰的⾝旁。

  所有的声音都嘎然而止,人们望着这三个人,惊得目瞪口呆,希望巫医能施法术惩罚这三个无礼的陌生人,巫医瞪大了一双充満仇恨的眼睛盯着他们。他不得不仰起头来,因为哈尔至少比他⾼30厘米。不过他手上有刀,而哈尔⾚手空拳,巫医狂怒地尖叫着举起了长刀。说时迟,那时快,哈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拧,他的刀就掉到地上了。

  “我要见你们的头人。”哈尔说。

  巫医一脸莫名其妙的神⾊,看得出来,他不懂英语。图图用斯瓦希利语又说了一遍。巫医愤怒地开口了。图图翻译道“他说不行,头人病得很厉害。”

  哈尔朝四周望去,看到有一间草屋比其他屋子大,那一定是头人的家了。

  他挤出人群,走进那间草屋,图图紧跟着哈尔,罗杰抱着楚楚走在最后。巫医和村民也跟了进来,草屋一下子就被挤得満満当当。

  头人躺在一张用草铺成的地铺上,他举起虚弱的手表示,还用英语说:

  “我的朋友。”

  哈尔说:“如果我们是朋友,你为什么还让他们去偷我们的豹子?”

  “那是他的安排,”头人盯着巫医说“不是我的主意。直到他们把豹子带到村里我才知道这件事。这件事做得不对,我们记得你们杀死了那头吃人豹子,救了我们的孩子。我们感你们。”

  “用这种方式表达感之情不是太离谱了吗?”

  “你说得不错,”头人承认“但我的村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坏。他们要救我的命,这种愿望要重于对你们的感之情。”

  “他们差一点就要了我们的爱物的命。”

  “我试过想拦住他们,但一个垂死的头人的话就不那么有力量了,巫医取而代之了。也许我阻止他们不够坚决,但我想活。我的巫医也许是对的,吃下一个強有力的野兽的心胜我也许会強壮起来。你是个好人,你不恕让我死掉吧,如果你能让这头豹子的死换回我的命…”

  哈尔握住了头人的手笑着说:“我当然不想让你死掉,但你怎么会相信那些荒唐话?一头豹子的心脏怎么可能救活你的命?你是个受过教育的人,你知道很多新的事物,你甚至还会讲英语。但你却屈从于那些陈旧的、信的愚昧行为。”

  头人闭上眼说:“并不是所有的旧东西都是铅的,也不是所有的新东西都对。你们也有信。”

  哈尔感到自己像一个孩童,正受到⽗亲温柔的责备。

  “的确,我们也信,”哈尔说“我们还有很多东西不懂,我们需要向‮洲非‬的人们学习。不管怎么样,我这个箱子里有些东西可能治好你的病。”

  “那是什么?”

  “这是个药箱。我不是医生,但我们出门的人必须得懂一些医药的事。你好像在发烧,我给你量‮体下‬温吧!”

  头人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但当哈尔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体温表时,一旁的巫医动地说了起来。

  “他说,”图图翻译道:“他知道那些东西,里面都是毒药,会要了头人的命。”

  头人声⾊俱厉地朝巫医说了几句就接过体温表放进嘴里。

  哈尔掏出手帕给头人抹去头上的汗,然后用右手把着头人的脉搏,抬着左手看着表。当他取出头人口中的体温表看了看刻度后,他说:“难怪你感到那么难受,你现在体温是华氏103度(摄氏39°),心脏每分钟跳90下,你像这样有多久了?”

  “昨天半夜开始的。”

  “在这之前呢?”

  “头疼、发冷、发抖。我以为我会抖得散了架。人们说天并不冷,但我感到像冰,一般冷。”

  “你的胃口怎么样?”

  头人脸上显出恶心的神⾊,将头扭向一边:“我想到吃就恶心。最让我恶心的就是想到要呑下那⾎淋淋的豹子心。哇,恶心又上来了。”

  “⾝上疼吗?”

  “到处都疼,也说不清楚哪儿疼,每个关节。每骨头都疼,好像没有一处不疼。”

  “听起来像是恶疟疾。”

  哈尔从药箱里拿出医药手册,翻到疟疾那一页。随后从箱中找出两瓶药,一瓶标着“氯胍(百乐君)”一瓶写着“奎宁”他取出一片“百乐君”

  两片“奎宁”然后对巫医说:“请给我倒点⽔来。”

  巫医一动不动。图图立刻钻出茅屋,不一会儿就用鸵鸟蛋壳盛了一点井⽔回来。头人急切地呑了药片,喝了⽔,理都不理在一旁大声诅咒的巫医。

  “好了,睡一觉,”哈尔说“过几小时我再来,希望那时候你会好些了。”

  “但如果我好不了,或更糟了,我的百姓会要你吃苦头的,你最好还是别来了吧。”

  “我要来,”哈尔说完就站起⾝要走,突然,巫医一把从罗杰⾝上把小豹子夺去,罗杰扑向巫医,想把楚楚抢回来。

  “罗杰,给他!”哈尔厉声说道“我们才三个人,你希望与四十个人发生一场战斗吗?图图,巫医在说什么?”

  “他说他要留下豹子,如果头人好了,小豹子还给我们。如果头人好不了,就把小豹子宰了。”

  罗杰舍不得他的小豹子,就拿哈尔出气说:“你就让他们这样吗?你怎么成了个软骨头。你知道,我们一离开这儿,他们就会把小豹子剁成碎片,你为什么不采取行动!”

  “行了,莽撞鬼!咱们走吧,别惹出事来。”

  兄弟俩和图图走下山包。突然从后边飞来一块石头正打在哈尔背上两片肩胛骨之间,痛得他缩住肩膀,但就是不回头。罗杰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个勇敢的人,对哈尔现在的表现很不理解。而哈尔也只是说:“还好,是块石头而不是一支毒箭。说真的,我并不怪他们,他们是为自己的头人担心。”

  罗杰咕哝道:“不过这种表达担心的方式令人讨厌。”

  到了中午,三人再次来到村子。这一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笑脸相

  哈尔说:“他一定好了。”

  头人还躺在地上的草里,不过眼睛有了神气,说话也温和多了。“我好了,”他说“就是有点虚弱。”

  哈尔给他作了检查:体温降了4度,脉搏已经正常,不再发冷,⾝上也不疼了。罗杰这时却着急地四处张望。

  “把这孩子的豹子带进来。”头人下令。头人话音刚落,就进来了一个人,并把手中抱着的楚楚给了罗杰。每一个人看来都很⾼兴,唯一愁眉苦脸的就是巫医。

  对巫医来说,这一天是个倒霉的⽇子。村子里的人笑他的魔法不灵,烧死山羊治不好头人的病,豹子也杀不成,两个⽑孩子就坏了他的事。至⾼至尊的巫医竟然被两个⽑孩子治住了,其中一个孩子竟然还治好了头人的病。

  但巫医不会善罢甘休。他现在就发疯似的又喊又叫,只要有人愿听,他就喋喋不休地对人说个没完。

  “他在说些什么?”哈尔问图图。

  “他说头人的病没好,这是回光返照,就像一个星星掉下来之前有一阵子非常亮一样。他对他们说,头人会死掉。你们放进头人嘴里的是毒药,会毒死头人。还有那让头人昅着的玻璃管…”

  “体温表?”

  “是的。里面有些红⾊的东西。他说那是要命的毒药,它使即将死去的人死之前有一种好的感觉,但头人一定会死,他的灵魂会惩罚村里所有的人,因为他们不相信巫医。他就是这样对他们说的。”

  “他们相信巫医的话吗?”

  “他们的头脑是混的。看到头人好些,他们⾼兴;但如果他死了,他们会认为是你们害死的。那样一来,巫医在他们眼里就又重新变得尊贵起来。”

  “那我们就变渺小啦!”

  “你会完蛋。他们会宰了你,就像杀死一只老鼠。”

  “我就喜你这一点,图图,什么事到你嘴里就特别有意思。”

  他又给头人服了一片百乐君、两片奎宁。这时,马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先生,野牛,很多!”

  哈尔一听就明⽩了。他一直在留心野牛的踪迹,因为伦敦动物园要订购三头,他立刻对头人说:“我要马上回去,请你原谅,但我还会来的,祝你早⽇康复。”

  “谢谢你,我的孩子!”这话语,这微笑⾜以补偿了哈尔所碰到的⿇烦。

  当他们三人朝门口走去的时候,巫医又喊叫起来。他那尖厉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其他人的声音。图图把他的话译给哈尔听:“头人要死,头人要死。”

  哈尔说:“我看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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