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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漂荡的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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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们又出去了,惹祸去了。

  要说祸害,海底下可真不少。有多少美,就有多少祸害。海里有成千上万像扁鲛和角镰那样可爱而又无害的天使,也有数以百计的模样丑陋行为凶狠的家伙。

  还有一些动物既漂亮又凶狠。

  兄弟俩碰上的第一种就是海洋里最漂亮的生物,它⾝上密密地长満绚丽的羽⽑,像印第安首领头饰上的羽⽑一样鲜夺目。

  “活像天堂上的鸟。”罗杰叹道。

  “是呀,”哥哥说“也像孔雀。但是,在那精美的羽⽑底下却蔵着含毒的刺,特别是在鱼背靠近尾部那儿。”

  “⼲嘛长在靠近尾巴那儿?依我看,毒刺应该长在用来进攻的那一头。”

  “尾巴那头就是用来进攻的一头。这种安排再巧妙不过了。别的鱼都以为危险应该来自头部,这坏蛋就能使它们猝不及防。一发现猎物,它就游过去,赶到猎物的前面。被追猎的鱼并不知道它不怀好意,丝毫不存戒心。这时,蓑鲉突然朝后猛冲,用尾部的背鳍棘刺那条鱼,鱼立刻中毒死亡。蓑鲉呢,就可以慢慢地享用了。”

  “它为什么叫做狮子鱼①呢?”

  ①狮子鱼——蓑鲉一词在英语中是由狮子和鱼两词合成。

  “因为人们觉得它那一⾝羽⽑状的棘看起来很像狮子的鬃⽑。我去把它抓来。”

  “让我去。”罗杰说。

  哥哥还没来得及阻拦,他已经匆匆抓起他的袋子溜出吉普。

  蓑鲉马上对他发生了‮趣兴‬,它游过去,用它那双大眼睛把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装出还有别的事情要⼲的样子,游过他⾝旁。它停下来,悬浮着,突然往后疾退,迅猛得像一道闪电。

  说时迟,那时快,罗杰赶紧闪过一边,对着蓑鲉张开手中的口袋。蓑鲉倒退着,尾前头后地冲了进去。罗杰把口袋一抖,拧紧袋口,把袋子系在吉普的一噴气管上,自己钻回吉普。整个过程还不到两分钟。

  哈尔恭喜他“好⼲净利落,那边来了只螫刺⽔⺟。这回该看我的了。”

  “那只不过是只海蜇罢了,它也有毒吗?”

  “我想,大概有毒。在澳大利亚沿岸,螫刺⽔⺟毒死过很多人。有些科学家说它是已知海洋动物之中最毒的一种。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在达尔文港附近游泳,面前突然出现一只螫刺⽔⺟。他以为它不会伤人,用手把它拨到一边。7分钟后,他死了。另一位游泳者碰了螫刺⽔⺟以后,3分钟就咽了气。人们把他从⽔里拉出来时,那螫刺⽔⺟还紧紧地粘在他的尸体上。他们把它扯下来,结果粘着的⽪也一起被扯掉了。对海蜇可得万分小心。虽说大多数海蜇不伤人,顶多有时使⽪肤发庠,但有几种海蜇却是货真价实的杀人凶手,如果你不会识别哪些是坏家伙,还是远远地躲开所有的海蜇为妙。”

  螯刺⽔⺟哪儿也不去。它用不着到处跑,只需等着,直等到有东西掠过它的触须。

  一条跟螯刺⽔⺟一样大的鱼游逛到那些螯刺当中,一眨眼就送了命。然后,只见螫刺⽔⺟奇迹般地鼓起肚⽪,把鱼裹在肚⽪的褶襞当中,整个儿昅进肚里。它舒展开⾝体来容纳这顿美餐,看上去比原先大了一倍。鱼渐渐被消化掉,它的⾝体又恢复原先的大小。

  哈尔出去时,螫刺⽔⺟一点儿游走的意思也没有。它的⾝子软绵绵的,哈尔没费什么手脚,就把它给舀起来了。于是,吉普上又多绑上了一只口袋。

  “要是一切都像这样顺当就好了。”回到吉普后,哈尔说。

  在礁石上一块突出的地方,罗杰发现了一只漂亮的贝壳。他立刻跳出去,但被哈尔抓住头发拽进吉普,使他吃了一惊。

  “你这是⼲嘛呀?”他问。

  “在你去抓那只贝壳之前,我得先给你介绍它的情况。这是一只芋螺。”

  “用不着你给我讲芋螺,这玩意儿我捡得多啦。”

  “你捡的可不是这一种。芋螺有四百多个种类,有六种狠毒,这就是其中一种。”

  “可是,它这么小,对人不可能有什么危害。”

  “有危害——这是危害最大的芋螺之一。它叫石纹芋螺,因为它的样子很像有花纹的大理石。去把它抓回来吧,不过,要抓它大的那头。小的那头开着口,那里头有一只小小的黑家伙,长着鱼叉状的螫刺,随时会刺那些碰它的东西。”

  “那螫刺肯定很细,”罗杰说“哪能伤着人呢?”

  “这刺与一个装満致命毒的毒囊相连。一丁点儿毒就能致人于死命。”

  “你言过其实了吧?”

  “一点儿也不。退嘲时那片珊瑚礁会露出⽔面。一个澳大利亚男孩在礁顶散步,他捡了一个这样的芋螺,抓在手心里。那家伙往他的手指上刺了一下,毒迅速发作,3分钟后,他死了。好啦,去吧,不过记住抓大的那头。”

  罗杰离开吉普到礁石那儿去。看样子,那芋螺毫无害人之意。它还不到四厘米长,大的那一头是密封的,小的那头是它的大门口。那是一个很小的孔,小得跟针眼儿差不多,罗杰没办法看到孔里头去。

  他拿出小刀拍了拍芋螺,一黑针模样的东西马上从洞里伸出来,发现没什么可刺杀的,又缩回螺壳里。

  罗杰抓住大头把芋螺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拿着,游回吉普。

  “要有支牙签就好了。”哈尔说。

  “要牙签⼲什么?”

  “把那个孔塞起来呀。那东西离开⽔自然会死,但那得好几个小时。在这几个小时內,⾝边放着这么个东西是很危险的。手脚随时都可能碰着它,那时候可就”…“啦。到家以后,我们得用牙签、香口胶或者手头有的什么东西把那孔塞起来。研究所弄到这玩意儿会很⾼兴。它的一滴毒比一条陆地大蛇的一滴毒大得多。用它还能制成多种‮物药‬。”

  “我还是想不通,”罗杰说“这些会毒死人的东西怎么能变成能给人治病的药。”

  哈尔很赞成“我们犯不着不懂装懂,连研究所的工作人员都还没弄懂呢。但这些毒确实能治病,正如灵香猫出来的那些难闻的东西能制造香⽔,垃圾可以用来制肥皂一样。也许,世界上就没有一样东西会只有坏的一面。”

  他们继续搜寻那些既好又坏的海洋生物,要找到它们倒也不难。大堡礁礁面一带汇集着品种如此众多的海洋生物,这样的地方,世界上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了。

  他们的收蔵里又增加了一条短角杜文鱼。

  “伙计,它真难看,”罗杰说“就像噩梦里的妖怪。”

  “难看是难看,但可以吃,”哈尔说“法国人发现它味道鲜美,用它烹制出一道很有名的法国汤。”

  “它的螫刺长在哪儿?”罗杰观察着他们逮到的标本问。

  “长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在底下。短角杜文鱼既不从前头也不从后头袭击去刺死它的受害者,它自上而下落到它们⾝上,使它们防不胜防。”

  “海洋里到处都有令人惊异的事物。”罗杰说。

  “我也是这么认为。”哈尔表示赞成。

  收蔵又增加了一条石鱼。石鱼模样丑陋,人称“讨人嫌”它又叫“伺机者”因为它从早到晚不动弹,只是卧在海底,伺机袭击那些误踩住它的人。它的颜⾊跟海底的颜⾊差不多,而且经常有一半掩埋在泥沙里。蹚⽔和游泳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踩住它,这时,竖在它那长疣子的背上的毒刺就会把人的脚扎伤。这些毒刺一戳到那些爱贴着海底觅食的鱼就会弯下去,把猎物塞进自己的那张巨口,这样,觅食的鱼反而成了石鱼的口中食。

  两个孩子没有误踩在石鱼⾝上,出岔子的是一只螃蟹。它从那“伺机者”

  ⾝上爬过,结果被毒刺扎着,当场就被吃下去了。

  虽说它不动弹,想抓住它却十分棘手。不能抓它那长毒刺的背,哈尔想揪着尾巴把它捡起来,它却紧贴住⾝下的石头。

  罗杰把吉普开到它的铁爪刚好能夹住石鱼的位置,然后开倒车把那玩意儿揪下来。哈尔在那位俘虏下面张开口袋,罗杰一松铁爪“讨人嫌”落⼊袋中。

  孩子们深深地松了口气儿。“总算过去了,真是万幸,”哈尔说“只要被那些毒刺轻轻扎一下,不死也得精神错,然后,一辈子精神恍惚,像个疯子似的度过余生。这就是造成南海诸岛上众多精神病患者的罪魁祸首。”

  吉普停在离礁石不到六十厘米的地方,透过它的玻璃车壁,可以看见这座珊瑚礁的建设者们在⼲活。有人以为,要看清这些叫做珊瑚虫的微小的珊瑚动物一定得用显微镜,其实并非总是如此。珊瑚虫有大有小,有些比针头大不了多少,有些的直径几乎有一厘米多。当它们把那些鲜‮瓣花‬儿似的触须完全舒张开的时候,人们就能看清,每条珊瑚虫都卧在一个由它自己的⾝体分泌出来的石灰形成的杯子里。

  乍一听,珊瑚虫这玩意儿似乎应该是⾁质的,再不就是植物作物。实际上,它却是一种结构巧妙、十分能⼲的动物,它会收集食物,会给自己盖房子,会毒死不受的来访者。它们筑起了一座比华盛顿纪念碑宏伟得多的纪念碑——大堡礁。

  孩子们正置⾝于一个海底天堂。他们俯视着的是一片梦幻般的森林。想想看,一棵六米多⾼的树独独长着一片六米多宽的叶子。这种树,还有成百种像它这样的树都是小珊瑚虫建造起来的。在那片巨型叶子的浓荫下,成百上千条⾊彩绚丽的小鱼游来游去,像翩翩飞舞的彩蝶。

  还有一种树看起来像榕树,长着成百个树枝,就像天主教堂里的圆柱,树上长満茂密的珊瑚叶子。潜⽔员在树枝之间考察这座海底宮时很容易失方向。

  大洋底下的这一部分不像海底,倒像从‮机飞‬上望下去看到的一片梦幻般的树林─—一片长着大大小小的树木的丛林。透过怪异神秘的枝杈,俯瞰那些蓝的、紫的峡⾕是多么令人动啊!峡⾕里,小鱼像细碎的⾊斑在枝蔓间闪烁跳跃,而大一点儿的鱼则缓慢庄重地挨着海底漫游。

  珊瑚树叶子的颜⾊十分娇嫰,似乎一碰就碎。但是,当吉普撞在这样一片叶子上时,却发现它像石头一样‮硬坚‬,这时的感觉真是古怪极了。

  “海底天堂”里的一切并不都是那么美。在一棵珊瑚树的枝权上卧着一个模样可怕的东西,哈尔认得那是海蜈蚣,它的样子就像陆地蜈蚣一样讨厌,讨厌得连爱动物的人都不会喜它。它可能有成百条腿——孩子们没数过,但最吓人的还是它的体型。在陆地上看到的蜈蚣可能只有六七厘米长,而它们的这条海底亲戚却⾜有六十厘米。它的旁边,还有一条海蜈蚣在动。

  “我看,我们两条都得要,”哈尔说“一条送往研究所,另一条吃掉。”

  罗杰恶心得脸都皱起来了“谁吃那玩意儿呀?”

  “你和我吃,”哈尔说“而且,马上就吃。你会喜的。味道比龙虾还鲜美呢。它叫瓦罗,波利尼西亚人很爱吃它,他们甚至给儿子起名叫瓦罗。这样,一看见儿子,他们就会想起美味的海蜈蚣了。”

  “给研究所的那条有什么用呢?”

  “它的每只脚爪都充満毒。海蜈蚣甚至能抓住大鱼,把爪子抠进鱼⾁里,放出毒使鱼⿇痹,然后把它吃掉。”

  这一回,吉普的铁爪又派上用场了。它抓住一条海蜈蚣,把它紧紧抓在珊瑚枝上的成百只脚爪扯下来,扔进口袋。这一次,口袋是罗杰撑开的。另一条蜈蚣也是这样落⼊口袋,跟第一条蜈蚣作伴去的。

  “烧海蜈蚣吃时,一定得非常小心,”哈尔说“那些脚爪快得像剪子,爪子里的毒会使伤口‮肿红‬化脓,好几个星期才能好。”

  “妙极了,”罗杰说。“我想,我还是把烧海蜈蚣的美差让给你吧,还有吃的差事。”

  “你真慷慨啊!”哈尔说。

  罗杰摆摆手“别客气,谁叫咱们是亲兄弟呢!”

  捕猎毒物活动的⾼xdx嘲是追猎“漂的死神”一些澳大利亚人就是这么叫的。在别的地方,人们管它叫僧帽⽔⺟。

  孩子们首先看见海⽔变成淡蓝⾊,接着,他们发现这蓝⾊来自从⽔面垂下来的几十条触须。长着这些触须的那个家伙,像一艘鲜的蓝⾊船。那些触须至少有九米多长。

  “要是能抓住它,”哈尔说“那就是这一天最大的收获了。那些触须含有大量毒,而且,信不信由你,它们还装着电池。上头那个模样像船的东西实际上是一个装満气体的大蓝口袋。”

  “它好像要走。”罗杰说。

  “挂上慢挡跟着它。它的蓝口袋顶上有张帆,风吹动着它。”

  “那些触须不至于毒成那样吧,”罗杰说“我看见一些蓝黑⾊的小鱼在它们中间游呢。”

  哈尔说:“那种小鱼是僧帽⽔⺟的好朋友。它利用它们作饵。别的鱼看见它们在那些触须中游玩,以为它们无毒,很容易上当。它们跟着那些小家伙冲进去,被那些触须住,既挨电击又遭毒害,然后,便统统被扫进僧帽⽔⺟贪婪的口中。”

  罗杰被哥哥搞糊涂了“我真想不出来,你打算怎么抓它。要是,它在我们的飞云号附近,船长会设圈套捕住它并把它拖上船。但是,风已经把它从飞云号吹开了相当一段距离,我们跟着它,也远离了我们的船。还有,它张开以后那么宽,七八糟的一团。还有那些长触须!我觉得,我们还是另外找一种好逮的东西吧。”

  “我们就是要逮这玩意儿,”哈尔说“但这活儿得咱俩一起⼲,一个人拿着绳卷,另一个人抓着绳头,用绳把触须一束一束捆起来。然后,‘酒瓶’就能把它拖到飞云号那儿。”

  “我敢打赌,事情绝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罗杰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拿起了一卷绳。于是,两位冒险家都离开了吉普,朝那堆危险的、在⽔里晃晃的蓝触须游去。罗杰抓着绳卷儿,哈尔则用绳子把那堆⿇似的触须一束一束地绑紧。

  这一切都⼲得顺当。像往常一样,忠实的“酒瓶”正呆在跟前待命。

  哈尔把空着的那个绳头给它“酒瓶”马上懂得了他的意思。

  它朝着飞云号游去。可是,即使是海豚也会出差错。因为执行任务的愿望过于迫切,匆忙之中,它把那些‮挛痉‬着的触须从哈尔⾝上直拖过去。

  触须马上卷起来裹住这位博物学家的背和。哈尔遭到一连串快速的电击,他心里明⽩,成千上万的小刺正在把毒注⼊他体內。他拼命挣扎.却被越裹越紧。

  罗杰壮着胆游过去,冒着自己也被蜇的危险,抓住哈尔的脚,想用力把他拉出来。这办法却不行。

  该怎么办呢?他以最快的速度游回吉普,开⾜马力,把吉普开到哈尔那儿,用它的铁爪抓住哈尔的胳膊,然后,开倒车拉。

  这么一来,海豚往一个方向拉,铁爪却往相反的方向拉。哈尔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拉成两半了。但是,功率強大的发动机终于把他从死亡的绳索下解救出来。拉扯的当儿,触须末端断了,扎在哈尔的⽪⾁上,它们的刺施放出更多的毒注⼊了孩子的肌肤。

  开头,疼痛难忍;这会儿,疼痛消失了,这不是好征兆。哈尔知道,这意味着他正在被⿇痹,⿇痹会使他神经⿇木以致失去知觉。

  他几乎无力游回吉普。罗杰好不容易把他拽了进去,他喃喃地说“打电话让船长等着‘酒瓶’。”

  罗杰照办了。

  “现在,”哈尔说“把这些东西给我弄掉。”

  罗杰套上橡⽪手套,试着把那些蓝⾊的毒丝拔掉。毒丝深深地扎在⾁里,怎么也拔不下来。

  “弄不掉。”他说。

  “你一定得弄掉。不弄掉我会死的。用你的刀把它们剜下来。”

  这活儿不对罗杰的胃口,但他还是动手⼲了。他用锋利的刀尖向每触须下的⾁剜下去,终于把它们撬松,把数以百计长着倒刺的小钩子从⽪肤上拨掉。当然,⾁也随着这些小钩子被扯下来,每拔掉一触须就留下一道⾎痕。

  哈尔头晕目眩,恶心呕吐,脑袋开始糊涂,眼神呆滞,牙关紧闭。他的脯越绷越紧,硬邦邦的像一块木板。这意味着他的肺部在逐渐⿇木。他艰难地着气。

  “我还能帮你⼲点什么呢?”罗杰一筹莫展地说。

  “什么也不用⼲了,把我送回家去吧。”

  总算到家了。罗杰把他从吉普弄出来,送进屋里。他躺在地板上,罗杰用海绵把⾎揩掉,涂上抗菌药。他用⽑巾把哥哥裹起来,帮助他挣扎地上了

  病人的神志还清醒,但呼昅非常困难,他恐怕自己会窒息。

  “准备好,”他艰难地吐出一句含糊的话“给我做人工呼昅。”

  罗杰·亨特大夫已经智穷汁尽。他的医学知识太贫乏,他痛感自己的无知。哥哥在发烧,他在他的额头上敷上块布。

  如果哥哥死了,他可怎么办呢?他知道,死亡是完全可能的。他想起一则关于一个澳大利亚男孩的新闻报道。这男孩遭到僧帽⽔⺟的袭击,好不容易挣脫了⾝子,游到四五十米远的海岸,然后,就倒下来死了。在澳大利亚的基星岬浴场,一个被僧帽⽔⺟蜇伤的十四岁女孩挣扎着到了医院,抢救了一天,终于无效。光是那电击已经够厉害了,好像被裹在⾼庒电线里,就更不用说毒了。

  电话铃响了,是船长。他说“‘酒瓶’拖着僧帽⽔⺟已经来到船边,我该拿它怎么处置?”

  “用摇臂吊杆把它吊上船去,”罗杰说“让它单独占一个池子。”

  “可是,它的那些触须垂下来⾜有九米多,”船长提出异议“而我的池子只有三米多深。”

  “没法子,”罗杰说“只好让它的触须伸到池子外面的甲板上了。”

  “那不是僧帽⽔⺟的自然姿态,它会觉得不舒服。”

  “它舒不舒服我可不在乎,”罗杰喊道“它几乎把我哥哥弄死!”他把事情告诉了船长。

  “真糟糕,”船长说“你给他抹剃须膏了吗?”

  “剃须膏!”罗杰大发雷霆“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剃须膏是治僧帽⽔⺟蜇伤的偏方。”

  “好吧,我来给他抹上试试,”罗杰満腹狐疑地说“不过,你说我是不是最好把他送医院去?”

  “不,不能搬动他。医院可能⼲的你都⼲了——只差抹剃须膏。说实在的,我觉得你这个医生満不错。赶快抹上剃须膏吧,然后,就让他尽量保持安静。他能过来的。”

  罗杰找到剃须膏,整截儿整截儿地挤出来,把每个伤口都抹上。

  他只能希望船长说的不是外行话,他应该是在行的,他在这儿沿海一带生活了一辈子,而僧帽⽔⺟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害人精。

  卡格斯进屋了“你哥哥怎么啦?”

  “跟一只僧帽⽔⺟一块儿了,”罗杰说。

  “啊,这,真糟糕,不是吗?”不知怎么的,罗杰觉得卡格斯不是真难过,他的眼睛在闪烁,似乎在幸灾乐祸。

  “我来替你照料他,他需要活动活动。”

  哈尔闭着眼睛。他没失去知觉,也没睡着,船长说过他不能动。

  卡格斯朝边走去。

  “别碰他。”罗杰说。

  卡格斯装作吃了一惊“啊,我的孩子,你用不着教我该⼲什么。记住,我年纪比你大一点儿,也许,会更聪明一些。我们应该喊醒他,让他活动活动。”

  “别碰他,”罗杰气愤他说“你碰他我就敲掉你的脑袋!”

  卡格斯瞪大了眼睛“哎哟,真放肆!”说完,他又使出了油滑讨好的招数“我不得不原谅你的无礼。你准是心烦意,这我理解。”说着,他又往那边走。

  哈尔突然睁开眼坐起来,⿇痹感消失了,他只觉得⾝体还有一点儿发僵。

  他几乎要放声歌唱,能活下来他实在⾼兴。他前背后到处都痛,好像被烧伤一样。但他已经能呼昅能动弹了。看见卡格斯,他说“感谢你所做的一切。不管你⼲了什么,都⼲得正是时候。我好啦!”

  卡格斯笑了“我很⾼兴我来得正是时候。现在,我相信你会好起来的。”

  他回他屋里去了。

  “哼,厚颜无聇!”罗杰骂道。看见哥哥的康复他太⾼兴了,他懒得告诉他,卡格斯其实什么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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