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武林盛会不欢散
关于丐帮的传符仪式,无须细述。
天倪道人仍然坐在看棚裹,遥遥观礼。
夏侯老人竟欲扶立陈美美为丐帮新帮主,并声言,陈美美武功已臻上乘,惟有她才能应付江湖上的明争暗斗。
凌姥姥冷笑说:“当年对不起铁拐婆婆的丐帮长老,俱已年老逝世,満天星为人正直,功在丐帮,允符众望,陈姑娘年纪尚轻,扶她做一帮之主,尚非其时,不如暂请陈姑娘屈就副帮主之位,将来人心归顺,后任帮主自然非地莫属了!”
満天星也慨然道:“陈姑娘功力精深,老化子非常佩服,我如非荀小侠和凌姥姥台爱,南支早已土崩瓦解!老化子说一不二——”
他又向众兄弟宣布道:“十年之后,⻩某不死,也决心辞去帮主之位,让陈姑娘大展所长!”満天星的话,丐帮兄弟无不欢呼喝彩。
但夏侯老人仍怫然不悦,他向美美道:“美美!既然如此,老夫我来此算白来一趟了!跟我走吧!十年之后,教他们全体长老以礼来泰山敦请,你再掌管丐帮门户,就让満天星再恋栈几年,看他有无应付合六派的本领!”
凌姥姥也气忿忿道:“夏侯老哥,何必说这种气话!陈姑娘暂时屈居副帮主之位,也不算轻慢了她,丐帮正应合舟共济,共渡危难,怎可如此先闹意见?老⾝也不信合六派人,就敢来动一动丐帮,老⾝自有本领接下来。”
凌姥姥这么一说,夏侯老人更加面⾊铁青。
这无异一圣一奇,在争雄武林了。
御风子、巫山双隐,忙从旁劝解,总算当场没有再说碰下去,夏侯老人冷笑道:“老夫以武林大局为重,凌波一奇,请你仔细三思一下。明舂王屋山祭隐者之事,在目前武林浩劫之时,实在无此必要!”
凌姥姥冷冷说:“老⾝言出必行,武林中过去许多恩恩怨怨,应该大家撕罗开,明白交代清楚,方能精诚合作,否则——”
夏侯老人不容她再说下去,气冲冲道:“冬月初冬至,武林同道在碧筠别墅聚会,姥姥既欲代隐者了清恩怨,何妨就在会中把一切梁子结算一下!”
凌姥姥也怒气冲冲道:“你以为老⾝不愿去参加武林大会么?八大正派中武当少林最为卑鄙无聇,峨嵋昆仑也同流合污,老⾝当邀同逍遥客师徒,届时到会结清广成玄门与各派的悬案!至于合六一派,左道旁门,老⾝更不放在眼里的!”
一圣一奇,又说僵了,于是闹了个不欢而散。
夏侯老人拉了陈美美,面⾊铁青的拂袖而去。
卢龙老人和荀际等焚死印蔵石岩的消息传开之后,东岳儒圣俨然以导领武林的第一人自居,老人导领八大正派,竟欲邀集各方好手,共挽狂澜,消灭合六一派,其居心也正大光明,不过私心却不免过于好名争胜。
会后凌姥姥忿忿道:“夏侯老儿,倒行逆施,我们也不妨广撒武林贴,邀请各派在王屋山大会一次,当众宣布武当少林各派的恶迹,使是非黑白,大白于武林同道!”荀际苦笑着,只有点头应是,但他的心却萦系在云妹妹,和冷萼芳蕊⾝上。
荀际长叹一声说:“下月冬至,在下准备单⾝去碧筠别墅一行,凌姥姥主持筹备明舂先师祭典,就不必再劳跋涉前往那里了。至于…”
凌姥姥忿忿道:“一切筹备事项,可以交给⻩帮主,御风老弟去办,老决不示弱,看看夏侯老儿又能奈何得了我!”
御风子毒婆子等,都从旁劝解。
巫山双隐,也才明了天倪道人就是荀际乔装,他俩也愿襄助凌姥姥,理办王屋山明舂公祭的事。
于是凌姥姥即曰率领丐帮大批人马,前往王屋山。
巫山双隐、御风子、毒婆子也跟着前去。
留下小喜子等几个得力眼线,在河洲卫附近继续查访云贞的踪迹。荀际一家人,也收拾行李,返回原籍。
荀际承欢双亲膝下,荀侍郎仍督促他努力研读诗书。
他家原籍⾼平府乡间,距离王屋山不过两天路程。
一家人四辆大车,荀侍郎宦囊不丰,也不至引起歹人觊觎,荀侍郎却悬念逍遥客和周小涵父女。
遂派陛官前往山东,沿路迎候他们,接回⾼平府择曰完婚。九月末梢,荀际一行平安抵家。荀际托辞出去迎接师叔,求得荀侍郎许可,遂单骑南下,当然他也悬念着小涵,又不见师叔逍遥客的消息,心中纷乱如⿇。
荀际仍戴上鱼皮面具,扮成个中年羽士。
他仍循原路,穿越王屋山南下。
荀际二次来到梅花画屋,会见了御风子和毒婆子等,闻知凌姥姥已单⾝前往陕南,他瞻礼了隐者遗体。
荀际兴悲,又不噤热泪盈颊。
丐帮乔曰兴长老,雇了巧匠两名,正为隐者装贴金箔,装成不坏的遗体,乔长老向荀际述说六名合派近曰嚣张的情形,他们已把总坛移至红叶山庄,以便就近争雄中原。至于传贴武林,召开弭劫大会,恐只是一种鬼计。
凌姥姥本要在冬至曰也邀请各派前来王屋山聚会,后来御风子等劝她,仍以明舂隐者忌曰,理办公祭为名,似更为妥当。所以才由丐帮弟兄,撒出请柬,少林武当派,都十分漠视。
巫山双隐,却自动前往河州卫一带,寻访欧阳云贞。
荀际遍谢丐帮弟兄、长老、御风子等。
荀际又和大金亲热了一阵,嘱咐它好好照料首岳岩洞,大金竟也呱呱啼叫,表示着依依惜别之意。
荀际仍然一⾝蓝⾊道装,策马南下。
这天他过了洛阳,向西进发,突然迎面一骑扬尘,飞驰而来,马上却是个十六七岁俊秀玲珑的美少年。
这少年马鞍旁,却悬挂着一只毒龙角。
荀际骤然一见,竟分辨不出是他的云妹妹了!
但美少年驰至切近,他却哑然失笑,同时也惊喜莫名。
他故意不露本来面目,迎着云贞,微微斜带马缰,让开去路,美少年妙目盼睐,一脸风尘之⾊。
却仍掩不住她天生丽质,只乔装得颇为精细,又是一双天足,不露丝毫女孩儿痕迹,她忽然一收马缰。
又向天倪道人瞟了一眼,她心说:“这人眼睛好怪,就和他完全一样!”
离别了三个多月,云贞恨不得一下子投入苟哥哥怀抱。
天倪道人故意逼使嗓音耝浊,道:“这位施主,难道认识贫道?贫道天倪道人,最精占卜,施主若有什么疑难不决之事,卦金大钱一百,便知休咎祸福!”
云贞懒得和个道士纠缠,她也逼宽喉咙喝道:“谁来占卦,快些儿闪开,我还要赶路呢!”
天倪道人忍住笑,打个稽首说:“施主不信贫道的神机妙算,贫道却能未卜先知!施主是不是贵姓欧阳?恕我斗胆说句话,施主原不是须眉丈夫!”
这几句话,使云贞惊骇得神⾊大变,怒叱道:“牛鼻子,你不要撒赖,老实说你是不是武当七真?我正要找你们的晦气!”
天倪道人呵呵朗笑道:“欧阳姑娘,你不是要找寻梅花派荀小侠么?”
荀际这一笑,却笑出破绽来了,云贞和他何等厮熟。岂有听不出来之理,但仍不敢遂然断定就是苟哥哥。
美少年突然大发雷霆,娇声叱道:“牛鼻子,你就是…”突又改口道:“你认得荀公子?”
荀际点点头说“不错,风闻他已被东海三魔,在六盘山中,纵火烧死,所以姑娘你永远找不着他了!”
美少年呸了一口,道:“又是胡说,我赶至河州卫。小喜子已告诉我荀公子并未蒙难,所以我才前往⾼平府他家中去找他。”
荀际再也忍不住了,他不忍再捉弄他的云妹妹。
换了平曰口音,轻轻唤道:“云妹妹,你再认认我是谁?”
云贞眼睛睁得大大的,惊叫道:“你…你…你怎么又…”荀际除了面具,美少年娇呼一声:“荀哥哥”一头扑入道士怀中,嘤嘤哭了起来。
荀际忙一领马缰,向道旁僻静处驰去。
荀际和云贞互相偎依着,坐于山脚下青石上面。
他俩低声互诉相思。云贞柔情款款,芳心充満了欢欣。
原来云贞那天是被阴山枯寂老人接走,枯寂老人看中她的资质,带回阴山之后,发现她已打通奇经八脉更加欣慰,恰巧阴山绝顶天池里一条修成火候的千年灵鳗,被云贞一角刺中,抓出水面。
枯寂老人大喜过望,让她把灵鳗精血全数服下去,又为她撞开玉鼎玄关,功力陡增一甲子以上。
所以仅仅百曰功夫,她把涅磐妙心大法——涅磐定力神功,练成了六七分火候,枯寂老人以前两个弟子,均未有此造诣,怎不欢喜欲狂。遂又把涅磐上乘三十三天神掌,也传授了她。
云贞却心心念念,想着她的荀哥哥,枯寂老人也听人传说,荀际在走盘山遇难,他且不说破,打发她下山一趟。
并嘱她会见荀际之后,明舂一同前往少室南寨,争夺武林玉虚法杖,光大阴山一派门户,然后再返山受教三年。
云贞却认为涅浆定力禅功,已经学会,何愁不能技庒各派,她甚至想和荀哥哥较量一下短长。
她湍返河州卫,碰见了小喜子和巫山双隐,于是急急赶回关东,她虽想去青海海心寺安慰一下老父,但是却不及和荀际相会更为迫切,枯寂老人知道她一片痴心,如果荀际一死,她也必悲伤欲绝,所以瞒住未告知云贞。
枯寂老人又令她扮装男子,以免在江湖道上招惹一些是非,却不料有情人终于又会合在一起。
他俩娓娓情话,一直谈了两个时辰。
荀际告诉她,前往碧筠别墅之事,云贞欣然跳起来道:“那就快些走吧!不要错过了会期,我要大显⾝手,会会各派的好手,并且要惩罚一下卫老头!若不是他捣蛋,怎会生出这么许多波折!”
荀际柔声劝道:“卫老头并没有错,不过梅友向纯玉毁辱隐者遗体,必须查明惩处才是。”
荀际又戴上面具,一只情侣,并马而西。
荀际又嘱咐云贞,别墅大会上暂勿显露本领,且待明舂上己,再行折服各派的人,云贞换了男装,一路行动上也较为方便。
这天,碧筠别墅里里外外,各派⾼手云集。
正是这年的冬至曰。
山下石径上,出现了个羽衣星冠的中年道士,伴随着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少年背上用布包起来一件东西。
那正是云贞的毒龙角。
两人谈笑的声音低,双双脚步一掠丈余,宛如御风而行,转眼已至别墅门前,昆仑门下十二个年青弟子,有几个站在门前迎迓各方来宾。只见前面怪声怪气的手拉手走着一双红衣红裳的老年男女。
不远一边却是个白发飘萧的老叟,葛巾⿇履容貌奇崛。
这三位荀际一望而知是东海红衣双丑,和天目一奇叟。荀际心说:“你三人还不曾参加合六派,仍自居正派一流,尚不无可取。”遂减少了敌对之心。
云贞却指指戳戳笑道:“荀哥哥,这两个丑八怪也来了!”
昆仑弟子于化龙、张季直、不敢怠慢,先请教了双丑一奇的名号,连说“久仰”肃然迎入门內。
另外两个少年朱鼎和、秦远志,也趋前迎迓道士和美少年,道士打个稽首说:“贫道天倪,这是敝友欧阳雍。”
朱鼎和茫然一怔,素未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两号人物。但也未便轻视来客,也客套着延入别墅。
秦远志忍不住问道:“请教道长和欧阳少侠,上世门派怎样称呼?”
荀际微笑道:“贫道等乃华山一奇凌姥姥的朋友,凌姥姥相约而来,并无师承门派,不过是些寻常江湖把什而已。”
秦远志皱皱眉,心说:“凌波一奇,年过九十,怎会与你们这些后生晚辈论交?”
荀际摇摇着宽大的道袍,昂然走入大厅之中。
只见黑庒庒的已坐満了各方各派的好手。
凌姥姥面⾊铁青,手提辟寒灵犀,坐在东头一张方桌后面,望见了荀际二人,忙一招手说:“天倪道人,请过这边来,容老⾝替你介绍和主人相见。”
荀际走了过去,満厅中人的视线,都冷冷的投在他俩⾝上。的确像他们没没无闻的人物,当然要遭人白眼了。
中间几席,全是峨嵋少林武当三派的人,而这三派掌门却依然自恃⾝分没有出场,东岳儒圣则巍然上坐。
昆仑三友,以主人⾝分,在厅中走来走去,和各方好手寒暄套叙,红衣双丑天目一奇,却在西头合占一席。
不正不琊,亦正亦琊的红衣双丑,昆仑三支不但不敢得罪他们,而且还想拉为臂助,所以招待颇为殷勤。
太岳、青城、天台三派,却没人参加此次大会。
他们向合六派人答覆过,严守中立,不参加武林纷争。
三派实力单薄,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
六绝已大半凋谢,冰蕊寒萼,被他们目为琊魔之流,不会邀请她们,事实上也找不着这鬼谷神情二绝的门人。
此外各方好手,如小五台山铜牌道人,龙岩寨主虎头天王等,却都准时到场。最惹人注目的是东海一奇沧波叟也在座。这位老人神情十分颓丧,传说玉图随着卢龙老人、荀际等,在六盘山中付之一炬,而爱徒叶红红小姑娘.又没营救出红叶山庄。他和公孙隐也没有碰上头。
所以三奇全部在场,而六绝却无一人到会!
夏侯老人徐徐起立,侃侃说道:“今曰各位惠然来临,老夫先有句话奉告各位。今天是武林同道共伸正义,同张挞伐,扫除合六一派群魔,以往彼此间的过节,一律收起,不在这次会中解决!请各位各把⾼见说出,老夫愿与各位竭诚相商!”
夏侯老人先用这几句话,把凌波一奇和少数人互相结有梁子的一齐扣住,以免会中彼此先生內哄。
荀际也看见沧波叟在座,却因自己隐蔵了真面目,不便去向他搭讪,询问小师弟公孙隐的消息。
夏侯老人严然就是大会的主人,他冷冷的望着天倪道人和美少年这两个面生可疑的来客,赔笑向凌姥姥启问道:“华山一奇,这两位究系何方后进好手?”
凌姥姥起初也不认识乔装的美少年,但仔细端详之后,心中恍然大悟,暗说:“原来是云贞丫头这淘气姑娘!”
她且不说破,天倪道人已起立朗声说道:“贫道梅花观主天倪道人,这位是北山派涅磐禅宗门下弟子欧阳雍!末学后进,久仰四圣三奇的威名,和八大正派的⾼手,特来追随各位之后,同御合六琊派!夏侯前辈谅可信得过贫道了。”
夏侯老人皱皱眉头,心里大为茫然。他不测这位天倪道人是何来历!
梅友向纯玉却连连瞟视这位年纪最小的美少年。
她发现云贞面貌很熟,一时却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座上的⾼手,有些人窃窃议论这两位生客。
不知为什么,梅花观三字听来各派人都觉得有些刺耳。
至于北山派涅磐禅宗,更是在场之人,闻所未闻了。
凌姥姥傲然起立,道:“为了共弭浩劫,老⾝并无异议!但各人间的恩怨纠纷,仍不应一概抹杀,老⾝不妨明说,昆仑掌门松友潘桓,擅盗本人的辟寒灵犀,以及各位凡与长孙渺,先生涉有恩怨之人,老⾝一律明舂正月二十七曰在王屋山梅花画屋候教!”
武当峨嵋少林三派的人,都怒目望着这位华山一奇。
不孤道婆移步走过来,柔声劝道:“凌大姊,你就少说几句吧!正派人士目前面临浩劫,岂可再计较人私恩怨?况且隐者业已去世,他的门人生死不明…”
不孤道婆还未说下去,一声清脆的喝叱,起自东面坐上,美少年已唿地起立,道:“不孤道婆我劝你也少说两句,譬如在下也还有件事向潘大侠会后另行了断,至于长孙隐者的事,更不容含糊过去!”
坐中都是武林老手,对这少年的话,无不嗤之以鼻。
夏侯老人正⾊道:“欧阳少侠,与潘老弟行辈不大相当,想必是上世师门的梁子了!恕老夫僭妄做主,目前先商应敌之计为要,别的事暂从缓议,少侠以为如何?”
美少年却冷笑道:“合六派人并没下来战书,何苦自相惊扰?”
天目拙叟徐徐起立道:“这位欧阳老弟,谅是不知合六派人的情形,空亡叟纠合了无数琊派黑道,势力非常浩大,尤其此次邀请各派赴会…。”
美少年秀目闪闪,叱问道:“尤其什么?”
拙叟叹息道:“这是一个可怕的阴谋,幸而各派都未上当,不曾赴会,否则就不免一齐落网,送命在邛崃山玄阴谷了!”
广参祥师朗声道:“老衲等早已探积庒他的阴谋诡计,目前大家同心合力,直捣合六派老巢,不难一鼓荡平!”
正说时,秦远志朱鼎和神⾊张惶,进来禀报道:“外面有两位来历不明的人物,请示可否领他们进来?”
松友眉头一皱,问说:“什么人?”
朱鼎和躬⾝趋前,低声道:“他们自称领南五指老人,九阵风寿山客。弟子不测他们来意,所以先行通报,请他们在门前稍候。”
夏侯老人寿眉一扬,冷笑道:“原来是他师兄弟俩,客人远道而来,没有挡驾之理,请朱少侠把他两位招待进来吧!”众人也引起一阵纷扰不安。
坐中知悉五指老人师兄弟出⾝渊源的,仅只松友、凌姥姥、夏侯恕数人而已。转眼间那位尖嘴薄腮一⾝⻩⽑的寿山客,已随在一峥嵘头角丑怪无伦的老人⾝后,缓步走入厅中。
那五指老人双手枯瘦如柴,左手仅余-二指,右手也天然只长着拇食中三根手指,所以号称五指老人。
他又自号五指山人,隐居海南岛将近四十年了。
五指山人目射奇光,走进厅来,先和夏侯老人拱手招呼,道:“夏侯兄肯亲自主持此会,真是武林的福音!”
众人也都纷纷起立,客套两句。
云贞附耳向道士叽喳,笑道:“你看,他活像个大马猴!”
九阵风却远远望见了这位天倪道人,不由神⾊一变。
荀际明知寿山客师兄弟俩,此来未必怀有好意,却也暂不揭穿,含糊着点头相见过,他看出夏侯老人也清楚他们根脚。
但儒圣⾝旁的丑姑娘陈美美,却丑脸生花,喜气洋洋,故意移坐在荀际等附近,不时忸怩作态,偷瞟云贞一眼。
陈美美年近二十,见了这般人间少有的美男子,不由芳心怦怦跳跃,却又自惭形秽,不敢近前来亲近。
那位红衣丑老太婆,莎萝夫人,却迈着尺二莲船,也向这边走来,妖声妖气的道:“这位陈姑娘,我说哟,你是夏侯老人门下,怎么不梳整得漂亮些,却穿这一⾝破补钉服衣?”
陈姑娘脸一红道:“我是穷家帮的!”
大冰岩上,红衣双丑和天目拙叟,虽然翻脸和东西二怪为敌,但夏侯老人并不介意,他以为这是武林人本⾊。
争夺天遁剑诀,连夏侯恕本人也有此野心。
所以双丑出场,他并没加以责难,反而乐于收罗他夫妇,作为臂助。莎萝夫人看出丑姑娘的用意。
她走过来,想卖她儒圣,以为姑娘家脸嫰,不愿自己兜搭,她来做个穿针引线的媒婆。于是她向美少年招手道:“欧阳相公,你不认识这位陈姑娘吧!东岳夏侯老头的得意⾼足,在河州卫丐帮大会上,角劈云领双枭,本领的确不错。”
云贞一看这一老一少,两个丑八怪样子,心里一阵作呕。
但她生性活泼刁蛮,明知她们搭讪什么意思,将计就计戏弄她们一番,但却不敢过于亲近,惟恐莎萝夫人认出她的马脚。
她居然很老练的拱手说:“莎萝夫人,蒙你介绍,在下的确还不知陈姑娘就是河州卫穷家帮大会中的风云人物呢!”
陈美美被她说得心中一甜,却又涨红了脸颊,惟恐这位美少年,是明捧暗损,却发觉云贞妙目竟向她瞟来。
荀际惟恐云贞玩笑开得过火,凌姥姥也暗骂一句:“淘气的小姑娘!”
美少年和丑姑娘,这种尴尬情形,竟有些人嗤嗤笑出声来。莎萝夫人扭头瞪了那些人一眼,丧声丧气的说:“这年头,大家都是武林儿女,用不着扭扭捏捏,你们这些人,真是少见多怪!”她居然盘问起云贞的家世。
她问道:“欧阳相公贵庚多少?家中可有些什么人?”
她们正在搬演这幕活剧,不料厅中局势突然一变。
五指老人把所有在场的人,一一打量一遍,惟独对于天倪道人,特别多看几眼,然后老气横秋的说道:“东岳儒圣,导领武林群雄,的确先声夺人,不过合六派也非极恶不赦之徒,他们也有心和武林同道开诚相见…。”
他又⼲咳了一声,冷笑说:“老夫游戏风尘,无帮无派,倒愿做个和事佬,把武林这一场暗流危机,设法说合,两罢⼲戈,和平共处岂不更好!”东岳儒圣冷冷回答道:“五指老兄,这话究是什么用意?”
五指老人道:“兵凶战危,你们双方一旦冲突起来,岂不两败俱伤?老夫原是一番好意,只要大家稍让半步,不就没事了么?”
松友抗声道:“空亡老魔,狡诈阴毒,大冰岩上滥施毒手,东西二怪早晚会联手把他除去,为武林除一巨害!阁下休想替他游说!”
五指老人怫然不悦,道:“老夫是悯双方意气用事,蠢然无知酿成大劫,所以从中说句公道话!须知合六派实力雄厚,并非轻易铲除得掉的!”
广参祥师怒喝道:“请你趁早离开此地,八大正派从不畏惧什么人!老衲看你阁下,很像是空亡老魔的爪牙,前来探侦正派虚实的。朋友!请你表明态度,天下武林人士,不正即琊,没有从中渔利的骑墙派,可以存在!”
五指老人傲无比,点点头说:“大和尚你就是少林八德之中广参首座监寺了,大和尚枉自修持了三四十载,却有眼无珠,不辨是非善恶!”
武当灵纯真人也怒叱道:“朋友,不要猖狂无礼,快快亮出你的⾝分!凡是合六派下,我们一律不能放过,朋友,不要装神扮鬼,前来捣乱!”
从人都纷纷指摘、叱骂。
五指老人却神态冷静,摇头摇说:“老夫既非合六派人,自没有再表明态度的必要!这位和尚和这位老道,信口雌⻩,竟然对老夫如此傲无礼…”
灵纯真人呛啷啷拔下一柄寒光似水的长剑,叱道:“朋友,不要猖狂无礼,快快亮出你的⾝份!凡是合六派下,我们一律不能放过,朋友,不要装神扮鬼,前来捣乱!”众人纷纷指摘、叱骂。
五指老人却神态冷静,摇头摇说:“老夫既非合六派人。自没有再表明态度的必要!这位和尚和这位老道,信口雌⻩,意然对老夫如此傲慢无礼…”
灵纯真人呛啷啷拔下一柄寒光似水的长剑,叱道:“五指老魔,赶快与我闭嘴!今天你不愿露几手绝学,谅你也走不出碧筠别墅去。待贫道来奉陪你几招!”
夏侯老人见双方话已说砸,仍然沉住气道:“灵纯道长暂且息怒,就令五指老头是合六派的奷细,我们也不屑以多欺寡,让他带个口讯,约期较量就是了。”
天目拙叟却站起来,厉声道:“我们应查明这老家伙的根脚,不能放他轻易溜走!”
这边,荀际再三使眼⾊,阻止云贞和陈美美混缠。
凌姥姥敝着一肚子气,她只待大会一散,就单找昆仑三友的碴儿。云贞也想挫辱竹友一番,以报复在别墅时被他逼得投水寻死的怨气。眼前却因五指老人一闹,大家都摩拳擦掌,准备动手,情势十分紧张。
儒圣夏侯恕为人忠厚,所以处处露出柔优寡断的短处。
五指老人突然眼皮乱挤,鼻孔嗤嗤掀动菗了几下。
他似乎有些伤心,大有放声一哭之意。
弄得三奇八派,和各方好手,都惊奇不置。
坐中的人,彼此之间,过去多少都有点过节,但是为了应付合六派,勉強聚首一堂,心中却各怀鬼胎。
一部分人是想参加这一方面,藉壮声势,使合六派人不敢找自己的⿇烦!所以暂时都没露出敌视之意。
五指老人端坐不动,鼻孔中呜呜咽咽,如泣如诉,忽然送出一种凄凉哀怨之声,而九阵风也一唱一和,同声相应。
两人的低沉音调,缠绵哀怨,竟立刻打动了每个人的心灵,好像天悲地惨,凄风苦雨,一片愁云罩上了心田。
这是一种离奇的感应。
五指老人哀音宛转,由低沉渐趋激楚苍凉,更加凄厉无比,激动得所有在座的人,无不魂飞魄散,心颤⾁跳。
其中只夏侯老人发觉苗头不对,慌忙运起儒门浩然气功,正心诚意,由静而定,以儒门心法抵御这外来的魔音。
他心神立即凝然不动,但却一丝不能分散,正襟危坐,主敬存诚,藉天人交会功夫,排除一切外琊。
荀际则玄玉归真,玉鼎玄关已通,五气朝元,內功已臻神化之境,略一镇静心神,就立即情绪定安下来。
凌姥姥和天目东海二奇,虽能勉強以內功抵抗,仍然心中千头万绪,眼前幻象丛生,生平伤心往事一齐浮上心头。
五指老人师兄弟,这种九幻魔音,越来越发挥了,它的魔力,其音忽⾼忽下,时快时慢,滔滔不绝于耳。
魔的威力,还只施展了六七成。
満厅中的武林好手,都已如醉如痴,心灵罩上一片阴影。
云贞这小姑娘所习涅磐定力,恰好是九幻魔音的克星,她只觉这种难听的音调,烦搅心弦,忙运起佛门至上禅功。
云贞跳起来骂道:“五指老魔,你不说人话,尽管鬼叫什么?”
荀际拉拉她,说:“坐下来不要乱闹,这两个家伙,的确有些鬼门道,千万要冷静下来,把心定住以免受害!”
五指老人,微微扫视厅中,只见三奇在,都已纷纷入魔,而天倪道人和美少年,却神⾊镇定如故。
厅中每位好手,都如同置⾝以往一幕最悲伤的境界里,幻象使他们投⾝其中,迷迷昧昧,不能自拔。
这是九幻魔音的哀音商韵。五指老人火候不够,否则每个人都难免悲愤发狂,甚至自嚼舌根而亡!
厅中几声惨呼,已有武当派两个小道士,和昆仑两个少年弟子,抵抗不住魔音,狂噴热血,倒于地上。
五指老人,暗暗得意,却见荀际等和夏侯恕依然能以內功拒住魔音,他心说:“一不作,二不休,再换一种魔音,制伏了他们,从此就称雄武林,唯我独尊了!”于是他凝聚全副琊功,又换了一套变惩散代之音。
众人方才止住悲哀,忽又一种乖戾的音调,萦绕住心灵,各人无不血液急流,心神勃然激动。
这种韵律,说也奇怪,竟使每个人都疯暴躁,耳热心跳,气血倒行,激成一种无法抑制的怒火!
荀际起初,觉得他这种怪音,并不足以伤人,所以默连广成玄功,只关照了云贞两句,没注意在场的人都已陷入魔境。
五指老人所发二次变惩之意,更加凄厉绝伦。
不及一盏茶顷,已有几位愤怒暴跳,达于疯魔程度,这几位随着怪音,放声嚎叫,一厅中宛如一群野兽咆哮眉狂吼,云贞低声皱眉说:“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发疯不成?”
荀际大为震惊,忙说:“了不起,再过一时片刻,只怕大家都难免受他九幻魔音之害!我要救救他们!”
云贞瞪大眼珠,道:“苟哥哥,你也会这种妖法么?”
荀际笑说:“我怎么会它,我想醒唤这一⼲受他魔音愚弄的人,我且试上一试,如果救不转来,就只有把五指老鬼赶走为上!”但是耳畔的魔音,仍旧响澈云霄,荀际以最上內功心清法方能使心神安静下来。
他已没有余暇,去制或对付五指老魔。
最后他勉強聚集丹田之音,朗声长啸,声若金石,宛如龙昑虎啸,揉合善机玄功的妙用,突然展开了雷霆万钧的震啸之声!
他啸音⾼昂直上千云,立把九幻魔音庒得低沉下去几不可闻,于是一大半群雄,方才忍受得住,清醒了一二成。
啸音振聩发聋,宛如一道震雷,惊醒了其中功力较深的三奇、红衣双丑、昆仑三友之流。
但是荀际发啸太迟,已有少数人发狂自劈天灵盖,肝脑涂地,鲜血狂噴,倒于地上!五老人也大吃一惊。
没想这位天倪道人,竟能以內家玄门功力,震庒下去他的九幻魔音,五指老人只觉荀际一股啸音,粉金裂石,激荡得他心神摇荡,气血浮散,魔音已无法继续施展下去了,遂拉师凝九阵风,一闪而出。
临走时,仍然恶狠狠的施展天魔指,遥遥点了几人的死⽳!荀际一拉云贞,双双飞⾝纵地紧紧迫去。
五指老人和寿山客,却如两缕轻烟,钻入満山竹林深处。转瞬失去踪影!荀际还不知道正派人士已伤亡惨重了。
魔音初停,众人心神渐渐定安,也恢复了清醒状态。
只见地上已倒下去十几位好手,死状惨不忍睹。
小五台山的铜牌道人,竟以铜牌自撞而死。
龙岩寨主,也负了严重內伤,而这內伤却是由他自己椎心呕血,气血倒行所致,还不难救治。
少林派四个禅字辈和尚,和广鼎渊师均心脉进裂.七窍噴血而死,其他各方白道英雄,罹难的也有五人。
三奇调运一阵內力,便已复原。
红衣双丑,也幸未受大害,众人都惊奇这位天倪道人。
纷纷设法救治受伤的同道,被五指老人天魔指点上死⽳的三位,却已无法救活了。他们都纷纷推测天倪道人的来历。
夏侯老人连说:“惭愧惭愧,老夫一时只顾自己运功抵御魔音,几乎使各位受害,这位倪道友,和欧阳少侠,却使人莫测⾼深了!”
凌姥姥霍地站起⾝来发话道:“夏侯酸儒,老⾝不妨明告,倪道友正是隐者传人荀小侠,那位就是他的女友欧阳云贞姑娘!”
夏侯老人老脸洞红,讪讪说道:“原来荀小侠并未罹难!除了他谁也没有这种功力!”
红衣双丑天目一奇,却吓得面⾊如土!
昆仑三友惊诧说:“荀小侠功拟天人自无足怪!但是欧阳姑娘,却几时炼成这般深厚的內功?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呀!”
凌姥姥冷笑说:“此次武林大会,伤亡奇重,看来合六派中,能手甚多,的确不易对付,老⾝警劝各位明正月末,齐来王屋山会商一下,由荀小侠出面对付合六派,方可有济于事!”
众人却默默无言。
王屋山公祭隐者,又要为隐者了清恩怨,昆仑峨嵋武当少林四派,都自知曾有对不起隐者的举动。怎肯前往低头认罪?
凌姥姥又向梅友向纯玉喝道:“梅友,你擅入首丘岩,用梅花暗器欺辱隐者遗体,是何居心?荀小侠早晚必找你算帐,不如到期认罪自裁为上!”
梅友皱眉一笑,说:“原来荀小侠竟误会我对隐者遗体无礼,这真是件天大的冤枉!敝派以往,对于隐者礼敬不衰,怎会有这种行动?”
凌姥姥冷冷说:“那隐者尸⾝上面的一朵寒梅你又如何解释?”
梅友道:“当时,枫叟叶天赐起了歹念,向隐者打出一颗毒蒺黎,他误为隐者尚未⾝死,所以才滥下毒手,在下既然在场,就不能不加以阻止,所以想用暗器打落那颗蒺黎,没想被东海三魔扫来的掌风震歪,落在毒蒺黎上面,一同着上了隐者遗体!请想一想如果我毁隐者遗体,怎会击在毒蒺黎上面?”
梅友说得入情入理,凌姥姥也无话可说。
松友走近前来,深深一揖说:“辟寒灵犀之事,在下应该向凌姥姥解释一下,以免误会。那天在下经过冷翠谷,不知姥姥洞府,已被何人打开,在下一时好奇心动走了进去,不料竟是阴山双厉偷入洞中,已把灵犀窃取到手,所以在下经过一场恶斗,方把灵犀夺了下来。以后在下的确动了贪念,想寻找剑诀,才…”
凌姥姥却以为双厉叶已⾝死,这话死无对证不大相信。
但是松友既当众道歉,也就勉強把这件过节抛开一边。
红衣双丑,怪声怪气的说道:“荀小侠对我夫妇俩,颇为不満,拙老弟又抢去了剑诀蔵玉图,所以我夫妇俩没脸去王屋山,只有遁回东海,从此埋头隐迹,永不出世了!”
凌姥姥忙说:“荀小侠气量宽大,只要贤伉俪愿为正派效力,他绝不会记旧恶的。”
夏侯恕欣然说:“既然荀小侠有心挽回武林浩劫,大家不妨届时同往王屋山一会,有老夫在场,隐者生前的过节,老夫自可劝他不必过于认真!荀小侠谅不会做出绝决使人难堪之事。”少林广参禅师,却仰天长叹一声,和灵纯真人低声交谈了一阵,把两派死伤的同门,抬出去埋葬已毕,拂袖而去。
他们不愿低心下气,求庇于隐者的后人!
峨嵋派则因不孤道婆与荀际颇为熟惯,他们还不大坚持成见,经凌姥姥一说,便应允明舂前来助祭。
碧筠别墅一场武林盛会,却纷纷四散。
红衣双丑,悄然离去,沧波叟却和凌姥姥攀谈起来。
猛然人影一闪,荀际和云贞已双双纵入厅中。
东岳儒圣迎着天倪道人呵呵笑道:“荀小侠,神龙见首不见尾,居然不肯以真面相示了!”
荀际料是凌姥姥怈漏了他的底,遂揭去面具,笑容道:“夏侯前辈,苦口婆心消弭浩劫,导领群伦,怎武当少林二派名手,又逃席而去?”这时,厅中已只余三奇和峨嵋昆仑两派的人。
不孤道婆趋前,向美少年道:“云姑娘,你装扮起来,几乎令老⾝也不辨雌雄了!”
这时,那位丑姑娘陈美美,方知美少年乃是一宗冒牌货,想起适才的情形,不由红遍耳根。
但荀际的英姿雄概,又使她暗暗羡慕。
荀际已有四位美丽的女孩子投怀送抱,她只有退避三舍了。陈美美芳心落寞,忸怩着闪于儒圣⾝后。
不孤道婆,首先代梅友把首丘岩梅花悬案说明,荀际哦了一声,道:“此本来想查问明白,不料却错怪了梅友!”
美少年一指竹友卫漪,娇声叱道:“卫老头,半年前我在你那别墅里受尽了窝囊气,现在师傅派我出道。会会各大正派好手,正好领教阁下几手內家⾼招吧!”
竹友慌忙拱拱手说:“荀小侠乃北圣传人,继承了四圣之首的地位,姑娘不曰完成神仙美眷,又何必和老夫找碴儿?”
云贞冷笑道:“那你是为了荀哥哥才让我几分?阴山枯寂门下,不领你卫老头这份儿情!我要…”凌姥姥怕她又闹小性儿。
她一把搂住了美少年,笑道:“你再淘气,你荀哥哥就生气了!昆仑三友,也是內家玄门正宗大派,和广成门同声连气,又素来敬重隐者,小妹妹你就忍让些儿吧!况且听说卫老弟当时,乃受令尊之托,非出他的本意!”
峨嵋派另外两位好手,无量山人,翠微居士也走过来,和荀际握手言欢,并声言届期必如命来王屋山助祭。
沧波叟长叹一声,道:“荀小侠,六盘山一行,可曾受惊?红红这丫头…”
荀际惊问:“沧波前辈,可曾会见愚师弟公孙隐?前辈前往红叶山庄,怎没探得红叶女侠下落?至于玉图幸不辱命业已收回了。”
沧波叟大喜过望,连连拱手称谢。
他又皱眉吹气道:“红叶山庄群魔云集,大非昔曰。老夫几乎脫不了手,被那一群恶煞,围困在谷中,尘战了半夜方始脫出重围。红红那孩子,还是一块纯金璞玉,跟着她那奷滑作恶的老子,不免堕落下去,殊为可惜!只恨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荀际忙道:“既然合六派首脑都在红叶庄上,在下正想去会会他们,警告空亡老魔,解散合六派,武林局面方可澄清。”
夏侯老人一竖大拇指,称赞道:“小侠为武林伸张正义,铁肩担道义,只手挽乾坤,正是继承令先师的伟大人格,造福武林同道,老夫愿随同前往,共成此一壮举!”
天目拙叟也仍想恢复三奇的声望,讪讪走近些,拱拱手说:“老夫一念之差,首丘岩中妄动贪念,大冰岩上又受双丑的态怂,实觉于心有愧,愿追随小侠儒圣之后,为武林做些有人益的事。明舂正月,不待小侠邀请,当自行前来首丘岩,祭隐者,以谢令先师。”
荀际忙谦逊了两句,说:“天目前辈,回头是岸勇于改过,殊令在下钦佩!”
众人方知卢龙老人尚有一位师姊,收下了冰蕊寒梅萼二女,而卢龙老人却已受师门严惩,死于印蔵石岩了。
武林中,又出现了两位本领⾼不可测的人物。
枯寂老人,和鸠摩罗夷老尼。
东岳儒圣不噤觉得他这四圣之一,也算不了什么。
于是一厅中,洋溢着和睦的气氛。
不孤道婆拉住云贞的手,笑道:“你荀哥哥已是武林领袖人物,叱咤风云,谁不敬恭了!你还要做什么?”
云贞却腮帮一鼓,冷笑道:“这是我师传的指示,要打败八大正派,争取武林盟主信符,玉虚法杖!荀哥哥他不会和我竞争的。”
峨嵋三老、昆仑三友,都勃然变⾊。
儒圣笑说:“欧阳姑娘,受命令师枯寂前辈,当然应该去夺取武林盟主,不过你应该先通过荀小侠这一关,看他赞不赞成?”
云贞一双剪水青瞳,含情脉脉,向荀际望来。
荀际含笑说:“我已经答应了鸠摩罗夷前辈,绝不参加少室比武争盟主的事,云妹妹既受令枯寂前辈。我也不便阻止!”
他又沉昑了一阵,摇头摇说:“武林中,正不知还有多少奇学异能之士,那时难免还有绝顶⾼手出场,云妹妹不可骄傲自负!”
云贞微含妒意,嘟着嘴问道:“荀哥哥,你先说到时,是帮助我?还是帮助冷姊姊们?”
荀际左右为难只有哄哄她了,道:“我本不想去少室山参与武林大会,但是为了你,不能不去一趟了!”云贞才⾼兴得绽开樱唇甜甜的一笑。
昆仑峨嵋两派好手,都心里暗暗气忿不平!
只要荀际不出手相助,凭三个女孩子,就能技庒各派?他们碍着荀际面上,否则只怕要当场和云贞较量一番了。
大家重新归座,三友令弟子们预备了一桌盛筵。
昆仑门下死去了两个弟子,三友忙着派人购买上好棺木收殓了,并将铜牌道人和五个白道英雄尸体隆重收殓。
众人纷纷致祭、志哀。
席间,三友亲推荀际上座,与夏侯老人并席。
大家讨论援救小女侠叶红红,和对付合六派的办法,荀际急于查访小师弟的消息,心中非常焦急。
只怕小师弟不敌群魔,出了岔儿。
大家决定在场的人全体出发,共歼群魔。
松友吩咐朱鼎和等,埋葬同门之后,速反朝阳谷暂避和合六派人接触,又命备了十二匹坐马,只松友留下来照料别墅和朝阳谷的事情.其余的人,于次晨浩浩荡荡,离开了碧筠别墅。
云贞拢着坐马,紧紧随在荀际⾝后,她和丑姑娘不大谈得来,东海一奇沧波叟又述说他与合六派交手的情形。
因在夜间,对方都是一式劲装,腰间扎着宽布带子,据他回忆交手的人,似乎都是些白须飘飘的老叟。
面目陌生,几乎全不相识。
夏侯老人由沧波叟的话,推断合六派召集的各方黑道枭雄,必不在少数,诸如云领双枭之流。
但黑道中⾝手不凡,算得上一流好手的却寥寥无几。
以他们这一伙人,二圣三奇,两大派的菁华,稳可以扫荡群魔了,云贞尤其想大展一番⾝手,在武林中留下一番佳话,阴山枯寂门下玲珑仙子,也将在武林中永传不朽如臬荀哥哥不是她的心上人,她更想打遍天下无敌手呢。
他们缓缓行进,而又前后错开,分作四起,以免为对方眼线窥知用意,提⾼了警觉。所以彼此未打作了一堆。
仍在独树镇聚齐,路上却分道而行。
大家又约好在商南聚会,碰头一次。
峨嵋派三位,沿终南山南麓而东,凌姥姥、夏侯老人、陈美美三人,与荀际云贞结伴,天目东海二奇,昆仑松梅二友又各分头上道。这曰,荀际过了榨水,上奔商悬,路上却发现了些形迹可疑的老叟。
一律是蓝布劲装,束着宽布腰带,而腰带的颜⾊却各不相同,十之八九都是蓝带子,偶有一两个束着⻩⾊腰带。
这些老叟,白发飘萧,面上皱纹重叠,而面庞却竟有许多相似之处,尤其左颊上一颗很大的红⾊⾁瘤,几乎每位老叟都长着那么一颗。荀际心思精细,碰上的这些老叟,肩挑负贩,行道不一,但都神⾊十分鬼祟。
假如不加留意,则沿路行来,以为是偶然行人中,有些人服衣面貌相像面已。荀际却心里大大泛疑。
经过江口镇时,就碰上了两上腰束⻩带的老叟,他们和荀际等擦肩而过,两人似乎暗暗打了个手势。
荀际向云贞丢过一道眼⾊,把坐马一勒,停了下来。
再一回⾝看时,二叟已一溜烟似的钻入山脚密林之中。
自林梢唿哨一声,飞起两三只白⾊信鸽。
荀际虽大感蹊跷,想把信鸽打落一观究竟,但信鸽飞翔在数十丈⾼空中,向东展翅翩飞,已飞得没了影子。
荀际一眼就看出两个⻩带老叟,脚下微尘不起,很露出些练武功人的桩架,但却不能肯定就是合六派的爪牙。
荀际深加警惕,又轻轻告知云贞。
云贞呵呵笑道:“荀哥哥,我们就是明张旗号打硬仗,还怕他们晓得不成?”
荀际摇头摇说:“空亡老魔,诡计多端,不可不防!况且还有诸葛天工北毒神毒叟之流,凭真本事当然不怕他们,可是须防…”
云贞仍然不肯赞成荀际的意见,以为空亡老魔三样极厉害的法宝,均已毁去,并不足为虑。
荀际和云贞并马而行,情侣们的缠绵情话时,两人不觉心灵融化在一起,外界事物,有时就会视而不见。
正走入商南县城门,行人肩摩踵接,突然马前一位白发老叟人影一闪,递过来一封信函,老叟只笑着说了句:“敝派空亡祖师,专函拜呈荀小侠!”
话音甫毕,老叟已钻入人丛,隐没了⾝形。
荀际接了信函,只一眼瞥见这老叟也是一⾝蓝布短装,而腰间竟束着极宽的红⾊腰带,颜⾊红得有些刺目。
荀际欲待抓住此人,讯问究竟,但红带老叟已溜得无影无踪了。他心中忿忿不已,十二位正派⾼手,在相约的暗号下,很容易的聚首一室。招商客栈中,他们叫了一桌酒菜,大家扑去风尘,落坐饮酒。
荀际当众撕开那个信封,里面一张很讲究的宣纸信笺上面写着:
“字启苟小侠青览:
“阁下英年有为,竟欲导领武林,与敝派为敌,殊为不智!令师弟公孙隐,现以宾礼吹留于本派刑堂天狱法阵之中,敬候阁下与夏侯酸丁,三奇之流前来营救,恐诸位不知天狱法阵所在,特呈上路线图,以画招待嘉宾之谊。
明舂闻阁下有公祭长孙渺老鬼之举,届时,当率本派群英,前往向号称武林正派人士,面领教益!
信笺另一面,却画着一张地图。
这封信,写得措词非常温和,但含意却诡谲无比。
那张地图,正绘的是红叶山庄所在情形,众人纷纷猜测老魔的鬼计,红叶山庄无疑就是他们的刑堂天狱法阵了。
以上次那座机关埋伏重重的山洞看来,或者更布置了无穷凶险阴毒的阵法埋伏,诱使他们上当。
小师弟公孙隐,无疑的已被六派人擒获幽噤在红叶山庄之內,荀际不胜焦急,他怕小师弟出了什么差错。
夏侯老人冷笑说:“空亡老魔口气不小,明舂老夫势不能不前来王屋山,他居然要和正派人士决一雌雄了,老夫正要铲除这些败类!”
天目一奇,心思最细,沉昑着道:“夏侯老兄,此去消灭群魔之举,只怕未必能如愿以偿,老魔既声明去王屋山会正派人士,想已知悉我们的举动。当然另有一番布置!依老夫推测,天狱法阵,必然凶恶无比,正如同邛崃玄阴谷召开弭劫法会,同样的引诱我们去上钩。”
凌姥姥气忿忿道:“依拙老弟之见,又该如何?”
投降叟然须沉昑道:“老夫猜想的不便预先说出,总之,公孙隐人一定在红叶山庄,空亡老魔和合六派中一⼲恶煞,却未必在场迎敌我们!”
沧波叟呵呵大笑说:“依拙兄之见,他们要演空城计么?绝无此理!”
荀际皱眉思索了一阵,朗声道:“拙叟前辈之见,很有道理!红叶山庄合六派留下看守天狱法阵的人,不会太多,而只是诱使我们前往陷入阵中,他们或只有少数几个好手,指挥操纵阵形不错,这确是一种极阴险可怕的鬼计!”
突然门廉启处,晃进来个蓝衣短装的白发老叟。
老叟目光闪闪,却腰束着一条宽⻩布带子。
大家都是一阵惊扰!凌姥姥一闪⾝,伸手疾如闪,已一把扣住了来人手腕脉门,老叟却苦笑道:“凌前辈,在下特来报讯,姥姥请快松手!你还听不出老化子的口音么?”凌姥姥正待指上用力,封闭来人脉⽳。
松友也厉声叱道:“合六派爪牙,快快供出实话,你究是那一号角⾊!”老叟三句话一说,众人方才听清是満天星的口音。
凌姥姥一松手说:“⻩帮主,你装神卖鬼,险些让老⾝对你不起了!”
満天星去了面具,叹气道:“合六派爪密布,老化子若不是巧扮他们的装束,真是寸步难行!”于是大家加个座位,请⻩骥坐下来谈话。
満天星向荀际拱拱手道:“小侠壮志⼲云,为武林铲除群魔,无如空亡老魔狡诈已极,他已由红衣双丑口中,得知小侠重现武林他绝不与正派人士硬拼,老化子先会着丐帮北支一位长老,此人品行纯正,不齿牛元义行为,所以倾心正派方面。”
“老化子由他口中得知合六派一部分秘密,派下的爪牙,一律蓝衣劲装,戴着面具扮为老叟以腰带颜⾊分别⾝分⾼低,老化子只得乔装他们的手下,方好打探一切消息,只知道合六派狡兔三窟,并不是以红叶山庄为惟一根据地。”
荀际又把那封信交与満天星一阅,问他:“⻩帮主可曾探出他们这次,有何阴谋?”
満天星摇头摇说:“我能接触的都是合六派下三流角⾊,这种⾼度机密,岂能轻易探听出来?不过,另外却有个重要消息…”
満天星脸⾊十分凝重,夏侯老人惊问:“⻩帮主请快说出,大家好研究个应付之法。”
満天星朝着荀际苦笑了笑,又向凌姥姥一望,道:“这事关系着小侠和凌前辈,东海双魔,未回东海成平岛,逍遥客前辈和碧菡丈人父女,自然是扑了个空…”
“空亡老魔异想天开,为了挟制荀小侠与正派人士,他们调兵遣将,准备派人沿途拦截对付逍遥前辈,劫掠令徒周小涵作为人质…”
凌姥姥气得跳起来,怒喝道:“无聇的恶煞,竟算计到老⾝徒弟头上!”
不孤长老忙劝道:“凌大姊何必动气,既知他们诡计,正好设法铲除这些恶煞,不过与前往红叶山庄,营救红红、公孙隐,势须分头行事了。”
満天星说完合六派人许多暗号,与一部分內幕之后,就匆匆戴上面具,悄然辞去,继续混⾝合六派人中打探消息。天目拙叟含笑而起说:“荀小侠,以老夫过去⾝分,尚可混入合六派中,老夫愿为正派人士效劳,做个內线!”
以拙叟⾝分,混入合六派,当然可以参与他们的机密了。
众人也都认为此举,非常有利,知己知彼,方可稳操胜算。于是约定暗号,天目一奇也翩然离去。
饭后,大家又商议援救周小涵父女的事。
两件事都刻不容缓,凌姥姥更是放心不下爱徒,她约了东海一奇做帮手,不孤道婆也随同前往。
但是茫茫人海,又晓得逍遥客一行,打从那条路返回?他们这时行踪已至何处,都是个极困难的疑问!
梅友笑说:“红叶山庄一行,不妨明里和暗里一齐进行,需要人手较多,凌前辈三位去…”可是去那里,她也说不出来。
只有说:“您三位去了,已可应付一切。剩下的各位都助荀小侠营救公孙隐和叶红红吧!”众人也都赞成如此理办。
次曰,他们分为两路,凌姥姥等从捷径折回洛阳,向东沿路迎候逍遥客一行的踪迹,荀际等仍照原来计划进行。
八个人分为两起儿,前后呼应,错开一半里路程,策马疾驰。荀际一路上对于那些蓝、半是三环五福两帮,和丐帮北支的弟兄们,供他奔走驱使。
不一曰,先后来到独树镇。
仍在上次那家客店投歇,分住了三面房子。
夜中他们计议了一次。
次曰,八匹马载着八位武林顶尖⾼手,迳向红叶谷中驰去。沿途很少碰上蓝衣劲装的老叟,即使碰上也匆匆一现即行隐去。荀际等也不去理他们,入进谷口之后,山脚林中。不时有蓝影闪动。
红叶山庄却已远远在望。
山庄周围,松竹枫柿等回环匝绕,隐隐笼罩着一片阴森森的气象,他们按照计划,留下云贞陈美美梅友翠微居士四位在庄外接应。四人跳下马匹,自小路绕向山庄的两侧,各以极快的⾝法,隐入林中。坐马暂时蔵起。
云贞和梅友相偕,绕小溪向山庄右侧走去。
陈美美翠微居士,也向山庄左侧迂回走近。
荀际和夏侯恕并马向山庄驰去,约行至半里距离,枫柿林中,突然涌出两列蓝衣劲装的男子。
这些男子腰系红⻩两⾊带子,面孔却又都是中年模样,中间却簇拥着一位⾼大⾝材的老人。
此人未带面具,双掌如墨,面貌黑丑狰狞,正是邛崃派的首领玄默阴魔,腰间特别加了一条宽宽的金带。
想见其余的男子,⾝分尚在玄默老人之下。
老人迎上前来,远远一阵怪笑,拱手道:“东圣和荀小侠四侠四位大驾光临,老夫谨代表敝派空亡祖恭迎驾。合六派刑堂,暂由老夫掌管,请入庄一谈!”
夏侯恕温文地还礼,说:“玄默老弟,几时取消邛崃一派旗号,并入合六派下?空亡老魔和老夫,是每见必打,打个没完,这次却遗憾老朋友竟躲起来,不肯亲自招待老夫了!”
玄默老人脸上颜⾊微微一变,荀际敞声道:“原来邛崃掌门已屈就合六派刑堂堂主!荀某此来,不妨当面直说,就为寻访叶天赐之女红红小妹妹,并向贵堂接回愚师弟公孙隐,玄默前辈如能将两人交出,一切免议,还望堂主见示!”
玄默阴魔却狞笑说:“昆仑掌门,峨嵋一老都远道光临,岂有慢待武林各方⾼手之理!公孙少侠的确是在敝庄养病,红叶女侠…”
荀际惊问:“什么?愚师弟所患何病?”
阴魔却奷笑嘿嘿说:“荀小侠不必惊疑,本派绝不曾伤及令师弟!门外不是谈话之地,请进庄来,清茶薄酒,略尽东道之谊,一切详细谈谈…”
夏侯老人然须微笑说:“荀小侠,玄默堂主既然如此说,我们就进去当面交涉吧!”
荀际便不能露出畏怯之意,遂点头说:“好”
玄默阴魔嘿嘿笑道:“如此本派多蒙四位赏光,非常荣幸。容老夫在前面引路,敝庄布有一点小小阵法,恐生客不明就里,反怪本派不是诚心待客,各位前辈谅不致多疑吧!”
荀际心说:“也好,反正救人总得进庄去,就由你带路也省去许多⿇烦。”
夏侯老人呵呵笑道:“玄默老弟诚心接待,老夫何疑之有!”
于是玄默阴魔衣袖一挥,两列男子纷纷退后,让出一条路来,他立即扭转⾝当先走去,荀际等昂然随后。
阴魔在枫柿林中,三步一转,五步一绕,居然是按照九宮河图阵法,脚下也踩着子午斗步,行来毫无异状。
穿出林外,入进红叶山庄。
荀际抬眼望去,山庄內面目全非,许多房屋均已拆去。和后面花园打成一片,一堆堆的太湖石小山,夹杂着许多修竹花木,星罗棋布,遮蔽了眼前的视线。阴魔⾝躯晃来晃去,似乎到处都暗含玄机妙用。
他们也不敢大意,亦步亦趋,随着阴魔转去。
庄內径花交错,隐约可见有蓝衣劲装的人出没。
原先的两列男子,只跟随进来四位腰束红带的汉子。
松友走在最后,他细心提防着他们有何鬼祟的举动。
夏侯老人低声向荀际道:“这种阵法,非常精巧,假如你摸着生方明门,那就一点也不露阵法的妙用,走错一点,可就…”
正说时,前面已出现了一座很精巧的花厅。
四面都是雕花隔扇,荀际细心看去,这座房子木料非常单薄,屋上铺上一层极薄的瓦外表非常华美。
而构造却极不坚牢,类似凉宁花榭。远处可以望见荷花池后,那一幢小山。
荀际心说:“那山洞机关不知有无改装,看来红叶山庄里面,房屋零落无几,或者公孙隐师弟就被囚噤在山洞里!”
荀际等随着走进了花厅。
夏侯老人踏上阶石,就觉得有些异样,脚下似乎是空的,微生空空之音,而四人有时走在一起,脚下地面竟有些微颤动。足见花厅地面,全系薄薄木板铺成,染成青灰⾊,画成方砖的式样。
夏侯老人忙向荀际等丢过一道眼⾊。
荀际松友等,都点头表示会意。
荀际留心玄默阴魔走进时,脚步反而极为随便,没有特殊的部位,心中更为惶惑。他初为以这儿必有诡谲埋伏。
但玄默阴魔,神⾊自然,脚步安详,令他们莫测⾼深。
厅中陈设极为讲究,分宾主坐定。
四个红带男子,已纷纷进来献茶。
四人放下茶杯,立即肃然退出,而且一直走出很远,并不在厅外附近伺侯,庄內各处静悄悄的不闻人声。
荀际等如临大敌,心中各自提心吊胆。
玄默阴魔嘿嘿奷笑说:“荀小侠神功盖世,空亡祖师极为钦佩!本派分子虽然较为复杂,但也是武林新兴一大门派,并无琊恶不正的行迳!本派愿与各方⾼手,各派掌门竭诚合作,阐扬武术,武当少林两派朋友,不肯驾临敝庄,诚为遗憾!”
荀际朗声道:“堂主此话,是何用意?”
阴魔面上颜⾊一变,仍然阴恻恻地笑说:“这是敝派祖师交代下来,向荀小侠夏侯老人首先说明的,各位如能谅解敝派苦衷,一切就好商量了!”
夏侯老人叱道:“贵派果如你所说,只要拿事实来证明,武林同道自然不会发生误会。待老夫会见了空亡老鬼,再当面劝了他!只要他诚心悔过,行得端走得正,武林同道也欢迎有合六这新兴的一派!”
荀际却朗声喝道:“愚师弟公孙隐现在何处?请堂主带领在下去看看他。”
阴魔冷森森地微笑说:“小侠不相信老夫么?请稍坐片刻,容老夫派人把令师弟扶出来相见,就知道敝派并无为难公孙隐少侠之心了。”
荀际不由心中茫然怔住。
看样子,阴魔说得极为诚恳,武林人士,向来是说一不二,难道公孙隐果真害了什么病?
松友也厉声道:“堂主如肯交出公孙隐少侠,我等自能相信贵派言行一致,并无与各派作对的野心!至于红红姑娘…”
玄默阴魔忙答道:“叶红红随在她爹爹⾝边,暂时离开了红叶山庄,红红姑娘是叶天赐的女儿,总得徵求叶庄主同意,方能任由各位接走。”
夏侯老人一听,这话也很合情理。
阴魔向厅外一摆手说:“快把公孙少侠搭来花厅,再预备一桌酒席,不得有误。”
阴魔本就坐在花厅紧靠隔肩门出口之处,他侧⾝向外摆手吩咐远镇定站在一株柿树下的四个红带汉子。
众人本不易看见他打出什么手势,但荀际恰好坐在他的对面,荀际早就疑心上了,疑心合六派绝非如此开诚相见的,荀际微一偏⾝,已看见阴魔黑掌一翻,打了个很神秘的暗号,四个汉子立即应了一声,扭⾝走去。
他们走过前面的假山。假山⾼达八尺,当然遮住不见人影,但假山石缝里却伸出一只手掌,很迅速的晃动了一下。
荀际若非一直在注意着阴魔的举动,也很难发现。
阴魔虽然侧⾝坐着,和夏侯老人谈话,却一只右眼,斜斜向假山上面瞟视,那只手晃动了一次,立即隐去。
玄默阴魔的神态,立即有些紧张起来。
阴魔一只左手,不停的手指挨次一屈一伸,似乎数着什么东西,约莫数至三十余下的时候,仓促突然起立道:“这些笨蛋,怎还不把公孙少侠请出来,待老夫再招呼他们一声,各位不必心急,老夫就在厅外吩咐两句话!”
他说完,突然以极快⾝法,纵⾝一跃而出。
玄默阴魔,轻功也非常⾼明,扭⾝一纵,已飘出五丈之外,荀际首先大为怀疑,他立即电射而出紧紧追去。
夏侯老人也⾝形晃动,夺门而出。
松友和无量山人,紧跟在儒圣之后,向厅外奔出。
但是玄默阴魔一闪已至那株柿树下面,不知怎么一来,脚面一点青石,呼悠悠⾝子一直向地底坠落下去。
荀际尚未追及,⾝躯尚在凌空飘驰之际——
蓦地,一声天崩地裂般的爆震!
天翻地覆,山崩海涌一般,烟硝蔽天,沙石漫天飞舞起来!整个那座花厅,炸裂成为片片碎瓦粉屑,飞上天去!
这是合六派熊耳山人诸葛天工又一次绝大的阴谋!
他很巧妙的在花厅地底埋了大量的火药,引线安置在假山上面,以公孙隐为铒,恨不邀请正派所有一等一的⾼手再来,然后引发导火线一网打尽,炸为飞灰!练武功人功力再⾼,终是血⾁之躯,岂能抵御得住?
没想荀际等十分惊觉,面玄默阴魔神⾊慌张略微露出点破绽,以致荀际等起了疑心,才没有全部罹难!
火药炸裂之后,那一块方圆余亩的地面,浓烟直冒,变成了一片火海,火光照耀得染红了半边天。
地底火药埋得很多,紧接着四面又轰隆轰隆,爆裂之声连响不绝,顿时整个红叶山庄,化为灰烬!
诸葛天工这种设计,无非是怕有少数人功力过⾼,漏网逃了出去,所以布置得狠毒绝顶!
荀际侥幸第一次爆震时,⾝在空中未受大害,⾝体却仍被爆震之力,抛出数丈之外。他慌忙施展千金坠落地面。没想他刚一落下去,地面不及一丈远处,又轰地爆裂起来,这次,他竟疏于防备,又被烟焰抛起空中。
地上石块炸起的力道极猛,荀际浑⾝都被乱石沙尘击中.遍体鳞伤,衣冠粉碎,人也抛至荷花池中。
被冷水一浸,恰巧把火势淹熄。
但巨震之下,荀际未及支抵抗,立即昏迷过去。
山庄外面接应的两起儿人,猛然听见庄內巨响震天,裂焰冲霄,都惊惶失措,一时不知是什么缘故。
云贞心急荀际的安危,拉着丑姑娘跳进庄內。
到处烟焰冲天,竹木花树随着燃烧起来,使她俩无法走近火场。云贞想找合六派人出出气。
庄內却已走得没了半个人影!
陈美美惊极尖叫道:“啊呀,夏侯爷爷,只怕…”
云贞眼中热泪滚滚,恨恨道:“可恶的合六派恶煞,碰上了我一个也不放他们逃生,杀他们个鸡犬不留!我们快些找呀!乾着急也没有用。”
她俩提着毒龙角,绕着一片火场,走了过去。
地上的蓑草枯叶,都连串着燃烧起来。
她俩急急闪⾝飞纵,走至荷花池畔,云贞惊喜道:“快看!那不是荀哥哥!”
荷花池并不很深,荀际服衣炸得只剩下些细缕碎片,半躺半爬,横倒在残荷败梗之中,陈美美看见大部赤⾝露体的少年,不由羞得背过⾝去,云贞慌忙施展绝顶轻功,跃落荷梗之上,双手抱起荀际,又纵回岸上。
幸喜荀际贴⾝小服衣,尚未毁去,长衫已寸缕无存,裤子也所剩只腰下一截儿,荀际周⾝仍然颤动着。
手臂脚腿,鲜血如注,炸裂了无数血口子。
荀际双目紧阖,气息急促。
云贞摸摸他⾝上,竟自紧⾝小衣袋中,摸出那一瓶朱果来,不由心中大慰,忙先为荀际拭去下半⾝的血迹,敷上枯寂老人疗伤圣药,立即血凝结疤,并为荀际塞了七颗朱果,缓缓化为液汁,滑下腹中。
荀际外伤虽似严重,脏腑并未受害,他玄门內功已至颠峰境界,外界震荡之力,就不足伤及內腑了。
荀际只一时震昏过去,经朱果泌入体內,道引气血归入原位渐渐鼻息正常,清醒过来。睁眼一看,他还被云妹妹抱在怀里。
荀际一骨碌翻⾝坐起,惊喜道:“云妹妹!没想到合六派人如此恶毒,几乎两世为人了!”
云贞脸上绽着笑容,问道:“苟哥哥,你伤处我已替你敷上玉龙膏,只不知內腑可曾受伤?”
荀际就地跌坐,运气行功,立即恢复原状。他一跃而起道:“不妨事,云妹请放心吧!”
云贞道:“那就好了,我们找魔煞们算账去!”
荀际先自荷花池內,找着⾝上秘蔵的三貌参与菩提论、⽳经、大衍妙用等秘笈宝录,虽已烧残了一角,却还大致完好,又拾回玄元玉柱,忽听得陈美美在那边惊叫道:“是他,是夏侯爷爷!”
荀际穿上云贞一套相公衣衫,一同循声走了过去,只见夏侯老人直挺挺的卧在一片青石上面,面如金纸。
气息似已十分微弱,陈美美跪伏一旁,掩面大哭。
荀际试试儒圣脉息,方知他內伤不轻,而且背上肋震碎了几根,忙劝道:“陈姑娘请勿悲恸,夏侯前辈还可有救!”
陈美美敛称谢说:“荀公子,请你先行救急我夏侯爷爷吧!”
荀际把受骗经过,略略告知二女,又为夏侯恕服下七枚朱果,用手抵住儒圣命门⽳,以本⾝真力,助他疗治內伤。
顿饭时光过后,荀际累得百汇⽳顶白气蒸腾。
夏侯老人方始清醒过来,张目呻昑着道:“苟小侠,不想你我中了他们诡计,救人不成,几乎送了老命!但不知潘老弟无量老弟,性命是否还保得住!”
他又苦笑称谢说:“老夫一命,都由小侠所赐了!”
荀际连忙谦逊不已,夏侯老人內腑伤势虽未复元,但功力深厚,已能勉強起立行动,他又默坐行功三个周天。
夏侯老人睁开眼,笑说:“美美!不要难过,老夫功力并未失去,一定要找见这些恶煞,亲手处死,以怈此恨!还是快快找寻松友两位朋友!”这时,庄內火势已渐渐熄灭,一片焦黑灰烬,他们也没法进火场去搜寻松友们的骨骸。
遂在庄內四周巡视。
忽听得那边靠围墙下面,一阵呻昑声,和忿恨诅咒之音,他们相偕向墙角走去,只见梅友向纯玉正俯⾝地上,为昆仑掌门松友施救,松友被炸碎了一条左臂,正昏迷不醒人事。
翠微居士则喃喃咒骂着,在附近来回纵窜,他在找寻峨嵋一老无量山人的踪踪,急得満头大汗!
荀际等走近前去,梅友双目坠泪,大家惊喜互相问好,荀际忙又取出三枚朱果,云贞也把玉龙膏递与梅友。
松友仅仅炸去一只手臂,內腑却受伤很轻。
远远听见北面山坡上,一阵喧哗笑语之声。
他们七人会合一起,远远望去,只见北面小山头上,一群蓝衣劲装的男子,簇拥着腰束金带的玄默阴魔。
他们正在山顶,眉飞⾊舞,指着那庄中一片火烬,谈论着替荀际等收尸问题,以为从此把最可怕的四个⾼手除去,武林中更无再够上和他们为敌的人了!云贞一扭⾝躯,就待追上山头,尽情辣手诛杀这些合六派恶煞。
荀际微笑道:“红叶山庄,这么大的基业,他们岂会一走了事,放弃不问!再等一阵,恶煞们自然要回来收抬残烬,松友伤势未痊,不妨多休养一阵,大家先蔵伏起来,不妨以逸待劳,等他们前来送死!”
众人都欣然赞成。
翠微居士却绕着火场奔走如狂,最后方发现了无量山人的半截残,和他心爱的兵刃,方知同门已炸为粉碎!
翠微居士收起一截烧焦的骨骸,痛哭不已。
众人纷纷劝慰,并誓为无量山人复仇。
云贞惊叫道:“荀哥哥,忙了这半天,你怎不快找隐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