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巧计安排
范子云忙向后面的人道:“大家快跟我来。”说完,急步往左首一片树林奔去。
商小雯在后道:“三哥,你怎么舍了大路朝树林子里进去呢?”
商紫雯道:“小雯,别嚷,三弟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跟他进去就是了。”
大家跟在范子云身后,穿林而行,抡目四顾,依然不见有人,正待仰首发问。
只听耳边又响起驼背老人的声音说道:“你们循着山径上来,翻过山岭,老夫就在山岭下。”
范子云暗暗觉得惊异,忖道:“这驼背老人还在山岭后面,他的声音就能传到自己耳中,这份功力岂不骇人?”心中想着,也就举步循着山径,往上走去。
山岭并不高,但大家奔波了一个晚上,等到爬上山岭,也已累得有了汗水。
这时天色已渐渐接近黎明,东方微有曙,大家也不知道这个晚上,已经跑了多少路。
此刻登上山岭,经晓风一吹,精神就感到清多了。
范子云长长吁了口气,领先循着山径下岭,奔到后山山麓,果见驼背老人站在一棵大树底下,朝自己招了招手,转身行去。
范子云等人,跟着他又走了半里光景,转过山脚,眼前出现了一片湖泊,湖水平静如镜,四面青山如屏,好一个宁静清幽的所在!面湖背山,一片浓林中,隐隐现出一角粉墙,那是一座白墙黑瓦的庄屋,看去像是隐逸之居。
驼背老人领着大家走近庄前,大家才看到门额上用青砖镂刻着一方横额,上书:“环湖山庄”四个正楷。
夏玉容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驼背老人忽然转过脸来,说道:“这是人家李家祖坟所在的坟庄,每年只有清明扫墓,李家子孙才会来,平时只有一个老管家住在这里。里面有一、二十间客房,被褥俱全,原是准备扫墓来的人住宿用的,是游老前辈想到你们一晚未睡,这里可比住客店安静多了。”
这时东方已经大白,他这一会过头来,大家才看清楚此人生相竟然十分怪异,前额中间下凹甚深,鼻梁中断,双颧凸出,颏下留一把山羊胡子,苍中透红,右臂虚飘着一只衣袖,穿了一件宽大的黑色麻布长衫,有着一种令人说不出的诡秘之感!
驼背老人话声一落,就引着众人从左首一道边门走入,经过一条长廊,廊前种着不少花卉。
进入月门,是一间宽敞的厅堂,也是起居室,里面陈设着两排椅几,中间是两张八仙桌拼起来的长条桌,全都雕刻讲究。
驼背老人一摆手道:“大家随便坐吧!”
一面朝范子云说道:“后面就有五间房间,老夫已要那老管家铺好了铺,你先把于大侠放在铺上去。”
范子云依言走到后面,果然一排有五个房间,推开第一间房门,把于化龙轻轻放在铺上,才行退去。
那看管坟庄的老管家替大家烧了一壶水,泡茶送上,他方才被貌相狰狞的驼背老人吓得只当遇上了强盗,如今眼看这几位相公,都是貌相清俊的读书人,才算放下了心。
范子云等老苍头退出之后,才朝驼背老人拱手一揖,说道:“多蒙老前辈一路指引,只是晚辈还未请教老前辈的名号,如何称呼?”
驼背老人朝他微微一笑道:“老夫和令尊是十几年前的朋友了,令尊没和你提起过么?”
范子云急忙拜了下去,说道:“原来还是世伯,请恕小侄失礼,实因家父十三年前离家出门,一去不返,至今尚无消息。”
驼背老人没待他说完,诧异的道:“令尊十三年前离家出走,至今尚无消息?这么说,你一直没有见过他?”
范干云道:“是的,家父失踪,小侄年纪尚幼,这些年都没有家父的消息,小侄此次行走江湖,就是为了找寻家父来的。
“唔,唔!”驼背老人点头,口中连“唔”了两声,说道:“老夫此次进关,也是找令尊来的,哈哈,吉人天相,老夫相信贤侄和令尊父子重逢,为期应该不远了。”
范子云激动的望着这位驼背、断臂、面貌狞恶的老人,问道:“老伯寻家父有事么?”
驼背老人道:“没什么,老夫到关内来,一来是找令尊,同时也来看看她爹的。”
他伸手指指夏玉容。
夏玉容道:“老人家也认识家父么?”
驼背老人笑了笑道:“岂止认识,我们可说极。”
夏玉容道:“老人家还没说你的名号呢?”
驼背老人道:“老夫羊令公,忝掌长白一派…”忽然回过头,朝范子云道:“你可知十三年前,令尊失踪,是为了什么吗?”
范子云身躯一震,问道:“老伯知道?”
羊令公一手摸着他苍红的胡子,说道:“老夫自然知道。”
不待范子云开口,接着道:“你看,老夫前额凹陷,目梁中断,连右臂都折断了,这自然不是老夫本来面目了。”
商小雯道:“老人家是负了很重的伤?”
“不错。”羊令公看了范子云一眼,才道:“令尊十三年前没有回去,是和老夫一样,受了极重的伤…”
“啊!”范子云惊啊一声,问道:“家父和老伯遇上了强敌?”
“不!”羊令公摇着头道:“是上了一个人的当,令尊和老夫一同跌坠百丈悬崖…”
“是上了一个人的当”这句话,听得夏玉容心头猛然一动,忖道:“会不会是爹呢?”
范子云问道:“老伯和家父一同跌下去的么?”
羊令公道:“跌是一同跌下去的,但当时老夫并不知道令尊也没有死…”
范子云急着追问道:“那老伯后来怎么知道家父未死呢?”
羊令公一笑道:“贤侄沉着些,老夫不妨老实告诉你,老夫还是进关来才知道的,因为老夫遇上了令尊。”
“你遇见过家父!”范子云听得大喜,急忙问道:“老伯,咏在哪里遇上家父的,家父现在又在哪里?”
“贤侄不用急。”羊令公含笑道:“令尊目前还不宜现身,等到适当的时机,他才能面,这就是他不能和你见面的原因,你现在知道了么?”
范子云含着眶泪水,点头说道:“这是家父和老伯说的么?”
“正是。”羊令公道:“依据老夫算来,你们父子见面的日子,应该不会太远了。”
“老伯…你…你…”范子云喜极而泣,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兴奋的道:“你说小侄很快就可见到家父?”
羊令公笑道:“那当然…”
商小雯道:“老人家,那陷害你们的这人是谁呢?”
羊令公微微一笑道:“现在还不能说,唉,将来你们自会知道。”
夏玉容心里泛起一丝阴影,付道:“不知会不会是爹?”
正说之间,羊令公忽然抬头笑道:“咱们有客人。”他此话一出,范子云,夏玉容,商紫雯等人都不一愕。
羊令公大笑一声,仰首道:“朋友这几天一直跟踪羊某,是敌是友,现在可以来说个清楚了吧?”
接着但听一声长笑,笑声中一道人影,从屋外飞泻而入!
厅中立时多了一个身穿夏布长衫,脸有病容的瘦小汉子,只有双目炯炯闪着掩不住的清光,抱拳道:“羊掌门人请了,在下桂豪年。”
羊令公一见此人,登时想起曾在黄山大会上见过,一边还礼道:“桂老哥一直跟踪羊某,不知有何见教?”
桂豪年道:“羊掌门人误会了,在下是南海风雷门的人,黄山大会之后,原来一路跟随夏盟主到了夏家堡,后来因一时好奇,又跟着到老子山来,其中只是凑巧和羊掌门人成了一路。”
羊令公点头道:“你老哥是为‘旋风掌’,‘雷火指’来的了?”
桂豪年道:“是的,在下是目前南海风雷门的唯一传人,在下曾听先师说过,敝门有‘旋风掌’,‘雷火指’两种绝学,失落已久,后来听江湖传说,已为夏大侠和青衫客范大侠所得,因此才赶到黄山观光,却不料目击了一件震惊江湖的大事…”
商小雯道:“哪是什么事呢?”
桂豪年略为沉,才说道:“若非昨晚在下目睹诸位深入老子山,救出了于大侠,这件事就不能说了。”
夏玉容道:“有这么严重?”
“只怕比诸位想像的还要严重…”桂豪年了一口气,徐徐道:“在下目击少林、武当、衡山、八卦、形意各门派参与黄山大会的人,全已被老子山擒来,连华山商掌门人也…”
商紫雯,商小雯同时身躯一震,同声问道:“家父怎样了?”
佳豪年意外的道:“商掌门是二位的令尊么?”
商紫雯道:“是的,莫非家父也在老子山么?”
桂豪年道:“正是,商掌门人是夏盟主亲自陪同前来的,现在大概也被囚在老子山。”
商紫雯变道:“会有这等事,囚家父究竟是何居心呢?”
商小雯道:“姐姐,我们要不要再到老子山去,把爹他们出来?”
羊令公道:“这件事,游老前辈早就知道了。”
桂豪年愕然道:“你们已经知道了?”
羊令公摸着苍须,笑道:“岂但知道,而且早巳有了安排。”他朝桂豪年一笑道:“桂老弟,恕我年长几岁,称你一声老弟,老弟你倒不失是个有心人,咱们人手正嫌不足,你老弟愿意替江湖武林做点维护正义的事,咱们你参加。而且我可以保证,贵门失落的两件绝学,可以让伯;老弟带回南海去。”
桂豪年喜道:“羊掌门人此话当真?”
只听有人尖笑道:“长白派掌门人说出来的话,岂会作不了数?”
商小雯喜道:“师公来了。”
从门外走进来的正是笑面神丐,他手中提着一大串死鸽子,用山藤穿着,少说也有十来只之多。
商小雯跳了过去,说道:“师公,你从什么地方来这许多野鸽子?”
“嗨!”笑面神丐把一串鸽子往地上一放,笑嘻嘻的道:“你们道那番和尚容易对付?
我和他整整跑了百里来路,才把他摔掉,这一路上,又顺手抓了九只鸽子,正好我老人家下酒。”一面拍拍桂豪年肩膀,笑道:“小伙子,羊掌门人说得没错,你倒是个有心人,风雷二绝没问题,等咱们事了,一定可以让你带回南海去。”
桂豪年也有五十岁的人了,却被他叫“小伙子。”
桂豪年一怔,拱手道:“这位前辈是…”
羊令公笑道:“他就是中原武林大名鼎鼎的笑面神丐游一夔游老前辈,老弟可曾听人说过么?”
桂豪年慌忙拜了下去道:“原来是游老前辈,在下曾听先师说过,你老是先师最崇拜的前辈高人,在下真想不到此次远游中原,竟然拜认游老前辈,真是在下三生之幸。”
商小雯忽然咦了一声道:“师公,这些都是信鸽!”
“谁说不是?”笑面神丐耸耸肩道:“这是老子山飞出来的,大概是通知各地羽,搜索你们行踪的,老夫一古脑儿把它来下酒,也省得一路上许多麻烦了。”
大家听了商小雯的话,因笑面神丐不喜俗套,所以谁也没有过去给他行礼。
范子云道:“老人家,于大侠…”
笑面神丐一摆手道:“让他去躺着,这档子事,没有他出面号召,是不行的,所以非把他出来不可,但他中的可不是什么药,太教这种手法,我老头也不清楚,只好把他运到黄山去再说。”目光一抬,望望夏玉容接着道:“等你师傅到了,她会用什么释迦牟尼佛,燃灯古佛耶门子功夫,去给他治疗,用不着我老人家心。”
夏玉容惊喜的道:“家师也要来么?”
笑面神丐道:“你师傅不来怎么成吗?你当你爹这桩事儿闹得还不够大么?”
夏玉容心里不难过,自己亲娘去世得早,只有一个爹,他老人家大溉是听信了邢氏的花言巧语,做出江湖上大不韪的事来,听游老人家的口气,连师傅都惊动了,这教自己如何是好呢?
商紫雯道:“老人家,我爹…”
“我老人家知道。”笑面神丐挥着手,道:“你莫说了,一切都有我老人家呢!你们一晚没睡了,吃过稀饭,只管好好的去睡一觉,哦,你们去两个人,帮那老苍头把稀饭,还有一坛陈年绍兴酒去抬进去才是,别让人家老苍头忙坏了,哦,哦,还有,你们谁身上有银子,带去赏人家几两,也让人家高兴高兴。”
商小雯道:“师公,我有,我去。”
她提起一串鸽子,当先像一阵风似的奔了出去。
夏玉容忙道:“秋月、秋桂,你们两个帮着去把稀饭端进来。”
秋月、秋桂答应一声,随着商小雯一齐出去。
不多一会,秋月、秋桂一个端着一锅稀饭,一个抱着一坛陈年绍兴酒进来。
商紫雯没见小雯回来,问道:“小雯呢?”
秋月道:“四公子马上就会进来了。”
笑面神丐一掌击碎坛子上的泥盖,笑着道:“这小丫头大概是给我老人家下酒莱去了,其实我喝酒哪要什么下酒菜儿?”一手拆开坛口扎紧的竹盖,拿过饭碗,倒了一碗,就咕咕的喝了两口,舌头咂咂嘴角,唔道:“这酒不错,令公,你也来一碗。”
一面又抬头道:“还有桂老弟,你也一起来。”
羊令公,桂豪年也各自取过饭碗,倒了碗酒。
只听商小雯在门外叫道:“师公,来了,你老人家尝尝看,我这手艺不错吧!”
她手中托着一盘香的香酥鸽子,又像一阵风般飞了进来。
“小丫头,真有你的!”笑面神丐没待她走近,伸手一抓,盘中半只油炸鸽子,凌空飞到他手中,咬了一口唢啧称赞着道:“香得很,唔,不错,我老人家有时候也是美食专家,吃得很讲究,有时候却马马虎虎,譬如抓到一条长虫,烤呀,煮呀都来不及,我就把它生活嚼,一样咽下肚去,其实,到了肚子里,有没有煮,都是—样。”
他三两口,就把半只鸽子连皮带骨都吃了下去。
范子云,夏玉容,商紫雯却装了一碗稀饭,正在低着头喝着粥,听他说什么生吃长虫,好不恶心?
商紫雯道:“老人家,人家在吃稀饭,你别说得那么恶心了。”
“好,好!我老人家不说。”笑面神丐举起酒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笑道:“我老人家喝酒总可以了吧?”
商小雯道:“师公,你怎么没把骨头吐出来呢?”
笑面神丐道:“骨头最好吃了,嚼起来比花生米还香还脆,你们懂不懂,狗为什么要啃骨头?天底下其实狗最聪明了,骨头里面都是华,人只知吃,不知道吃骨头,真是比狗还笨。”
大家听他说得好笑,忍不住低笑出来。
笑面神丐也没和他们多说,只是一碗一碗的喝得十分痛快。大家也没去理会他,各自吃了一碗稀饭,就到后面房中去睡了。
中午时分,老苍头得了商小雯的厚赏,巴巴结结的煮了一大锅饭,炖了一大锅,另外还特地做了几样菜,有腌、炒蛋、山笋,和他自己种的鲜蔬,倒也极丰富。
大家有半天工夫的睡眠,一夜疲劳,也已尽复。
饭后笑面神丐摸摸下巴,说道:“好了,现在大家可以上船了。”
商小雯问道:“师公,我们要到哪里去呢?”
笑面神丐道:“不远,你们听我老人家的,就没错。”一面朝范子云道:“来,小子,你先把于大侠送到船舱里去。”
范子云道:“你老人家准备好船了?”
“就在门口。”笑面神丐笑笑,又道:“这船是李家的。我跟老管家商量好了,但他们只能送咱们到程驾桥,到了那里,就可以雇得到船了。”
商小雯道:“我们为什么要坐船呢?”
笑面神丐瞪瞪眼道:“你当咱们要去哪里?”
商小雯道:“你老人家又没说,我怎么知道呢?”
笑面神丐一本正经的道:“告诉你,这趟路程,你们都只能躲在船舱里,连想伸出头去看个江上景都不成。”
商小雯道:“这为什么呢?”
“为什么?”笑面神丐道:“因为咱们这一行,不能半点风声,只要了风声,就会影响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
商小雯道:“有这么严重?”
“哼!”笑面神丐哼了一声道:“总之,比你想像的还要严重一百倍。”
商小雯咭的笑道:“我想的是天一定会塌下来,这么说,那就要塌下一百个天来了。”
笑面神丐怒笑道:“小丫头。”
说话之时,范子云已经抱着于化龙走出,大家也就跟着走出“环湖山庄”
果见江岸上停着一条黑漆船篷的帆船,埠头上,早巳放好下跳板。
笑面神丐催道:“你们都下船去,我老人家还要帮老管家划桨呢!”
范子云当先走下跳板,这船内共分前、中、后三舱,中舱最为宽敞,可供大家坐息,后舱较仄,却有两个板铺,可以卧人,这就把于化龙放到后舱铺上。
老苍头等众人上船之后,就起跳板解开缆绳,笑面神丐跟老苍头借了一顶破草帽,往头上一覆,一手挟着酒坛,走到船头,坐下来准备帮着划桨。
桂豪年道:“游前辈,还是让晚辈来划吧!”
笑面神丐偏头问道:“你会划船?”
桂豪年笑道:“晚辈自小住在珠扛口,怎么不会划船?”
笑面神丐道:“这样就好,我怕那老管家上了年纪,划不动了,你去帮他划就是了。”
老苍头连连摇手道:“小老儿划得动,这位客官只管请到中舱去休息好了,咱们只要驶出港湾,到了大江上就可以使帆了。桂豪年道:”老管家,你不用客气,在下真的会划。
“
突然一指,出手如风,点了老管家的道,伸手抓住老管家,放到前舱。
笑面神丐呵呵一笑道:“桂老弟,你这一手,倒是俐落的很。”
桂豪年笑了笑道:“前辈夸奖。”
商小雯看得奇道:“师公,你们这是做什么?”
笑面神丐道:“你道这环湖山庄是什么人的祖坟?告诉你,这里是洪泽湖李家的产业,穿山甲李茂才是夏云峰的心腹,咱们在这里待了半天,咱们一走,这位老管家不赶着去报告才怪。”
口口口船缓缓的驶向湖心,驶出港湾。
桂豪年扯起了风帆,悠闲的坐在船梢,一手掌舵,船平稳的在水面上滑行。
夏玉容,商紫雯,范子云等人都不知道这条船究竟要驶向何处?但又不敢多问,反正有笑面神丐在船头坐镇,大家也就放心的很。
口口口在船上足足过了五、六天,大家也不知道现在已经到了什么地方?船当然也经过许多大城镇,因笑面神丐一再时嘱大家不得探出头去,跟任何人照面,而且船在经过大城镇的时候,都驶得很快,一晃就过去了。
夜晚船总得泊岸吧?但停下来的地方,多是荒僻无人的江滩。可以上岸去的,只有一个桂豪年,他一向都在岭南,自然没有认识的人,羊令公貌相狰怪,容易引人注意,当然也不能上岸去了。
因此这五六天来,真把几个鲜龙活跳的少年男女,蹩得好不气闷!尤其是商小雯,是个生好动的人,若不是师公再三待,她是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的。
这几天,总给她想出一个解闷的办法。她身边有一个现成的钓竿、钓丝,于是穿着钓饵,独自坐在前舱垂钓,倒也给她每天都能钓起几尾鱼来,给大家佐膳。
众人之中,夏玉容心里最感到不安了。
她离开夏家堡,原是为了找出杀害娘的凶手来的,怎知在老子山这一闹,自己由找寻杀母仇人,变成营救于化龙,和爹作对了。虽然爹不该做出危害江湖的事来,但自己总是爹的女儿,因此,这几天,她都一直闷闷不乐。
口口口天色只要微苍溟,很快就会黑了,天色只要一黑,很快就会进入深夜。
现在就是深夜了,但船仍在航行着。
这与过去的五、六天不一样,过去的五、六天,只要天色一黑,就会停泊下来。
“莫非快到地头了?”
船上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觉,因此大家都没睡,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船渐渐转入之汉港,渐渐又由汉港转入了支流!
这可从船行的水声分辨得出来,因为水势在逐渐的变小,本来船底是鼓前进,现在船底却不时的磨着水草了。
现在港道更狭了,自己这条船,转折笨重,大有尾大不掉之势,船底磨到的已经不是水草,而是沙石了。
这样又行驶了一、二里路程,只听有人低声问道:“来的是游老人家么?”
范子云听出那说话的是万选青的声音,心中暗道:“莫非已经到了黄山?”
笑面神丐笑嘻嘻的道:“小子,是你娘叫你来的吧?”
万选青喜道:“果然是游老人家,再晚万选青奉家母之命,特地在此恭候。”
“唔!”笑面神丐点点头道:“这么说,你娘已经接到我老人家在芜湖放出的飞鸽传书了。”
岸上响起一阵铁栅升起的声音,接着只听万选青在岸上躬着身道:“游老人家请驶进去吧!”
“好!”笑面神丐朝掌舵的桂豪年道:“咱们开进去。”
范子云现在已可确定,果然已经到了黄山,从铁栅上升这一点推测,船可能驶进了万家的后园。
不多一会,船已经停了下来,只听笑面神丐尖着嗓子笑道:“你们不是全都醒着么?还不快些出来,已经到地头了。”
人已随着话声,一跃登岸。
桂豪年把船停妥,和羊令公二人,跟着跃上岸去。
万选青早已抢着子上来,说道:“再晚替游老人家带路。”
笑面神丐道:“慢点,还有一批女将,跟着我老人家来的呢!”
说话之时,范子云已经抱着于化龙,和夏玉容、商氏姐妹等人一起上岸。
这里果然是一座花园的水道,园中树木参天,夜景离,这停船的所在,是一座青石砌的埠头,再过去就是水榭。
今晚没有月,照说万选青既是奉命接笑面神丐来的,就该在岸上点几盏灯吧?但却一片黝黑,大家只是摸黑登岸,摸黑的说话,好像正在干着偷偷摸摸的勾当,也增加了几分神秘气氛。
万选青在黑暗之中,看到了范子云,不由惊喜的道:“是范兄,啊!真想不到范兄也来了。”
范子云道:“万兄好吧?”
笑面神丐催道:“你们有话,进去再说,快些走吧!”
万选青应了一声“是”低声道:“范兄请随兄弟来。”当先举步朝水榭行去。
范子云等人跟着他穿行九曲桥,进入水榭,这是一间四面环水的宽敞堂屋,中间足可摆得下十数席酒筵。
现在却只有中间放着拼起来的两张八仙桌,和两旁八把几椅,是以显得有些空的感觉!
万选青并没让大家在堂屋里坐下,却一脚往屏后走去。屏后也相当宽敞,那是一个灶间,水榭是夏日宴客之所,后面当然有厨房。
厨房里少不了有一个砖砌的灶,和一排贮放碗、盘、杯筷的木橱。现在那座青砖砌的灶,已经推开了一半。
地面上有一个比桌面略小的窟窿,从地下透出灯光来,使人清楚的可以看到窟窿底下一道石级。那自然是地底石室了。
万选青领着大家走下石级,等众人都进入地室,身后起了一阵沉重的铁板转动之声,敢情是那座青砖砌的灶已经恢复原状了。
范子云心中暗暗奇怪?“既然已到了地头,为何还要这般神秘?”
石级尽头,是一条十分宽敞的走道,两边都是青砖砌的墙壁,壁上各有两盏古铜灯,和玻璃灯罩,灯光柔和,也十分气派!
就在走道上站着两个人,前面是一个五十出头,花白头发的老妇人,生得长眉、细目、皮肤白皙,自有——副雍容庄重的气慨!
这位老妇人正是黄山万家的当家万老夫人,侍立在万老夫人身后的,则是她的女儿万飞琼姑娘。
走在前面的万选青赶忙闪开身子,叫道:“娘,游老人家来了。”
万老夫人慌忙上一步,拜了下去,说道:“游老人家莅,临,晚辈在这里迓你老人家,真是失礼之至。”
笑面神丐一下跳了起来,跟着万选青闪到边上,口中嚷道:“万老夫人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起来,我游老头不喜欢这一套。”
万老夫人道:“晚辈也知道你老人家不喜欢俗套,但你老人家这次宠临寒庄,是为整个天下武林的安危所系,晚辈是代表整个天下武林,向你老人家一拜。”
随着话声,已经率同女儿,一同站了起来。
“这…这…我游老头更受不起了。”笑面神丐连连摇着手,一面指指身后范子云抱着的于化龙道:“于大侠已经来了,那九华神尼不知来了没有?”
万老夫人道:“神尼已经来了,只是花帮主还没有来,据神尼说,她已经取到了岭南温家的‘解丹’,现在去找南离道长去了。”
笑面神丐道:“去找那牛鼻子作甚?”
万老夫人道:“那是神尼的意思,对方是昔年太教的人,有几种功,只有南离道长才能克制得住,所以要花帮主持了神尼的信物,专诚去请,计算程,大概这几天也可以赶来了。”
“如此就好了,”笑面神丐点点头,由万老夫人引路,走在前面。
万选青走到妹子身边,低低的道:“妹子,你看谁来了。”
万飞琼其实早就看到范子云了,只是娘正在和笑面神丐说话,不敢开口,此时经哥哥一提,不觉粉脸一红,故意低“啊”一声,回头看去,叫道:“范大哥你也来了。”
万选青道:“范兄,你把于大侠交给兄弟吧!”
这自然是要他和妹子可以好好谈谈了。
范子云忙道:“万兄不用客气,我抱着也是一样,我们这一行人,贤兄弟都未见过,且等安置好于大侠,兄弟再一一给大家引见吧!
正说之间,已由走道走进一个较大的地室,这里布置得就像一座客厅,两旁各有四道门户。
万选青领着范子云往右首一道门户走入,那是一间宽敞的厢房,放着两张铺,范子云把于化龙放到上,才和万选青一同退出。
大家跨进客厅,就看到左上首两张雕花椅上,坐着一个缁衣老尼,和一个头白发,闭着眼睛的老丐婆。
夏玉容、商小雯一见两人,口中同时叫了声“师傅”赶紧跑了过去,跟师傅叩头。
原来这两个人正是夏玉容的记名师傅九华神尼和商小雯的记名师傅闭眼丐婆。
九华神尼惊异的道:“徒儿,你也来了,好,好,你爹翻云覆雨,差点把江湖都给覆了,总算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还识得大礼…”
闭跟丐婆也在此时双目复睁,把手中的碧琅杆一挑,笑骂道:“你这小丫头越来越不懂礼数了,还不快站到边上去,我老婆子是你师傅,慢点过来叩头,有什么要紧?”
她这又细又长的碧琅杆轻轻一挑,正好把商小雯一个人挑了起来,站到了边上。
笑面神丐呵呵一笑,拱手道:“老师太请了,小老儿没想到你已然早就来了。”
九华神尼慌忙起身,合掌一礼道:“老施主辛苦了,贫尼是被老姐姐拖来的,她嫌贫尼荒庵的素斋口味太淡了,非要提早到万松庄来作客不可。”
闭眼丐婆道:“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那天我老太婆住在你庵堂里,早晨起来,看到庵门口有一只黄狗,肥得可爱,真想逮住它,一锅香尝尝,但又怕玷污了你佛门清净之地,只好死了这条心,但那一天,我只要一想到那条又肥又壮的黄狗,你那庵堂里,就一刻也住不下了。”
她这话,听得大家都忍俊不,暗自笑了出来。
“阿弥陀佛!”九华神尼合掌一揖,道:“老姐姐,你这么说,将来被打入地狱,贫尼也不好来救你了!”
万老夫人笑道:“老身和神尼相有年,只知神尼不苟言笑,今晚还是头一次听到神尼说笑呢!”
闭眼丐婆道:“咱们老姐妹少说也有一甲子的情了,平不管她如何严肃,和我老姐姐在一起,怎么还正经得起来?”
笑面神丐道:“好了,现在该由小老儿给大家引见了。”
他先给闭眼丐婆、九华神尼、万老夫人引见了羊令公、桂豪年两人,然后朝范子云耸耸肩,笑道:“小子,这些年轻人,该由你给他们介绍了。”
范子云应了一声“是”就给大家一一介绍。
万选青兄妹这才知道,这几位俊俏少年,原来全是女的,万飞琼自然十分高兴,一下有了这许多女伴:削、雯道:“我们不叫姐姐妹妹,是叫大哥、二哥、三哥的,三哥就是范三哥了,如果再加两个(指万飞琼兄妹),我就越变越小了,成了老六啦!”
笑面神丐“哦”了一声,问道:“咱们驶来的那条船,最好重新加以改装油漆,不然会被别人认得出来:”
万选青道:“再晚进来之时,已经代过副总管了。”
笑面神丐又道:“啊!对了!船上还有一个人,那是李家看坟庄的,这人很重要,暂时还得加以看管,不能让他跑了。”
万选青道:“再晚省得。”
万老夫人道:“时间不早了,目前只好委屈诸位,暂时住在地室之中了。”一面回头朝万飞琼道:“飞琼,你领三位姑娘去看看住的房间吧!”
原来这层地室,占地甚大,除了这间客厅,和左右四个厢房,厅后一排四扇雕花长门后边,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各有一排四个房间,共计八间。
闭眼丐婆和九华神尼是住在客厅左首的两个厢房,右首两个厢房,一间是给笑面神丐住的,范子云和于化龙就同住另一间,这样就把大家安顿下来了。
口口口第二天,太阳渐渐升高了!
后园水榭附近的石砌埠头旁,正有四、五个木工拆卸船篷,在船上敲敲打打,有的在钉木板,有的在装木窗,岸上也有两个工人蹲着身子正在油漆船篷。
边上,负手站着一个身着青布短衫的汉子,看去像是监工,他正是万松山庄新升的副总管万金城。
打从黄山会之后,万老夫人对追随盟主多年的总管万仲达吃里扒外,已经不再信任,但因他有新任盟主夏云峰这一扎硬的靠山,又担任厂“归云山庄总管”的名义,(归云山庄是九大门派集会之所,也等于是盟主的总管)万老夫人也只好隐忍在心。
这一点,万仲达心里自然清楚,人向高处攀,水向低处,他当投向夏云峰,原因万老庄主已经逝世,盟主头衔已经保不住,投靠夏云峰,一旦当上了盟主,他仍可在江湖有呼风唤雨之势。
没想到夏云峰只给了他“归云山庄总管”一个空头的名义,夏云峰不住在黄山,归云山庄这集会之所,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集会,实际上,这总管一无用处,内心自然极度感到失望。
一面对万老夫人又不无愧怍,因此他虽然仍是黄山万家的总管,平就住在归云山庄,很少到万松庄(万家庄院)来,自然也很少过问万家的事了。
万老夫人正好以此作为藉口,说万仲达身兼归云山庄总管,盟主那边事多,恐怕忙不过来,就提升了管事万金城为副总管,这副总管。实际上就是万家的总管了。
闲言表过,却说副总管万金城奉了少主人万选青之命,要工人把那艘帆船卸了重新装修,正在忙着呢!
只听背后传来有人沉声叫道:“金城。”
万金城急忙回身看去,竟然是总管来了,急忙垂手叫了声:“仲叔,你早。”
万仲达哼了一声,说道:“金城,我正要找你,你却躲在后园做什么?”
万金城道:“仲叔找我有事?”
万仲达道:“我已有半个月没回来了,昨晚刚回来,待会要向万老夫人问安,不知这半个月,家里可有什么事?你也不来跟我报告一声,如果老夫人间起来,叫我如何回答?”
万金城连应了两声“是”才直起身陪笑道:“回仲叔的话,家里没有什么事。”
万仲达“唔”道:“这艘船,是哪里来的?”
万金城忽然凑上一步,低声道:“这是少庄主吩咐的,这艘船昨晚才驶来,要尽快把它修好了。”
万仲达目中神光一动,问道:“从哪里来的?”
万金城道:“小侄只知道昨晚有很多人坐船来了,详细情形就不知道了。”
万仲达目光直注,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万金城道:“小侄真的不知道,若是知道,岂敢欺瞒仲叔?
哦…“他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口中轻”哦“了一声,但却没往下说。
万仲达问道:“你要说什么?”
万金城低声音道:“小侄想起一件事来了,这艘船的前舱,有一个老头,被人点了道,还是今天早晨,小侄把他送进地室里去了。”
万仲达目中芒飞闪,问道:“你可知道那老头是谁?”
万金城摇摇头道:“不知道,他昏睡着不言不动,小侄如何知道?”
万仲达哼道:“我因事忙,才在老夫人面前力保,升你当副总管,你这样浑浑噩噩,凡事都一问三不知,你这副总管是怎么当的?”
“是,是厂万金城躬着身道:”仲叔教训得极是。“万仲达问道:“昨晚来的是些什么人,你也不知道?”
万金城道:“这个小侄倒是听到了一些,来的好像是九华神尼,还有…”
“九华神尼?”万仲达心头一震,问道:“还有呢?”
万金城道:“还有笑面神丐…哦…”他忽然面有惊容,低低的道:“他…来了…”
万仲达同样一惊,急忙回头看去,果见少庄主(万选青)
陪着一个头戴一顶破草帽,身穿蓝布衫的瘦小老头,沿着河岸,走了过来。
万选青一眼看到万仲达,就招呼道:“仲叔刚从归云山庄来么?”
万仲达只好含笑着道:“我是昨晚回来的,正要去向老夫人问安,只是愚叔这回半个多月没有回来了,所以想找金城先问问咱们庄上有些什么事,不然老夫人问起来,愚叔就答不上来了。”
笑面神丐斗着两颗眼珠,朝万仲达一阵打量,点头道:“他不就是万总管么?咳,咳,十几年前我老人家到你们万松山庄来,给我捧酒坛的就是他,小于,我眼力不错吧!一下就认出来了,嘻嘻!”
万仲达连忙打了个扦道:“你是游老人家,小的正是万仲达,小的给你老请安。”
笑面神丐本来笑嘻嘻的,忽然脸孔一板,哼道:“你这混小子,真是混球加三级,你跟盟主跟了几十年,还不知我老人家的脾气,那年我到你们万松山庄来,万盟主一见了你就待,我老人家最不喜人家行礼,给人家叩一个头,就会折寿,我老人家最喜欢的是老酒,叫你快去端一坛陈年酒来,这话你总没忘吧?”
万仲达连忙爬起来,连连点头道:“小的记得,小的记得。”
笑面神丐又嘻嘻的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的记不错!”
“啊!”他口中忽然低啊一声,说道:“我老人家正要找你,方才刚问起你们少庄主,万总管还在不在?你们少庄主说,你派到归云山庄去了,你回来了就好,你们老夫人把事儿都交给我老人家作主,我正要找一个帮我做事的人…”
万选青在旁道:“游老人家,仲叔归云山庄事情多,你老人家有什么差遣,代再晚也就是了。”
“咄!你们年轻人怎能一直跟着我老人家股后头,听我差遣?”笑面神丐摇着头道:
“再说万总管是从前跟你爹办过事的人,当然万总管最合适了。”
万仲达听说老夫人把事儿都交给了笑面神丐,这自然是“大事”心中一动,忙道:
“游老人家有什么事要小的去做,小的自当遵命。”
笑面神丐得意一笑道:“事情多着呢!唔,小子,你可以回去了,我老人家有什么事,自会代万总管去办的。”
万选青听他这么说了,只好说道:“那再晚告退。”
他可不敢对笑面神丐行礼。
笑面神丐挥挥手道:“走就走,那有这么多废话,告退告进的?”一面朝万仲达招招手道:“万总管,你跟我老人家来。”
举步朝水榭九曲桥上走去。
万仲达只好跟着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走去。
笑面神丐在桥上转了两个弯,就在桥墩石柱上一坐,回头道:“万总管,你可知道我老人家找你有什么事么?”
万仲达道:“小的听你老人家吩咐?”
“告诉你。”笑面神丐两颗豆眼盯着万仲达,说道:“我老人家是看你从前跟万盟主多年,对天下武林,没有功劳,也不无苦劳,所以想救你一命,只不知你自己还想不想活命?”
万仲达一惊,勉强笑道:“游老人家不是唬小的吧?”
笑面神丐哼道:“我老人家唬你,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应该心里明白,还用得着我老人家唬你么?”
万仲达道:“游老人家…”
“不用遮掩,我老人家不喜欢听假话。”笑面神丐道:“你帮夏云峰计算九大门派的人,这事已经过去了,不用说他,你今儿个回到万松庄来,是奉谁之命来的?”
万仲达心下一惊,叫道:“游老人家…”
笑面神丐一摆手,打断他的话头,说道:“你回来,当然是想探听于化龙的消息,我老人家用不着你说都可以猜得到,我叫你说的是奉谁之命来的,就是救你,你可要知道,夏云峰这盟主不出半个月,准会垮台,你和他勾结,那是死定了。”
万仲达低下头去,道:“游老人家你明鉴,小的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笑面神丐道:“你一家四口,都中了毒,对不?”
“是的。”万仲达痛苦的道:“小的跟随老主人四十多年,怎会如此忘恩负义?但小的一家都中了剧毒,若说普通剧毒,咱们万松山庄也配有专解江湖剧毒的灵丹,小的试过,全不管用,每个月非要对方送来的解药不可…”
“我老人家知道。”笑面神丐点头道:“解药我老人家有,你如果不信,只管仍和对方保持联络,也可以随时送消息过去,只要你存心悔过,一切自有我老人家安排?”说到这里,又道:“不过如果你答应了,可不能再欺瞒我老人家,你可以考虑考虑好了,再答覆我。”
万仲达道:“有你老人家作主,小的还有什么可以考虑的?
小的一切惟你老人家之命是从。“
“好!”笑面神丐点点头道:“我老人家相信你,那么你从这里回去,只要说:第一、于大侠行踪不明,并没到黄山来。
第二、万老夫人病重垂危…“
“这个…”万仲达为难的道:“于大侠行踪不明,小的只要说不知道就好,但老夫人好好的,怎好说病重垂危?”
笑面神丐道:“你不用多问,只要照我老人家说的,把消息传出去就好了。”
万仲达点点头道:“好吧,小的就照你老人家说的传出去,只不知你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
笑面神丐道:“这是一件大事,丝毫延误不得,你知道把事情办砸了,你该当如何?”
万仲达道:“小的任凭处置。”
“处置倒用不着。”笑面神丐笑嘻嘻的道:“不过我会要你的命。”不待万仲达开口,接着道:“我只要不替你解开经,你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就会全身经脉搐而死,那可怨不得我老人家了。”
万仲达听得一怔,立时惊觉笑面神丐这话不对,脸色剧变,惊骇的道:“你老人家莫非在小的身上下了制?”
“这还用说?”笑面神丐耸耸肩,笑道:“我老人家吃亏上当了几十年,你连万老夫人都会出卖,何况我这老丐头和你又沾不上亲故,万一被你出卖了,我老人家这张脸还能见人?
所以我老人家不得不留点记号在你身上…”他咽了一口口水,又道:“你运口气试试,是不是心脉有点沉重?”
万仲达经他一说,立时暗暗运气行功,检查了一遍,果然觉得真气经心脉附近,就感到气机不畅,有沉重滞留之势!心脉可不是开玩笑的地方,一时不由骇道:“游老人家,你老这是多虑,小的有天大的胆子?怎会出卖你老人家呢?”
“这可保不定,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你出卖了我老人家,到那时跳脚也没用,这就是先下手为强,嘻嘻——”
笑面神丐摇头晃脑的笑了笑,又道:“不过你放心,从今天起,你就专门替我老人家办事,未来的半个月,你都会很忙,只要每天半夜子时来见我老人家,我自然给你松动松动,但我老人家要警告你,这是‘锁心手’,我老人家的独门手法,如果妄想运气冲,或是有一知半解的人妄自替你解,那时逆血冲心,若不当场心脉断绝,也会一生变成白痴,休怨我不早告诉你。”
万仲达额角上已经沁出汗来,惶恐的道:“老人家只管放心,小的早已知悔,只要你老人家吩咐,小的无不遵办。”
“好,今晚子时,我老人家会在这里等你。”笑面神丐办完了这件事,他心里觉得甚是舒坦,拖着鞋皮,得意一笑道:“我老人家走了。”
万仲达送走笑面神丐,也匆匆的走了,他急于要把万老夫人病重垂危的消息传递出去,今晚子时,才能向笑面神丐差。
口口口这天傍晚时分,又有一艘船驶进了万松庄的后园。
后园,早已由副总管万金城布置了心腹,没有人会把消息出去。
船上载来的,则是紫脸、苍须、玉带、红袍、背负阔剑的南离道人。
陪同他来的则是百花帮主花真真和冷梅萼、艾红桃,总管花香、小玫等四人,自有万选青、万飞琼兄妹把他们引入地下室。
口口口万仲达发出“万老夫人病重垂危”的消息之后的第二天,黄山万松山庄传出了噩耗,故盟主夫人万老夫人在六月十三因病去世。
接着万家向各大门派发出讣告,各大门派因参与黄山大会的代表都应夏盟主之邀,正在夏家堡作客未归,又纷纷把讣告转送到夏家堡去。
其实真正应夏盟主之邀,到夏家堡去的,只有华山掌门人商翰飞和八卦门掌门人封自清,其余的人并未应邀,而是在大会之后回山途中,被分别劫持去的。
但各大门派并不理会这些,反正黄山大会之后,与会的人没有回去,就当作被邀请去了夏家堡。这主意自然是笑面神丐出的了。
夏家堡无异挨了一记闷,又无法声明人不在夏家堡,因为如果“人不在夏家堡”各大门派就要查究下去,这些参与黄山大会的人呢?到底去了哪里?真要查究起来,岂不惹出麻烦来了?
因为人都在老干山,而且也准备在最近就让这些人重出江湖来了。
虽然他们能制造假人,也确能做到可以真,但假的总归是假的,可以冒充一时,不能永远代替下去。
因此老子山使用药物和某种手法,使一个人情、神志、武功丝毫不变之下,向他们完全投降,听命于某一个人。
他们这项手术,经过一个月时间,已经完全顺利成功,如分正待把这些人释放回去,恰好黄山万家的讣告到了。
夏家堡总管索寒心早在数之前就接到万老夫人“病重垂危”的消息,对万老夫人的去世,自然不会感到意外。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在黄山大会上,受了这么严重的打击,自然会活活的把她气死了。
于是由武林盟主夏云峰为首,率同九大门派参与黄山大会的原班人马,浩浩的往黄山而来,赶着去万松山庄吊祭万老夫人。
口口口这是六月十九的上午,正当大伏天气,火伞高悬,炎如炽!
由夏云峰率领的九大门派掌门人和代表一行,刚到万松山庄的一片广场前面,万松山庄的大门前,已经燃放起九响火炮,这是接武林盟主和九大门派掌门人之礼。
接着扎素花牌的大门内,匆匆出总管万仲达来,趋下石阶,连作长揖,恭敬的道:
“家门不幸,祸延太夫人,辱蒙夏盟主暨各大门派掌门人、代表宠临致唁,敝少庄主正居苫礼,不克亲自出,还望盟主和各位掌门人、代表鉴谅。”
夏云峰含笑道:“万总管好说。”
万仲达抬手躬身道:“盟主、各位掌门人、代表请进。”
他刚说到这里,立即有一名青衣人手持一个写着“请”字的大红帖子,走在前面引路。
夏云峰昂首阔步随着青衣人由头门进入二门,穿过大天井,进入灵堂,在正中站定。
各大门派掌门人、代表各自站在他身后站定,司仪喊着:“奏乐”“鸣炮”“上香”
“献爵”“读祭文”行礼如仪。
接着万选青一身重孝,从灵帏后走出,跪地叩首道:“先母不幸逝世,辱蒙盟主,各位掌门人、代表临唁,晚辈感激不尽。”
夏云峰慌忙伸手扶起,说道:“世兄少礼,老夫人一向康健,何以突然间驾鹤西归了?”
万选青含泪道:“先母从黄山大会归来之后,就有点不适,初时还只当是大会期间,疲劳过甚,哪知后来饮食锐减,形容消瘦,延医诊治,也说不出什么病症来,直到这月初,病况渐重,百药罔效,终于不治…”
夏云峰黯然:点头道:“老夫人不但辅佐老盟主,功在武林,尤其这五年来,维持大局,更是功不可灭,老夫想瞻拜老夫人的遗容,稍尽祟仰之忱,还请世兄引路。”
万选青道:“因为天气炎热,先母遗体,不在灵堂之内,暂时停放在后园水榭地室之中,盟主乃是贵宾,怎好屈驾地室…”
夏云峰拂髯道:“老夫和各位掌门人都是老夫人的人,老夫人归天,老夫和各位掌门人自该瞻拜遗容,见见她最后一面,世兄毋须客气了。”
他是坚持非一瞻遗容不可。
万选青和总管万仲达二人在前面引路,陪同盟主夏云峰,副盟主青云道长、柯长泰以及各大门派掌门人、代表等一行人同出大厅,穿行长廊,来至后园水榭。
水榭中早就准备了许多座位,总管万仲达脚下一停,朝夏云峰行了一礼,说道:“回盟主,水榭地室,地方仄,盟主和各位掌门人、代表,只好分作几批下去,除了下去的人,其余的请在水榭中待茶吧!”
地下室不会太大,自然容不下这许多人了。
说话之时,四名青衣汉子手托茶盘,替大家送上茶盏,放在茶几之上。
夏云峰对万仲达说的话,自然相信,这就点了点头道:“如此就好,青云道兄、柯帮主先随兄弟下去。”
盟主要下去,总管索寒心、总教习屈一怪自然也要随侍左右,跟着下去了。
万选青、万仲达二人走在前面领路,进入厅后,鱼贯沿石级而下。
地室稍为有了变动,(在隔间上的变动,多砌了几堵墙,把地方砌小了,再加以粉刷,外人自然不知道)走下石级,是一条长长的走道,只可容得二人并肩而行,走道尽头,就是一座不太宽敞的厅堂。
前面一张八仙桌,设着灵堂,点燃了香烛,中间悬着一道素帏,帏后就是停尸之处了,有人在低低的啜泣。
万选青目含泪光,躬身道:“启禀盟主,先母遗体就在帏后下。”
万仲达在万选青说话之时,走前几步,起了素帏,高声道:“盟主和二位副盟主来了。”
帏后立时响起几个妇女的哭声。
夏云峰面上微有戚容,举步走入,帏后地方不大,中间直躺着万老夫人,脸上覆一方白布。在尸身两旁,跪伏着四、五个妇女,俱身都穿重孝,掩面哭泣。
万老夫人只有一个女儿青凤万飞琼,其余人想是万老夫人的侄女、侄媳妇。
夏云峰因里面既有女眷陪着尸体,他身为盟主,自然不好再走进去,但站在侧面,相距不过数尺,以他的目力,自可看到躺着的尸体确是万老夫人无误,这就双手一拱,道:“老嫂子,兄弟特来拜瞻遗容,你安息吧,兄弟不打扰了。”
说罢一揖,就缓缓退出素帏。
万选青又扑的跪倒下去,叩头道:“多谢盟主、副盟主。”
这一切都毫无可疑,夏云峰自然也不疑有他,一面伸手把万选青扶起,说道:“世兄初遭大故,还望节哀顺变,多多保重。”
万仲峰一抬手道:“盟主请往这边走。”他指的不是原路。
夏云峰问道:“从这里去也是水榭么?”
万仲达道:“不,水榭是入口,从这里去是出口,上面就是花厅了。”
他口中说着,立即走在前面引路,领着夏云峰等人向厅堂右首一条走道行去。
口口口水榭上,此刻走出副总管万金城,手持名单躬着身道:“现在有请华山派掌门人,少林寺慧善大师,武当玉清道长三位。”
三人站起身,跟着副总管万金城进入地室,瞻仰过万老夫人遗容,退出灵堂。
万金城就躬着身道:“商掌门人请往这里走,才是出口,请到花厅奉茶。”
说完,抢在前面引路。
这条走道,不过容得两人并肩而行,走了四、五丈远,右首壁间,一排有三扇木门,敢情是三间小室。
万金城走在前面,故意放缓脚步。
就在此时,走在最后的武当玉清道长突觉身后被人突袭,制住了道。接着第二个少林慧善大师、和走在前面的华山商翰飞也同样被人制住。
这转眼之间,就能一下制住商翰飞等三人(他们武功并未失去)的,正是笑面神丐。
接着三扇木门开处,飞快的闪出三人,那是范子云和羊令公、桂豪年,各自抱起一人,又迅速的退入小室之中。
这三间小室,虽然各有一道木门,但里面却是打通的一大间,靠边放置着三张木榻,这是临时隔间的,范子云等三人抱着商翰飞、慧善大师、玉清道长三人,迅速的放在榻上。
室内早已有三个人在等着,那是百花帮主花真真,九华神尼和穿着一身火红道袍的南离子。
他们各有各的任务,花真真早已把从岭南温家取来的“解丹”用百花帮制“百花解毒”调开,这时以极快的手法,拿起三个小酒盏,依次捏开三人牙关,把药灌入他们口中。
九华神尼双目低垂,运起佛门神功“拈花指”依次在三人脑后“玉枕”上连点三点。
南离子更不怠慢,双手一伸,从他大袖中伸出一双比朱砂还红的手掌,两手互,以“推宫过”手法,迅快按摩商翰飞全身,一个方毕,紧接着又替第二个人按摩,不过瞬息工夫,已替三人按摩完毕,长长吁了口气,收回手去。
笑面神丐偏头问道:“他们都好了么?”
南离子点点头笑道:“他们被‘太蔽’手法,掩蔽神志,经神尼施展佛门神功,由‘玉枕’出,散布全身,以他们三人本身的修为,稍假时,也一样可以炼化,如今经贫道‘离火真气’予以毁除,自然完全好了。”
“好!”笑面神丐口中说了声“好”挥手之间,就拍开了三人受制的道,商翰飞、慧善大师、玉清道长三人同时身躯一震,倏地睁开眼来,翻身坐起。
商翰飞一眼看到笑面神丐和九华神尼,不觉口中轻“咦”
一声,慌忙起身拱手道:“游老人家、神尼…”
慧善大师、玉清道长也同时跨下木榻,合十、稽首。
笑面神丐连忙摇手,道:“三位不用多礼,时间迫促,一时也无法和你们多说,夏云峰已在花厅等候,时间多了,易使他起疑。你们是被太教术,掩蔽灵智,如今业已完全解除了,快些上去,以后的事,自有我老人家会安排的。”
商翰飞情知时间宝贵,匆匆拱了拱手道:“晚辈一切都听你老人家的了。”说完,当先举步走出。
副总管万金城已在走道上等候,立即引着三人往地道走去。
这时总管万仲达又已经回到水榭,引着衡山派陆宗元、八卦门封自清,六合门齐子厚三位掌门人进入地室。
接着副总管万金城又引着形意门掌门人祝立三,点苍派掌门人谢友仁和齐子绥(六合掌门人之弟)三人入内。接着又领了唐门少庄主唐文焕、子祝秀娥(形意掌门人之女)、华山派盛锦堂进来。
接下去万金城又引着峨嵋派紫面神娄树棠、金吼姜子真、流星樊同和青云道长的师侄吕秀等人,进入地室。
这些人都由花真真喂“百花解毒”调制的温家“解谜丹”并经神尼佛门神功点度“玉枕”南离子以“离火真气”“推宫过”解除了太教的制手法“太蔽”
前后不过顿饭光景,全已恢复了神志,其中只有峨嵋派掌门人青云道长,是以副盟主的身份,随同夏云峰进入地室的,无法替他解除制的手术。这且留待后话。
后园这广大花厅,和水榭遥遥相对,是一座飞檐画栋,高敞的二层楼屋宇,四周迥廊曲折!
廊外遍植花卉,为故盟主万晓峰在,春日宴客之所,楼前有一方横额,题为“醉春风楼”但万家的人,都叫它后花厅。
这时这座后花厅的敞厅上,三面十六扇雕花落地长门全已敞开着,虽在大暑月里,依然清风徐来,甚为凉爽!
武林盟主夏云峰和两位副盟主峨嵋青云道长,丐帮柯长泰,以及九大门派的掌门人、代表们自不拘形式的坐在古藤制的凉椅上,正在沦茗谈天。
所有的人,神志虽已恢复清明,但因笑面神丐再三叮嘱,不可出丝毫马脚宋,是以大家依然和神志并未恢复一般,沉默寡言,附合着他。
夏云峰眼看大家经过老子山一个月时间的施术,(他并不知道施的是什么术)果然全都唯唯诺诺,连最难说话的商翰飞,也变得十分驯服,心头自然大为高兴,踞坐在上首藤椅上,踌躇志,一座上都是他一人的高声谈论。
只见总管万仲达再次匆匆走入,朝丐帮帮主柯长泰拱拱手道:“柯帮主,有几位贵帮长老求见柯帮主。”
柯长泰一怔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万仲达道:“他们只说有要事求见帮主,旁的没有说。”柯长泰道:“一共有几个人?”
万仲达道:“有四、五位。”
柯长泰微微攒了下眉,起身问道:“人在哪里?”
万仲达道:“在下因前面人多,已把他们引到月轩待茶,帮主是否接见他们?”
柯长泰点点头道:“我去看看。”一面朝夏云峰抱拳道:“盟主、诸位道兄,兄弟有事,暂时告退。”
夏云峰一摆手道:“柯兄只管请便。”
万仲达领着柯长泰,退出后花厅,一路穿行花树,来至月轩。这是一幢一排三间的楼房,面向正东,前面是一片圆形草坪。
两人越过草坪,走近阶前,万仲达脚下一停,拱手道:“几位贵帮长老就在里面恭候柯帮主大驾,柯帮主请吧!”
柯长泰说了声:“有劳万总管了。”
举步跨上石阶,踏进中间一间堂屋,目光一瞥,心头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原来这月轩宽敞的堂屋中间,空的没有一点陈设,连椅几都没有,上首放着两叠高高的麻布袋,少说也有三十五、六只,却并无人坐,只是虚设的坐位。
边上却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紫衣少女,手中捧着一只碧油油的绿玉打狗,足有八尺来长,那正是本帮最高执法——碧琅杆。
左右两旁,各坐着两个白发、白须的老叫化子,他们都闭目垂帘,盘膝坐在一叠高高的麻袋上,一看就知那一叠麻袋,共有二十四只之多!
右边下首也坐着一个人,那是伏虎丐连三省,他坐在十九只麻袋上。在他身后伺立的是金陵分舵连三元。
本来柯长泰和连三省同为丐帮左右长老,品级为十九只麻袋,但他如今是帮主身份,就有二十一只麻袋了。
使他感到惊惶的乃是那四个有二十四只麻袋的白发老化子,分明是丐帮久已不问尘世的四大名山长老,他们如何会联袂来到这里的呢?
尤其上首那两叠麻袋,少说也有三十五、六只,这会是什么人?本帮竟然还有辈份这么高的前辈高人?
月轩里,这副阵仗,倒像是丐帮在召开高峰会议了!
他踌躇着跨入堂屋,硬着头皮走向前去,躬身作了个长揖,说道:“弟子代理帮主柯长泰拜见四位前辈长老。”
他担任帮主,未经丐帮正式通过,故而只有代理帮主的身份。
伏虎丐连三省缓缓起立,洪声喝道:“柯长泰,你见到了老祖宗,还不下跪。”
“老祖宗?老祖宗在哪里?”
柯长泰躬下去的身子,已经直了起来,心中暗暗怒恼,微晒道:“连长老,你担任本帮右长老,已有二十年之久了,可知本帮规矩,帮主无须下跪。”
连三省道:“柯长泰,你只是在蔡故帮主遇害之后,暂代帮主,并非真正帮主,而且本帮规矩,帮主遇上辈份较尊的前辈,可以不拜,但见了本帮老祖宗留下来的法器(碧琅杆)
如见老祖宗,如何不下跪行礼?你敢藐视老祖宗的法器?”
柯长泰暗暗哼了一声,自己明明看到了上首那小丫头手中捧着的是碧琅杆,如何忘了?
想到这里,只得双膝一屈,跪拜下去,口中说道:“弟子柯长泰,叩见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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