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张少轩在西山别墅,有久经训练的百数十名庄丁,再有道觉领头,配合寺中和他们一伙的细,真要乘虚而入,偷袭少林,留在寺里的僧侣,又散居各处,实在难以和他们抗衡!
少林寺不毁于一夕之间者,几希!
“我们中了他的空城计!”
至慧大师气得连话声也带着颤抖,急急挥手道:
“速退!”接着又朝至通吩咐道:
“至通师弟,你快去通知至远师弟,立即赶回寺去。”
至通答应一声,举步朝外奔去。
至慧大师才朝醉道人合十一礼道:
“多蒙道友及时提醒,敝寺可能有事,老衲急于赶回寺去,希望道友也能去敝寺盘桓几天。”
醉道人笑了笑道:
“贫道还有几位朋友留在崖上,大师只管先走好了,贫道一定会赶去的。”
至慧大师合十道:
“如此,老衲就先走一步了。”
老和尚话声一落,就和至清大师等人匆匆离去。
醉道人走到大天井,仰首朝北,含笑道:
“谷小施主,你们也可以下来了。”
谷飞云等四人听到醉道人的声音,一起从石崖下来,绕到前进,醉道人还站在那里等候。
谷飞云急忙了上去,说道:
“道长可是有什么指示吗?”
醉道人含笑道:
“不错,贫道确实有一件事,要请珠儿姑娘帮忙。”
珠儿忙道:
“道长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醉道人嘴皮微动,说了一阵。
珠儿喜形于,连连点头道:
“我会的。”
“那好。”醉道人朝谷飞云、荆月姑、冯小珍三人道:
“谷小施主、荆姑娘、冯姑娘三位可随贫道到少林寺去。”
谷飞云心知醉道人刚才和珠儿以“传音入密”一阵,必然另有差遣,但不放心珠儿,依然问道:
“道长,小妹子…”
醉道人没待他说下去,就含笑道:
“贫道有一件事要她去办,咱们只管先走好了。”说完,就飘然往外行去。
谷飞云三人只好跟着他身后走去。
西山别墅,在少室山西麓,少林寺就在北麓,相距并不太远,醉道人率同三人刚走进山门,就看到两个身穿灰衲的中年和尚站在阶前,急步趋上,由左首一个拿掌躬身道:
“小僧奉监寺大师之命,在此恭候道长,道长和三位施主请随小僧来。”
醉道人颔首道:
“二位小师父请。”
那两个灰衲僧人同时转身,双手合十当,迅即往里行去,进入山门,一路走向后进去。
谷飞云自然看得出来,少林寺今晚几乎如临大敌,长廊、殿角到处人影幢幢,戒备极为森严!
两名灰衲僧人一直把醉道人等四人领到达摩院门前,才脚下一停,朝里合十道:
“启禀监寺,醉道长和谷施主四位来了。”
里面传出至慧大师的声音说道:
“快请!”
随着话声,只见至慧大师和至清大师已经迅快的了出来,连连合十道:
“道长,谷小施主三位请到里面奉茶。”
进入达摩殿,烛光明亮,但殿上并无其他的人,敢情只有监寺至慧大师和戒律院主至清大师二个人。
醉道人眼看至字辈高僧,除了至慧、至清,其余的一个不见,显然全部派了职司出去了,可见少林寺果然出了事,这就打了个稽首问道:
“宝刹没有发生事吧?”
至慧大师脸色凝重,合十道:
“道友和三位施主且请坐下来再说。”
醉道人也不客气,示意谷飞云等三人一齐落坐。
一名小沙弥立即送上香茗就退了下去。
至慧大师没待醉道人开口,就道:
“老衲承道长指点,赶返敝寺,总算没有发现逆徒踪影,当即偕同至清、至远二位师弟,同往方丈室,向方丈报告此行结果,不料在方丈前面发现两名护法弟子,遭人点了死,仆卧阶下…”
醉道人吃惊道:
“张少轩胆敢潜入方丈室行凶…”
至慧大师续道:
“老衲和二位师弟急忙赶入寺中,又发现伺候方丈的小沙弥也被人点了死,倒卧在门内…”
醉道人听得更是惊异,急急问道:
“贵寺方丈呢?”
至慧大师道:
“方丈不在禅房之中,老衲和二师弟找遍方丈室,都没有找到方丈师兄。”
没找到方丈,方丈岂不失踪了?他不好说“失踪”二字,所以只好以“没找到”作为代替。
醉道人不期一怔,问道:
“大师可曾发现方丈室内是否有动手的迹象?”
至慧大师道:
“没有。”
醉道人又道:
“贵寺方丈室,地处全中枢,那么是否有人看到方丈大师出去?”
出去,就是被人劫持,但不好说劫持而已!
至慧大师道:
“也没有。”
他接着又道:
“今晚因老衲会同戒律院、罗汉堂几位师弟前去西山别墅,出动不少人手,所以特别叮嘱至成、至全二位师弟负责全寺戒备,各处殿宇也加强了守护工作,直待老衲赶回寺来,据各处守护弟子报告,均无丝毫动静。”
“这就奇了。”醉道人攒攒眉道:
“方丈大师这会去了哪里呢?据大师所说,守护方丈室的二名弟子和伺候方丈大师的小沙弥,全是被人点了死,显然有人潜入方丈室,但方丈室又并无动手迹象…”
他沉续道:
“这只有一种可能…”
荆月姑接口道:
“除非进去的是人。”
醉道人道:
“不错,此人可能就是张少轩!”
至清大师怒声道:
“这孽障胆敢叛师犯上…”
“这也不大可能…”醉道人微微摇头道:
“方丈大师一身禅功,已达上乘境界,就算张少轩已得老魔的真传,也不可能一招之间就制得住方丈大师,何况方丈大师已知张少轩勾结道觉,在僧侣们身上下毒之事,张少轩夤夜闯入方丈室,方丈大师岂会毫无戒备之心?”
至慧大师道:
“这就是老衲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醉道人又道:
“再说,方丈大师纵然骤不及防,受制于人,但方丈室四周警卫森严,也无法把方丈大师运出去。”
说到这里,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圈,又道:
“除非…”忽然停口不语。
至慧大师道:
“道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冯小珍抢着道:
“除非寺内有人接应了。”
至清大师脸色微变,哼道:
“本寺弟子胆敢伙同外人,劫持方丈?”
冯小珍道:
“如果有人接应,那就是卧底来的人了,他们原是通天教的人,有什么敢不敢的?”
谷飞云眼看至清大师面有愠,急忙拦到:
“二弟…”
冯小珍道:
“我说的是实话咯!”
醉道人望着至慧、至清二位大师问道:
“方丈大师失踪之事,不知寺中僧侣,是否全已知道?”
至慧大师道:
“老衲因此事关系重大,不宜宣扬,是以除了老衲等人知道以外,别无人知。”
醉道人颔首道:
“如此就好。”接着又哦了一声道:
“贫道想去方丈室瞧瞧,不知方不方便?”
至慧大师道:
“道友大概想去查勘一番了,由老衲陪同前去,就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醉道人站起身道: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吧!”一面回头朝谷飞云道:
“谷小施主三位就在这里稍候。还有,珠儿姑娘也许很快就会赶来,叫她在这里等候好了。”
至慧大师也朝至清大师道:
“师弟就留在这里,陪陪谷小施主三位吧!”说完,就举步朝外行去,一面说道:
“老衲替道友引路。”
方丈室就在一进,居全寺中心,在第二进左首,是一座自成院落的舍,前面有一个小花甫,中间是一个宽敞的大客厅,布置古雅高贵,是专门接待官府贵人之用,平很少开启,左首另有一个小客厅,则是方丈平会客之所。
再左则是方丈的禅房,分前后两间,前面一间是起居室,后面才是真正的禅房,方丈坐禅之室。
至慧大师领着醉道人走进起居室门口,指着卫生阶,说明两名弟子就在这里被人点了死,进入起居室,又指着离门口地上,说伺侯方丈的小沙弥是在此处被人点了道的。
醉道人沉道:
“照大师的说法,方丈大师是在起居室失踪的了。”
至慧大师道:
“可能是,因为方丈大师兄要等候老衲的消息,所以并未进入禅房去,他平也习惯在起居室处理事情的。”
醉道人走近一张高背椅前,发现桌上果然放着一个烛座,还剩有半支蜡烛。烛座前有一盏白瓷茗碗,可见方丈大师就坐在高背椅上喝茶,室中果然不见一点和人动过手的迹象。
醉道人目光凝注,忽然发现高背椅右手扶手上,依稀似有几点极细的淡黄粉末,这要是换在平时,也决不会去注意及此,但此时他是为了勘察至善大师失踪而来,必须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可疑之处,因此目光所注,人也立即俯下身去,用手指轻轻在扶手上抹了一下,就凑近鼻子仔细闻着。
至慧大师在旁问道:
“道友可是有什么发现吗?”
醉道人突然冷笑道:
“果然不出贫道所料!”
至慧大师闻言喜道:
“道友…”
醉道人指着椅子右首靠手,说道:
“这上面沾有几点淡黄粉末,正是失散遗留的痕迹,任何人只要闻上少许,都会立即昏不醒人事,但必须相距极近,要弹到对方口鼻之间,才能有效。”
至慧大师沉道:
“什么人能在方丈前面施展药呢?莫非真是张少轩?”
醉道人道:
“不错,只有他才能接近方丈大师。”
至慧大师微微摇头道:
“但方丈师兄已知张少轩是通天老魔头的二弟子,怎会…”
醉道人嘿然笑道:
“这叫做君子可欺其方,方丈大师已知张少轩是通天教主的二弟子,策划颠覆少林寺的负责人,今晚已由大师会同戒律院、罗汉堂前去缉拿,但张少轩却在此时,闯入起居室,如果跪在方丈大师面前,痛哭涕,说他是冤枉的,叩请师父作主,方丈大师会对他骤然出手吗?但他却在方丈大师冷不防的时候,弹出失散,又有谁能预防呢?”
至慧大师愤怒的顿足道:
“道友推测得极为合理,这孽障当真丧心病狂,泯灭人!”
醉道人道:
“好了,现在总算找到了证据,可以证实方丈大师确是被张少轩劫持的了,现在,咱们不妨研究研究他们是如何把方丈大师运出去的了?”
至慧大师道:
“道友经验丰富,要如何研究,还是要请道友指点。”
醉道人道:
“贫道想知道,就是今晚在方丈室四周布置守护的情形,而且还想请大师陪同贫道一起去走一趟,藉作实地勘察,不知是否方便?”
至慧大师忙道:
“道友经验丰硕,老衲为了方丈大师兄失踪,正要仰仗大力,怎会有不方便呢?老衲这就陪同道友四处看看。”
两人退出方丈室,由至慧大师领路,在方丈室四周由置有明哨暗岗之处,走了一遍。
每一岗哨,均由一名道字辈的僧人负责,每组均有八名僧人,备戒刀,手持禅杖,看去都有一身极好的武功,而且每一组和另一组之间,可以互相联络,只要稍有动静,即可互相支援,也立可传递消息,组织极为严密,就是飞鸟也恐怕难以飞渡,何况要想从这种情况之下,把人运出去,更极非易事。
但少林寺方丈,就是在这样严密的防守之下,无故失踪,而且没有一人发觉,宁非怪事?
醉道人心中暗暗嘀咕,但一直都没有开口。
这些僧侣们一看到监寺深更半夜和一个酒气薰人的道人一起走来,心中也暗自纳闷不已,一一合十躬身。
至慧大师早经醉道人叮嘱,不用跟岗哨的人引见,因此除了从每一岗哨经过之外,没有跟值岗的人员交谈,好像只是从他们面前经过而已!
这样绕了一周,也差不多化了快近一顿饭工夫,才回转达摩院。
这时已经将近四更,谷飞云和荆月姑、冯小珍已经足足枯坐了半个多时辰,虽然三人由至清大师陪着,至清大师乃是戒律院的住持,负责少林寺清规的人,平为了维持尊严,不喜多言,已经成了习惯,这对谷飞云三人来说,实在感到乏味之至。
这时看到至慧大师和醉道人一起走入,不觉全都站了起来。
冯小珍首先抢着问道:
“道长,是不是查出一点眉目来了。”
醉道人拔开葫芦子,喝了口酒,笑道:
“贫道又不是神仙,只是看了一遍,哪会马上就查得出眉目来?”
冯小珍道:
“不管贼人手脚做得如何干净,也总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来的,只要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如何瞒得过道长的神目呢?”
醉道人看了她一眼,心中暗道:
“这小姑娘果然不愧冯镇远之女,所谓虎父无犬子,着实有些江湖经验!”
谷飞云忙道:
“三弟,有话等大师和道长坐下来再说不迟。”
至慧大师和醉道人落坐之后。
至清大师也忍不住问道:
“师兄和醉道友同去,不知可有什么发现?”
至慧大师道:
“方丈师兄可能是张少轩这孽障劫走的。”
至清大师愤然道:
“果然是这逆徒,他叛师欺祖,劫持方丈,这还得了?”
至慧大师道:
“目前这也只是猜测而已!”
他把醉道人在方丈坐椅靠手上发现了几点淡黄粉末,认系“失散”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至清大师道:
“张少轩纵或用失散把方丈师兄倒,但四周均有守护值岗弟子,要把方丈运出寺去,也极非易事!”
至慧大师轻轻叹息一声道:
“通天教处心积虑,企图颠覆本寺,已非一朝一夕之事,试想道觉入寺已有十余年之久,由此推断,寺中难保不有第二个道觉,还没有被发现?”
至清大师听得一呆,忍不住双拳紧握,愤怒的道:
“只要被小弟发现这叛师逆徒是谁,小弟非要按清规把他处死不可。”
老和尚敢情动了真火,说出来的话,不像是有数十年清修的有道高僧了。
醉道人朝至慧大师问道:
“大师这里,可有客房,让咱们休息,贫道和谷小施主三位,今晚来到贵寺之事,最好不可张扬出去。”
至慧大师面有难,合十道:
“敝院只有禅房,只是二位女施主只怕不大方便了?敝寺规矩,原本不准妇女进入禅院之内,二位女施主怎好在禅房休息…”
“这有什么不方便?”
冯小珍抢着道:
“规矩又不是一成不可变的,我们只是休息一会咯,何况我们又都穿了男装,大师只要把我们当作男人就好了。”
醉道人笑道:
“冯小施说得是,我佛在舍卫国说经,不是有比丘、比丘尼吗?他们若是不住在孤独园里,又住到哪里去?大师也太执着了,何况这二位女施主都穿着男装,事有权宜,我佛是决不会嗔怪大师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至慧大师口中连诵佛号,一面说道:
“那也只好如此了,敝院左首正好有两间单独的禅房,平无人住宿,可供二位女施主休息,右首三间禅房,与老衲禅室为邻,道友与谷小施主可住右首三间。”
“就这样。”
醉道人朝荆月姑、冯小珍二人道:
“二位就住左首两间,现在时候不早,快去休息了。”
荆月姑问道:
“道长,珠儿妹子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醉道人哦了一声,笑道:
“她这时候还没有回来,说不定贫道这一着棋,就下对了,不过你们不用替她担心,珠儿机伶得很,不会有事的,大概天亮前后,一定可以赶回来的。”
说到这里,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哦了一声,朝至慧大师道:
“贫道差点忘了,还要大师派一个人到山门前等候,珠儿姑娘一到,马上把她接到达摩院来。还有一件事,也要大师立即吩咐下去,昨晚值班的人,天一亮,就立即派人接替,今晚仍要他们依各人负责地区值岗,定点十分重要。”
至慧大师虽然不知醉道人用意何在,但猜想此举必有原因,连忙点头道:
“本来敝寺弟子,分为数班轮值,但道友既然吩咐,老衲自可办到。”
一面朝至清大师合十道:
“师弟,这件事就由你去调配,随便找个理由,把其他值班弟子另派任务,那么昨晚值班的人就可原班再值晚班了。”
至清大师合十还礼道:
“小弟遵命。”说完,迅速退了出去。
珠儿果然在天色未明之前赶了回来。
至慧大师早已派人在山门前等候,所以珠儿一到,那僧人立即把她领到达摩院来,并没惊动寺中弟子。
醉道人没等她跨入大殿,已从禅房中走了出来,含笑道:
“珠儿姑娘,辛苦你了。”
珠儿喜孜孜的道:
“辛苦倒还好,值得向道长报告的,是不负道长办,总算有点眉目了。”
醉道人眼睛为之一亮,忙道:
“你先坐下来再说。”
珠儿眼睛一转,问道:
“谷大哥他们呢?”
醉道人道:
“天快亮了,他们都去休息了,只有贫道是酒徒,有酒喝可以通宵不睡。”
珠儿在椅上坐下,举手掠掠鬃发,才道:
“道长叫我隐伏屋脊,大概就在道长等人走后不久,果见四条人影从山径上飞掠而出,她们正是芝苑和兰苑的四名使女…”
醉道人微笑道:
“贫道早就料到张少轩撤走之前,必会留下记号,她们一定会赶去会合的。”
珠儿道:
“她们没有停留,出了西山别墅,一路往南奔行,这四个丫头狡猾得很,一会分开,两个先行,两个落后,一会又由两个落后的两个先行,本来两个先行的又隐伏起来,而且还不时的朝后打量,深怕被人跟踪,其实她们这点技俩,我早就猜透了,所以只远远的跟踪她们最后两人。”
醉道人拔开葫芦子,喝了口酒,问道:
“她们去了哪里?”
珠儿道:
“她们一路往南,进入快到汝州的一处大宅那里…”
她咭的笑了起来,续道:
“宅院里守卫好像很严,其实也没什么,我看她们飞上墙头,每人左手指了指天,就进去了,我也依样葫芦,用左手朝天指了指,就这样进去了。”
醉道人口中“唔”了声道:
“这大概是通天教的记号了,唔,这就对了。”
珠儿问道:
“什么这就对了?”
“没什么。”醉道人道:
“你再说下去。”
珠儿道:
“我跟到第二进…哦,道长,你猜里面是些什么人?”
醉道人笑道:
“你不说,贫道如何会知道?”
珠儿道:
“那是一间相当宽敞的起居室,坐着的那些人,我都见过,有武当那个姓归的老家伙,还有毒手郎中,和郑州虎的两个保镖尺练双杀,却没见过张少轩夫妇。”
醉道人矍然道:
“归二先生也加入了通天教!哦,你听他说了些什么?”
珠儿道:
“我躲在后窗下,差幸他们没关上窗户,还可以听到一些,好像说张少轩和秦三公子已经先走了…”
醉道人问道:
“他们有没有说张少轩去了哪里?”
珠儿想了想道:
“我听不大清楚,好像听他们提到青峰镇,不知对不对?”
“青峰镇!”醉道人心头暗暗一震,青峰镇是在武当山下,镇上住户,几乎全是武当派的人。
证之张少轩一行人一路南行,再加他们之中居然有归二先生沆瀣一气,可见确是往青峰镇去的了,也由此可见少林方丈至善大师,也一定被他们劫持到青峰镇去了。
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如果没有确实证据,青峰镇在武当山脚下,有武当派卵翼,少林寺的人就不好轻举妄动,否则立可挑起两派之间的干戈来。
珠儿眼看醉道人忽然双眉紧蹙,忍不住问道:
“道长,你知道青峰镇在哪里吗?”
醉道人问道:
“你还听到了什么?”
“没有了,姓归的老家伙要她们立即动身,四个丫头就告退出来。”
珠儿哦道:
“那老家伙说过要她们到秦家庄去报到,我看没有事了,就赶回来了。”
醉道人点点头,抬目道:
“天色已经亮了,你可去左边禅房休息,荆姑娘、冯姑娘都在里面,哦,你去好好睡一觉,白天没有事了。”
珠儿眨着眼睛问道:
“道长说白天没有事,就是说晚上有事了?”
醉道人笑道:
“你真是鬼灵,快去休息吧,有事还会少得了你吗?”
珠儿道:
“道长,那我进去啦!”
少林寺除了各处加强戒备,一切安闷如恒。
少林寺方丈至善大师无故失踪的事,消息被封锁了,因此寺中的僧侣们没有一个人知道。
这件事,知道的只有“至”字辈的十二位长老。(监寺、院主都是长老身份)
现在全寺的重心全在达摩院了。本来,方丈闭关期间,就是由监寺至慧大师全权代理的,因此在全寺僧侣心中,也并未感觉到有何不同。
达摩院是未奉召唤,不准擅入的,所以院中多了醉道人和谷飞云等四人,寺中僧侣也并没有人知道。
今天达摩院更森严了,除了“至”字辈长老,谁都不准进出。一年之中,达摩院总要召开一次长老会议,情形也是如此,是以寺中僧侣也并不感到希奇。
长老会议向来只有“至”字辈的长老参与,但今天的长老会议,却多了一位酒气薰人的醉道人。
他在会中向在座长老报告了昨晚查勘方丈室的经过,并说出至善大师的被人劫持,是中了贼人的药所致,同时也说出自己要珠儿尾随芝苑和兰苑四名使女到一处大宅的事。
这可把在座的长老听得莫不悚然动容,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少林、武当,号称领袖武林的两大门派,并峙江湖,如今少林方丈竟然会被劫持到武当派辖下的青峰镇去,此事只要一个处理不当,两派立可引发一场火拚!
罗汉堂至远大师道:
“归存仁勾结通天教,参与劫持方丈,咱们应该先找武当掌教,说明原委,看他如何处理?”
至清大师道:
“不可,归存仁勾结通天教,劫持方丈,咱们并没有证据,他自可推得一干二净。再说咱们如果没有醉道友送来解药,连方丈师兄都被人下了慢消功毒药,如果武当派也和咱们一样,早已被人下了毒,就说归存仁吧,也许是受了通天教的胁迫,不得不听从通天教的摆布,设若武当掌教也受到了对方的胁迫,那么咱们去找他,也于事无补的了。”
至远大师道:
“那该怎么办呢?”
至慧大师道:
“咱们若非醉道友及时赶来,谁也不知道已被张少轩这孽障向全寺僧侣,下了消功散,更不知道觉这逆徒,居然会是通天教卧底的人。
昨晚也不会发现方丈是被翻了劫持出去的,也无法查得到张少轩等人去了青峰镇,凡此种种,都蒙醉道友所赐助。现在既已知道张少轩的下落,醉道友和本寺渊源颇深,因此老衲之意,不妨先听听醉道友有何高见?不知诸师弟意下如何?”
至清大师合十道:
“师兄说得极是,醉道友游戏风尘,江湖阅历丰富,咱们自该先听听醉道友的高见。”
大家听得纷纷附和。
醉道人站起身,打了个稽首道:
“诸位大师,贫道觉得咱们虽然已经查出眉目,但事无佐证,不可和武当派公开冲突,因为通天教主昔年失败在少林、武当两派联手之下。三十年来,对少林、武当一直恨之入骨,他既可派张少轩渗透少林寺,自然也可能派另一弟子去渗透武当派,目的就是为了颠覆这两大门派…”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
“如果少林寺公开向武当派指控归二先生,他们说不定会杀了方丈大师,弃尸武当山,使你们拚个生死存亡,而他们却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人之利…”
这话更听得至慧大师等人汗浃背,却没有一个人作声,静聆下文。
醉道人接着道:
“为今之计,方丈大师失踪一事,暂时不宜公开宣布,只宜在暗中进行。”
至远大师道:
“道友之意,要如何暗中进行呢?”
醉道人笑了笑道:
“此事又可分作两点进行,第一、先要查明通天教门下,派去渗透武当派的是什么人,他以什么方法控制归二先生?能够查到这一点,就可知道他如何控制武当派了。
第二、咱们也要暗中进行,查明方丈大师究竟被他们运到哪里去了?就算青峰镇吧,也要查明确切地点,才能暗中救人。”
至慧大师点点头道:
“道友说得极是,敝寺达摩、戒律二院,和罗汉堂弟子,悉听道友差遣。”
醉道人连忙摇手道:
“这个贫道不敢…”
至慧大师道:
“道友…”
醉道人笑道:
“贵寺僧人一旦被人发现,诸多不便,贫道有谷小施主四位相助,已经足够了。”接着低声道:
“攘外必先安内,现在第一步,就是要如何清除内,才是当务之事。”
至清大师一怔道:
“道友认为敝寺真有内吗?”
他是戒律院住持,少林寺有内,自然使他感到是十分难堪之事。
醉道人笑道:
“大师原谅,也许贫道说得太率直了,但昨晚方丈大师纵或遭人下了药,少林寺的严密戒备,若无内,翅也飞不出去,所以…”
至清大师没待他说完,就虎的站了起来,说道:
“贫衲去把昨晚值岗的人一齐叫来,严加询问。”
醉道人慌忙摇手道:
“大师请坐,此事不宜张扬,贫道已经有了安排。”
至清大师又是一怔,问道:
“道友可否…”
醉道人微笑道:
“此时为时尚早,大师到时自会知道。”
今天是谷飞云和三位姑娘感觉到最无聊的一天了。
他们就住在达摩院的后进,饮食都是由小沙弥送进来的。
这是醉道人吩咐的,他们四个不可在少林寺僧侣面前面,务必忍耐过这一天。
这对谷飞云来说,还没什么,荆月姑生柔顺,陪着谷大哥在一起,自然也可安之若素。冯小珍和珠儿生好动,只有这么一块小天地供她们活动,就感到索然无味,无聊之至;但这是醉道人叮嘱的,最无聊也要忍耐。
院中唯一可供他们消遣的,只有一盘象棋。
先前由谷飞云和荆月姑对弈,冯小珍、珠儿站在一旁给荆月姑出主意,两人七嘴八舌的反而使荆月姑连输了三盘。
后来珠儿说下棋不好玩,要三人一起玩“捉车马炮”但玩了几盘,又玩腻了,埋怨醉道长葫芦里不知卖什么药?
只听醉道人呵呵笑道:
“贫道葫芦里装的是酒,可不是药。”
随着话声,朝后进走来。
珠儿跳了起来,着问道:
“醉道长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任务要派给我们了?”
醉道人笑道:
“你真是淘气得很,半天时间都耐不住了。”
冯小珍道:
“道长,你不是说今晚有任务要我们去办吗,早些说也是一样。”
醉道人仰首望望天色,说道:
“这时还不到申牌时光,你们的任务,是在二更以后,还早得很哩!”
珠儿拉着他的道袍袖子,撒娇道:
“我不管,道长快告诉我们嘛!”
“好,好!”醉道人摇着头道:
“你快放手,贫道这件道袍已穿了十多年,别把衣袖给扯下来了。”
珠儿放开手,说道:
“道长还是坐下来说咯!”
醉道人走到上首一张木椅上坐下,面色郑重地道:
“今晚这事,没有人支援你们,完全要你们自己去随机应变。”
珠儿道:
“这个没有问题。”
醉道人道:
“这可不是去玩,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为这次行动,关系重大,稍一疏忽,就会让对方警觉,徒劳无功。”
冯小珍低声问道:
“道长是不是要我们去救少林方丈?”
醉道人道:
“哪有这么容易?今晚不过是投石问路罢了。”
珠儿咭咭笑道:
“我们是四颗石子。”
“不错!”醉道人颔首道:
“你们四个,正是四颗问路的石子,问对了,就有路可循,问不对,就没有路了。”
“好嘛!”珠儿催道:
“道长要我们怎么去投呢?”
醉道人看了四人一眼,说道:
“你们四个要分为两组,谷小施主和冯姑娘一组,你们这一组,贫道不用担心,冯姑娘自然会听你大哥的话。”
冯小珍脸上一红,说道:
“他是我大哥咯,我自然要听他的。”
醉道人续道:
“另一组是荆姑娘和珠儿姑娘,荆姑娘为人持重,珠儿姑娘一切要听她的才好。”
珠儿道:
“她是我二姐,我自然听她的了,哦!道长好像不放心我似的,像昨晚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去,还不是把消息探回来了?”
醉道人笑道:
“你机灵有余,但不够沉着,这是你师公说的,贫道没说错吧?”
珠儿当然不敢批评师公,就没有说话。
醉道人道:
“好了,现在你们四个一起过来。”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摺叠好的纸来,就蹲下身子,把那张纸在地上摊开。
原来,纸上画的是少林寺的平面图,他等四个人围着蹲下,就用手指点着图上,和四人低低的说了一阵。
谷飞云等四人听他说完,各自点着头,表示记住了。
醉道人把图收起,就站起身来,说道:
“好了,待会晚餐之后,自会有人领你们出去,贫道要先走了。”
说完,飘然往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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