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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神龙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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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玉祥道:“没有啊,他似是伤的很重,人还没死。”

  薄一刀道:“如此就好,你快些取出掌门玉符,当众宣布,天还上人就擒,要附贼僧侣放下戒刀,听候发落。”

  卓玉祥点点头,迅速取出玉多罗叶,高声喝道:

  “伏虎寺诸位大师父,暨方才被贼胁迫和盲从的诸位大师父听着,就害贵掌门人天破大师的凶嫌天还,已被在下拿下。他是神龙令下西路副令主,这是他自己说的,诸位也已听到,至于在下指证他杀害贵掌门人,究竟他是否杀害贵掌门人的凶嫌,应由贵派自行讯问。

  目前最重要的是盲从附贼的诸位师父,如有悔改之心,应立即放下兵刃,请走到一沾、一兽师父那边去,诸位幸勿自怪。”

  他话声甫落,本来站在——尘那边的一百二十几名僧人,纷纷放下戒刀,朝一清、一善那边奔了过去。

  一尘看出情形不妙,趁着大家忙之际,悄悄溜走了。

  一清、一善率领叫百僧侣,保持中立,原是因一时之间,分不出真伪来,此时尘埃落定。

  师叔天还上人附贼有据,已被卓玉祥擒下,附贼僧众,也纷纷途知返,放下戒刀重归本寺,真相业已大白。

  当下就由一清、一善为首,率领五百僧侣,合十为礼,由一清说道:

  “卓少侠为敝派除害,敝寺僧侣感激不尽,只是敝师叔…”

  卓玉祥不待他说下去,接着道:

  “令师叔天还上人身负重伤,已被在下制住道,大师派人把他抬下去就是。”

  天还上人道受制,口不能言,但抬目望望卓玉祥,似是张口言。

  一清和尚合十一礼,说道:

  “卓少侠,师叔好像有什么话要和你说呢。”

  卓玉祥回目看去,果见天还上人只是望着自己,张口息,这就挥手推拿天还上人道,问道:

  “大师有什么话要说么?”

  天还上人眼珠转动几下,气息低弱的道:

  “老僧罪孽深重,愧对列代师祖,更愧对大师兄在天之灵,小施主维护本派之德,使老僧深受感动,其实老僧是受人胁迫,奇毒入骨,无以自拔,万死不足,赎我罪矣…”

  一清、一善跪了下去,说道:

  “师叔,你老已经回头,依然可以成佛。”

  天还上人痛苦的微微摇头道:

  “不,家有家法,国有国法,那有欺师灭祖,杀害掌门人的凶手,还能孽海回头的?老僧心脉已将断绝,只是一尘等四人,都是受老僧胁从,一切罪过,都是老僧的,你们能够原谅他们,就让他们面壁思过,若依然无恶不做,那就不可再饶恕了。”说到这里,不住一阵息,显得十分虚弱。

  一清道:“师叔放心,弟子会遵照你老人家的意思的。”

  “这样就好。”天还上人微微颔首,抬目望望卓玉祥,声音低弱的道:

  “白施主需要‘伏虎丹’,老僧房内,尚存一瓶,一善可去取来,与卓施主,积尽老僧心意…”

  话声越说越低,双目也渐渐闭了下去,一望而知已经撒手尘寰。

  一清、一善口中低诵佛号,朝天还上人遗体合十拜了一拜,才行站起来。

  一清道:“师弟,白施主伤势极重,你快到师叔禅房中去把‘伏虎丹’取来!”

  一善躬身应“是”匆匆往后进去。

  一清和尚转身向五百僧侣宣布师叔已经因寂。五百僧侣因监寺大师虽然勾结贼,几乎使峨嵋派沦为魔爪,但因老方丈平不问尘事。寺中一叨都山监寺大师主持,不无辛劳,大家听到他撒手西去,也不纷纷跪下,口喧佛号不止。

  一时大雄宝殿上,一片喧佛之声,倒也十分庄严肃穆。

  不多一回,一善取了“伏虎丹”回来,与卓玉祥。

  卓玉祥连声称谢,接过之后,收入怀中,然后举玉多罗叶,大声说道:

  “诸位大师父,在下当奉天破老师父遗命,要在下完成老师父两件心愿,一件是代他清理门户,查出杀害老师父的真凶。这件事目前已经水落石出,在下对老师父,对诸位大师也总算有了代…”

  五百僧侣虽然谁都没有说话,但从他们虔敬恭聆的神色上,可以看出对卓玉祥有着万分感叹之心。

  卓玉祥右手依然高举着玉多罗叶,接着道:“老师父第二个心愿,是要在下以贵派掌门玉符,立一位掌门人,现在在下就代替老师父传命…”

  刚说到这里,由一清、一善为首,率同五百僧侣,一齐跪了下来。

  卓玉祥高声道:

  “贵掌门人一职,由老师父门下首席弟子一清担任。”

  五百僧侣俯伏在地,同声说道:

  “敬尊老方丈遗命。”

  然后一齐站起,依然合十恭立。

  卓玉祥放下右手,说道:

  “请一清大师父上来,接受掌门玉符。”

  一清和尚合十领命,走上几步,朝玉多罗叶行了大礼,卓玉祥才双手递过,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

  “贵尚有一招镇山掌法,历代均只传掌门人一人,在下奉老师父遗命,代传掌门人,此事十分秘密,不能当众宣布,今晚当把这招掌法奉告,大师父不可忘了。”

  一清和尚接过玉符,肃然道:

  “卓施主对敝派恩同再造,请接受贫僧一拜。”

  说罢,俯身拜了下去。

  五百僧侣也跟着新任掌门人一齐俯身跪拜下去。

  卓玉祥连忙闪身避开,连连拱拱手道:

  “诸位大师父快快请起,在下如何敢当?”

  一清大师率众站起,朝众僧道:“大家可以退下去了。”

  一面朝一善说道:

  “师弟,你要人把师叔遗体和唐老施主(唐老七)遗体,先抬到偏殿上去。”

  一善躬身道:“小弟遵命。”

  当下就由几个僧人把天还上人和唐老七的尸体运走,其余僧侣也合十一礼,鱼贯退去。

  三元会的田纵、田横和闻桂香三人,也在此时,走了进来。何文秀看的奇怪,问道:

  “他们人呢?”

  闻桂香道:“简三堡主和齐元宏、张月娇等人,都已走啦,会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何文秀目中冷芒飞闪,冷冷一笑道:

  “咱们三元会从现在起,就和神龙令势不两立,他们怕事的,只管让他们走好了。”

  闻桂香迟疑了下,忍不住问道:

  “会主怎么会担任他们西路总令主的呢?”

  何文秀轻轻叹息一声道:

  “此事说来话长,但也可以简单的说,就是神龙令派人送来了一份聘书,要找担任他们西路总令主,而那份聘书上,就沾有一种慢剧毒,只要沾上一点,就会渗入骨中…”

  闻桂香吃惊的道:

  “会主中了他们的剧毒!”

  她关心他,犹胜过关心她自己,接着偏头问道:

  “会主不是也于解毒么?附在聘书上的一点剧毒,自然难不倒你了。”

  何文秀微微一笑道:

  “你以为我能破唐门剧毒,就能解天下奇毒了,哈哈,在下幼年就博览群书,也涉猎过不少医书,但潜心研究解毒之道,还是在中了神龙令附骨奇毒之后的事。”

  闻桂香听得更是吃惊,说道:

  “这么说会主中毒已有多年了。”

  “五年。”何文秀潇洒的摇了摇手中摺扇,缓缓说道:

  “不是何某夸口,别人用二三十年心力,去研究解毒之药,何某有五年功夫,就赶得上人家,像唐门‘消形蚀骨散’,三百年来,视为独门秘方,何某举手之间,就把它破解了。”

  闻桂香喜道:

  “会主对神龙令的‘附骨奇毒’,那一定也有了破解之法了。”

  “没有。”

  何文秀微微摇头道:

  “何某穷究医典,翻阅药籍,发现附骨奇毒,无药可解。”

  闻桂香花容失,颤声道:

  “那…难道神龙令也没有解药?”

  “只怕也是没有。”何文秀接着道:

  “唯据在下所知,普天之下,只有一物可解…”

  闻桂香道:

  “那是什么呢?”

  何文秀道:“骊龙辟毒珠。”

  闻桂香目光一转,瞥了卓玉祥一跟,问道:

  “会主说的,就是…”

  何文秀淡淡一笑道:

  “不错,就是卓老弟的那颗辟毒珠,神龙令一再不肯放过卓老弟,也就是因为卓老弟有此一珠,是神龙令唯一的克星之故。”

  卓玉祥拱拱手道:

  “方才多蒙何会主仗义相助,毅然难神龙令,何会主身中附骨奇毒,既需辟毒珠祛毒,在下自当奉上,这是义不容辞之事。”

  何文秀点头笑道:

  “在下正需此珠,卓老弟如肯惠借,在下先行谢了。”

  闻桂香道:“卓少侠肯借辟毒珠,解除何会主身中之毒,咱们之间的过节,就此一笔勾消了。”何文秀大笑道:

  “咱们之间,本无过节可言,何用勾消,倒是今后咱们在江湖上合作的机会多着呢!”

  盖世豪道:

  “何会主说得极是,神龙令利用剧毒,胁武林同道,咱们必须密切合作,才能把他消灭。”

  说话之间,白玉霜汗出如雨,口中呻一声,缓缓睁开眼来,但她只睁眼望了众人一眼,又缓缓闭上。

  慕容贞低声叫道:“白姊姊,你好些了吗?”

  何文秀忙道:

  “慕容姑娘,白姑娘此时刚从昏中醒来,你不可惊吵她,她中的散功之毒,经辟毒珠化解,但体内伤势未愈,真元大伤,此时快给她服下两颗‘伏虎丹’,再有一休养,大概可以无事了。”

  慕容贞望望他,问道:

  “伏虎丹真能治好白姊姊的伤么?”

  何文秀道:

  “伏虎丹是昔年峨嵋始祖开话大师传下来的神方,举凡真气受损,内外重伤,一丸即能起死回生。在下前伤势比白姑娘要重得多,只服了一丸,不是很快就复元了,你喂她服下两颗,自然很快就可痊愈了。”

  慕容贞点点头道:“那我就喂她。”

  当下取出瓷瓶,拔开瓶,倾出两颗“伏虎丹”喂给白玉霜服下。

  一清大师合十道:“白姑娘服药之后,需要静养,几位女施主还是请到客舍休息的好。”

  吕琼瑶道:“大师说得极是,白姐姐、慕容妹子,咱们先扶白姊姊进去。”

  慕容贞道:“也好。”

  一面从白玉霜掌心取下辟毒珠,到卓玉祥手中,说道:

  “卓大哥,何会主需要此珠,盖老大他们,也要用此珠解毒呢!”

  这话明着是对卓玉祥说的,却暗示他,对何文秀须得小心,盖老大等七人,也全仗此珠解毒。

  卓玉祥接过珠子,就递给了何文秀,含笑道:

  “何会主请先试试,此珠能否解去‘附骨奇毒’?”

  何文秀接过,笑道:

  “兄弟暂借此珠,只须一盏热茶工夫就够了。”

  一清大师道:“诸位是否也请到客室待茶?”

  何文秀道:“大师不用张罗,这里还有唐思恭尚未发落,我看大家就在这里的好。”

  他因辟毒珠在自己手中,怕众人不放心,故而说出要仍然留在大殿上。

  一清大师答应一声,回身朝慕容贞三人合十道:

  “那就请三位女施主扶起白姑娘,请随贫僧来。”

  薄一刀道:“卓少侠在这里照顾,由兄弟进去,也可以在门外替慕容姑娘她们打个接尖。”

  一清大师笑了笑,合十道:

  “薄老大,你只管放心,贫僧已经要一善师弟率同本寺僧侣,在敝寺内外,严密戒备,你和卓少侠还是留在殿上。等大家解了身上‘附骨奇毒’,也该问问唐老施主神龙令老巢究在何处,他们还有些什么阴谋,才是正经!”

  薄一刀点头笑道:

  “不错啊,大师当上当家方丈,果然有我佛灵光照顶,见解就不同了,兄弟一切听你的就是了。”

  一清大师双手合十,低喧一声佛号,领着慕容贞、吕琼瑶、苏飞娘三人,扶了白玉霜往殿左一道侧门行去。

  何文秀等她们走后,就转身朝紫面阎罗盖世豪拱拱手道:

  “盖老大,兄弟那就不客气,先要运气解毒了。”

  说罢,左手握珠,席地坐下,闭目不语,运起功来。

  闻桂香和田横、田纵三人,立即移步上来,两上站在何文秀身后,闻桂香则站到了何文秀的侧面,算是给他护法。

  薄一刀、盖世豪几人,也各自在板凳上坐下,守着毒龙唐思恭。

  寺里的少沙弥早巳替大家沏了一壶香茗,放在桌上。

  白衣秀士文成章取过几只茶碗,替大家倒了茶。

  薄一刀用手指叩着桌面,道:“多谢文兄。”

  说到这里,忽然道:

  “方才还有一个邛崃老道,怎的不见了?”

  黑魔勒高飞道:“方才咱们拦住附贼众僧之时,我看他悄悄从殿后走了。”

  薄一刀道:

  “这道人面目森,生成一付老巨猾的模样,兄弟见过他不止一次,但从未听他说过一句话,决不是好相与。”

  花花太岁花见笑道:

  “薄老哥一说,兄弟倒想起来了,前晚咱们落店之后,不是有一个黑衣蒙面人,给老大送信来么,在走廊上第一个遇到他的就是小弟,那人黑布蒙脸,只出两个眼孔,但那两道眼神,晴不定,而且十分沉邃,对小弟印象极深。方才邛崃老道随着天还上人,唐思恭一同走入,他目光游移打量,小弟就觉得他好像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现在想来,那送信的黑衣人,就是他了。”

  盖世豪一怔道:

  “说起前晚传令之人,果然十分神秘,他见到我时,只说了一句:‘你们都到了’,就没有再说第二句话,而且口音十分森,临走之时,一掠纵上客店的风火墙,一身轻功,大概只有七弟还可以和他较量一下。”

  他口中“七弟”是指黑魔勒高飞,八大使者中,素以轻功著称。

  高飞道:“老大当着薄老哥,卓少侠,怎么捧起小弟来了,别教人家笑掉了牙!”

  薄一刀笑道:

  “咱们大家,都不是外人,再说你高老弟在江湖上素以轻功出名,还有谁不知道?”

  文成章沉道:

  “这么说来,这老道士一定也是神龙令很重要的人,可惜让他轻易走了。”

  说话之时,何文秀头大汗,轻轻吁了口气,睁开眼来。

  闻挂香连忙问道:

  “会主,你是否已把‘附骨奇毒’出来了?”

  何文秀拭拭汗水,含笑点头道:

  “厉害、厉害,这‘附骨奇毒’,平潜伏不发,你一点感觉也没有,没想到这一引导真气,把辟毒珠运入体内,竟然也引发了毒,十分顽强,要不是此珠有着克制剧毒的特效,毒一发,真是不可收拾。”

  闯桂香从手中递过一条绢巾,问道:

  “那现在没事了吧?”

  何文秀笑道:

  “奇毒化解了,自然没事了。”

  他把辟毒珠朝盖世豪递去,说道:

  “金老大,现在该你来了。”

  盖世康也不客气,接过辟毒珠,依样在大殿角落,盘膝跌坐,运起功来。

  好在辟毒珠正是他们身中的“附骨奇毒”的克星,每人只要手握辟毒珠,运气行功,把辟毒珠的解毒功能,导入体内,前后也不过一盏热茶工夫,就可把奇毒化去。

  盖世豪化毒之后,接着是文成章、王不留行、花见笑、高飞四个,挨次解去了“附骨奇毒”然后由卓玉祥亲自把辟毒珠送到宾台,给消魂妃子苏飞娘解毒。

  白玉霜服下两颗“伏虎丹”伤势有了显著的好转,这时已不用人扶持,坐在锦榻上闭目运功。

  卓玉祥不敢惊动,悄悄退出。回到大殿上,香火和尚已在大殿右侧摆上两桌素斋,由一清大师亲自作陪,请大家入席。

  大家折腾了半天,确实感到腹中饥饿,也就不再客气,围着桌子坐下,吃喝起来。

  只有毒龙唐思恭被白玉霜驭剑飞扑之时,用“截经拂脉手法”

  闭住了他几处经,此时依然倒卧在地,昏睡不醒。素斋之后,香火和尚撤去残席,两个小沙弥替众人沏上了新茶。

  何文秀道:“咱仍现在可以问问唐思恭了。”

  田横道:“属下去拍开他身上道。”

  举步走了过去,伸手在唐思恭身上,连拍带推,手法极快,但他推拍了一阵,唐思恭道,依然来解。

  何文秀一摆手道:“住手,唐思恭是被白姑娘以‘截经拂脉手法’截闭了几处经脉,并非普通点手法,咱们是解不开的了。”

  田横脸上讪讪的拱手应是,退了下去。

  卓玉祥道:“那就只好等白姊姊醒来之后,再解开他道了。”

  何文秀道:“此刻午时已偏,白姑娘大概也快醒过来了,卓老弟不妨进去瞧瞧,如果白姑娘已经醒来,那就问她如何解就好了。”

  卓玉祥点点头道:“好,在下这就进去看看。”

  说罢,果然转身往里行去。慕容贞等三位姑娘刚用过素斋,她们是由一名小沙弥送到房里来吃的,另外还替白姑娘熬了一锅稀饭,和几碟小菜,还放在中间一张小方桌上。

  卓玉祥跨进宾舍,看到白姊姊依然眩目跌坐,立即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慕容贞慌忙站起身子,了上去,轻声道:

  “卓大哥,白姊姊还没有醒呢,你有什么事么?”

  卓玉祥还未答话,白玉霜已经缓缓睁开眼来,气息虚弱的道:

  “卓兄弟,你过来。”

  卓玉祥走近榻前,问道:

  “白姊姊,你伤势是否好些了?”

  白玉霜一双秋水为神的眼睛,望着他,微微点了下头,说道:

  “好多了,现在只是真气耗损过多,一时不易复原…”

  她忽然哦了一声,问道:

  “何文秀他们走了么?”

  卓玉祥道:“何会主还在大殿上,他已由辟毒珠解去了他们身上‘附骨奇毒’,盖老大也都已解了毒。”

  苏飞娘嗯一声,笑道:

  “对了,奴家还没谢谢卓少侠呢,这回全仗辟毒珠,解去了奴家身中之毒,珠子我已经交给慕容妹子啦!”

  卓玉祥含笑道:

  “苏姑娘好说,大家都是自己人,何用客气?”

  白玉霜轻“唔”一声道:

  “这样就好,何文秀武林奇才,一身武功甚是高强,再加三元会的实力,也相当深厚,此人能从神龙令下,幡然反正,对我们是一大助力,不过此人高傲成,咱们不可无故开罪了他。”

  卓玉祥道:“小弟记下了。”

  他目光一抬,又道:

  “大家此刻都在殿上,要想问问唐思恭…”

  白玉霜不待他说下去,接口道:“他被我截经手法,闭住了手明经,和足明经,你只要力贯掌心,逆推下,就可解开了。不过此人善于用毒,在解开他封住的两处经脉之前,同时就得点住他双手道,不可使他双手有活动的机会。”

  卓玉祥点点头道:“小弟省得。”

  白玉霜道:“那你就快去吧!”

  卓玉祥道:“姊姊多休息静养,小弟就出去了!”

  慕容贞叫道:“卓大哥,你们问了唐思恭,他说些什么,都要告诉我呢!”

  苏飞娘“咯”的笑道:

  “你不会自己去听?”

  卓玉祥回到大殿,薄一刀就着问道:

  “卓少侠,白姑娘好些了么?”

  何文秀笑道:

  “白姑娘服了两颗‘伏虎丹’,伤势应该已经好了,只是她方才以气驭剑,耗损真气,那就要她自己运功调息,慢慢才能修复了。”

  卓玉祥看他既未进去探视,但说的话,却和亲自目睹一般,暗暗忖道:

  “白姊姊说他是武林奇才,果然不错。”

  心中一时不对他暗暗佩服,点头道:“何会主说得不错,白姊姊伤势已经大大的好转了。”

  随着话声,举步走到唐思恭身边,功运右掌,缓缓朝他手明经逆经推去,接着又推开了他足明经,没待他醒转,双手齐发,连点了他双手“肩井”、“臂儒”两处道,才行住手。毒龙唐思恭脉一解,昏的人,果然醒了过来。双目乍睁,看到自己已然身落人手,围着自己的有三元会会主何文秀和八大使者盖世豪,以及卓玉祥、薄一刀、一清和尚。

  顿时想起方才自己亮出黑龙令之后,白玉霜身化一道白光,向自己来,顿觉真气突然闭,后来就不知道了!

  他本是江湖世家中人,江湖经验自然极丰,前后这仔细一想,立时就想到身为西路总令主的何文秀,必然已和卓玉祥等人沉瀣一气,互相勾结。

  此时忽然解开自己道,必然是想从自己口中,问神龙令的秘密无疑!嘿,要想从自己口中,问出什么话来,那是做梦!

  最使毒龙唐思恭感到奇怪的,是八大使者,在老令主手下,已有二十年之久,怎会无故反叛?

  再说何文秀吧,是神龙令下西路总令主,他等于统辖了四川境内所有的门派,地位不算不高,难道他还不满意?他心念转动,只不过是恍眼工夫的事,目光一瞥,立时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何文秀脸含笑容,朗笑一声道:

  “唐老哥请了,兄弟正想和你老哥谈谈呢!”

  唐思恭不闻不问,闭着眼睛一声不作。

  何文秀毫无温,依然和声道:

  “唐老哥闭了眼睛,一声不作,那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毒龙唐思恭依然没有作声,对他说的话,恍如不闻。

  何文秀冷冷一笑道:

  “咱们既已把你老哥留下来,又岂是闭上眼睛,就能躲得过去?”

  这句话虽非声俱厉,但也说的很重了。

  唐思恭身为四川唐门的掌门人,岂能再不说话,双目乍然一睁,浓哼道:“你待怎样?”

  何文秀含笑道:

  “在下说过,只是想和唐老哥谈谈而已!”

  唐思恭沉声道:

  “很好,老夫也正想请教何会主…”

  “不敢。”何文秀含笑拱拱手道:“唐老哥请说。”

  唐思恭道:“何会主身兼神龙令西路总令主?”

  何文秀道:“唐老哥说的不错,但方才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唐思恭脸上故作讶,问道:

  “何会主此话怎说?”

  何文秀道:“在下已经当众宣布,离神龙令了!”

  唐思恭道:

  “何会主可知神龙令下,一共只有东、南、西、北四个总令主,这西路总令主下辖四川境内各门各派,将来神龙令发展下去,何会主辖下门派,也随着增加,权势也随着隆,老令主对何会主可谓十分器重,何会主岂可轻言离,再说…”

  “哈哈,唐老哥不用再说了。”

  何文秀打断他的话头,笑了笑,又道:

  “兄弟这个所谓西路总令主,说穿了,只是神龙令一个傀儡而已,试问统辖四川境内各门各派,峨嵋派本是兄弟辖下,但天还上人几时接受过兄弟领导?”

  唐思恭道:

  “那是因为天还上人还没有掌握得住整个峨嵋派,何会主身负重伤,不是老夫着人送给你一颗‘伏虎丹’,你能很快就痊愈么?”

  “这倒真是多谢唐老哥了。”何文秀口气一顿,续道:

  “至于老令主对在下十分器重之言,在下更不敢当,在下接到聘书之起,就身中附骨奇毒,每月都得服下一颗解药,才能平安无事,为毒所制,身心受到煎熬,在下无法解去身中之毒,不得不俯首听命,但以这等手段对待在下,稍有骨气之人,岂能忍受,这是神龙令失败之处,也未免太小觑天下之士了!”

  他不待唐思恭发言,续道:

  “至于老哥方才说的权势重之言,在下也毫无此意,在下真要重视权势,功名富贵,早已及身。只是在下一向爱慕朱家郭解,喜欢结天下豪侠,才了个三元会,作为和江湖朋友,各大门派论的基础,岂是想从莽莽江湖打天下,显威风?神龙令若是企图以权势二字打动何某,那就根本看错何某的为人了!”

  薄一刀一挑大拇指,洪笑道:

  “何会主,听了你这席话,兄弟才知道你是豪气干云,铁铮铮的汉子。”

  卓玉祥一直以为何文秀笑里藏刀,是个之人,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番话来,这就接口道:“惟大英雄的本,是真名士便风,何会主真是当之无愧。”

  “见笑、见笑,二位好说!”何文秀朝二人抱抱拳,然后神色一正,又朝唐思恭道:

  “唐老哥已经向在下问了不少话,在下也已一一奉覆,现在在下也有几句话,要向唐老哥请教了。”

  唐思恭道:

  “何会主问的如是老夫私人之事,老夫知无不言,如是想问神龙令的事,老夫就歉难奉告了。”

  “这就教在下作难了!”何文秀双眉微蹙,话声停得一停,才道:

  “唐老哥应该知道,咱们之间,既无私人谊可言,当然也谈不上私人之事,眼前的情形,唐老哥自然也看得出来。真人面前,不必说假,咱们要想知道的,就是有关神龙令的事,今如果只有三元会的人,在下前蒙你唐老哥慨赐‘伏虎丹’,这场过节,冲着这一点,兄弟自可作主,放你唐老哥一马。但今在这里的人,既有卓老弟、薄老大,又有六大使者的盖老大,和峨嵋派掌门方丈一清大师等诸位在座,兄弟就无能为力了。”

  他把卓玉祥、薄一刀、和六大使者,峨嵋一清大师,说成了三拨人,这正表示他三元会只是四拨人中的一拨而已!

  唐思恭嘿然道:

  “他们又能把我怎样?”

  一清大师合掌道:

  “阿弥陀佛,唐老施主身为唐门掌门人,总该记得贵门祖先三百年前留下来的第一条条是‘唐门子弟,和各大门派和睦相处,互助合作,如有不肖子孙,毒害武林,任凭各大门派处置’,唐老施主以一门之尊,屈附神龙令,贫僧不好置晓,但唐老施主和敝师叔勾结,一手造成谋害掌门方丈,企图颠覆敝派,出家人虽有与人为善之心,但事关敝派存亡,贫僧以敝派掌门人身份,自不能不向唐老施主问个明白,只要唐老施主痛改前非,说出神龙令阴谋,和幕后主使人是谁?贫僧还可在诸位施主面前,替唐老施主担待…”

  唐思恭冷笑道:

  “一清,老夫不用你担待,你也不配。”

  一清大师依然合掌道:

  “唐老施主,贫僧说的,乃是一片与人为善之心,须知贫僧并不是个有道高僧,不像先师深修功深,峨嵋一派,使的是剑,就是有为我佛降魔,为世人除害的责任,何况敝派在此等生死存亡之际,自是用不着慈悲为怀,唐老施主真要执不悟,贫僧是不怕大开杀戒的。”

  “好!”薄一刀洪笑道:

  “大师这话说的干脆,唐思恭,你为虎作伥,天良已泯,今天要是不好好问一句,答一句,我薄一刀更不怕大开杀戒。你一句不答,我就给你一刀,你百句、千句不答,我就在你身上割上一百刀、一千刀,看你说是不说?”

  盖世豪洪笑一声道:

  “盖老哥不用和他多说,你们把这件事交给咱们兄弟来办就是了。”

  唐思恭心里暗道:

  “薄一刀、盖世豪这个家伙,一向心狠手辣,他们说得出,就做得出来,自己落在这些人手中,说话稍有一不慎,真会送了老命。”

  一面冷冷一哼道:

  “诸位不用唬吓老夫,老夫活了这大把年纪,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唬得住的,至于诸位想问什么,老夫知道的,可以回答,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诸位愿信则信,不相信也是没办法之事,老夫既已落在你们手中,生死凭命,是剐是杀,悉听尊便,老夫决不皱眉。”

  他这番话听起来,似乎十分强硬,但再一琢磨,则话中之意,分明是他愿意说了。

  薄一刀道:“这样就好,咱们问的,自然是你知道的了,唔,盖老大,我看还是你来问问吧。”

  盖世豪道:“薄老哥问,不是一样么?”

  薄一刀道:

  “自然不一样,你盖老大对神龙令的事,比兄弟清楚得多,由你来问,才会问到刀口上去。”

  盖世豪道:“好吧!”

  他回头朝白衣秀士文成章道:“三弟,愚兄脾气不大好,这问话的事儿,该由你来。”

  文成章一抱拳道:“小弟遵命。”

  接着又朝唐思恭拱拱手道:

  “唐老哥,在下奉命行事,你可别使在下为难。”

  唐思恭坐在地上,嘿然道:

  “你要问什么,那就问吧。”

  文成章道:

  “咱们几拨人凑在一起,主要对象是神龙令,开宗明义,第一句要问的,自然就是老令主了。唐老哥身为神龙令黑龙令主,是老令主的左右手,那就请你说说老令主究竟是什么人好了。”

  唐思恭看了他一眼,说道:

  “老令主就是你们的龙头,文朋友诸位,昔年名列八大使者,跟随老令主最早,尚且不知他是谁,老夫又如何会知道呢?”

  文成章道:“唐老哥这是真话?”

  唐思恭道:“老夫何须骗你们?老令主在蛇谷收伏四方煞神,八大使者之时,自号龙头,后来才创立神龙令,自称老令主,试问身份比诸位较高的四方煞神,可知龙头真正来历吗?”

  文成章心中暗道:“他这话说的不错,四方煞神和自己等八人,除了只知他叫做龙头,根本就不知他来历。”

  一面沉道:“那么唐老哥可知他从何时起,创立神龙令的呢?”

  “五年前。”

  唐思恭想了想,接着道:

  “他当年收伏四方煞神,原有以四方煞神的原有力量,分四个方向,逐知进行,控制各大门派,后来他发现四方煞神各有他们自己的主张,尾大不掉,未必会完全听命于他,故而另行成立神龙令…”

  卓玉祥道:“那么蛇谷中的龙宫呢?”

  唐思恭道:“龙宫秘密,四方煞神、八方使者都知道,老令主自然不能轻易放弃…”

  他似乎有顾忌,说到这里,便自住口,盖世豪大笑道:

  “所以他要人假扮,以龙君身份主持龙宫,他自己却另外秘密创立神龙令,兄弟说的对不对?”

  唐思恭没有正面作答,只是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

  文成章续道:

  “咱们都已知道龙宫是在蛇岭,那么神龙令呢,它发号施令,总有个地方吧?唐老庄主是否知道?”

  薄一刀道:“不错,神龙令总该有个巢。”

  唐思恭不加思索的道:

  “总令在窦图山。”

  卓玉祥问道:

  “窦图山在那里?”

  薄一刀道:“窦图山在川甘边境,江油城外。”

  文成章道:“江油城外,万山丛集,窦图山绵连千里,神龙令总令设在什么地方?”

  唐思恭道:“在一座山谷之内。”

  文成章道:“难道那地方没有地名。”

  唐思恭道:“那地方原本就没有地名,是老令主给它起了一个谷名,叫做神龙谷。”

  文成章看他方才说出窦图之时,似是毫不思索,心中不一动,道:

  “大约那窦图山神龙谷,设有极厉害的埋伏,是么?”

  唐思恭道:“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

  文成章道:“你没有去过?”

  唐思恭道:

  “老夫只去过一次,那是蒙老令主召见,但一路都有人引路,因为人山愈深,重岗复岭,俱是从无人迹之径,极易失方向。”

  文成章冷哂道:“你是说,要你带路,你也找不到了,是不是?”

  唐思恭道:“事隔数年,老夫实在有些模糊了。”

  文成章站起身,拱拱手道:

  “诸位老哥,根据唐老庄主所说,咱们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概念,就是神龙令老令主,是龙头,至于他身份来历,目前仍然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来。”

  他略为顿了一顿,又道:

  “第二,神龙令巢,在江油窦图山一处山谷之中,谷名神龙,唐老庄主只去过一次,如何走法,已经记忆不清了。”

  唐思恭坐在地上,连连点头道:“是、是,老夫可以对天发誓,真的有些记不起来了。”

  文成章道:

  “不知诸位还有什么话要问的?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了,兄弟觉得不论唐老庄主对神龙谷路径,是否记忆模糊,咱们难得把几股力量,集合在一起,不如一鼓作气,直捣老巢,免得他再在江湖上到处制造动,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薄一刀洪声道:

  “文老三说的,正是我老薄的意思,咱们既然知道了老贼巢所在,自然非去不可。”

  何文秀潇洒一笑,说道:

  “诸位有此豪情,兄弟岂敢后人,老实说,兄弟被老贼一纸聘书,奇毒入骨,五年来早有找老贼一拼之意,三元会本是以道义相结合,从无与江湖争胜之心,这五年来,兄弟也着实招揽了几位高手,隐忍不发,就是在等待时机。”

  一清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何会主果然是有心人,只不知准备何时动身?”

  何文秀看了卓玉祥一眼,徐徐说道:

  “目前白姑娘伤毒虽愈,但需一、二休养,方可复原,在下也需起返敝会,稍事摒挡,方能成行,因此兄弟之意,不如七之后,咱们在江油城中会合,大师和诸位以为如何?”

  盖世豪望望卓玉祥、薄一刀二人,说道:

  “何会主之言极是,咱们是否就此约定了?”

  薄一刀悄声道:

  “卓少侠,你看如何?”

  卓玉祥抱抱拳道:

  “何会主既然认为七之后,在江油会合,那就这样决定好了。”

  何文秀站起身,拱手道:

  “好,咱们江油再见,兄弟那就先行告辞。”说完,又朝大家拱了拱手,率同闻桂香和左右双煞,举步往外行去。

  众人起身相送,唐思恭四肢道受制,坐在地上,大声道:

  “一清大师、薄一刀,你们话已问完,不论你们如何处置老夫,总该让老夫起来吧?”

  薄一刀道:

  “唐老庄主,咱们此去窦图山,就得请你老哥领路,自然不会难为了你,但老哥擅于用毒,暂时只好委屈你了。”

  唐思恭怒声道:

  “老夫不会带你们去的。”

  薄一刀哼道:“那就由不得你。”

  盖世豪忙道:

  “唐老哥道受制已久,确也需要活动活动,至于上窦图山去,目前尚有数耽搁,唐老哥也不能一直动弹不得,因此兄弟觉得这件事,诸位如果信得过咱们兄弟,那就交给咱们兄弟负责好了!”

  薄一刀道:“盖老大说出来了,咱们怎会信不过呢?”

  “那好。”盖世豪转身朝一清大师道:

  “贵地可否让出一、二间僧房,作为在下兄弟和唐老哥休息之处?”

  一清大师连忙合十道:

  “有、有,这大殿右首,就有一排五间房屋,自成院落;极为清静,原是敝寺接待男宾的客舍,贫僧本意就想请诸位到那里去歇脚的,后来何会主要在大殿上运功化毒,贫僧不好多说,诸位施主先去看看是否合意?贫僧这就替诸位领路!”

  刚说到这里,就见一名灰衣僧人,匆匆走入,朝一清大师施了一礼,然后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

  一清大师点点头,又抬了抬手。那灰衣僧人又合十一礼,退了下去。

  一清大师合掌说道:

  “贫僧另外有些琐事待办,盖施主几位请到客房休息吧!”

  接着朝盖世豪暗暗使了一个眼色。

  盖世豪自然听得出他言中之意,是要自己几人把唐思恭带进去,这就暗暗点了点头。

  一清大师随着一招手,招来了一名僧人,指指盖世豪几人,说道:

  “你领盖施主几位,到右首客房待茶。”

  那僧人躬身领命;说道:

  “盖施主几位请随小僧来。”

  盖世豪举手拍开了唐思恭腿上道,说道:

  “唐老哥,咱们到客房休息去。”

  唐思恭站起身,跟着盖世豪身后走去。

  文成章、王不留行、花见笑、高飞四人,紧跟在唐思恭身后,相继走出大殿,往右首门中行去。

  一清大师等众人走后,朝卓玉祥合十一礼,说道:

  “卓少侠,山门外有一位女施主指名要见少侠,咱们出去见见。”

  卓玉祥问道:

  “不知什么人要见在下?”

  一清大师道:“那位女施主不肯说。”

  薄一刀道:“大概就是方才那位师父进来通报的了,只不知是怎样一个人?”

  一清大师道:“不详细,据报这位女施主面上蒙着黑纱,看不清她面貌,但从她声音听来,应该年岁不大。”

  卓玉祥沉道:“这会是谁?”

  薄一刀道:“咱们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三人走出大殿,越过大天井,转过弥勒殿,四名手抱禅杖,佩戒刀的灰衣僧人,分立山门之内,看到新任方丈陪同两人走出,一齐合十躬身为礼。

  卓玉祥心中暗道:“峨嵋派不愧名列七大剑派,经过方才一场动,立即恢复宁静,足见平戒律森严了。”

  心中想着,已经跨出伏虎寺大门。

  只见门外已有八名手抱禅杖,佩戒刀的灰衣僧人,一字排在离大门三丈远处,他们对面一丈来远,果然有一个一身青衣,面蒙黑纱的少女,俏生生站在那里。

  看情形是被八名僧人拦阻在山门之前,双方都没有说话。

  那八名僧人看到方丈陪同卓玉祥、薄一刀走出,立即施了一礼,朝两边退开。

  卓玉祥看到青衣少女,心中暗道:“会是唐思娘!”

  一清大师双手合十,说道:

  “女施主请了。”

  那青衣少女正是毒龙唐思恭的独生女儿唐思娘,她不待一清大师说下去,就冷冷的道:

  “我是找卓少侠来的。”

  卓玉祥拱拱手道:

  “唐姑娘找在下何事?”

  唐思娘黑纱之中,眨动着一双清澈的眼神,说道:

  “我有事要和你单独谈谈。”

  卓玉祥道:“唐姑娘有什么事,这里说也是一样。”

  唐思娘招招手道:“我说过要和你单独谈谈。”

  薄一刀道:“卓少侠,咱们过去。”

  唐思娘娇声道:

  “不,我和他说话,你们两个不能过来。”

  卓玉祥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姑娘究有何事…”

  唐思娘哦了一声道:

  “卓少侠不敢过来,大概是怕我出手把你制住,才要他们两人保护着你了。”

  卓玉祥微哂道:“姑娘不用将。”

  唐思娘冷笑道:

  “这里是峨嵋派重地,沿山十里,都在伏虎寺僧人设下了重重埋伏,戒备森严(伏虎寺僧人在沿山十里设下明卡暗岗,从她口中叙出),我一个女子,都敢独自上山,卓少侠是华山高弟,君子剑后人,却不敢走上几步,和我单独说话,不是胆怯,还是什么,我何用将?”

  卓玉祥究是少年好强,闻言朗笑一声道:

  “在下出道江湖,深入龙宫,独上剑门,还从没胆怯过。”

  说着举步走了上去。

  唐思娘咯的笑道:

  “你就跟我来!”倏地转身,往后走去,又退出去了几丈来远。

  薄一刀笑道:

  “卓少快不可中了她的诡计。”

  跟着举步走了上去。

  唐思娘回身道:“这里是峨嵋山,可不是咱们唐家堡,可以预先布下埋伏,我只有一个人,又有什么诡计可言?”

  她这一回身,看到薄一刀跟着卓玉祥走来,立即接着道:

  “我说过,你们两个不能过来,薄一刀,你来了,我就要退到三丈外去了。”

  柳一拧,两个起落,果然又后跃出去了一丈来远,才行停住。

  卓玉祥道:“薄老大,你不用过来,在下倒要听听她要和我说些什么?”

  薄一刀只得停下步来,一面以“传音人密”说道:

  “小心她使毒。”

  卓玉祥也以“传音”说道:

  “不要紧,在下怀中有辟毒珠,不怕她暗中使毒。”一面果然跟着唐思娘走了过去。

  却说卓玉祥走到唐思娘约有六、七尺距离,便自停步,说:“唐姑娘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唐思娘道:“我和你谈的事情,不想给别人知道,你再过来两步。”

  卓玉祥道:“姑娘这…”唐思娘娇嗔的道:

  “你别这呀那呀的,要说就再过来两步,不愿和我说话,那就拉倒。”

  卓玉祥拗不过她,反正自己并不怕她使毒,这就又走上两步,说道:

  “姑娘现在可以说了。”

  他这跨上两步,步了虽然跨的不很大,但和人家唐姑娘的距离,已经只有三尺光景。

  面对着面,已可看清她黑纱中隐约的面貌,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

  唐思娘望着他,嫣然一笑道:

  “我先得谢谢你!”

  卓玉祥移开目光,平静的道:

  “姑娘不用客气,有什么话,在下洗耳恭聆。”

  唐思娘盈盈的跨上半步,目光一抬,幽幽问道:

  “听说我爹被你们擒住了,不知可有其事?”

  卓玉翔道:

  “不错,因为令尊是神龙令下面的黑龙令主,神龙令猖江湖,阴谋颠覆各大门派,故而把他擒住了。”

  唐思娘道:“你相信么?”

  卓玉祥道:“这是令尊亲口说出来的,自然不会错了。”

  唐思娘恨声道:

  “那是你们着我爹说的了。”

  卓玉祥道:“姑娘幸勿错怪,这是令尊先亮出了神龙令黑龙令主身份,才被大家拿下的,但在下可以向姑娘保证,没有人胁迫令尊。”

  唐思娘冷哼一声道:

  “没有胁,你们拿住了我爹,不肯释放,总是事实,我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被你们拿住?你们凭什么拿住我爹不放?”

  她说到气头上,,朝前上了一步。

  这一来,口脂微闭,暗香徐度,两人面对着面,几乎不到两尺,小人祥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说道:

  “唐姑娘,在下方才已经说过,神龙令为害江湖,阴谋颠覆各大门派,是一个恶迹昭彰的组合,令尊是神龙令下‘黑白双令”的令主,试想…”

  唐思娘道:“我不管,我爹被你们拿住了,我要你们放人。”

  卓玉祥道:

  “唐姑娘,你只管请回,令尊方才已经答应,和我们同上窦图山去…”

  唐思娘道:

  “你们上窦图山去作甚?”

  卓玉祥道:

  “那是因为神龙令的巢在那里。”

  唐思娘想了想道:

  “卓少侠,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好不?”

  卓玉祥道:

  “姑娘要商量什么?”

  唐思娘道:

  “你们放了我爹,我跟你们上窦图山去。”

  卓玉祥微微摇头道:

  “这个怎么可以?我们上窦图山去,还要令尊做向导呢?”

  唐思娘咯的一声轻笑,说道:

  “我替你们做向导!”

  卓玉祥还是摇摇头道:

  “不成,令尊是…”

  唐思娘没待他说完,抢着道:

  “这有什么不成的,老实说,我爹根本不知道窦图山在哪里。”

  卓玉祥道:“姑娘知道?”

  唐思娘道:

  “我自然知道,爹很少出门,有时神龙令有什么事,都是我去的。”

  卓玉祥道:

  “那你倒说说,神龙令总令设在什么地方?”

  唐思娘举头想了想,说道:

  “在一处山谷里。”

  卓玉祥问道:

  “那山谷可是叫神龙谷么?”

  “对、对!”唐思娘拍拍手,笑道:

  “就是叫神龙谷,神龙令主任的地方,自然叫神龙谷了。”

  卓玉祥道:“这么说,姑娘真的去过窦图山了。”

  唐思娘在黑纱之中,眨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说道:

  “自然是真的了,我还是神龙令的传令使者呢,你信不信?”

  卓玉祥道:“姑娘说的话,在下自然相信。”

  “那好!”唐思娘催道:

  “卓少侠,你和大家说去,你们快把我爹放出来,我就领你们到窦图山去。”

  卓玉祥依然摇摇头道:

  “不成,大家否会同意释放令尊的,姑娘还是依在下相劝,先行叫去,我们决不会难为令尊的,等我们窦图山回来,令尊不就也回来了么?”

  唐思娘哼道:

  “这也不成,那也否成,你们那要怎样才肯释放我爹?”

  卓玉祥道:“在下方才说过,等我们从窦图山回来,令尊也就可能回来了。”

  唐思娘双肩轻轻摆动了一下,坚决的道:

  “不,我要你们立刻把我爹放出来。”

  卓玉祥为难的道:

  “唐姑娘,这是不可能的事…”

  唐思娘低下头,用鞋尖划着地上的沙石,自言自语的道:

  “他说的不错,你们果然不肯放我爹的…”卓玉祥问道:

  “姑娘听谁说的?”

  “自然有人告诉我的了。”唐思娘忽然抬头,望望卓玉祥道:

  “我有一个办法,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卓玉祥道:“姑娘不妨说出来听听。”

  唐思娘笑道:

  “我想,只要把你拿下了,和他们去换人质,这样,他们一定会答应的了。”

  卓玉祥笑了笑道:

  “可惜在下并不重要。”

  唐思娘轻哼一声道:

  “你在白玉霜的心眼里,比什么人都重要呢!”

  卓玉祥俊脸微微一红,说道:

  “姑娘休得说笑。”

  唐思娘脸色一沉,冷声道:

  “我说的难道不对,你说,你答不答应?”卓玉祥道:

  “姑娘要在下如何答应,束手就缚?听由姑娘拿下?就算在下被姑娘拿下了,要以在下换令尊,只怕大家也未必会同意。”

  唐思娘道:

  “我要你答应,是各凭本事比试,你用不着束手就缚,至于他们肯不肯换,那是他们的事了。”

  卓玉祥道:“姑娘要如何比试呢?”

  唐思娘道:

  “咱们时间有限,就是比试,也只能在一两招之间,就要分出胜负来。”

  卓玉祥道:

  “姑娘可是说,在一两招之间,就有把握胜过在下了。”

  唐思娘在蒙面黑纱中,嫣然一笑道:

  “你武功很高,是么?”卓玉祥道:

  “在下武功虽然不高,但姑娘要在一两招之间,就能胜过在下,那也未必。”

  唐思娘眨动眼睛,问道:

  “你不信?喂,其实我用不着两招。”

  她伸出一纤纤玉指,朝卓玉祥面前竖了竖;娇声道:

  “我只要一招,就可以把卓少侠拿住了。”

  她说的虽然带着些娇稚,但却十分认真。

  卓玉祥道:

  “姑娘要是一招拿不住在下呢?”

  唐思娘偏头道:

  “这样好不,我们不妨来打个赌。”

  卓玉祥道:

  “如何赌法?”

  唐思娘道:

  “我如果一招拿不住你,就算我输,拿住了,就算你输,你看如何?”

  卓玉祥道:

  “输的一方该如何呢?”

  唐思娘道:

  “输家就得听从赢家的。”

  卓玉祥道:

  “这般赌法,姑娘不嫌吃亏么?”

  唐思娘轻笑道:

  “我才不会吃亏呢!”

  她这句话,说得很自负,好像她有十成把握,一招就可以把卓玉祥拿下,因此笑的也很得意。

  卓玉祥听得暗暗有气,心想:“我出道江湖,虽然时不多,却也会过不少高手,如说一招之间,就会被人家拿住,这话就是杀了我的头,也不能令人置信之事。”

  想到这里,不觉大笑道:

  “只要姑娘认为不吃亏就好,姑娘可以出手吧!”

  “慢点!”唐思娘问道:

  “咱们还没有说定呢,你是不是同意赌了呢?”

  卓玉祥道:“在下赌了。”

  唐思娘嘻的笑出声来,招招手道:

  “你发招呀!”

  卓玉祥道:

  “在下和姑娘动手,自该由姑娘先行出手。”

  唐思娘道:

  “我一出手就把你拿住了,你还能出手么?”

  她一直认为出手一招,就可以拿住卓玉祥,这话自然使卓玉祥无法忍受,口中冷笑一声,道:

  “姑娘既然认为卓某不堪一击,卓某恭敬不如从命,姑娘小心了!”

  话声出口,左脚倏地横跨一步,右手一探,使了一招“凌波采莲”朝唐思娘右腕抓去。

  他因对方是姑娘家,不好出手袭击她任何一个部位,自然只有擒拿她手腕了。

  那知就在他五指堪堪要抓上对方玉腕之际,唐姑娘右手忽然一缩,玉掌舒展,纤纤五指,柔若无骨,反朝卓玉祥手腕间扣来。这一式似拂似抚,姿势美妙已极,手法更诡异绝伦!卓玉祥明明看她玉掌轻轻翻动,五柔若无骨的手指,极其自然的扣上自己手腕,自己竟会连半点化解都使不出来,就被她一把扣住了脉门。

  卓玉祥这一惊非同小可,就在他惊愣之际,但觉肩头突然一麻,已被唐思娘点了道。

  唐思娘右手依然抓着他手腕没放,娇笑道:

  “卓少侠,你输啦!”

  卓玉祥哼了一声。

  薄一刀和他们相距三丈,先前看他们似在争论什么,最后两人忽然动起手来,但只一招,卓玉祥就被她扣住了脉腕。

  这一下,看得灵猿薄一刀心头猛震,大喝道:

  “唐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唐思娘依然扣着卓玉祥的手,迅快侧过身来,道:

  “薄一刀,你不要过来,否则莫怪我出手无情。”

  薄一刀呆得一呆,果然不敢再近过去。

  这时一清大师也闻声赶了过来,合十道:“阿弥陀佛,唐姑娘莫要忘了你是白姑娘、卓少侠二位救的。”

  唐思娘道:

  “我不会忘记的。”

  一清大师道:

  “那么唐姑娘应该放了卓少侠才是。”

  唐思娘道:

  “我不会伤害他的,这是他和我赌输了,该听我的。”

  薄一刀问道:

  “我们约好了以一招为限,我把他拿住,就算他输。”

  薄一刀道:

  “姑娘一招就拿住了卓少侠吗?”

  唐思娘道:

  “不错。”

  薄一刀道:

  “姑娘什么手法暗算了卓少侠!”

  唐思娘道:

  “我用真正的武功胜了他,你们信是不信?”

  薄一刀道:

  “很难令人置信。”

  唐思娘嗤的笑道:

  “不信你来试试就知道了。”

  薄一刀洪笑道:

  “薄某正有此意。”一手按着刀柄,举步往前行去。

  唐思娘一手放开卓玉祥,向薄一刀面而立,大有没把薄一刀放在眼里之概!

  一清大师目光转动,伸手朝薄一刀拦住,说道:

  “薄老大且慢出手!”

  薄一刀本来就因唐思娘手无寸铁,不好出刀,闻言也就停住。

  一清大师合掌道:“唐姑娘制住卓少侠,不知用心何在?”

  唐思娘一手掠掠鬓发,说道:

  “很简单,我要用他,换我爹。”

  薄一刀注目看去,唐思娘虽然放开了扣着卓玉祥的手,但卓玉祥站在那里,却双目微闭,不言不动,心中暗道:

  “看来她制住了卓少侠的道。”

  不觉怒声道:

  “你用什么手法,制住了他!”

  唐思娘淡淡一笑道:

  “他被我用一种特殊手法,点住了道,二位如果自信解得开他的道,只管把他救走好了。”

  薄一刀心中暗道:

  “听这丫头的口气,她点住的道,只怕自己两人真的不容易解开了?”

  一清大师合十道:

  “阿弥陀佛,唐姑娘纵然手法特殊,贫僧为了救人,不得不试了。”

  说罢,大步走了上去,伸手朝卓玉祥身上,连拍带推,一阵推拿,卓玉祥依旧闭目站立,浑似不觉,显然无法解开道。

  唐思娘站在一旁,笑道:

  “这点手法真好。”

  她似是刚学来的,心头一高兴,止不住喜形于,一面叫道:

  “我说过你们解不开的,大师父不用白费气力了。”

  一清大师被她说得脸上一红,停下手来。

  薄一刀道:

  “唐姑娘既然要以卓少侠换令尊,那就先解开他道,随我们到寺中去。”

  “不!”唐思娘道:

  “我先要带他去见一个人。”

  薄一刀道:

  “你要带他去见谁?”

  唐思娘道:“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们。”

  薄一刀一手按着刀柄,沉声道:

  “你想把卓少侠带走,这办不到。”

  唐思娘道:“薄大侠那是要出手,拦击我了?”

  薄一刀道:“不错,薄某不能让你把他带走!”

  唐思娘道:

  “我爹还在你们手里,我要用他跟你们换,会带他跑么?”

  薄一刀道:

  “姑娘这话倒是不错,但你为什么要带他去见一个人呢?”

  唐思娘道:“这是我和人家事先约好了的,我擒住了卓少侠,必须带去和他见上一面。”

  薄一刀道:

  “此人现在何处?”

  唐思娘道:

  “就在山下等我。”

  一清大师道:

  “走,贫僧和薄老大陪你一同去。”

  唐思娘道:

  “不行,你们不能去。”

  她不让两人开口,接着道:

  “那人说过,你们如果出手拦击,我只有一个人,自然不是你们的对手,他教了我一个法子。”

  薄一刀道:

  “什么法子?”

  唐思娘道:

  “我就放下他走好了。”

  薄一刀哼道:

  “他以为姑娘的点法,无人能解,所以要姑娘放下卓少侠走了。”

  唐思娘咭的笑道:

  “这点法,就是这人教我的,他说,只要十二个时辰不解,就会心脉闭而死。”

  “阿弥陀佛。”一清大师低喧一声佛号道:“唐姑娘不用威胁我们。”

  唐思娘道:“我只是照他说的话,说出来罢了,你们若是不肯相信,那我就走好了。”

  她真的掉转身子,说走就走,款步行去。

  一清大师望望薄一刀,说道:

  “薄老大,你看如何?”

  薄一刀道:

  “卓少侠被特殊手法点了道,这是独门手法,只怕很少有人能解得开,何况她志在换她父亲,不会一去不返。我看咱们不妨让她把卓少侠带去,咱们不妨将计就计,暗中跟去,看看此人是谁,岂不是好?”

  一清大师道:

  “贫僧也有此意,只是太冒险了些。”

  薄一刀道:

  “那也只好担些风险了。”

  一清大师点点头,高声道:

  “好吧,姑娘救令尊心切,贫僧自然相信得过,姑娘就带他去吧!”

  唐思娘心中暗道:“真奇怪,居然全都给他料中了。”

  一面回头说道:

  “你们那是相信我了?”薄一刀道:

  “第一、卓少侠救过姑娘,也算是有恩于你,第二、令尊尚在伏虎寺中,姑娘不可能一去不返。”唐思娘道:

  “是啊,我说过不会伤害他的,何况我只带他去和那人见上一面,就回来了。”

  说完,举掌轻轻在卓玉祥身后拍了两掌,卓玉祥道一解,立即睁开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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