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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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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怒吼,震得満屋子嗡嗡响。

  郑愿连忙松手。

  老九鱼儿般从他⾝匕溜下来,溜到一个満头白发、満眼凶光、満脸杀气的老人⾝后,一副受了极大的惊吓的样子,又好像有无尽的委屈:“爹,他…动手动脚,他欺负我!”

  郑愿只好不作声。他发现自己又上了老九的恶当。

  他轻浮的举止显然已引起了屋里七只狐狸的愤怒。

  挡在老九⾝前的那个老人,就是狐狸窝的大当家、大漠七只狐中的老大、“霹雳狐”山至轻。

  山至轻实在一点也不像只老狐狸,他甚至一点都不像只狐狸。

  山至轻威武昂蔵、性烈如火,耿直凶残——这就是山至轻给别人的第一眼印象。

  可他偏偏就是只老狐狸,而且是最狡滑、最精明的一只老狐狸。

  自山至轻出道以来,已不知有多少人和他打过交道。

  第一次和他打交道的人,总认为像他这种李逵式的人物,再狡猾也有个限度。

  这么想的人中,有几个成了他的拜把子兄弟,大部分都被他骗得连底裤都送进了当铺。

  能成为他“兄弟”的人,自然也都是此道的⾼手,而且绝对是⾼手中的⾼手。但他们在山至轻面前,也只有甘拜下风。

  二当家“玉面狐”水至刚,是七只狐狸中最斯文有礼、最英俊潇洒的一个。

  许多年前水至刚还在中原闯江湖期间,就很在武林侠女中兴了一阵风浪,博得了“玉面书生”的美名。

  当年的水至刚儒衫飘飘、折扇摇摇,面上总带着种讥诮的冷傲。

  冷傲的人,一般也难得狡滑,因为傲慢的人,难免冲动,而且为人行事总有自己的准则。

  水至刚没有准则。

  如果一定要追究水至刚为人行事的准则,那就是“不骗则已,一骗到底”

  至于他什么时候想行骗,想骗什么人,完全由他的心情决定。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就求他骗人,他都提不起精神。

  山至轻骗的是所有能骗到的人和东西,水至刚去只骗一种——

  他只骗女人。

  他总共有七房妻妾,全都是骗来的。连他惟一的宝贝儿子水无声,也是他骗女人骗来的。

  现在的水至刚已垂垂老矣,就算他老当益壮,龙马精神,也骗不动女人了。但他还是喜欢骗女人。

  他现就端坐在房中椅上,闲雅如一代通儒,如宗师,如上一科的状元。

  女人看见了水至刚要想不上当,实在很难。

  三当家“懒狐”铁至柔,是七只狐狸中最懒,同时也是最可爱的一只。

  铁至柔的爱好是栽赃。

  铁至柔很懒,他舍不得花力气去和他不喜欢的人格斗厮杀,他只会勉为其难地从床上慢呑呑地爬起⾝来;弄点什么“东西”塞到他不喜欢的人的珍宝箱子里,再打着哈欠写封信给某些管事的人。

  然后他不喜欢的人一个一个都完蛋了。

  最像狐狸的是四当家“绍兴狐”墨至白。

  其实墨至白并不是绍兴人,他的祖上也和绍兴人没半点渊源。墨至白被冠以“绍兴狐”的“美称”的原因,仅在于他像大多数绍兴师爷那样,精于理财、精于盘剥,同时也精于打官司。

  墨至白一直把持着狐狸窝的钱粮,也一直负责处理这里的“民事纠纷”但墨至白并非因为在这里的成就才成为“绍兴狐”的。墨至白年轻的时候,一直都在中原做生意,做各种各样的生意。他曾经从财政上入手,弄垮了河南最有名的两家开钱庄的富豪。他曾经替许多人帮忙打官司,全都大获全胜,一时间名动中原。

  顺便说一句,墨至白帮人打官司,向来是不收费的。

  他只不过希望人家记得他的恩典而已。必要的时候,他会送个信给某个请他帮过忙的人,让那人替他做一些事,各种各样的事。

  墨至白一生玩钱,但他最讨厌看到的东西就是钱。

  五当家娃吴,名字叫至悄,外号“鬼影孤”

  吴至俏是个女人,她的轻功曾是西北一带数一数二的,没人知道她的轻功是跟谁学的。

  没有人知道吴至俏的师承来历,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姓什么叫什么,没人知道她的‮实真‬年龄。

  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究竟知道多少别人的隐秘。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但又什么都不愿多说,而别人对她的情况向来是什么都不知道。

  据说三十多年前,武当掌门摔猝然病故,门中最有希望继任掌门的是灵秀道人,而且灵秀素来极得武当上下信赖,在武林中声望也极⾼。

  但就在加冠大典之前,一个气度很⾼贵的蒙面女人坐着轿子款款上了武当,请求和灵秀单独谈几句话。

  灵秀很迷惑。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但他还是答应她了,跟着她进了一间静室。

  灵秀很快就出来了,満头冷汗,面⾊苍白,那个女人却一直没走出来。灵秀的几个弟子冲进静室,却发现里面连那女人的影子都没有。

  片刻之后,灵秀当众宣布自己无意执掌武当。第二天,他就到深山里静修去了。

  据服侍灵秀的小道憧偷偷说,灵秀当天晚上一直在喃喃念叨一句话:

  “她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可能?”

  那个女人,就是吴至俏。

  “狐王”并不是众狐之王,他只是一条最有气派的狐狸而已。

  “狐王”夏至上,喜欢用威严的姿式走路,用威严的目光看人。他很少说话,面上总带着种⾼⾼在上的神气。

  他的衣饰华贵美丽,他的车马之华美绝对不亚于王公贵族。而且他一向只吃最好的东西,喝最好的酒,玩最好的女人。

  他只有一个特长。

  这个特长可以使他在一天之內交换十几种⾝分面目,可以使他从一个威严的王爷变成一个赶车的穷汉。

  他变成王爷的时候,⾝边的人忍不住就想下跪。他变成穷汉时,遇到他的人都会忍不住想欺负欺负他。

  幸运的是,夏至上很少动用他的这一本事,否则狐狸窝的人要找六当家就太费劲。

  任至愚是七当家,也是最让人害怕的一只狐狸。他的外号是“卧狐”

  任至愚平生也没什么值得得意的业绩,他的本领也很寻常。他的剑术平平。刀法平平、拳脚平平、暗器平平,他不会易容,也不会用毒,不会医术。

  他甚至不识什么字。

  然而,他有一张忠厚的脸,一双初看起来很诚实、越看越诚实的眼睛。

  所以,任至愚成了“卧狐”卧底之狐。

  他做过七次卧底。最短的一次用了三个月,最长的一次是五年。其中前三次是为官府工作,他因此而成了六扇门中最杰出的“卧底奇才”

  至于这位奇才怎么进了黑道,那就只有问他自己了。

  任至狐只有一个爱好。这个爱好是钓鱼。

  站在郑愿面前的,就是上面介绍的七个人。现在这七个人中有一个在发怒、一个在打吨、一个在‮头摇‬、一个在微笑、一个在憨笑、一个阴沉着脸,还有一个在沉思。

  发怒的是山至轻,‮头摇‬的是水至刚,微笑的是吴至俏,打盹的是铁至柔,憨笑的是任至愚,阴沉着脸的是墨至白,沉思的是夏至上。

  山至轻怒喝道:“死妮子,我骂的是你!”

  老九撅着嘴道:“人家欺负我,你还骂人家!”

  山至轻刚刚想说话,任至愚已笑道:“你说的‘人家’是谁?是你还是郑愿?”

  老九跺脚:“你们也欺负我!”

  一直在打盹的铁至柔睁开睡眼,喃喃道:“像人家那种欺负法,我们已经欺负不动了”

  吴至悄微笑道:“而且我好像也不在你说的‘你们’之列吧?”

  老九一下冲过去,抱着吴至悄又摇又扭:“吴姨你…你…,欺负我!”

  吴至俏叹气。

  山至轻重重地“咳”了一声,转向郑愿,面上挤出一丝笑意:“郑少侠有什么事?”

  郑愿恭恭敬敬地站着,恭声道:“想请七位当家的帮忙。”

  山至轻道:“我们已经老了,我们能帮你什么忙?”

  水至刚‮头摇‬叹道:“我们倒需要郑少侠帮我们一个忙。”

  郑愿道:“什么忙?只要在下能帮上,一定帮。”

  水至刚道:“我们都老了,爱清静,我们不喜欢耳边有人鴰噪。”

  郑愿笑笑,道:“哦?”水至刚也笑笑,道:“这个忙你当然帮得上。”

  郑愿环视众人,微笑道:“各位都和水二当家是一个意思?”

  铁至柔依旧打盹。吴至俏和老九在咬耳朵说悄悄话。

  任至愚‮诚坦‬地憨笑着。夏至上两眼望天。墨至白皱着眉头,眼珠子乱转。

  山至轻沉声道;“郑少侠若是来狐狸窝观光做客,我们很欢迎;若是来谈交情讲生意,对不起,请回!”

  郑愿淡然道:“这么说,刚才在下告诉老九的事情,各位都没有听见?”

  水至刚道:“人老耳背,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山至轻喝道:“就算我们听见了,也不会答应你。你走吧,别再来烦我们!”

  郑愿微一颌首,飘然而出。

  他好像真的放弃此行的目的了。

  郑愿走进老九房间的同时,小江也领着花深深和海姬进了“海市蜃楼”

  海市唇楼‮店酒‬的门脸像家花园,而且居然像是江南的花园,青瓦当,‮粉白‬墙,一⾊的水磨虎纹墙基,清清慡慡的,看着都叫人愉快。

  进了门,迎面是一堵影壁,影壁后面则是浓阴,影影绰绰的掩映着雕梁飞栋。

  花深深微笑道:“这里虽不像名字叫得那么神奇,但也的确很神奇了。”

  海姬道:“能在大漠里看到这么样的一个地方,实在就跟看见真的蜃楼没什么两样。”

  小江阴笑道:“两位夫人,在下任务已经完成,要回去交差了。”说完扭头就走,转眼间就没影儿了,留下花深深和海姬两个站在影壁前发愣。

  突然间人影闪动,浓荫中现出两名少年,一齐作揖道;“我家主人有请尊客。”

  这是两个面如博粉、唇如涂丹的少年,轻袍缓带、神采飞扬,这样的美少年,的确不多见。

  海姬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嫣然道:“你们主人是谁?”

  一个穿白袍的少年微笑道:“尊客去了便知。”

  海姬抿嘴一笑,瞟着他道:“我们是不是非去不可?”

  另一个绿袍少年道:“自然。”

  海姬看看花深深;花深深微微颌首。海姬娇笑道:

  “那我们只好勉为其难,去见见你们主人了。前面带路吧!”

  树阴很浓,也很深。

  园中的路弯弯曲曲的,时起时伏。七绕八绕,海姬已辨不清方向了。两个少年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一点也不着急。海姬忍不住着了看花深深,花深深眼中已冷森森的,寒光迫人。

  他们是在绕圈子,而她们明知道他们是在绕圈子,偏偏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们明白,自己已被带进了一个什么阵式里,但她们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阵式。就算知道了,她们也还是出不去。

  花深深对五行、奇门之术,素来没‮趣兴‬。海姬虽然有所钻研,也不过略知皮⽑而且。

  为今之计,惟有出手擒下这两个少年,迫他们领路,方可脫困。

  至少这也比束手就擒好得多。

  海姬拔刀,冲出。

  她缓缓而行时,宛如丰硕慵懒的大家侍妾,一旦动手,却精悍伶俐如市井泼妇。

  弯弯的长刀在刹那间劈出七刀,每一刀都似乎砍中了那两个少年。

  海姬几乎已在后悔自己不该太狠辣,出刀不该太快。

  她算准他们会闪避的,那么这几刀至多也不过砍伤他们的胳膊肩头,不会要会们的命。

  她还要留着他们带路呢!

  可他们就好像是聋子,听不到凌厉的刀声。他们仍旧不紧不慢地走着,浑不知背后有人正挥刀要他们的命。

  花深深也忍不住惊呼:“留活口!”

  晚了!

  海姬的刀已扫断了白袍少年,刀势丝毫未滞,又将绿袍少年砍作两截。

  海姬觉得她的刀像是在虚劈,什么也没砍中,而那两个少年居然也仍旧走路。

  白袍少年甚至还回头冲她微微一笑。

  这是怎么回事?

  海姬僵住。

  她握着刀站在那里,看看那两个少年完好无损的背影发怔。

  花深深也吃惊得要命。

  她没看清这两个少年是怎么闪避的,他们似乎根本就没有闪避。

  如果这也是一种武功,那么,这两个少年武功之可怕,似乎还在郑愿之上。

  至少花深深认为,郑愿要对付海姬的背后偷袭虽不难,但绝对不可能如这两个少年这般从容,这般神奇。

  天下居然还有武功⾼过郑愿的人,而且居然有两个,更可气的是这两个年纪比郑愿还要小些,这实在让花深深恐惧,而且气愤。

  海姬忽然沉声道:“夫人,那是幻像?”

  花深深声音已有些颤抖:“幻像?什么幻像?”

  海姬指着那两个少年背影道:“他们并不是人,而是幻影。”

  花深深瞪着她,眼中恐惧之⾊更浓:“海姬姐姐,你…你说什么?”

  她以为海姬是吓糊涂了,她以为海姬是在说胡话说疯话,她以为海姬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幻像。

  海姬的嘴唇已发白,看来她吓得的确不轻,她的声音也哑得伯人:“他们不是实在的人,而是影子,的确是幻影。”

  想想也是,若换了你是海姬,一刀砍断了两个人的后腰,却发现那两个人仍好端端的,甚至还回头朝你笑,你会不会发疯?不发疯才怪!

  花深深害怕得要命,忍不住尖叫起来:“海姬你醒醒!”

  海姬一哆嗦,好像清醒了,但说出来的话却似乎更糊涂了:“指环!指环!”

  花深深听懂了。海姬显然认为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该举起右手念“救命诀”了。

  花深深不这么想,她觉得还没有到最后关头。一个小小的什么破阵就吓得她们“投降”岂不是要被别人笑话?

  那也太没出息了。

  花深深试图使海姬镇定下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海姬深深昅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才显得不那么太惊恐了:“这里,…是个很奇怪的阵式…很奇怪,我自己也常常设置噤制,但像这么⾼明的噤制,我…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花深深还没答腔,一绿袍少年已回头笑道:“的确如此。”

  白施少年也转⾝微笑,道:“而且理应如此。”

  花深深冷冷道:“为什么?”

  绿袍少年道:“夫人在进来之前,本就该知道会这样的。”

  白饱少年道:“这里本是海市蜃楼,这里的一切,都处在虚幻缥缈之间。”

  花深深森然道:“是吗?”

  白袍少年笑道:“夫人尽可不信,也应该不信,实际上我们也没指望二位相信。”

  绿袍少年也大笑道:“好在这里本就是虚无幻境,形像既是假的,言语又怎可当真?”

  大笑声中,他们的⾝体竟然渐渐淡化,渐渐淡成了轻烟,渐渐消失,只有白袍少年笑声还在回响:

  “我们本来就不是实实在在的人。”

  如果一个人能像他们这样虚淡成轻烟直至消失,如果一个人能像他们这样刀过不损,那就真的很难认为这个人是有血有⾁、实实在在的人。

  不是人是什么?

  难道是鬼?

  花深深已紧张得汗⽑倒竖,手心里冷汗淋淋,她強忍着才抑制住想尖叫的冲动。

  要和郑愿赌气的念头一下全消失了,她终于将蔵在菗中的右手举了起来。

  就算被郑愿笑话又有什么?她本来就是他的女人,她知道自己离开他活不了。那么,她又何必硬要证明自己够聪明、够勇敢,没他也可以活得很好?

  女人岂非生来就该被男人保护宠爱?花深深岂非生来就该是郑愿怀里乖乖的一个小女人?

  要是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天大的恨事?为赌气而丢性命的人,那才叫傻呢!

  花深深用尽量威严的声音喝出了“救命诀”——

  “万里蛇逶迤,九天龙邀翔。”

  赵唐牵着两匹马,等在海市唇楼的后门外。

  这两匹马实际上就是花深深和海姬栓在狐狸窝外的两匹坐骑,不同的是马背上放了只很大的皮袋,里面装的是清水。

  赵唐清楚“公主”的旨意。

  她让他来海市蜃楼“照顾”这两个女人,就是要想办法把她们“照顾”到昏过去,然后扔上马背送走。办法有的是,许多老办法都很见效。请客人入阵,就是很有效的一种老办法,虽然慢点,但可以保证客人毫发无损。这是“照顾”贵客最好的方式之一。

  狐狸并不是虎狼,狐狸窝的人也不太愿意杀人。他们深知一个四面树敌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一个四面树敌的地方必然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能骗走的客人,他们尽量都骗走。对于那些他们得罪不起或不想得罪的客人,他们尽量用客气的方式敷衍打发过去。

  郑愿就属于他们不想得罪的客人之列,同理,郑愿的女人他们也不愿得罪。他们只不过想让这几个头疼人物知难而退,不要再来打扰狐狸窝的清静。

  花深深喊出“救命诀”时,赵唐的心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仿佛被一种神秘的咒语镇住了。

  “天啦!”

  赵唐在心里叫苦。

  她们究竟是什么人?

  她们怎么会知道这两句口诀?

  她们的右手小指上,是不是有一个小小的玄铁指环?

  赵唐恨不能飞进海市蜃楼亲眼看一看。

  水无声是个英俊冷俏的年轻人。

  水无声是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

  水无声也是个強有力的实权人物,有野心、有抱负,也有实现野心和抱负的能力。

  他是天生的武学奇材。

  狐狸窝里共有七十九种武功,只有他一个人全会。

  不仅会,而且深得精要。

  他甚至自创了一套剑法,这套剑法已成为狐狸窝的第八十种武功,单从威力来说,绝对可列在前三名。

  水无声也继承了他父亲水至刚渊博的学识和超卓的文采。他可以出口成章,可以和天竺的⾼僧探讨佛经的精义,可以和武当的道人说《易》。

  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最大的野心就是杀回中原,让“狐狸窝”成为中原武林一面最威风的旗帜。

  他是大漠七只狐最器重的年轻人;是狐狸窝的骄傲,他是狐狸窝众人心目中未来的领袖,他是“狐狸王子”

  可他得不到山月儿的苦心。

  山月儿就是“狐狸公主”老九。她在水无声心目中,一直都是他未来的娇妻。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他就痴恋着她了。刚学了一招剑法,他会马上演练给她看;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他会留着等她一起吃;叔叔伯伯们从中原带回来些稀罕物儿,他绝对会全送给她。

  如果她不⾼兴,他的心就憋闷得要命;如果她哪一回对他飞了个媚眼,他会‮奋兴‬得彻夜不眠;为了博得她开颜一笑,他扮过丑角、学过狗叫、甚至杀过人。

  可她的心,却离他越来越远了。

  本来她正和一群少年谈笑风生,他一来,她就板起了脸;本来她正微笑着一个人凭栏沉思,他刚走近,她的眉头就会皱得紧紧的。他越是苦恋她,她就越鄙视他,甚至当众啐他,让他下不来台。

  可他就是丢不下她。

  狐狸窝里不知有多少各族少女大胆向他示爱,都被他撵得远远的。他认定此生只属于她。

  可她却对他双手捧出的赤心嗤之以鼻,甚至扔到地上,还要踩几脚。

  水无声并不气馁。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气馁。

  无论她对他怎样,他都要一如既往地待她。

  他一定要娶她,她必须成为他的妻子。

  她的⾝边,总围着一大群少年。

  渐渐的这些少年有的死了,有的失踪了。

  没人知道他们是被谁杀死的,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失踪的。

  反正这些人都不见了。

  水无声知道,但他当然不会说出来。

  当山月儿愤怒地责问他时,他就指天划地发毒誓,说这些少年的事和他无关。

  山月儿当然不相信,但不相信又有什么办法?长辈们都向着他,他们都认定他和她是天生的一对。

  山月儿为此寂寞了很久,再没有少年敢来讨好她,再也没有了甜言藌语,没有了‮魂销‬的幽会,没有了动人的情歌为她而唱。

  水无声为此⾼兴了很久,但郑愿偏偏闯了进来。而她就飞一般倒进了郑愿的怀抱。

  水无声心都碎了。

  他就弄不懂她为什么非是要伤害他。她好像可以和除他以外的天下任何一个男人‮觉睡‬。他在她眼里似乎猪狗不如。

  郑愿很快走了,可她对他的态度就更恶劣了。她甚至严令手下卫士,不许他靠近她十丈之內。

  他不明白为什么。

  现在,郑愿居然又来了,她就居然又“恬不知聇”地投入了郑愿怀抱,居然刚一见面就裸露她的‮躯娇‬。

  水无声觉得自己心中的某一根弦彻底断了。

  他是偷偷潜入她的內室的,他看到了那令他‮狂疯‬的艳景:她的胸膛袒露着,郑愿的手在她⾝上揉动。

  他拔剑一冲而出。

  他并不是想杀死郑愿,他只是受不了他看见的一切,他只想冲出去,永远离开他们,离开这个地方。

  他冲出去之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人!

  他需要看见血,他需要用鲜血洗刷自己⾝上的屈辱。

  他要去杀掉郑愿的女人。

  他冲到海市蜃楼门外,就听见了花深深的声音:

  “万里蛇逶迤,九天龙翱翔。”

  水无声猛地停住脚步,脫口叫道:“属下水无声听令!”

  叫过之后,水无声打了个寒噤,凶光四射的眸子刹那间呆滞。

  一阵风吹过,水无声慢慢栽倒。

  他并没有死去,他只是被激剧翻涌的气血冲晕了。

  他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他实在已心力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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