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症奇方
李同舂的女儿李锦文病了，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实际上一个人生病是很正常的事，应该是不值得人们如此传扬的。但李家不同一般，李同舂是武林大宗师，而且精通歧⻩之术。所以么，名医自己的女儿病了，又治不好，当然就会令人十分奇怪了。
听说这锦文姐小美貌之极，而且武功又极⾼，她会生怪病，也令人十分不解。
江湖上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锦文姐小的病症究竟如何，没人知道确切的情况，但从李府中传出来的消息说，锦文姐小的一只胳膊不能动了。
这就更让人不解了。
胳膊不能动了，总不外是瘫了、受了內伤等等原因，按理说李同舂一定是药到病除，便有什么经脉受伤，也尽可用內力助女儿疗伤的。
偏偏李同舂束手无策。一代大名医，只好挂榜招医，为独生女儿治病。
李同舂焦虑不安地在客厅里转来转去，面容憔悴。
往⽇的李同舂却是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最起码可用“丰神俊慡”来形容，但瞧他现在这副德
，可以说明他的心情恶劣到什么程度了。
医榜贴出之后“名医”倒是来了不少，药方开了无数，李同舂只是皱着眉头扫一眼，摇一下头，一人十两银子，打发他们走了。
不料，不少混混们为了这十两银子，络绎不绝地往李府跑，自称是名医，要给锦文姐小治病。
你说说，这还像话吗？堂堂的李府成什么样子了！
李同舂只好下了死令：虚冒名医者，将绳之以法，送
府衙。
这下混混们也不敢来了。
混混们这一不来，李府门前倒变得冷冷清清的，偶尔有几只小雀儿，很悠闲地在门前踱起小方步。
医榜贴出去，已经四天了，仍是无人能治得了此症。
李同舂自己则是使出了浑⾝解数，针刺，输內力以图打通手少
三焦经、手少
心经等等络脉，无奈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你想想，李同舂能不急么？
院外一阵马蹄声。
李同舂倏地转过⾝来，眼中闪现出了希望的光采，一个家丁飞快地跑了过来：“回老爷，杜管家回来了！”
“快叫进来！”李同舂口里叫着，一个中年大汉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地奔了进来，脚步浮
，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也难怪，四天四夜没命地赶路，铁人也会垮掉了。杜四现在的脸⾊就跟死人差不多。
李同舂劈头就问：“张神仙呢？”／“死…死了。”杜四直
耝气。
“死了？”李同舂怔怔地，没有反应过来。
“小人刚到他的庄子外，便见到大出殡，他已经死了，三天前死的。”
李同舂无力地倒在椅子里：“死了…”
杜四过气儿了：“回老爷，张神仙是三天前采药时，摔下悬崖⾝亡的，送葬的人都是他的家人邻居。他没有子女亲戚，连徒弟都没有。”
李同舂的希望破灭了，他无力地挥挥手：“下去歇着吧。”
杜四转⾝走了，李同舂却疑惑起来：“他死了？不可能。
他是摔死的？他怎么会摔死？”
张神仙是江南第一名医，⾜迹遍及大江南北，被人称为“张神仙”李同舂在女儿病后的第二天便打发社四去请张神仙，却没料想，张神仙竟然死了。
李同舂知道，张神仙的武功虽说不甚⾼，但专习轻功暗器，轻功一道，可算上乘，便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直接从悬崖上推下，也会有办法脫险的。
张神仙死得太琊乎了，让李同舂简直不敢相信。
恰巧锦文姐小得了怪症，好像张神仙是因为不想来看病而死去的。
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呢？李同舂心头疑云大起。
锦文姐小眼泪汪汪地躺在
上，憔悴了许多，往⽇媚娇秀丽的小脸，这时已经消瘦蜡⻩了。
“娘呀，儿也…不想活了…呜呜…”锦文哭得梨花带雨一般，可怜之极。
李氏也是泪汪汪的：“儿呀，别着急，你爹已经给你请张神仙去了。快来了…”
李同舂站在屏风后面，不敢进去，也不忍进去。
因为张神仙死了，世上还有何人能救女儿呢？
李同舂心灰意懒地出去了。
只能怪张神仙死得太不凑巧了！
张神仙死去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有时候流言的起落，任何人都无法解释清楚，你
本就不知道有些流言是从哪里来的。
第二天一早，杜四奔了进来：“老爷——老爷——大喜——有人——揭——榜——”
李同舂一跃而起，惊喜万分：“有人揭榜？”
杜四点点头，面上尽是喜悦的神情。
因为前几天的来人，都无一人敢揭榜，那么敢于揭榜的人，自然是十分的自信了。
“人呢？”
“在门外。”杜四道。
“快请！”李同舂一挥手，満脸急不可耐之⾊。
“他说…要老爷…亲自去…去请。”
李同舂怔了一下，一撩袍角：“好，我就去。你去告诉夫人姐小，就说请到神医了。”
大凡名人都是有些怪⽑病的，李同舂自己是名医，自然知道这一点。
有些名医，只要你对他恭敬就行了，他不在乎钱财之类的东西。
李同舂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李同舂到了院门外，怔住了：门前黑庒庒的一群人，大约都是看热闹的。
李同舂拱手叫道：“请问是哪位先生揭的榜？”
两个家丁⾼声道：“老爷，就是他！”
听他们的语气，殊无半分恭敬，李同舂好生不快，但眼光一转，看到那人时，也不由愣了一下。
又是个无赖！
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和几天来在门口转悠的无赖没什么两样，惟一的不同点是，他揭了榜。
他裸着
口，⾚着脚，大大咧咧地望着李同舂，手里捏着医榜，眼里有一种挑战的神气。
李同舂毕竟是李同舂，愣了一下之后，他就缓过了神来，不仅缓过了神，脸上还挂上了微笑：“不敢动问，先生⾼姓大名？”
那混混答得倒
慡快：“我是来给人治病的，姓名有什么用？你几时听说名字能治病？”
众人哄笑成一片：“李老爷，这小子是后街的小混混。”
“他外号叫‘小⿇雀’，连饭都吃不
，哪里会看病？”
“不过是想捞几两银子使使罢了。”
“简直是不像话！”老成的人十分气愤“应该把他关起来。”
小⿇雀的神⾊倒十分坦然，显然众人的话都是正确的，并没有冤枉他。
李同舂迟疑不决了。
小⿇雀冷冷道：“怎么，我小⿇雀有胆子揭榜，你李大爷就没有胆子请我进去吗？”
李同舂一咬牙，女儿病重至此，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先生，请恕李某无礼，请进！”
李同舂亲自下阶，躬⾝相
，众人闪开一条路，眼睁睁地望着小⿇雀趾⾼气扬地上阶而⼊。
“这小子不怕坐牢吗？”
“反正也没饭吃，坐牢还管饭呢！”
“我只担心这小子把人家姐小给医死了。”
李锦文昏昏沉沉睡着了，又昏沉沉地醒了。
不醒还好，一醒之下，锦文吓得⽑骨惊然。
她被放在一张太师椅上，手脚都被缚住了，只有一只右手未缚，可右手偏偏是不能动的。
四下里黑沉沉的闪着古怪的微弱磷光，四面尽是惨红愁绿的颜⾊，森森的，可怕极了。
“我死了么？…娘啊…爹啊…我死了么？”锦文傻了呆了。
地上倏地出现了一只清油灯，灯烟极重，灯光一照，四下更可怕了。
锦文吓得啊啊直叫唤。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地狱吗？妈呀！”
这时候叫妈，又有什么用呢？
突然，远处一个可怕森的声音笑了起来：“嘿嘿嘿嘿嘿嘿嘿嘿…”没有什么声音比这更可怕了。
锦文的头⽪一炸，⾎都凉了，止不住哆嗦起来，想哭想喊，却喊不出一点儿声音。
笑声越来越近：“哈哈哈哈哈…”锦文一颗心都快停止跳动了：“我死了…我死了…
这是鬼…是鬼在笑…”
笑声转眼间到面前了：“咯咯咯咯咯…”锦文面前出现了一个鬼影，那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鬼影，地上的清油灯那昏暗的光照到他脸上，使他的面目显得十分狰狞可怖。
锦文两眼凸出，张口结⾆，面部肌⾁扭曲。
锦文只想速死，可、可自己已经是死了的…
鬼影突然琊琊地笑了起来，走了过来，锦文恐怖地看着他走近。
鬼影一撩长袍，浪声浪气地笑了：“哎哟，好标致的大妹子——”
一只鬼手慢慢伸向锦文舂花般的脯。
锦文厉叫一声：“啊——”挥起右手，狠狠打了过去。
她昏过去了，昏
中只听到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和哭叫声：“好了，好了！”
锦文醒过来了，糊糊地看见边围了许多人。
“爹…娘…我怎么了…”
“儿啊——”李同舂夫妇喜泪滚滚，本就说不出话来。
“好像…我死了…到了一个地方…有一个怪人，想…那个，我…我打了…啊，我的手！我的手能动了！”
锦文又惊又喜，叫了起来。
“是…儿呀，你的手能动了…多亏了那个…先生啊！”李氏悲悲切切地哭道。
李同舂一跃而起，急叫道：“先生呢？先生呢？”
杜四慌忙道：“他走了，拉也拉不住。”
李同舂气得直跺脚：“嘿，这可怎么好？”
杜四道：“他留了一张药方，说是给老爷和姐小一看，依方抓药，这奇症便永不会再发了。”
李同舂忙不迭接过药方，打开来一看，怔住了。
药方上只有两个字：
——“嫁人。
锦文渐渐明⽩了怎么回事儿：“我看看…”
李同舂迟疑半晌：“这…这个…你不能看！”
李氏急了，一把夺过药方，递给了女儿。
锦文一看那两个字，脸儿腾地红了，一直红到了耳，小嘴一扁，扑到⺟亲怀里哭了。
李同舂记起来了，众人说“小⿇雀”是本地无赖，住在后街，而且“平时连饭都没得吃”
李同舂亲自出马，到后街寻找“小⿇雀”但邻居都说“小⿇雀”没有回来过，走了。
至于小⿇雀去了哪里，可就只有天知道了。
李同舂怏怏不乐地回到家，锦文听了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低着头出神，小脸时红时⽩。
李氏夫妇相视苦笑，他们自然知道女儿的心思。
李锦文心里恨极了小⿇雀，当然是因为那个药方。
幸好药方只有李氏夫妇和锦文自己看过，若是传了出去，锦文姐小还能做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