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国士无双
瓦尔丁不耐烦地看着大法师莫丹特。此时他们正走向一片树林,有人将在那里就针对上层精灵的可怕罪行向他们作出最终答复。莫丹特迈着自信地步伐,仿佛他作出了正确的决定一般。但那位更年轻也更具野心的法师却本不认同他的决定。
“就算我们拿到凶手的首级又怎么样?你分明知道:达纳苏斯当局和他们沆瀣一气!他们耗费了太多的时间,罗织了太多的借口!大德鲁伊是个——”
“给了我们一条活路的人,”莫丹特边走边镇定地回答道。
“呸!我们不靠他也能活下去!上层精灵——”
年长的法师猛地转过⾝来,使得瓦尔丁和队伍其他成员一起踉跄停下脚步。
莫丹特打量着其他的法师——他们全都比他年轻——最后将目光再一次停留在了瓦尔丁⾝上。
“艾泽拉斯已经变了…自打辛-艾萨里陷落以来,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局面。一切都有所不同了。千万年来,我们为了维持自己生存之道所做的一切不再有效!我们在这还有多少人?我们的成员如何得以补充?我们的下一代还有多少子嗣?”
没人回答——甚至包括瓦尔丁在內——但这并非因为他们不知道答案。实际上恰恰相反:他们太清楚这个事实了。
“当我们具有永恒的生命时,”年长的大法师继续说道“这些事情无关紧要。死亡通常是耝心大意引发的小概率事件。但现在,我们和达纳苏斯的同胞一样失去了不朽之⾝。但与他们不同的是,如果我们不复存在,再没有人会为上层精灵而哀悼,除非我们能够做出改变。我们必须遵守⾼阶女祭司和大德鲁伊订下的规条,直到我们重新得到暗夜精灵社会的接纳。”
“我们曾与他们并肩作战——”瓦尔丁开口说道。
“当时我们必须那么做,没什么好后悔的。而一有机会,我们又重归旧道沉湎魔法——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我们本没从辛-艾萨里的陷落得到教训!”
“那些凶手不可原谅!”
莫丹特把他的法杖往地上猛地一顿。火星四溅开来,地上的尘土和草叶被烧得焦黑。“谁也不会原谅他们!如果杀手被捉拿归案,他们将会被移给我方!达纳苏斯的律法也支持我们的要求!这么说可以让你们暂且満意吗?”
瓦尔丁沉地点点头。
“我不会背叛大德鲁伊和他的配偶,瓦尔丁。他们言出必行,而我也是一样。事关我们的未来。我们彼此尊重。”
大法师莫丹特转⾝继续往前走去。其他上层精灵们跟在后面,瓦尔丁却往后落了一步。然而,他迅速回到了紧跟领袖的位置上,而对此谁也没有异议。瓦尔丁的力量和技艺⾜以保住他的地位,除非莫丹特另有主张。但尽管他们当前有所分歧,这位年轻的施法者仍是大法师最宠信的人。
一个⾝影突然出现在前方的路上。他们认得这是玛维·影歌的一名部下。“我是来为你们带路的。”她朝队伍里扫了一眼。“接下来的路上,你们最好跟紧点。”
瓦尔丁讥诮地哼了一声,但莫丹特礼貌地回答道。“请带路吧。我们急于了结这件事情。”
“我们也是一样。这事已经拖得够久了。”
一些上层精灵对这话満意地点起头来。达纳苏斯毕竟还是明⽩这些琊恶的罪行必须得到惩处。
他们跟着那位苗条的女子走过蜿蜒的小径,很快就连莫丹特和瓦尔丁也记不起最初的方向。然而,真正重要的是他们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玛维在哪里?”莫丹特问道。“她已经准备好把人犯给我们了吗?”
“当你们到达之时正义自会得以伸张。这是她的许诺。”
听到这话,就连瓦尔丁也露出几分満意之情。上层精灵们越发望渴到达目的地,而他们的向导保证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们走进一片开阔地当中。而那名看守者继续大步前进。
“不是这吗?”瓦尔丁不耐烦地问道。
他们的向导继续前进,本不屑于回头看他一眼。
“无礼的小崽子。”瓦尔丁朝她抬起一只手来。
没等他施放法术,莫丹特便用法杖按下他的手臂。“等等。这有些不对劲…”
深红⾊的锯齿形能量线突然从地面升起。没等任何一个上层精灵来得及施展法术,他们已经统统被困⼊其中。接下来,每位法师都被这能量击中,剧烈的痛苦使他们弯下去。
“还是那么傲慢,”有人轻蔑地评论道。“一万多年过去了,你们还以为整个世界都围着你们转吗…”
莫丹特,瓦尔丁和另一些上层精灵挣扎着抬头看向那个捕他们的人。玛维·影歌冷笑着走到囚徒们的面前。“就算把你们全加在一起也比大德鲁伊好对付!”
“这是什么意思?”大法师莫丹特从紧咬的牙中挤出话来。“放了我们!”
她轻声笑了起来。“你真是个蠢东西。我刚为所做的事情画上句号,现在正是一劳永逸结束这场游戏的时候。”
“你!”瓦尔丁吼道。“你就是杀手!我是对的!达纳苏斯背叛了我们!”
“应该说,达纳苏斯背叛了我。”玛维怒视着他。“我尽忠职守了数千年之久!我捍卫着我们圣洁的生活!接下来,那个‘伟大的’大德鲁伊一下子回到了⾼阶女祭司的⾝边,和她结了婚,还宣称自己要和她共治天下!他说我们不配重新获得永恒的生命,而更糟糕的是,他还把你们这些恶人带回我们当中!”
“大德鲁伊在哪里?”莫丹特质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别管他了!”瓦尔丁打断了他的话。“凶手就站在我们面前!”他沉地笑着,⾝上开始闪耀起能量的光辉。
“你可以选择两种死法。”他们的捕获者冷静地说道。“一是为你们的罪行接受惩处。这样的话,你的死相对没那么痛苦。”
“对一个上层精灵来说,一点点痛苦算不了什么,”瓦尔丁嘲讽地说道,他⾝上的光辉愈发強烈。“让我们看看你又能承受多少痛苦…”
尽管他们周围环绕着魔法的枷锁,瓦尔丁还是攥紧拳头开始施法。在汇集了如此之多的能量过后,他的⾝体放出明亮的光芒。
他发出尖叫——或者说,试图发出尖叫。他张开了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瓦尔丁的法术烟消云散。倒是有一层黑暗的光晕笼罩在他的⾝上。附近的上层精灵尽量远离着他,生怕被卷⼊即将发生的事情。
瓦尔丁继续发出无声的叫喊。他的⽪肤被灼烧着,焦黑的残片剥落下来。他的双眼变成黑⾊,整个⾝体都皱缩起来。上层精灵浑⾝着火,他极力挣扎着,却被能量的枷锁定在原地,仍由那黑暗光晕的魔力将他慢慢呑噬。
他典雅的⾐着化为残渣。他的⽪肤化为碎屑,接着是下面的肌⾁和筋腱。直到这一切燃尽之后,他的生命才总算了结。片刻之后,就连他的骨头也灰飞湮灭。
黑⾊的光晕褪去了。
“这就是你所选择的第二种死法。”玛维淡淡地评论道。
被监噤的施法者们目瞪口呆。醒过神来之后,莫丹特说道“你用不着这样。想必我们之间也能达成共识——”
她转⾝离去,但在此之前朝着莫丹特嘲弄地琊琊一笑。“喔,是的。我们已经就由你自己选择死法达成了共识。接下来,我们必定还要就你所犯下的死罪达成共识。”
莫丹特张口结⾆地看着她,知道自己是在和一个全然狂疯的人谈…而这个人手握他们的生杀大权。
当战争的声音响起之时,哈德里莎已经醒了过来。她早已习惯披甲而眠——对任何哨兵来说,这都是明智的生存之道——指挥官所需要的只是戴上头盔而已。她抓起月刃冲向自己的夜刃豹,骑着它四下寻找自己的军队。
她看到他们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戴妮已经率领他们与别的队部一同到了河对岸。
看到她的战士们投⼊战斗,没能同往的哈德里莎心中感到一阵空虚。
但接下来她目睹了猛犸人的冲锋。
和大多数人一样,⾝经百战的指挥官目瞪口呆地看着恐怖降临到战友的头上。她无助地看着一头巨怪抓起一截折断的树⼲,用它来击飞四散而逃的哨兵们。另一头怪物则带着施的快意将战士们挨个抓起来扔向尚在河对岸的守军。
在这猛犸人制造的大杀屠当中,哈德里莎看到了一个更为隐秘的威胁。部落军队在巨怪的后方再次行动起来,而出现在最前面的是一群弓箭手。趁哨兵们成一团之时,这些弓箭手迅速趟过开阔的河登上对岸。那地方的守军之前被猛犸人投出的一块巨石暂时赶去了别的地方。
那些弓箭手并没有就此投⼊战斗,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们更应该部署在对岸才是。敌人一定有什么别的琊恶目的,尽管她说不出究竟会是什么。
接着一些猛犸人又开始投掷巨石,这次特意对准了联盟阵地的央中。哈德里莎不得不让她的坐骑远离那一区域,以免被锐利的飞石所伤。就在夜刃豹转⾝的时候,⾼阶女祭司的⾝影在她眼中一闪而过——同时她还注意到,那些巨石飞来的轨迹正对着泰兰德·语风。
哈德里莎意识到⾼阶女祭司就是部落的目标,但她对此却无能为力。看到泰兰德躲过了那些致命的落石,哈德里莎不由感谢艾露恩的庇佑。接下来她意识到了敌人的弓箭手冒险渡河的原因,然而却为时已晚。
就在这时,暗夜精灵的统治者倒在了两支箭下。
女祭司和哨兵们冲向那个一动不动的⾝影。在哈德里莎心中,她们只是⽩费力气。她恼怒自己没能阻止眼前发生的事情,尽管实际上她本无能为力。
她的世界分崩离析,只剩下部落成为唯一的焦点。他们摧毁了银翼哨站,杀戮了数十名勇敢的暗夜精灵,现在又刺杀了⾼阶女祭司。哈德里莎觉得艾泽拉斯真的开始走向灭亡,但她当即发誓要让部落付出惨重的代价。
指挥官掉转坐骑冲向混的场战。她四下寻找着,想以某种方式为她的族人向兽人复仇。
而他就站在那里。
哈德里莎先是从加尔鲁什的势姿认出他来的。他是场战无上的主宰。他在头顶挥舞着那把琊恶的武器,尽管隔了老远,哈德里莎仍觉得自己能听到那战斧的哀嚎。在他⾝边有几名像是卫士的兽人,其中一人带了把弯曲的号角。
指挥官的心中満怀仇恨,她尚未意识到自己究竟要⼲什么便已经驱动坐骑冲向了河流。出于本能的反应,她伸手拿出月刃。一个兽人挡在他的面前,眼中显露出嗜⾎的望渴。作为回报哈德里莎向他投出月刃,那把有着三叶利刃的武器迅捷如箭地往前飞去,在兽人宽厚的膛上割开一道口子。在那个兽人的尸体面朝下地扑⼊河⽔之前,哈德里莎已经抓住沾満鲜⾎的月刃,从他⾝边冲了过去。
有人在另一边叫喊着她的名字。指挥官从执念中略一分神,看到戴妮正瞪大眼睛注视着她。此外,还有两名来自哈德里莎哨站的骑兵也停下来看着她。
哈德里莎并没对她们多加留意。她一心只想着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尽管一头猛犸人注意到了她,这名经验丰富的战士还是驱策她的夜刃豹继续冲往前方。
一只巨手朝着指挥官抓了过来,但哈德里莎躲过了那些贪婪的手指。她从那庞然大物的⾝下冲过,同时躲闪着它的踩踏。前方有一个骑着巨狼的兽人看到她飞驰而来,于是冲过来想要拦截哈德里莎。
她无法在这里投掷月刃,但哈德里莎擅长于用它来进行格斗。她架住当劈来的战斧,然后用月刃其中一叶弧形的利刃砍了过去。月刃切开了兽人的喉咙,几乎让他⾝首异处。他往后倒去一命呜呼。但现在别的兽人已经看到了她,并且好像意识到她冲得这么近只会是出于一个原因。他们围了过来,暗夜精灵依稀意识到自己将要战死于此,离她的目标不过几码距离。
但是,过来增援的第一个兽人刚刚赶到,便遭到另一名哨兵骑士的攻击。哈德里莎看到来者正是戴妮。这位年轻的军官狂热地战斗着,表明她已经明⽩指挥官如此不计后果是希望做些什么。
戴妮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突然间几名哈德里莎麾下的幸存者近了兽人,而他们⾝边还有一些银翼哨站的士兵,包括苏拉和那个盗贼。一时间敌人反倒寡不敌众。两名兽人很快倒下了。哈德里莎率领这支临时突击队继续进。最终她看到了加尔鲁什本人。他的卫士前来战她们。在哈德里莎⾝边,戴妮和其他士兵英勇地战斗着,想要冲开一道缺口。
但哈德里莎知道时不我待。拖得越久,她就越有可能永远到不了部落大酋长的⾝边。
一个暗夜精灵倒地⾝亡,口揷着一把战斧。另一个在混战里失了踪,而失去了骑手的坐骑正在与一个兽人的座狼撕打。越来越多的兽人乃至牛头人从各处蜂拥而来,哈德里莎的战友们被迫聚在一起。
加尔鲁什似乎对近在⾝边的战斗毫不在意,他继续朝着河边走去。哈德里莎咒骂起来。她和大酋长之间隔的敌人太多了。她已经失去机会…并且很快就要送命。
⽩⽩送命。
号手吹响了继续攻击的命令。部落大军再次开始渡河,猛犸人给他们让出一条通道,上面杂散落着受害者的破碎残躯。
哈德里莎看着那个号手,然后驱豹上前。那兽人专注于部落即将到手的胜利,因而没有注意到她的接近。
指挥官投出月刃。
那兽人突然转过⾝来,此刻飞旋的月刃正到他⾝边。这个动作使得哈德里莎略失准头,尽管利刃几乎将他的脖颈一斩为二——这使得号手的死亡别无悬念——月刃却落在几步之外的地上而不是飞了回来。
“该死!”指挥官跳下坐骑,不顾落地的武器而是冲向那具尸体。她发现那支号角仍然紧紧抓在兽人的手里。实际上抓得太紧了:她使尽全⾝力气才能掰开手指菗出号角。
谁也没看到这一幕。这位经验丰富的战士感谢艾露恩给了她这个最后的机会,然后把号角放到边用力吹响。
通过往⽇的经验,她了解到一些部落常用的声音信号。前进和撤退是最为明显的。哈德里莎此刻尽可能按照记忆吹出后面一个命令,并祈祷在这样炽烈的战斗当中大多数听从号令的敌人都不会觉察到任何差错。
起初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于是哈德里莎又吹了一次。完事之后,她看到位于最前列那些几乎已经渡过河流的敌军放慢了脚步。甚至连猛犸人也犹豫起来。
暗夜精灵用尽全力第三次吹响号角。
部落的队列开始后退。他们的脸上満是困惑,与自信地往前冲锋时的那种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困惑愈发強烈,而撤退的敌人也加快了脚步。
哈德里莎深昅了一口气,再次发出号令。
甚至连猛犸人也开始转⾝后撤。一个牛头人试图挥手示意它们的首领返回前线,却被重重踩在了脚下。那巨兽全然不顾它的受害者,如雷霆一般奔回了它和其它猛犸人现⾝的林中。
“把它给我!”一个兽人的声音隆隆吼道。
她掉头冲向自己的月刃,期间始终紧攥着号角。哈德里莎听到其它号手在远处重复着撤退的号令。他们把她当做了加尔鲁什⾝边的首席号手,于是纷纷依令行事。要是她的对手成功地夺回号角,再一次吹响进攻的命令,那她的努力就全都⽩费了。
她伸手去捡月刃的时候,一柄战斧试图砍下她的手臂。斧刃在她的手背和手腕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口,使得哈德里莎咬紧嘴。但她还是不顾疼痛拿起了月刃,及时转⾝挡住了下一记攻击。
他只有一只眼睛,就和我一样,哈德里莎第一眼看到对手的时候不由这么想道。那兽人在他的种族当中算是年长之辈,也正和她一样。但是,兽人从未得到过永生,因此从时间上来看,他对她来说就像是婴儿一样。即便如此,从遭受过的磨难来看,他俩倒是彼此相似。
“把号角给我,暗夜精灵…我不会让你窃取我最后的荣耀!我把它们从诺森德一路带来就是为了这个!”
指挥官毫不迟疑地将号角猛地摔向地面。但它却并没有因此而损坏,于是她迅速用自己的月刃往下砍去。
她的心爆口发出一阵剧烈的疼痛。那个兽人的动作几乎同样迅速,他想要阻止她摧毁那支号角。他成功地⼲掉了哈德里莎——她知道这伤口⾜以致命——但从他憎恶的表情来看,那兽人十分清楚她虽死犹胜。
远处有人在呼唤哈德里莎的名字。她依稀意识到戴妮和其他人——比先前追随她们年迈指挥官的人数少了许多——正在被迫退却。指挥官自己的坐骑倒毙在地,这头勇敢的动物⾝上有好几处重创,这是由她的对手或者另一些不曾见到的敌人所造成的。
她的视野模糊起来。一个混浊的⾝影走到她的跟前。哈德里莎想要举起月刃,但口传来的疼痛太过強烈。哈德里莎不再关心战事,她想要抓住痛苦将它丢在一边,却只是徒劳地抓扯着自己裂开的伤口。
“你在战斗中英勇无畏,”她听到那个老兽人咕哝着说道。“你在战斗中机敏睿智。你不应该像这样缓慢而痛苦地死去,暗夜精灵。”
不知为何她点了点头。他的话很有道理。她已经为族人奋勇战斗了漫长的岁月,现在是歇息的时候了。只要痛苦不复存在,她就能安心长眠。
战斧深深砍进了她的咽喉,哈德里莎的勇气最终得到了安详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