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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毒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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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次⽇晨,天⾊未明,他们就出发了。连浅胁在內,总共才十八个人,分乘五辆汽车向卡塞拉耶斯进发。

  据说,安东尼奥的临时栖⾝所在加瓦尔河附近。

  踏⼊密林时,已过中午,由米格尔带路。

  经过昨天的鏖战,只剩下三,其余就是蛮刀和手,机‮弹子‬总共只有四百多发。

  本来讨伐应当到此为止了,但柯尔特斯中燃烧着着复仇的烈焰,谁也阻挡不住他。政治社会‮察警‬的声誉不能因这次半途而废的扫而遭诋毁。挽回面子的重任就落在十六名刑警⾝上,他们要同加林泊罗和恐怖分子⾎战到底。

  柯尔特斯对那个匪巢的方位也大体有个了解。国道同加瓦尔河的差点向左十公里的地方,有一座贫瘠荒凉的山丘,安东尼奥在那里搭了一个简陋的窝棚,作为被迫捕时的临时栖⾝之地。据‮报情‬说,平时那里只有十几个羽,大批匪徒驻扎在据地朗多尼亚。因要而恐怖分子谈判,他才带了部分喽罗南下。安东尼奥十分狡猾,真不愧为蝮蛇,即使是短期停留也要准备一个秘密的临时住所。据说他还抓了七八个印第安人的女,关在临时窝棚里,供他们一伙在逗留期间发怈兽

  在巴西,没有⾝分证是不能找工作或随意行动的。犯罪分子没有⾝分证,除了去丛林中采掘钻石,别无出路。

  这个加林泊罗集团自然是由各种罪犯构成:杀人犯、越狱犯,还有其它凶恶分子。这些人的大多数属‮人黑‬⾎统。

  在穷乡僻壤的人,也不全是以安东尼奥为头领的加林泊罗这类罪犯,也有终生从事采掘的工人。

  在河⾕一带采掘钻石的加林泊罗集团,分成许多小股,每股都设有头目,掌管一百几十个人。头目只管他们食住。

  采到钻石的人,也有偷偷逃跑的。为了防备这些人逃跑,在采掘现场设有卫队看守,周围架设机

  采到钻石以后,要和头目分成。过去的比倒是,头目得八成,现在是四比六。即使如此,仍然很不公平,真是明目张胆的掠夺!于是有人将钻石的原石呑进肚里,或在⽪肤上划一道口子,将原石埋进去,以便过后取出。如若被发现,便假称是采掘时⽪肤受了伤。

  头目完全明⽩这套做法,往往強迫每个人服泻药,谁要是⽪肤有轻伤,头目就用蛮刀割开检查。

  加林泊罗成员的地位,跟奴隶没有两样。

  假使采掘场离集镇不远,他们便去院嫖女。但现场大多数在深山旷野,于是就把目标转向印第安人的姑娘和‮妇少‬。但是这种罪行恣意扩展,也会引来‮安公‬队的镇庒。‮安公‬队的政策是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因此,被抢来的妇女遭到轮奷污辱以后,也被杀掉,以销去罪证。

  安东尼奥统治的加林泊罗,人数众多,每个小集团(股)的犯罪方式也不尽相同。

  这伙強盔把采掘的钻石卖给收购人,收购人开来几辆吉普车,车上通常载有十几个保镖。讨价还价时桌上放着手,买卖谈妥后,收购人带着钻石,以最快的速度开车离去。可是头目往往事先派一个小分队,带着机埋伏在路旁,等车经过时突然袭击,把人家全部打死,夺回钻石。收购人也知道他们的诡计,回去时就不走同一条路线。

  买卖双方就是这样演出着一幕幕虚虚实实的悲喜剧。

  近来,安东尼奥统治的加林泊罗已不再搞采掘,而专⼲人放火、明暗偷的营生。

  加林泊罗集团并非铁板一块,也有较为收敛的羽。然而些人往往受到他们的兄弟伙暗害,于是,也常常演出自相残杀的闹剧。

  恐怖分子想拉拢的就是这帮人,煽动他们起来“⾰命”两个⽇本恐怖分子,正是怀着这种荒唐的想法潜⼊巴西。如果不把尚未变成现实的这一谋消灭在萌芽状态,那么,‮家国‬的威信将会受到损失。倘若恐怖分子同加林泊罗一起的话,在巴西遭到无辜杀戮的首先是⽇本移民,进而还会影响到巴西和⽇本两国之间的相互信任问题。浅胁充分理解自己所肩负的使命何等重要。

  在密林中行军十分艰难,有时走一公里就得花几个小时。

  难走的路终于走完。已近⻩昏,米格尔发现了一条道路。虽说是道路,也只是存在着原先有人用蛮刀开辟过的痕迹,勉勉強強可以通行而已。

  以边境地带和密林为伴的米格尔,具有野兽般的嗅觉。

  离目的地还有三公里的时候,太已经隐没了。他们决定就地露宿。食物只有随⾝携带的⾁⼲。

  密林的夜晚似锅底一般黑,月光透不过树梢。树木都一个劲地往上伸展,树叶在⾼⾼的顶上‮劲使‬扩展,以便接受光,形成了‮大巨‬的伞盖。

  树木与树木之间展开了烈的生存竞争。同种的树木难以群生,要想在密林中发现同一种树木,有时得穿行若⼲小时乃至一整天。

  浅胁倚在大树⼲上闭目养神,脸上戴着早已备好的塑料面罩。不这样的话,就会因蚊子叮咬而不能⼊睡。他在想,土地辽阔的巴西,单是亚马孙河流域就相当于十几个⽇本,原始森林的面积还要大。然而偌大的原始森林却几乎不可能向人类提供粮食。他对这种现象百思不得其解。

  在原始密林中栖息的亚马孙印第安人,自古以来人口就未见有什么增长,人口一旦增长,粮食必然紧缺,解决的办法就是互相残杀,活下来的人甚至吃人⾁。他们就是这样来保持生态平衡的。

  浅胁又想到⽇本的移‮政民‬策。

  岸一家历尽千辛万苦来到巴西,结果惨遗杀害。⽇本移民中类似的惨案也不鲜见。

  ——他浅胁在巴西已有六个舂秋。

  在巴西呆的时间长了,他有这样的感觉:自己一直在战斗,就象移居原始森林的人同大地无休止地格争一样。

  可是浅胁斗争的对手是看不见的,因而还是别去想它吧。

  在巴西的⽇侨中,经营大牧场的有的是。

  有影响的大政治家也不鲜见。

  经济界执牛耳者亦不乏其人。

  而自己留下了什么⾜迹呢?他在想。

  当然,不是为了要留下什么⾜迹才战斗的,⾜迹最好还是留在自己的心上…

  ——可是,太疲倦了。他这样想。

  浅胁象密林中的小虫一样倚在大树上的时候,仿佛感觉到巴西的广裹大地还在扩大。

  天⾊未明,他们又出发了,柯尔特斯紧跟在米格尔⾝后,抱住机着肚子前进。他的旺盛斗斗志丝毫未减。

  政治社会‮察警‬的执著和这个‮家国‬的残暴都溶铸在包括柯尔特斯在內的十七名刑警⾝上。

  他们走了近六个小时。

  他们全都非常紧张。安东尼奥一定逃到他的临时栖所去了。他是一条狡猾的毒蛇,一旦觉察到危险就溜之大吉。如果不是这样,他便会发挥毒蛇的本能,埋伏起来,来个突然袭击。

  远处传来猴子的哀鸣。听到这声音,米格尔停止了前进。

  “是那些混蛋吗?”柯尔特斯问。

  猴子一旦发现了人,有时是会哀号的。

  “不,”米格尔否定道“是美洲豹接近猴子时,猴子发出的叫声。”

  米格尔在考虑着什么,这可以从他说话时的表情上看得出来。他的视线停留在密林中的某一点上。

  “怎么了,米格尔…?”

  未等话说完,便突然从附近来一串机‮弹子‬。

  浅胁跳进繁茂的丛林。米格尔和柯尔特斯浑⾝鲜⾎,倒地死了。

  “散开!”

  浅胁不假思索地大吼二声,旋即爬近尸体,拿起还握在柯尔特斯手中的机

  ——为你报仇,柯尔特斯!

  浅胁在心里呼喊。

  他端起机,弯着冲进密林。格里⾼里死了,柯尔特斯和米格尔也死了。浅胁义愤填膺。

  ‮察警‬们此时怎样行动的,他没有看见。他浑⾝是胆,向密林深处冲去。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为死者报仇。又是一阵密集的声,没有击中目标,显然属于盲目的打击。‮弹子‬在林中呼啸穿梭,这是互相对。双方都有些害怕,在未发现对方之前总是这样,借以壮胆。

  浅胁在考虑怎样摆脫敌人的伏击,并迅速作出决定:唯一的办法是一口气冲进敌人的巢⽳。

  跑了二百米光景,前方传来几个人的声音。远处似有响,由于树木的昅收,听不真切。

  浅胁又听见踏响树枝的声音。

  ——他们正在逃跑吧?

  浅胁庆幸敌人只顾逃命,否则自己肯定会被发现的。他赶忙潜⼊丛林,⾎仿佛抉凝周了,生死就系于每一个瞬间的动作。

  前方有几个人迅速移动,若隐若现。浅胁发现其中有⽇本人的面孔。

  怒气重又涌上浅胁的心头,现在他已不想抓括口了,而是要杀死他们。狗強盗公然同加林泊罗为伍,妄图在这个‮家国‬挑起事端,浑⽔摸鱼。哼,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浅胁扣动机出一串复仇的‮弹子‬。

  強盗应声倒地。仅有的二三十发‮弹子‬一扫而光。他扔掉机,提着手前进。

  五个強盗死了,他拣起敌人的手,又查看了有没有‮弹子‬,才揷进间的⽪带。

  被死的敌人中没有⽇本人。又让他跑掉了!真晦气。他继续向密林深处走去。

  远处的声现在完全停止,密林又恢复了宁静,仿佛世上的生命都死绝了。林中黑暗,上空象覆盖着一把无边无沿的大伞,光象镶嵌的宝石一般洒落下来。

  浅胁突然停下脚步。一股恶寒袭来,寒气迅速凝缩。当意识到这人的寒气时,感到害怕。脚下软绵绵的,再也提不动腿了。

  什么东西巧妙地隐蔵在周围窥视着他?是死神!死神正蔵在潜蔵在浓密的草木背后,虎视眈眈。

  ——追赶得太快,深⼊得太远了。

  恐怖冲击着他。这恐怖一旦⾝就再也摆脫不啦。幽深静谧是巴西密林的特征,而静谧又烘托着死神的幻影。浅胁的‮腿双‬战战兢兢,不能自持。

  ——前进,别胆怯!

  浅胁警告着自己,倘若不能自拔就只有死亡。但是一感到危险,就又动弹不得。

  浅胁豁出命来,拔腿前进。现在,生与死全在自己,全取决于是否有勇气战胜胆怯。

  昏暗的密林中仿佛有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一想到这,他全⾝就冻住了。

  浅胁费力地拖着⾝子前进,每动一步就象要绽破那紧张的肌⾁似的。他走着,不明方位。是倒退还是前进,或别的什么方向,一点也搞不清,只觉得周围的景物都一样。没有小鸟的碲啭,也没有风声。他硬着头⽪行进。

  只有自个儿钻树叶、踏枯枝的响声,听起来十分响亮。走呀走呀,眼前豁然开朗,強烈的⽩光直眼睛。这里已是灌木丛,昏暗的密林终于到了尽头。灿烂的光倾泻而下,看得见发红的岩石似‮大巨‬的⻳壳,⻳壳周围没有魔鬼似的绿树。

  在这片⻳甲地段,约有十间窝棚,全用椰树叶覆盖着。

  浅胁默默地瞧着它,伫立良久。这里没有人烟。他慢慢走近窝棚。強烈的光包围着浅胁,但这并没有使他紧张,冻僵的肌⾁已松弛下来。浅胁悄悄地观察着窝棚。在一间窝棚门前他骤然停住脚步,他看见里面有三个全裸的印第安女人被反绑在柱子上勒死了。相邻的窝棚里也有这样三具尸体横陈在地上,惨象令人目不忍睹。

  原来,这六个女人部是被加林泊罗抢来的印第安人的女,全⾝被剥得精光,关在窝棚里供他们发怈兽的。

  安东尼奥带着约五十个羽来到这里。六个女人,供五十个男人‮辱凌‬。浅胁想象着那‮忍残‬的场面。凶恶的加林泊罗,一向认为女人只配做他们污辱的工具。也许一个女人要遭到二十或三十个男人的‮辱凌‬,然后勒死。

  尸体上叮満苍蝇,几天后,便会爬満蛆虫。

  浅胁刚一转⾝往回走,好象正等待他这一动作似的,一连几声响,浅胁应声倒地。一粒‮弹子‬打穿了他的左臂,离肩膀很近。

  ⻳甲似的椰树叶棚顶,发疯般‮塌倒‬下来。他想,再不躲进密林就必然会被死。于是,他忘了伤痛,奔向密林,钻进茂密的矮树丛中。

  声就响了那一次,密林又回到死一般的寂静。他撕下一段衬⾐,包扎了伤口。‮弹子‬出口处被扯掉了一块⾁,象是手‮弹子‬,距离不会远。当时听到几声响,判断出也许有三、四个敌人。看来,敌人也蔵起来了,不敢贸然行动。

  浅胁的左臂渐感⿇木,剧痛使上半⾝变得异常沉重,象庒着铅抉,呼昅也感到困难。

  浅胁提着手侧耳细听。在密林中最有效的武器是听觉,失去听觉就等于到了末⽇。浅胁集中了⾝上所有的神经,连昆虫的活动都能听见。

  他明⽩,这场生死攸关的战斗正在继续。加林泊罗没有逃跑,苦于无空子可钻。政治社会‮察警‬追击的速度很快,加林泊罗要逃。只有离开密林。然而,这条路被封死了。

  刑警们分散在各自认为‮全安‬的地方。究竟在哪里,浅胁不知道,敌人也摸不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逝去,究竟过了多长时间,浅胁不知道。受伤的胳臂疼得他脸上直菗筋,疼痛还在加剧。他真想把手臂砍掉。

  不离开密林就等于没有脫离危险。他慢慢站起来,不知敌人蔵在何处。动一动就意味着死亡,老蹲着不动也是死,因为很快就会动弹不得。

  他正想用手分开繁技茂叶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浅胁小心地拨开一道儿,看见三个匪徒,提着手,一人在前搜索,两人在后担任警戒,左顾右盼,神情都很紧张,距离这边约十几米远。浅胁举瞄准,他的右手已开始⿇木,感到很沉。只要稍有犹豫就不能击中目标,他的目标是走在前面那个敌人。他猛扣扳机,前面的敌人应声倒下,直着又击中第二个敌人。第三个敌人迅速‮下趴‬想蔵起来,浅胁恰恰能见到他的头。浅胁又放了一,确认击中那人的头部以后便跑过去。一看,两个当场毙命,一个正抱住自己的肚子,⾎从手指间往下流淌。

  受伤的和毙命了的两个都是⽇本人,击时浅胁没注意他们的面孔。

  “说,叫什么名字?”

  浅胁蹲下,用⽇语问。

  “救救我,饶了我吧…”

  这人年龄约三十岁,脸⾊惨⽩,他向浅胁求饶。

  “说出姓名!”

  “铃木…安男。”他断断续续地说。

  “说出你的真名,别不老实!”

  浅胁把口对准他的前额。

  “广田…哲二。”

  “那个呢?”浅胁指着已死的⽇本人。

  “中村…一美。快,救救我。”

  “听着,老实回答,袭击朗多尼亚州韦洛港附近的科尔达农场,是你们这一派⼲的吗?”

  “岸的行踪,玻利维亚…的同事是搜寻过,但是…您弄错了。杀他一家的…是安东尼奥,向我们介绍安东尼奥的人…是这么说的。”

  “知道了。你们同加林泊罗联合了吗?”

  “作为我们的手段…”

  “⽇本人来了多少?”

  “三…个。”

  广田的声音越来越小。浅胁不再问,起⾝走了。就是说,还有一个⽇本人,但现在已顾不上了,必须尽快离开密林,越快越好。

  没有声,密林再次恢复了宁静。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浅胁踉踉跄跄地走着。他在徘徊,不知出路在何方。无论走到哪里,似乎都是一模一样,暗的景物没有区别。

  他意识到伤正呑噬着生命,体力已经消耗了大半。在寻找出路时,他不得不时时停下来倚靠在树⼲上休息,这样走了近两个小时,再也没有精力注意声了。毋宁说,他倒情愿听到声,因为这无声的世界比死还可怕。他心中默默地想,也许在体力耗尽之前,会在这永远黑暗、静谧的大森林里徘徊,徘徊,最后倒下。想到这里,恐怖浸透了他的每一个细胞。

  这时,传来了什么声音。他止步细听。

  ——是河流!

  听见了洪流声,这声音给了他‮大巨‬的生命力,仿佛注了一针強心剂。他拼命奔向河流。

  一条⾚⽔河的丰姿很快展现在他的面前。浅胁站在河边,俯视着滔滔的河⽔。突然一声响,浅胁一个跟斗栽进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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