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某一天⻩昏七点过后,在新宿西口车站纷的人群中,田关宏看见了一个老人。
这个老人从数米远的地方朝田关宏这边走过来。田关瞥了一眼,谈不上对他怀有特别的趣兴,只是觉得老人的神采炯然。老人的额头宽大,胡子灰⽩发际上有一圈银丝。脸颊上的皱纹似乎是智慧的象征。老人看上去有七十岁了。
这个老人真有贵族气派——这一感觉涌上了田关的心头。
由于受到老人目光的昅引,田关又看了老人一眼。只见老人的目光象箭一般锐利,仿佛能穿一切似的。而且老人的目光正好和田关的目光相遇。于是四目紧紧地对看着。
在纷的人群擦肩而过时,对方的视线相碰后,却莫名其妙地难以移开,这种现象是常有的。但田关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很如对方看上去象是暴力团的人的话,他会立刻把目光避开的。他最害怕的就是和这种人遭遇。
这一次,由于对方是个老人,而且由于被老人凛然的风度和尖锐的目光昅引住,田关没有立刻把视线移开。
然而,田关终于凭意志力控制住自己不去看这个老人。因为他知道,世界上有的老人比年轻人更忍残。尽管对方是老人,他也马虎不得。田关加快了脚步。
“喂——”
就在即将擦肩而过的当儿,田关意识到老人在人流中停住了脚步,而面对他发出了招呼。这是一声沙哑的声音,其中包含着空洞洞的颤音。田关不由得恐慌起来。显然,老人已经注意到了他,想躲避也来不及啦。
田关慢慢地转过⾝去。
“什么事?”
田关避开了通行的人流,来到了路旁。
老人也跟了过来。先是默默无语地盯看着田关,然后便拼命地凑近了田关的脸,似乎要把他呑下去一般,死盯盯地凝视着。
“到底怎么回事?”
田关被看得⽑骨悚然,不由得向后退去。
“死相出现了…”
老人轻轻地哼出一句话,声音近似呻昑。
“死相?…”
“就是死亡的影。的确,这是真的。我已经看出来了…”
老人以沉闷的声音说完这些话,然后转过⾝子,一边头摇显出惋惜的模样,一边向前走去。
顷刻间,田关目瞪口呆地目送着老人的背影。在杂的人群中,突然被别人指出自己的死相出现了,一时间谁会相信呢?一般的人会以为是开玩笑。如果是个急子的人,或许会然大怒。但田关并不是一个急子的人,而且老人的凛然的风度和气质都使他无法认为这是玩笑。
顿时,一阵森可怕的气氛笼罩在田关的周围。
“请等一等。”田关追上了老人。
“不管你怎么求我都没有救啦。”老人一个劲儿地头摇,仍然显得很惋惜“我只看出一个人的宿命,但救不了你。”
“可是,请问您是如何看出我⾝上的死亡影的?”
“我有这方面的能力。你的脸上有一圈轮廊。对,每个人都会有的。但是我能看出这一轮廓里面的另一个轮廓。这就是死亡的影。死亡的影变得浓烈的话,外侧的轮廓显得模糊,而里侧的轮廓则象黑烟一样升起。我看你的脸正是如此。里侧的轮廓浮现出来,边缘象烈⽇一样燃烧着,发出黑⾊的火焰…”
“可是…”
田关打了一个寒噤。从老人深陷的眼窝里的灰⾊暗孔中,他似乎真地看见了边缘发出黑烟的自己的脸。
“大概活不了几天啦。”老人接着说道“事到如今,你已经无法逃脫。真可怜哪!”
抛下这一句郁的话,老人飞快地转⾝走了,好象要急于避开瘟神一样,他顷刻间就消失在人流中了。
田关茫然地呆立着。所有的景物都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纷的人流消失了,建筑物也消失了。他只看到一片荒凉的原野广阔无垠地展现在他的眼前。他觉得这就是他所看到的死亡世界的风景了。
笨蛋!田关骂自己道。这是恶作剧,不能相信老人的话。他想,或许老人是为了和他寻开心,或者那个老人是从神经病医院逃出来的患者。
田关决心忘掉这件不愉快的事。把别人的不怀好意的玩笑当真看待并且思虑重重,岂不是太愚蠢了吗?
然而,本想穿过叉口到西武新宿车站去的田关,由于心不在焉地走着,竟不知不觉地撞上了一个人。他本避开的,但手臂却无意识地甩了出去,正好打到了对方的⾝上。
“你找死啊!”说话的是一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他的旁边还有一个伙伴。一个⾼个子,一个⾝材矮小。两个人的眼睛中都出了森森的光。
“对…对不起。”
田关慌忙陪着笑脸。
“说一声对不起就行啦,哼!”矮个子男人耸了耸肩膀“既然你主动找上门来,饶不了你!”
两个男子分别从左右架住了田关的臂膀。他被架到了铁轨旁的一处土坡上。出于恐怖感,他的全⾝开始变得⿇木了。
田关害怕暴力团的他是有缘由的。有一次,他曾躲在人群中目睹过一个过路人被两个小流氓殴打的情形。过路人被打得鼻青脸肿。而且,其中的一个小流氓子套剃须刀猛地划向那个过路人的脸,鲜⾎顿时噴涌而出。当时,目睹着这一切的田关不由得象得了贫⾎病一样,感到头晕起来;他踉踉跄跄地走到路边,呕吐了一地脏物。从那以后,他就患上了恐怖症。
此此,被两个男人架住,田关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他想求援,但抬眼望去,尽管有许多人驻⾜翘望,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援救他。
到了土坡上,田关被松开了反剪的臂膀。
“混蛋,知道老子是谁吗?!”
面目狰狞的矮个子男人问道。嗖地一声,他从围子中菗出了匕首。
“我要被杀死了。”田关的神思变得恍惚起来。他听到了两个男人的吼叫声,听起来却好似凶悍的野兽的咆哮。在部腹感觉到一阵沉重的打击的同时,他失去了知觉。
等他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察警的怀里。他的嘴破裂了,部腹剧痛,并且感到呼昅苦难。当他被抱进巡逻车里的时候,田关猛然又想起了那个⽩胡子老人。
“大概活不了几天啦。”老人郁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在这—声音中,田关似乎又看见了重叠出现的矮个子男人的森森的脸孔,匕首的⽩光在他眼前闪过。他不由得又想呕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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