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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零点拘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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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

  那从办案组驻地回去后,方清明便开始深刻反省:这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反腐倡廉的勇敢举报怎么稀里糊涂成了诬陷?他诬陷周秀丽吗?好像没有嘛!他说烟里有四万块钱是推测,叶子菁说没这四万块钱不也是推测吗?他被这个不怀好意的女检察长唬了,他当时本该反击一下:你们说我是诬陷,我看你们还是包庇哩!包庇不是没有可能嘛,现在是什么世道啊,官官相护,都没正派人活路了!

  电话的事就更构不成诬陷了,被叶子菁他们拿着诬陷的罪名一唬,他就发蒙了,连自己的记忆力都不敢相信了。现在仔细想想,这事还就很确凿哩!那天,办公室主任刘茂才闲着没事干,跑到宣传科攻击领导,说周秀丽妆上得太浓,嘴像刚吃过死孩子,他就赶紧过去向周秀丽紧急汇报,这种事得抓现行!一进门,就见着周秀丽站在窗前打电话,还做了个手势让他关门。周秀丽说的根本不是不让盖那片门面房,说是让盖,可以收点占道费,还指责钟楼区有钱都不知道赚!对了,对了,接电话的家伙也想起来了,是言子清嘛,四个月前办手续退下来了。

  看来问题严重了,从市人大主任陈汉杰到检察院和反贪局估计都烂掉了!

  陈汉杰算什么东西?都到人大干举举手的轻巧活了,还这么大的臭架子,还这么护着周秀丽和王长恭!什么大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团结战斗?狗吧!谁不知道你们俩不往一个壶里?你现在护着王长恭是什么意思?本身恐怕就不干净吧!无官不贪嘛,你要不贪,我转业安置时能让你儿子陈小沐收我一万块好处费?别说不知道,你老家伙肯定知道,肯定是你们爷俩分赃了!对了,还有,周秀丽那天也到你老家伙家去了,带着个鼓鼓的小皮包哩,里面有没有票子?有多少票子?是周秀丽送的,还是王长恭送的?不是不报,时候没到,你就等着好了!

  检察长叶子菁和反贪局长吴仲秋就不用说了。叶子菁是陈汉杰一手提起来的,吴仲秋又是叶子菁一手提起来的,陈汉杰是这个混账态度,叶子菁会认真查?当然要反咬一口,给他扣上一顶诬陷的大帽子嘛!看来长山这腐败已形成了大气候,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连成了一片,有点像主席当年说的,针不进水泼不进了!解决长山干部队伍的严重腐败问题,看来得找中央,省里都不行,王长恭是常务副省长、省委常委,省委书记、省长还不都得铁桶似的护着?非找中央不可!

  然而,没等方清明写匿名信找中央,办公室主任刘茂才却找方清明谈话了。

  那天上午上班没多久,大臣刘茂才突然打了个电话来,说是方副政委啊,请你把手头的重要工作都先放一放,马上过来一下,我们要和你谈谈心哩。方清明心想,谈什么谈?你们这帮贪官污吏,该不是做贼心虚了吧?便想去探探虚实。

  万没想到,这帮贪官污吏竟整到他头上来了,竟然明火执仗对他下手报复了!

  一进门就发现,刘茂才的主任办公室里坐着市城管委纪检组两个同志。当然,还有居心叵测的大臣刘茂才,三个人脸上都没有一丝笑意,全火石似的绷着。

  在椅子上坐下后,方清明及时想了起来:大臣刘茂才还兼着市城管委纪检组组长哩!看来事情有些不妙了,可却硬着,努力微笑着问:“哎,哎,刘主任,还有你们二位,你们这是怎么了,啊?怎么摆开了这个阵势,像审犯人似的?”

  刘茂才脸一拉:“方副政委,这让你说对了,你现在随时有可能变成犯人!”

  方清明直到这时还没想起自己股上那些臭哄哄的屎,也火了:“刘茂才,你今天到底想干什么?还有你们!我怎么可能变成犯人?你们他妈的给我说清楚!”

  刘茂才拿起桌上的一叠材料“砰”地往方清明面前一放:“你自己看吧!”

  方清明一看才发现,竟然全是他搞接待时悄悄给自己“长工资”的真实记录。

  刘茂才得意至极,在他面前踱着步:“方清明,你本事可真大啊!当了一年多办公室副主任,竟然在两家宾馆偷偷走了一万三千元现金的接待费!那些烟啊、酒啊,小来小去的不说,就这一万三千块已经不是双规的问题了。你这位同志得向检察院自首,去争取宽大处理了。说吧,说吧,是你自己去,还是我们送你去?”

  方清明知道这麻烦太大了,心里还想着,来个虎死不倒架,不料,身体率先倒架了,尤其是不争气的腿,先索索发抖,继而便想往下跪——还真的跪下了。既已倒了架,也只好倒个彻底了,便又主动及时地搂住了刘茂才的腿:“刘…刘主任,刘主任,我…我错了,错大发了,我…我坦白代,坦白代…”

  刘茂才任他在脚下抖着,开始用浓重的鼻音说话,一嘴庄严的报纸腔:“方清明同志啊,你是个员干部,又是个老同志,对反腐倡廉的重要应该有清醒的认识啊!反腐倡廉问题是关系到和国家生死存亡的大问题,周秀丽主任大会小会反复讲,语重心长啊,你听进去一句没有?怎么就敢把自己的黑手一次次往和人民的口袋里伸呢?陈毅同志当年说过嘛:手莫伸,伸手必被捉。看看,在你身上又应验了吧?!令人痛心啊,一个副团职转业干部,就这么堕落成了腐败分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哩!情况很清楚,他已被周秀丽盯死了,被正规报复上了,一万三千块的事又是事实,证据全让刘茂才拿到手上了。真送到检察院,肯定立案,职务犯罪的立案标准他可太清楚了,五千元就立案。现在关键看单位态度,单位不保,他今天就得进去。于是,又抹着眼泪鼻涕,一连声地认错:“刘主任,我混蛋,我…我对不起咱周主任,也…也对不起陈汉杰老书记啊!老书记和…和周主任对我这么信任,把我安…安排到机关办公室,培…培养教育我,我…我这都是干了些啥呀,竟然放松了思想改造,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刘茂才立即予以批驳:“方清明,你的问题不是犯错误,而是犯罪,质严重的职务犯罪!你犯罪的原因也不是放松了思想改造,你根本上就是个卑鄙小人,心理阴暗龌龊,总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你!你看看你干得这些好事,啊?自己这么腐败堕落,都成为犯罪分子了,还四处攻击漫骂领导,还在报上出我们城管干部的洋相,什么狐臭啊,什么斑秃啊,方清明,你他妈怎么就想得出来?啊?!”

  天哪,连这些小杂耍也让大臣刘茂才查清楚了,这说明人家工作做得多细致啊,肯定是要痛打落水狗了!方清明这才真诚地后悔起来,自己真不该这么意气用事。谁腐败就让谁腐败好了,关你老方什么事?不能因为你腐败机会比较少,就堵别人的财路,不让人家腐败嘛!再说,周秀丽对自己也不错,自己是有点忘恩负义了。

  刘茂才也说到了这个问题:“方清明,不客气地说,你这人就是!谁对你好你倒咬谁!就说我吧,我对你多好啊,手把手地教你为领导服务。你呢,贴上领导以后就搞我的小动作!但是,我今天对你绝不搞打击报复,还是要继续挽救你!”

  方清明心里清楚,大臣刘茂才不太可能挽救他,只会一子把他打死,嘴上却表示相信,而且又把周秀丽和陈汉杰抬了出来:“刘…刘主任,我就知道您是好人,您,周…周主任,还有咱老书记陈…陈汉杰,你们会给我个机会…”

  刘茂才却不无夸张地摆起了手:“哎,哎,方清明,别再和我说什么老书记了,老书记明确和周主任代了,不准你再扯着他的虎皮做大旗。还说了:对方清明这种极其恶劣的腐败分子必须按照纪国法严肃处理,只准从严不准从宽!”

  这应该在预料之中,陈汉杰这老家伙和周秀丽他们本来就是一路货嘛!

  最后,刘茂才才了底:“方清明,实话告诉你:是我和周主任要挽救你!我和周主任商量了,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真把你送到检察院去立案起诉,市城管脸上好看吗?你们钟楼区汤温林和小赵已经被检察院抓了,加上你就是三个,影响太恶劣了!你的严重腐败问题,组织上争取内部解决。当然,这也得看你的认罪态度,你认罪态度好,退赃积极彻底,就是内部处分的问题;你认罪态度不好,继续和整个城管系统捣乱,不顾及我们城管形象,我们也就不怕丢脸了,那就依法办事,向检察院报案!方清明,你是聪明人,何去何从,你就看着办吧!”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当然是认罪服法,积极退赃,争取内部处理了!

  跪在刘茂才面前赌咒发誓表了态,刘茂才才代表组织让方清明站了起来。

  大臣刘茂才就是这么整治忠良的,从他自觉跪下后,竟没发话让他起来!

  然而,对大臣刘茂才恨归恨,和城管系统组织作对的念头却再也不敢有了。回去以后,方清明让老婆把一笔不到期的存款取了出来,准备积极退赃。同时,挑灯夜战苦心炮制代材料,向组织描述自己怎么一不小心堕落成腐败分子的。真是痛心啊,不是为自己堕落成了腐败分子痛心,而是为退出去的一万三千块痛心。这一万三千块来得太不容易了,每次接待费里扣一点,扣了二十多次啊。另外,为了把支票变成现金取出来,还给两家宾馆的经办人送了八百多块钱的好处。

  这便想到了堤内损失堤外补:他拿公家的这一万三得退给公家,陈小沐当初收他的一万块的好处费难道不该退给他吗?陈小沐打架捅人进去了,陈汉杰没进去嘛,子债父还很正常嘛,这老家伙又是这么无情无义,也该和老家伙结结账了!

  可最终还是没敢公开找陈汉杰要账。老家伙虽说只在人大举举手了,可在长山市的势力还不小,自己又一不小心堕落成腐败分子了,公开要账肯定没好果子吃。却又意气难平,便再次干起了写匿名信的拿手好戏,就这一万块钱的问题给省委七个常委,包括和陈汉杰团结战斗的王长恭,一人来了一封。信写得也智慧,只说陈汉杰做市委书记期间大肆受贿,在转业干部安排时,通过其子陈小沐收受过城管某副团职转业干部方某某人民币一万元,署名是长山市人大一批正派的员干部。

  这封匿名信照例是在早上晨练时寄走的,为寄这封信,还改变了晨练路线,花了一块钱坐了八站路的公共汽车,赶到了城乡接合部一个小邮局。这么一折腾,晨练时间额外延长了四十分钟,一头大汗回到家,没顾得上吃饭,就赶去上班了。

  八点十分走进钟楼区城管委大门时,却吓了一跳:一辆有检察标志的警车赫然停在院里!正忐忑不安地琢磨着这辆警车是不是和他有关,顶头上司赵主任陪着反贪局局长吴仲秋面过来了,见了他,手一指:“哦,这不,方副政委来了!”

  方清明眼前一黑,差点没晕了过去!

  局长吴仲秋态度倒好,笑着说:“方政委,我们还得和你谈谈哩!”

  方清明仍是惊魂不定:“吴局长,你…你们找我谈什么啊?!”

  吴仲秋益发和气:“就是了解一些情况嘛,走吧,到我们检察院谈去!”

  到了检察院才知道,吴仲秋和反贪局的同志们要了解的竟是周秀丽的情况。事实又一次雄辩地证明:他根本没有诬陷周秀丽。周秀丽和前任区城管委主任言子清打的那个电话是客观存在的。言子清一进去就承认了,现在只要他证实一下,周秀丽的麻烦就大了!就算周秀丽没收苏阿福的钱,可后果严重啊,不进去也得撤职!

  然而,短暂的冲动过后,方清明却又冷静下来:真把周秀丽进去了,或者得撤职了,他这麻烦也不会小了。周秀丽必定会在进去或者被撤职之前,先办了他这个已经暴了的腐败分子,这是毫无疑问的,大臣刘茂才一直磨刀霍霍呢!

  于是,方清明断然否定了言子清的证词,诚恳地对吴仲秋说:“吴局长,我真不能一错再错了!上次你和叶检察长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法制课啊,让我这个法盲知道了啥叫诬告陷害罪!我对周秀丽同志意见再大,也不能再捕风捉影,胡说八道了,这可要负法律责任的…”

  三十四

  法国友好城市市长古雷格瓦女士一行的晚宴,唐朝阳突然缺席。陈汉杰不免有些意外,问了一下林永强才知道,唐朝阳下午被王长恭叫到了南坪市。晚宴结束后,唐朝阳来了个电话,要陈汉杰完事后在宾馆留一下,说有事要谈。陈汉杰估计打这个电话时,唐朝阳已见过王长恭,正在赶回长山的路上,要谈的事肯定很重要,于是便应了。礼仪周全地送走了法国贵宾,陈汉杰让酒店经理开了一套可以鸟瞰全城的大套房,让服务生煮了壶咖啡。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等着唐朝阳。

  政治警觉伴着意大利咖啡的香气在套房的空气中弥漫,陈汉杰很自然地想到了检察长叶子菁的去留问题:随着苏阿福的死而复生和案情真相的一步步明了,深层次的矛盾逐渐暴了。这时候,王长恭很有可能着唐朝阳和市委向叶子菁下手。

  果不其然,唐朝阳一进门,没顾得上寒暄,便说起了这事,脸上表情复杂,既有苦恼,又有愤懑:“老班长啊,这市委书记我真是不想干了!长山出了问题,我该承担什么责任承担什么责任,可作为前任市长,现任省委领导,长恭同志老这么我,也太让我和市委为难了!前些日子检察院和公安局因为火灾定发生了分歧,本来是很正常的工作分歧,长恭同志非说叶子菁是什么别有用心,会后还教训了我一通;今天更好,明说了,要我把叶子菁的检察长坚决拿下来,换个听招呼的检察长来办案!连检察长人选都帮我敲定了,就是现任副检察长陈波!”

  陈汉杰心里有数得很:“哦?那个按王长恭意思定放火的副检察长?”

  唐朝阳点了点头:“是的,长恭同志说,陈波同志比较合适,讲政治,顾大局,而且学历、资历和办案经验都不在叶子菁之下,早就应该上这一步了!”

  陈汉杰“哼”了一声:“如果陈波当上了检察长,估计就要以放火起诉了,渎职犯罪也别查了,我们长恭同志就可以放心了!”想了想,不动声地问“那么,朝阳同志,你和市委是什么态度啊?是不是准备研究长恭同志这个建议呢?”

  唐朝阳长长叹了口气:“研究什么?我这不是来和你老班长通气了么?!看看怎么办吧?”迟疑了一下,又说“我和王长恭明说了,没有你陈主任和市人大的同意,这个常委会我不能开,换检察长的建议如果人大不通过笑话不闹大了?!”

  陈汉杰陷入了深思,喃喃道:“该来的还真来了,竟然在紧张抓捕苏阿福的时候来了!王长恭这个省委领导想干什么啊?是不是还想把伍成义也拿下来啊?”

  唐朝阳郁郁说了起来:“哎,老班长,你还真说对了,这长恭同志也和我说了:伍成义不顾大局,身为副局长在这种时候和局长江正同志闹别扭,要我们最好也一起拿下来。这事长恭同志前天在电话里也和林永强谈过。林永强不愿得罪长恭同志啊,私下向我建议过:是不是考虑把伍成义调到市扫黄打非办做主任呢?”

  陈汉杰思索着问:“你说王长恭是不是心虚啊?伍成义不就是说了些实话吗?不就是盯准了苏阿福吗?就这么害怕?他是不是预感到了危机,要不顾一切了?”

  唐朝阳默默看着陈汉杰,别有意味地咂着嘴,一言不发。

  陈汉杰不高兴了:“哎,朝阳同志,你倒说话呀,你觉得这正常吗?”

  唐朝阳一副言又止的样子,苦笑着:“让我怎么说?说什么啊?!”

  陈汉杰若有所思地叹息着:“是啊,是啊,你现在脚跟软啊,要留后路啊!”唐朝阳却道:“老书记,这话可不对啊,该顶的我不都顶了吗!定调子的会不是没开出啥结果吗?这次我也和长恭同志说了:如果谁发表了不同意见就撤谁,以后谁还敢讲话?依法办案又从何谈起?搞不好会出大问题!长恭同志很不高兴,明确告诉我:如果长山市委坚持不换检察长,他可以考虑建议省委换个市委书记!”

  陈汉杰冷冷一笑:“我们这位省委领导口气好大啊,还是那么有气魄嘛!”

  唐朝阳叹气说:“是啊!长恭同志现在不但是省委领导,还是省‘八一三’火灾事故处理领导小组组长,口口声声代表省委、省政府领导,指导我们工作。在这种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只好把您推到了第一线,才说要和你们人大通气商量!”

  陈汉杰全明白了:“这么说,你是打鬼借助钟馗了?好吧,朝阳同志,那我就表个态:就算你唐朝阳倒下了,还有我老家伙呢!叶子菁这个检察长不能换,我们人大不会通过的!你告诉王长恭,有什么换检察长的理由,请他找我理论好了!”

  唐朝阳有点冲动了,一把握住陈汉杰的手:“老书记,那可就太谢谢你了!”

  陈汉杰动容地说:“朝阳,该我谢你啊,谢谢你这个有原则的好书记啊!”唐朝阳也说了实话:“老书记啊,我不是不明白,我知道坚持这个原则是要付代价的。从南坪一路过来见您时,我就想好了,小林市长我管不了,事到如今我个人倒不存什么幻想了,就准备为这场大火承担主要领导责任,等着撤职下台了!”

  陈汉杰想了想:“要有这种最坏的思想准备。不过,朝阳,你也别太灰心,必要时我会向省委赵培钧书记直接汇报!我不认为王长恭就代表省委、省政府!”

  唐朝阳摇了摇头:“算了吧,老书记,别去碰这个钉子了!培钧书记和刘省长对‘八一三’大火有几次严厉批示。据省委的同志说,培钧书记最近在北京还挨了中央领导的批评!”突然掉转了话题“不说了,老书记,你最近带团出国转转吧!”

  陈汉杰手一摆,没好气地说:“转?转什么?谁有那个闲情逸致?这么一个大案要案不处理好,我老家伙敢走吗!我们人大这边原定的出访活动都推迟了!”

  唐朝阳恳切地劝道:“老书记,我倒觉得在这种时候你多在外面转转比较好!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啊。退一步说,万一我下台滚蛋,市委新班子真做出了撤换检察长的决定,你人大主任不在家,市人大常委会也没法开会表决嘛,是不是?”

  陈汉杰明白唐朝阳一片苦心,可略一沉思,还是坚定地摇起了头:“朝阳同志,谢谢你的好意提醒!可这种耍滑头的事我不干,这次我是准备一顶到底了!”

  唐朝阳仍是劝:“老书记,你是工作经验丰富的老同志啊,该知道事情的复杂嘛!原则当然要坚持,可也没必要这么硬拼啊,讲策略也不能说是耍滑头嘛!”

  陈汉杰知道唐朝阳这么劝他是出自真诚的好意,便道:“朝阳同志,你不必再劝我了。我理解你的处境,你是市委书记,站在第一线,对长恭同志不能不讲点策略。可我在二线嘛,用不着这样做嘛,咱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好不好啊?”

  唐朝阳没办法了,无奈地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陈汉杰却又问:“朝阳同志,这场火灾准备怎么定啊?当真定放火吗?”

  唐朝阳不无忧虑地道:“不瞒你说,这事麻烦还比较大,长恭同志仍然坚持定放火。我揣摩他建议撤掉叶子菁,起用陈波,是要为放火起诉做铺垫。不过,反复研究了案情之后,我和政法委田书记,还有其他同志倒倾向于定失火,可又不能和长恭同志硬顶啊,就送到省检察院去研究了,起诉时间恐怕又要推迟了…”

  就说到这里,唐朝阳的秘书敲门进来了,向唐朝阳举了举手上的手机。

  唐朝阳看着秘书,不在意地问:“哦,谁的电话啊?”

  秘书看了陈汉杰一眼,吐吐道:“叶子菁,说是有…有急事…”

  唐朝阳一怔,从秘书手上接过手机:“对,是我。子菁同志,你说吧!”

  陈汉杰一听来电话的是叶子菁,脑子里的感神经又本能地绷了起来。

  叶子菁不知在电话里向唐朝阳汇报了些什么,汇报了好半天。

  唐朝阳不停地“哼哼嗯嗯”地应着,最后说:“子菁同志,具体案情你不要过细汇报了,反正是你们检察机关的事,你们依法去办好了!谁犯了什么事,就让他们按法律条文去对号入座!对周秀丽如果你们认为应该拘捕,就自己决定吧!”

  这事来得太突然,陈汉杰多少有些吃惊:“怎么?检察院要抓周秀丽了?”

  唐朝阳点头道:“是的,突然的,有可能刑事拘留。子菁同志在电话里说,案情有了新突破:据钟楼区城管委被捕人员代,原办公室副主任方清明证实,周秀丽为苏阿福违章建门面房向区城管委打过招呼,涉嫌滥用职权和渎职,还有受贿嫌疑。子菁同志还说,省检察院那边也盯上了,要求长山市检察院厉查严办!”

  陈汉杰会心地笑道:“朝阳同志啊,周秀丽一抓,恐怕较量要升级喽!”

  唐朝阳这才含蓄地说了句:“看来,长恭同志是嗅到什么气息了!”

  三十五

  叶子菁向唐朝阳打电话汇报时,检察院对周秀丽的传讯已进行了近九个小时。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周秀丽接受传讯的法定时间为十二小时。十二小时之后,如果检察机关不能根据讯问情况对被传讯人做出刑事拘留的决定,就必须立即放人。周秀丽有重大犯罪嫌疑,显然不能放,可正式拘留证据又显得不太足,传讯就演变成了一种僵持。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叶子菁才打了这个电话:拘留一位处级干部,而且又是这么一位有特殊背景的处级干部,必须向市委请示。打电话时,叶子菁做好了思想准备,准备解释一番,甚至准备根据唐朝阳和市委的指示放人。没想到,唐朝阳竟明确让她和检察院依法办事。看来这位市委书记和林永强是不一样,还真有点肩胛。

  周秀丽是中午十二点踏进检察院大门的,不像大多数被传讯者那样紧张虚怯,神情一直比较坦然,言谈举止中还透着矜持和傲慢。反贪局局长吴仲秋和渎职侵权检察处刘处长两人轮番和周秀丽谈,谈得极为艰难,晚饭前五六个小时,几乎全是周秀丽一人唱独角戏。周秀丽不是代自己的受贿渎职问题,却是评功摆好。从她上任做市城管委主任谈起,谈她管理城市、美化城市的思路和战略,谈长山市创建全国文明卫生城市的先进经验,谈王长恭市长对城管工作的重视和支持,谈她以往的改革措施和今后的改革思路,似乎她这个城管委主任还要长久地当下去。吃过晚饭后,吴仲秋和刘处长不愿再听周秀丽做城管工作报告了,把钟楼区城管委前任主任言子清的代和方清明证词都摊了出来。周秀丽多少有些意外,这才沉默下来。

  沉默下来以后,周秀丽仍不代问题,提出要和检察长叶子菁直接谈。

  叶子菁这才出面了,进来后看着周秀丽半天没说话,想制造一种无形的威慑。

  周秀丽却没有多少怯意,和叶子菁对视了片刻,先提出了一个很感的问题:“叶检,你们该不是要对长恭同志下手吧?是不是陈汉杰同志授意你这么干的?”

  叶子菁平淡地一笑:“周主任,怎么这么想问题啊?你涉嫌犯罪,和王长恭同志,和陈汉杰同志有什么关系?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不存在谁授意的问题!”

  周秀丽嘴角挂着一丝明显的讥讽:“叶检,我看多少还是有点关系的吧?长恭同志和陈汉杰的矛盾人所共知,你这位女检察长是陈汉杰一手提起来的;我呢,又是长恭同志倚重过的干部,长山的干部群众不能不产生丰富联想吧?!”

  叶子菁不愿谈这个话题:“这些联想和本案有关吗?好像无关吧!”

  周秀丽嘴一撇:“怎么会无关呢?大家不是一直在传吗?说我和长恭省长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你叶子菁是长山市的老同志,应该知道嘛!哦,顺便说一下,长山干部群众对你的说法也不少,说你和陈汉杰的关系也一直是不清不楚的!”

  叶子菁心头立时腾起一团怒火:周秀丽这种说法,她真还是头一次听说。

  周秀丽似乎从她的脸色上看到了什么变化:“叶检,看看,你也生气了吧?我劝你最好不要气!你我都是女同志,能凭自己的努力和奋斗走到这一步都不容易,背后的闲话谣言都少不了。所以,我们女同志之间也应该多一点理解嘛!”

  叶子菁手一摆:“周主任,我的事不要你心,人正不怕影子歪嘛,谁愿说就让他去说好了!至于你,你和长恭同志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必再在这里说,那是你和长恭同志个人的事,长山市人民检察院和我这个检察长都管不着,我要管的就是案子!从现在开始,与本案无关的话请你都不要再说了,我们言归正传谈问题!”

  周秀丽耸了耸肩,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好吧,好吧。叶检,那就谈问题吧!你觉得凭你们目前掌握的这些道听途说,就能拘留我了吗?那个言子清我先不去说,就说说你们倚重的那位重要证人方清明吧:方清明是个什么东西啊?你们清楚不清楚?按方清明诬陷的说法,我还收了苏阿福四万呢!”

  这个周秀丽实在够厉害的,一开口就拿住了叶子菁和检察机关的软肋。

  方清明本质上是个什么东西,叶子菁和检察机关的办案人员不是不清楚,这个反复无常的政治小人已经把她和检察院的同志们害苦了。先是匿名举报,继而现身举报,言之凿凿说周秀丽收受了苏阿福四万元贿赂,结果证明是毫无事实根据的猜测。对此,她和吴仲秋不能不予以严厉指责和批评。结果倒好,搞得方清明连有事实根据的问题也收了回去。到得后来言子清把周秀丽打关照电话的问题代出来了,让方清明证实,方清明竟一反常态,咬死口再也不承认了,还替周秀丽说起了好话。僵持了整整两天一夜,直到反贪局的同志查清了方清明贪污一万多元接待费的事实之后,方清明才又老实配合了。不过,叶子菁心里仍不踏实:方清明这种人毫无道德感,更谈不上有什么信义。今天他自己的问题被发现了,处于被动能配合一下,风头一变也可能不配合,甚至可能在法庭上翻供,这都是不能不考虑的。

  叶子菁便也把话明说了:“周主任,方清明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人品也不怎么样,可这都和本案无关。和本案有关的是一个基本事实:据言子清代,方清明证实,你这个城管委主任为苏阿福那片违章门面房打过招呼,有没有这回事?”

  周秀丽仍抓住软肋不放:“叶检,你说有这事,我说没这事,这都没意义!我看,我们还是应该心平气和地分析一下事情的起源和背景。先说方清明。关于方清明的情况,我曾当面向陈汉杰同志汇报过,此人本身就是一个腐败分子,因为是陈汉杰介绍过来的,我原准备给方清明留点面子,内部处分。但是,陈汉杰原则很强,坚决不同意,要求我们彻底查一下,查清楚以后该报案就报案,按纪国法从严处理。这么一来,方清明必然要疯狂报复我,诬陷我,不是吗?”

  叶子菁不动声:“事情还有另一种说法吧?你得知方清明匿名举报后,之以利,甚至提出安排他做办公室主任,让一个腐败分子做办公室主任合适吗?”

  周秀丽坦然地笑道:“叶检,你这说法来自方清明吧?那么,请你们再去讯问一下方清明:我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许过这种愿?说一个起码的事实:方清明的问题我一直在认真查处,已经让城管委纪检组的同志和他正式谈过话了,如果我要对他搞什么利的话,何必要按陈汉杰同志的指示查处呢?这合乎情理吗?”

  叶子菁不得不承认,周秀丽这话说得有道理,这也正是她的困惑之处。然而,嘴上却道:“周主任,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嘛,利是一方面,威胁是另一方面。据我所知,你已表了态,只要方清明不再和你们捣乱,你们就争取内部处理!”

  周秀丽愣都没打,马上承认了:“对,这话我是说过,和纪检组几个同志说的,原话是这样的:方清明不要脸,我们还要脸,真把此人送到检察院去立案起诉,城管委脸上好看吗?钟楼区已经进去两个了,加上方清明就是三个,影响太恶劣了!方清明如果认罪态度好,退赃积极彻底,就内部处分;认罪态度不好,继续和整个城管系统捣乱,不顾及城管形象,就依法办事,向检察院报案!”叹了口气,又诉苦说“你都想不到方清明有多龌龊,常以城管干部的名义给报社投稿,什么斑秃啊,狐臭啊,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大锅饭体制嘛,我又不能开除他!”

  叶子菁想想也是,方清明这种人放在哪个单位都是祸害,大火案一出,钟楼区城管委又抓了两个,周秀丽不愿在这种时候将方清明移送检察机关,也是很正常的,最多是犯了本位主义的错误,这种保护部下的本位主义情况过去发生得不少。

  周秀丽又说到了言子清,神态益发坦然:“再说言子清。言子清本质上是个好同志。不过,这个同志有个毛病,就是心狭隘。四个月前到了退休年龄,我们按规定给他办了退休手续,就引起他的不了。他找到我说,和平区城管委田主任到年龄后退二线做了巡视员,问我为什么不安排他做巡视员?我就和老言明说了,田主任是市里有关领导专门打过招呼的,工作上也需要,不好这么攀比的,这就得罪他了。他就人前背后胡说八道,前一阵子甚至扬言要和我同归于尽…”

  叶子菁越听心里越虚,觉得这事难办了:如果言子清也像周秀丽说的那样,是因为私愤报复周秀丽;那么,像查匿名信的那种被动又要重演一次了。这一次可不是上一次了,王长恭绝不会发一通火就罢手的,不把她整得吐血只怕不会完。

  好在苏阿福没死,伍成义和公安局同志们在紧张地抓,事情也许不会这么糟。

  叶子菁决定单刀直入,待周秀丽说完言子清的问题后,冷冷道:“就不要再分析了吧?我看分析得差不多了,我们还是谈实质的问题。周秀丽同志,请你正面回答我:同意苏阿福违章盖门面房的这个电话你到底给言子清打过没有?”

  周秀丽这下子火了:“叶检,你怎么还这样问?告诉你:没有,这是对我的陷害!如果你和你们检察院相信这种陷害,那就请你们对我进行刑事拘留好了!”

  叶子菁努力微笑着:“哎,周主任,别发火嘛,现在我们还没说拘留你嘛!”

  周秀丽马上收拾起了桌上的手袋:“那好,既然如此,我可要走了!”

  叶子菁立即把脸拉了下来:“周主任,提醒你一下:传讯还没结束呢!”

  周秀丽很不耐烦:“那就请你们抓紧时间!”指了指墙上的电子钟“你看看,都夜里十一点多了!据我所知,你们检察机关的传讯时间不应超过十二小时!你们现在决定拘留,我就通知我家归律教授给我送洗漱用品!叶子菁,你定吧!”

  真没想到,周秀丽竟然会这么强硬,反倒主动上来了!

  屋子里的气氛现出了些许紧张。

  这种时候绝不能感情用事,必须慎重!

  叶子菁想了想,将周秀丽独自一人晾在屋内,出门和副检察长张国靖、陈波紧急商量起来。张国靖一直主管办案,情况比较清楚,认为周秀丽不仅仅只是这个电话问题,既有不少受贿的匿名举报,又有渎职嫌疑,主张担点风险,在零点之前果断拘留周秀丽。陈波却不同意,反复强调依法办事,又提起了王长恭,说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慎重一点,以不拘为好。陈波强调说,暂时不拘,并不是说以后不拘,也不是放任不管,可以采取措施,二十四小时密切监视,不怕周秀丽会逃掉。

  叶子菁当即把问题提了出来:“陈检,周秀丽不会逃掉,可会不会自杀啊?”

  这保票陈波不敢打,陈波摇头道:“叶检,这…这我可就不敢说了!”

  叶子菁又问:“放她回去后,她会不会串供,转移赃款赃物啊?”

  陈波说:“这怕不会吧?想串供,转移什么赃款,她还不早就干了?”

  张国靖不耐烦了:“叶检,我看就别再商量了,就一个字:拘!不但要拘,还要连夜突击搜查,给她来个措手不及!另外,苏阿福随时有可能落入法网,过硬的证据到时也会有的!现在不拘,万一让周秀丽自杀了,我们这麻烦就大了!”

  陈波再次提醒:“叶检,你可别忘了,周秀丽后面可…可有王长恭同志!”

  叶子菁反倒下定了决心:“陈检,这话你别说了,我打定主意了,拘!”

  重回讯问周秀丽的那间接待室,电子钟的时针已快指到十二上了,准确地说,是差八分不到夜里零点。就在这短短的八分钟里,叶子菁安排渎职侵权处刘处长办妥了法定的拘留手续。零点整,两个在场的女警官准时给周秀丽戴上了手铐。

  戴手铐时,周秀丽脸色骤变,骄傲和矜持全不见了,泼妇似的又骂又叫:“叶子菁,你…你这个臭婊子。你…你想干什么?你有…有什么理由拘我?!”

  叶子菁厉声道:“周秀丽,我的理由很充分:作为长山市城管委主任,你涉嫌渎职犯罪!我不管你打没打过那个电话,不管苏阿福那片门面房是不是在你同意下盖起来的,也不管你是不是从中获得过个人利益,事实摆在那里,那片违章门面房严重影响了八月十三的火灾救援,给人民的生命财产造成了极其严重的损失!”

  周秀丽叫道:“领导责任我没推,我向市委写了检查,正等…等候处分!”

  叶子菁“哼”了一声:“领导责任?处分?太轻松了吧?给我押下去!”

  带走周秀丽后,对周秀丽家和办公室的搜查也果断安排下去了。张国靖和陈波各带一组人,分头行动。叶子菁自己则坐镇办公室电话指挥,随时等着听汇报。

  这夜是紧张迫人的。张国靖、陈波带着同志们走后,叶子菁一颗心几乎悬到了喉咙口上,虽说料定搜查不会有多大的收获,心里还是暗暗企盼着可能会出现什么奇迹。奇迹并没出现,一个多小时后,张国靖和陈波的电话全到了,周秀丽的家和办公室均没发现任何赃款赃物。更令叶子菁不悦的是,陈波竟然在前往周秀丽办公室搜查的路上,用手机给王长恭打了个电话,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在执行命令,拘留周秀丽和突然搜查他都不赞成。这事是为陈波开车的司机悄悄向叶子菁汇报的。

  快凌晨三点时,张国靖和陈波着脸,疲惫不堪地回来了。

  陈波进门就说:“叶检,你看看,都让我说准了吧,一无所获!”话一落音,马上又声明“命令我执行。不过,我坚持原来的意见,对周秀丽一定要慎重!”

  叶子菁明白陈波的意思,本想责问陈波:为什么要给王长恭打电话?转念一想,又觉得可以理解,这么一个老同志,又在这么个年龄坎上,想找个靠山进上一步也能理解,便把已到嘴边的责备咽了回去,只淡然道:“陈检,哦,对了,还有张检,今天我把话说清楚:拘留周秀丽和今天的搜查,与你们两人都没关系,是我决定的,你们就是执行命令!以后真要向周秀丽或什么人赔礼道歉全由我来!”

  张国靖不知道陈波给王长恭打电话的事,没听出她话中的意味,不在乎说:“什么你定的我定的?按我的意思,这个周秀丽早该拘了!好了,不说了,叶检,没什么事的话,我得回去睡觉了,明天还一大摊子事呢!”

  陈波便也告辞了:“反正是这么个情况了,我也得回去了!”走之前,又热情地对叶子菁道“叶检,这么晚了,你又是个女同志,我们送你回去吧!”

  叶子菁苦笑着挥了挥手:“算了,你们回吧,有些事我还得再想想!”

  是得好好再想想了。如果周秀丽真没有受贿和滥用职权问题,她和长山市人民检察院当真能以今晚向周秀丽宣布过的渎职罪将周秀丽送上法庭吗?王长恭能不出面干预吗?“八一三”大火发生后,随着案情的发展,张国靖和渎职侵权处的同志不止一次提出以涉嫌渎职拘留周秀丽,她都没同意,就怕一着不慎陷入被动。没想到,今天到底还是陷入了又一次被动之中。这几天已经有风声了,说是王长恭建议市委把她这个检察长拿下来,让陈波接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可就糟透了…

  再也想不到,就在这最灰暗的时刻,手机骤然响了起来,响得惊心动魄。

  叶子菁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凌晨三点多钟来电话,肯定是大事急事!

  果然,打开手机一听,竟是公安局副局长伍成义,竟是谈苏阿福!

  伍成义在电话里开口就说:“叶检,好消息,苏阿福这回跑不了了!”

  叶子菁一怔,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太好了,抓到了没有,啊?”

  伍成义话语急促:“在一辆出租车上,有,还有炸药,被我们包围了!”

  叶子菁失声道:“千万注意,不能击毙。一定要活的,一定!”

  伍成义简洁地道:“所以,还有个坏消息:苏阿福点名要见你叶检察长!”

  叶子菁想都没想:“伍局,答应他。我立即赶过去见他,立即!”

  伍成义道:“那好,你准备一下,我已经派了一部警车去接你了!”

  叶子菁忙说:“不必了,我们检察院有值班司机,你说位置吧!”

  伍成义道:“中山西路中心加油站,我在加油站对面指挥车前等你!”

  中山西路中心加油站?天哪,苏阿福会不会用携带的炸药引爆加油站的油库?

  这可真是个坏消息。值班警车呼啸着,一路往中山西路赶时,叶子菁忐忑不安地想,苏阿福怎么突然提出来要见她啊?不外乎两种可能:或者苏阿福有重大事情要向她这个检察长举报;或者苏阿福出于对她和检察机关的仇恨,临死还想拉个垫背的,这不是没可能,正是她紧追不放,才使“八一三”大案办到了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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