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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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当张东突然出现在陈勇和吕一鸣面前时,陈勇紧张极了。那一刻,他一下子意识到他和吕一鸣各自的如意打算已经宣告终结。
陈勇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些年来,他在刑警队经营起来的基础,仅仅瞬间就不复存在了。说起来,那是他自作自受的缘故。
其实,他自己到那一刻还不知道张东早就盯上了他。张东只是相当长时间以来,一直在寻找证据而已,是因为他自己的过于得意,才让他走进了自己为自己铸造的囚笼。
那天,那个被盗的临时房主在报案后不久,就出了马脚。其实他就是一个毒者。他出事之后,一直就没有代出自己食毒品的来源,他以为关于杜冷丁的那点儿小事,是不足以招来太大麻烦的,再说任你警方有多大的能耐,也不容易找到自己供出的那个警察。
就在陈勇被带回公安局后的第二天,陈勇就与那个"失主"见了面。那个失主在陈勇看不到他的情况下,终于指认了陈勇不仅是卖给他杜冷丁的那个警察,他最终还招认了也是陈勇曾经卖给过他海洛因。但他承认,他开始毒并不是缘于陈勇。他是偶然地在一个娱乐场所与陈勇认识并被他瞄上,还认出他是一个毒者的。
张东心中的一块痼疾,总算是清除了。他是通过发现杜冷丁,从而发现了吕一鸣。又通过吕一鸣,从而证明了陈勇的犯罪事实。
此刻,张东的心里是高兴的。他已经对吕一鸣所涉及的问题不再感兴趣。他更不愿意卷进曲直或者是闵家山可能罗织的网络之中。他实在不想纠到里面去,不想被那些是是非非绊住手脚。此前,他之所以与曲直打个招呼,他害怕会涉及到那个领域。不是他怕什么,他害怕在闵家山刚刚离去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把那湾水搅浑,而再也没有澄清的机会──那是因为他担心国华医院是曲直的一块领地,会有他的背景。
他虽然与国华医院隔行又隔山,却没有谁知道他与卫生局局长李亚文曾经是省校同学,他们同窗半年时间,因此早就结下了人脉关系。包括他们在内的三十几个同学,每年年底总少不了聚会一次。张东与李亚文的关系,还完全超出了与其他同学的关系。
就在闵家山出事的第二天,李亚文就曾给张东打过电话,询问是否有闵家山出事后的侦破线索。他们谈到了闵家山身后的国华医院将会面临的难题,李亚文甚至开诚布公地告诉张东,"国华医院是一个摊子,怕是难以收拾。"
李亚文的话,恰恰加深了张东对国华医院的关注,也加大了张东在着手解决陈勇问题时,会涉及到闵家山未来接班人时的谨慎程度。
于是他便走进了曲直的办公室。
张东比谁都明白,他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为了闵家山之死那个无头案,或许那原本真的是一次意外而已。他是为了清除掉陈勇这个公安队伍里的败类,而不至于给自己增加什么麻烦,才那样做的。说到底,张东就是不想让曲直感觉到他会触及到曲直在国华医院的利益。他不能当着曲直的面明说而已。
如今,就连张东本人都没有想到问题竟然会如此顺利地得以解决。此刻,他需要的是再次走进曲直办公室做一次汇报,也算是善始善终。
他特意打电话给刘大为,准备与曲直约一下见面的时间。
那天下午,他们在参加完河东市建市两千年狂节组委会筹备会议后,留了下来。
他们就坐在刚刚坐过的会议室里,直截了当地继续着前一次的话题。
张东简明扼要地将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向曲直做了汇报。曲直不动声地听着,听得津津有味,但并没有感到震惊,像是早就知晓了事情的始末。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曲直问道。
张东似乎有些吃惊,"什么接下来?没有接下来了。触犯刑法的,待侦察完结之后,移检察院。别的就没有我的事了。"
曲直当然明白张东所说的触犯刑法的那个人是指陈勇,他抬头看了看张东,却什么也没有说。
张东显然看出曲直像是有什么心思,"曲市长,你有什么想法想告诉我?"
曲直环顾了一下四周,向张东跟前移动了一下身子,神情异常平静,"我并不希望你到此收兵,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明白。"张东干脆地回答,"不收兵,你想让我干什么?剩下的,就不关我的事了。那个吕一鸣,好像可以不抓。"
曲直沉默了半天,"对闵家山之死这件事,你难道真的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张东似乎才明白过来,"他爱人都不想再追究什么,又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他杀,我们何必呢?"
"凭你多年的公安工作经验,你也以为这里面真的没有什么问题?"曲直的两眼紧紧盯着张东。
"此前刑警队立案调查闵家山之死,完全是陈勇考虑了他与吕一鸣之间的关系,那是假公济私。"
"我不是让你也假公济私,我是问你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如果曲市长确实需要我着手调查这个案子的话,我可以从头开始。"张东直截了当。
"不是我曲市长需要你这样做。我是在问你,你不觉得或许真的像那个叫裴小林的女孩儿说的那样,这里面有问题吗?"他停顿了一下,"当然那个女孩儿也只是怀疑,提不出一点儿证据来。可是证据是需要寻找的。我总觉得不管闵家山之死是因为什么原因,总应该有一个明确的代才对,因为他身后留下的摊子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那堆摊子中确实存在问题的话,应该是检察院介入才对…"
曲直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想说那不是你们公安局的事,我现在希望你能够从调查刑事案件入手,这总是可以的吧?"
"曲市长,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因为闵家山是你的朋友。你要对你的朋友之死,有一个明确的代?"
曲直不知道张东是真的听不明白他的话,还是故作不知,他犹豫了片刻,"可以。在问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可以这样理解。"
曲直当然知道谣言止于公开,而自己竟然将这种本来没有公开的秘密进一步公开化,当然不会有人理解自己是想澄清什么?还是想让事情更加荒诞?
张东仿佛觉得与曲直之间的距离顷刻之间拉近了许多,他已经和曲直一起站了起来,朝会议室之外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听说曲市长读高中时,经济上得到过闵家山不少帮助?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
曲直一边走一边侧过脸看了看张东,"你了解的还不够全面。我岂止是得到过闵家山经济上的帮助,他还给过我精神上的莫大慰藉,如果不是他,我当时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曲直看得出张东听不懂他的这番话,便又补充道:"当年我染上了乙肝,正处在传染期,已经没有办法继续留在学校里过集体生活,如果不是他把我接到了他的家里,我可能还是会退学回家。"
张东终于明白了,这是他从来就不曾听说过的曲直与闵家山之间的另一个秘密。
这一刻,他仿佛悟出了一点儿道理,曲直为什么会对他的这位老同学这般情有独钟。原来这里面确实有着太深的历史渊源。想到这里,曲直的形象在张东的脑海里,突然血丰起来。
如今这般怀念旧情的人已经不多。况且怀念的是友情。
他坐进车里,脑子里还不时地浮现出刚才曲直说话时的情景。他仿佛已经暗暗地下定了决心,下气力把闵家山之死的谜底揭开,不管最终会是怎样一种结局,也要给曲直这位重情重义之人一个真实的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