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简介
对陆天明来说,使命感,历史,人生,这三大概念是他的小说创作的支柱。当然,这样的概括方式很容易造成雷同化,但毕竟每个小说家有着属于自己的创作形态,不仅题材不同,而且在审美追求上也必然会留下个的烙印。就长篇小说创作而言,天明有过《桑那⾼地的太》、《泥⽇》、《苍天在上》,还有眼前的这部《木凸》(海上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相比之下,《木凸》明显不同于以前的作品。《桑那⾼地的太》、《泥⽇》隐含着他的人生经历及青舂时代的苦涩记忆,因为在他的生命中曾有一段“屯垦准噶尔”的岁月。
而最为读者悉的、后被改编为电视连续剧的《苍天在上》,则揭开了新时期以来最复杂、也最富阵痛感的一页,它涉及到了改⾰或治国的主旋律。如果说,这三部长篇与天明的经验相关,或是他的具体生活感受的艺术兑现,那《木凸》则进一步撕开了国中人的生活表象而深⼊到了精神的层面,或有点儿寻究底的历史文化意味了。小说所描写的人事并不是作者的直接经历,而是半殖民地的旧海上的纷繁世态,是古老国中被列強的炮舰撞开大门之后的社会文化变迁,但让人感觉到,作品中不仅穿贯着作者的深蒂固的使命感,以及对于历史与人生的理解,而且开始寻找一种国中人已经探索了百年的诠释:即我们这个民族为什么只能这样,或只配这样蹒跚如此漫长昏暗的生存之路。
《木凸》是一部充満了象征及隐喻的小说,譬如其中的家族短命之类,而“木凸”这一象声词,也指涉着一种宽阔而模糊的含义。作品的结尾写道:“那…人呢?人呢?我转过⾝,突然听到了一种古怪的声音。木凸。木凸。木凸。”接下来则一连用了二十四个“木凸”如此冗长、悠远,如此迟缓、沉重,如此⿇木、无奈。小说的寓意也就在其中了。
这部小说所显现的,的确是一种新意迭出的创作状态。虽则依然“用力”但明显地注⼊了叙述以轻松自然,即便是象征或隐喻,也是在一般读者容易接受的“写实”状态中实现的——引人人胜的故事,悬念不断的情节,复杂多面的人物个,畅达真的叙述语言,都使这部被作者自称为“并非历史主义”的小说,更加接近历史,也更加接近社会人及特定的生存状态——国中人的人也是个,国中人的痛苦也是痛苦,国中人的小说只能是自己描写对象及方式,《木凸》的创作自觉意识到了这一绝非“新”或“后”可以解决的美学问题。
应该说,使命感之于《木凸》,并不是堂·吉诃德式的一厢情愿,而是经由人物的命运及必然的人物格而获得贯彻的。天明凭着他的经历与对我们这个古老民族的社会文化情况的理解,也凭着他的具有国中特⾊的生活感受及尽可能不受⼲扰的审美经验,相当成功地铸造了诸如经易阿、谭宗三、⻩克莹这样的人物,并由此而实现了《木凸》的题旨寓意。
特别是经易门这个人物,在国中当代小说的人物画廊中,其独特的含义应该解释为:作为某种“民族格”的缩影,他在以往的小说创造中还没有以如此复杂的形态出现过。经易门是第一个。他的所作所为,他的“不动声⾊”他的最后“归宿”都散发出国中社会特有的人气息。他既是“奴才”又是“主人”他以独特的⾝分与行为,证明着他也是一种历史的折光,或一种“文化”的生动体现,甚至就是一种从远处开始、也不知在何时结束的。现实(经易门式的‘现实’)。”他最终消失了,但他的精神方式,他的思维与判断,他的把握世态的“精明”及无与伦比的适应,却依然支撑着短命而顽的“旧室”他的命运意味深长。他不可能是谭宗三式的悲剧。他是地道的“国中货”——其实,他仍然活着。他不可能轻易死亡。而且,依然让人感觉到了他那种由⿇木表情掩盖下的自如(不仅仅是“累”)。实际上,从《桑那⾼地的太》到《泥⽇》到《苍天在上》,我们已或多或少地瞧见了“经易门”的⾝照,但真正使这样一个“土生土长”的“国中人”明而含蓄的装束走向前台,则是《木凸》的出⾊的创造。若说得冒险一点,经易门本⾝就是一种“象征”
以此推论,那谭宗三这个人物也是一种“象征”在《木凸》中,谭宗三的个之于小说意义,同样占据着举⾜轻重的地位。读者可以见到,他从所谓“伪县长”的位置上跌落下来了,那种永远的跌落,标志着一个时代(仅仅是时代)的终结。然而,他的精神气息并没有因此而如风一般地被吹去,那“木凸木凸木凸”的古怪声音仍被传得沉闷而悠远,似乎活力不减。作为小说人物,谭宗三同样留有鲜明的“国产印记”且绝不止于“伪县长”符号:他的命运旅程富有耐人寻味的独特。与经易门不同的是,他有过漂洋过海的阅历——他虽留学英伦三岛,可最终收获一些什么?他越来越委靡软弱,也越来越颓伤态变,甚至在爱上也是一个刚全失的不可救药的怯懦者。他那一点儿“西学”一旦陷⼊強大的传统道德的大海,也就成为一种不识世态的乖僻与偏执,一种与时代格格不⼊的走投无路,或一种没落的茫然无知,一种燃烧不起来的彻底绝望。他的结局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他的生命获得延续,也只能是重返经易门的轨道——可他已经不可能了。但不死的人是否可能呢?
在这部小说中,思索了很多年后的天明终于揿动按钮,开亮大灯,让我们看清了或感觉到了生活大厅的“生态”以及它的“近景”与“远景”经易门的顽強存在,谭宗三的精神状态的出现,使斑斓而源远流长的生活,获得了一种历史的或文化的或“寻”意义上的解释——天明说《木凸》“并非历史主义小说”何故?因为更重要的是,它与“现实”相关;“现实”才是小说寓意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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