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不是编的,那是我耳闻目见甚至亲历亲为的一段经历,关于一个人的命运,或者,关于他的爱情。
我也是这故事中的一个角⾊,先不告诉你我姓甚名谁。除我之外,这故事中还有一些人的来龙去脉、⾝份面目,也恕不预示,到时候再说。
关于故事的篇首我曾思谋良久,反复揣摩该从何处进⼊。最初我计划先从庞建东说起,他从十六岁考⼊警校就开始了他的刑警之梦,三年中专又加了两年大专,走出校门却被分到监狱管犯人去了。管犯人与庞建东的人理生想相去甚远,而且既辛苦又枯燥还要耗时劳心,远不及当一名智慧而又勇敢的刑警那么风光传奇。但庞建东没有办法,他爸妈都是平头百姓,找不到任何门路助他实现人生梦想,不管学校把他分到什么单位,他都只能老老实实到那儿应卯值更。工作对他来说首先不是事业,更不是乐趣,而是,一个谋生的差事。
他不像人家刘川,刘川虽说⽗⺟双亡,但⽗⺟给他留下了一笔蹦着⾼花都花不完的家产,这份差事人家爱⼲就⼲,不爱⼲抹脸就走。就是什么都不⼲,人家刘川也照样锦⾐细食!
最让庞建东感到难堪的是,他那个⼲文艺的野蛮女友因为在一部电视剧里饰演过一名警校女生,所以对刑警的铁⾎豪情一直情有独钟。于是庞建东从上警校起就一直跟她吹牛,说他学的就是刑侦专业,以此来拴住女孩的芳心。可惜庞建东上的这所警校,就是定向培养狱警的,他大专毕业后,注定要分到监狱局去,监狱局又把他分到了天河监狱,天河监狱又把他分到了一个普通的监区,监区又让他当了一名管号队长。队长虽然也带“长”字,但在管教⼲部中实际上什么都不是。刚分到监区的新民警都是队长,队长其实就是最小的兵。庞建东在他女朋友面前曾试图美其名曰:他现在当的是一名司法察警。可他女朋友早就心知肚明,她笑着对他说:我知道,不就是狱卒嘛。
你看,这个故事如果从庞建东讲起,就扯上了他的女朋友,就扯远了。后来我决定还是先讲老钟。老钟是天河监狱的狱政科长,后来又去当了遣送科长和监区长。遣送科和监区过去都叫大队,科长和监区长过去都叫大队长,所以⼲警们叫老钟还习惯地叫他钟大。从钟大讲起也许是我的一个下意识的选择,因为他是我有生以来最崇敬的人物之一。论年龄老钟虽然快“知天命”了,但在庞建东这批年轻人眼里却无疑是个偶像。这并非因为他是司法系统的部级先进人物,而是因为他⽇常的行为举止,为人处事,不仅诚坦磊落,而且让人看着,哪儿都舒服。而且,老钟过去让几个蒙面人绑过,绑匪至今没有抓到。幸亏老钟那天夜里自己从三楼跳了下来,才逃过一这劫。单从这件事情来看,也能看出老钟脑门上那些深刻的皱纹里,该是蔵了多少故事。
不过从钟大讲起也容易跑题,讲钟大就必然要讲科里监区里的那些工作,管教生产和生活卫生之类的,并不是这个故事的主题。我要讲的这段生活,是关于一个人的命运,命运无常啊!是关于年轻人的爱情,年轻的爱情总是美丽多姿!没有爱情的故事,还叫故事吗?
于是,我最终决定,抛开这故事中所有的人物,先从一件事上讲起,这件事就是刘川陪他安葬他爸。人死之后,骨灰安放本是一项常规的丧葬程序,形式大于內容,但刘川⽗亲骨灰安放仪式的场面,给人的印象却极其深刻。形式到了那个份上,也就变成了內容,⾜以成为整个故事恰如其分的开始。